下车后很久,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基本上来说,以前在外头,于思平都是丝毫不表露出一点亲昵的。虽然不是说一下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但从点点滴滴看来,他……和她之间的进展好像还真的蛮不错的。

这当然是好事,但含光却是不知喜忧。虽然两人没谈孩子的事,但于思平绝不会就那么失忆,如果两人关系转为恶化也算了,但要是一路这样发展下去,等到一年以后他又提出这个生孩子的提议的时候,拒绝他,势必会变得很难吧——不仅仅是说难度的问题,也是说,到时候的场面,肯定是相当难看吧……?

无解的局

?年后的假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非都是吃吃喝喝,和亲友聚会。何英晨今年初三就从西安飞来了,大家也少不得聚会一番,还有石旻旻那边也要聚一聚。——也是因为要和石旻旻见面,含光才是知道,原来刘家根本对德瑜和思阳的事懵然无知,德瑜也完全不打算告诉她们。

虽然石旻旻可以信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含光和德瑜也都是对好了词儿,预防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消息外泄。——顺带一提,于元正同学家里有远亲去世,所以年前匆匆回家了,等他回来以后大家又一起吃饭……就等到大家聚完了,春节假期差不多也结束了。虽然学生寒假还在放,但含光等人,已经得开始上班了。

韦凤飞今年回来得也很早,几乎是才上班又回来了——好像每年过年她去鲁国找权寅,几乎都是不愉快的结果。这一次吃饭的时候谈到权寅,她的口风又变成,“那个烂人,早晚和他分手,不要说他了。”

呃……去年好像就是这个说辞,不过在一直不断的‘不认识’、‘不熟悉’、‘只是炮友’、‘已经没联系’之后,现在是慢慢地上升到了恋爱关系了吗,这样看来,早晚分手,或者也会变成迟早离婚吧……

含光和德瑜对视了一眼,都是默契地没多正面评论什么,含光小声说,“我猜半个月以内,权大哥就会因为公事来秦国了,你说对不对?”

德瑜喷笑道,“我觉得航空公司要给韦姐姐和权大哥发奖章。”

“他有私人飞机。”韦凤飞倒是不忘纠正了一句,“倒是不会给航空公司增添什么营业额……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迟早是要分手的,这人太可恶了,我真奇怪世上怎么还有人受得了他。”

“他到底又干什么事了啦。”德瑜问道。“说起来,韦姐姐你过年去鲁国,有没有被他带回家见家人啊?”

“他请我也不会去见的,又没打算结婚,见什么家里人。”韦凤飞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又道,“反正……他的可恶之处是难以言传的,必须是一点点累计下来,才能如此讨人厌,我们还是不要说他了。”

她恶狠狠地吃了几口蛋糕,又关怀德瑜和思阳的事情,“你们呢?现在见家长了没?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应该都是早就见过了,只是不是这个身份而已。”

德瑜扮了个鬼脸,“这才几个月呢,干嘛这么着急,你还不如关心含光。她一直都是单身,之前是忙,可现在我们没那么忙了,她也还是一样没个对象,这都大四了,追求者那么多,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可不对劲啊。”

“我记得不是有个何什么。”韦凤飞问。含光的头开始痛了,“我和他现在就是普通的朋友!”

三人热闹八卦了一通,心情都是不错,韦凤飞还想续摊去酒吧,可德瑜要去公司陪桂思阳,至于含光……其实她今晚也和于思平有约了,但是现在回绝的话,万一韦凤飞有所联想,那就很奇怪了。

为了这种事取消约会的话,不知道于叔叔会不会生气。但是韦凤飞那么不喜欢于思平,含光也不想在解释中把他扯进来,再说两人也很久都没小聚了,含光没可奈何,只好还是给于思平发了短信。——韦凤飞瞥见了,便问,“你今晚不会还约了人吧?如果是这样你就去约会吧,别管我了。”

“没有约会,就是想到点事情,给他们发邮件。”含光把手机塞进包里,挽着韦凤飞和她一道走进酒吧,“这一次不要半路失踪了哦。”

韦凤飞白了她一眼,“你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里就是她们遇到权寅的地方,也是韦凤飞爱来的酒吧,两个女孩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都不愿处理必然频繁的搭讪人士,含光看了韦凤飞几眼,见她愀然不乐,在那把玩着鸡尾酒吸管,终于是忍不住问道,“韦姐姐,你和权大哥——你别怪我直接啊,我觉得各方面都非常相配,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老是这么若即若离的呢?”

没等韦凤飞说话,她又赶快保证,“虽然我有时候会偷偷传话,但是这一次绝对不会和权大哥说的!”

“哪有和你这样争着承认自己是二五仔的?”韦凤飞也忍不住笑了,她亲昵地顶了含光额角一下,又看了看杯中的酒液,“嗯……这该怎么说呢?”

酝酿了一会,韦凤飞好像是才把思绪整理清楚,“你看,世上的男人,可以分为很多种,对于我们来说,差不多适龄的男生,大类是分两种,其中一种在你眼里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就像是云深和云丹一样,就是第三性,基本你没法想象和他们发生什么爱情故事的可能,这算是不来电吧。”

含光有点心虚:许云丹也罢了,许云深就……对她来说……不是第三性呢。

韦凤飞没注意到她的表现,她继续说,“来电的男人里,又分为好几种,第一种,我把它分为‘对自己的款待’,这样的男人没什么用处,可能对你空有肉体吸引力,但不论是性格还是身世,都决定你们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这种时候和他短暂的寻欢作乐,就是对自己身体的款待,没什么感情投入,说抽身就抽身了。”

含光立刻又想到了睿王……

“第二种,是比较烦人的鸡肋型了,时而有吸引力,时而让你厌烦,这种一般我都敬而远之,不会发生什么关系——这还比不上第一种清清爽爽,大家都知道只是为了乐趣。”韦凤飞抽了抽鼻子,“第三种就是可以尝试型了,一般来说,这种对象我不会主动去追逐,因为我对长期关系没什么兴趣……”

她耸耸肩,“我现在的生活太完美了,不太需要改变,不过,我也不会抗拒改变,如果有人给我可以发展长期关系的感觉,他又主动来追我的话,我会给个机会,发展发展看看的。当然,还有第四种,就是虽然有感觉,但不适合往下发展,比如说对方结婚了,是韦家敌人,诸如此类的。反正,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男人基本都可以归纳为这四种……”

当然,这里说的男人是把‘第三性’和不适龄的男性都给排除掉的结果,含光迅速地就在自己心里做了分类,刘景羽被她分到第二类,何英晨也是如此,至于于元正……他好像属于第三性。

“但权寅他属于第五种,”韦凤飞慢慢地说,“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来没设过这个分类。也不知道该怎么简短定义——也许第五种,应该是算做危险的种类吧。我所有的追求者都有弱点,我都能看透,但是在他跟前,我从来没有过游刃有余的感觉,他是一种无法抓到的力量,老是不服从我,让我恼怒,有时候也会伤害我,但又有时候让我甜翻了心。最重要的是,权寅代表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他这个人我很喜欢,但我不想过和他一样的生活,我也很确定他不会来迁就我。和他的关系再发展下去,可能会让我失去很重要的一部分自我,这是我没办法接受的,所以,的确,我说不上他有什么不好,但一有机会,我就会说服自己讨厌他,斩断我们的关系。可能——也许只是可能,因为他对我不是那么神魂颠倒,我的自尊也觉得受伤,我总是要证明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他。”

“奏效吗?”含光情不自禁地追问。

韦凤飞扮了个鬼脸,“到目前为止,如果我没有投降去找他的话,大概在我觉得我说不定可以试着忘掉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虽然他装得挺好的,但是有那么几次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就是为了找我来的……”

她得意的笑脸又黯淡了下去,“也就是因此,我才能确定,他也受到一样的吸引,起码是有吸引力,不然,其实我连这个也没法肯定。我基本上一点也不了解权寅,不是说对他的生活不了解,而是对他的——”

“心意,”含光轻轻说,“你不懂他有多喜欢你,甚至不明白他究竟喜欢不喜欢你。他的行为让你有时有些错觉,可你不能去问,因为一旦去问,就破坏了游戏规则,也就等于你是对自己认输了……”

“对,差不多就这样。”韦凤飞打了个响指,“基本上每次我去鲁国找他的时候,都会想如果他要带我去见家人,我该如何回绝,可每回他都没有这个意思,对你我也不怕承认……我生气基本就是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一点,我看他一下就非常不顺眼,然后就会吵架,然后我就气得跑回来了。发誓再也不会搭理他——当然我心里也清楚这可能是做不到的,就算是现在,只要是想到他,提到他,就像是有个钩子扯着我的衣领一样,会让我特别想要往他的方向过去……”

她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要是真的深深地爱上谁,然后对方不爱你什么的,那也算了,那种为情所困也比较正常,我能处理好,但是眼下这种嘛,就实在是……太……太乱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含光都没法不投射到自己和于思平身上,但是她却不愿意复制韦凤飞的做法。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明显,韦凤飞和权寅这段关系里,韦凤飞应该是那个比较不择手段的人,她身上一直是有一种天真的残酷,而权寅就让含光有种温柔的安心。韦凤飞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反反复复,因为权寅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而她和于思平之间,她要敢这么作死一次两次……于思平把她绑在床上一直到孩子落地都有可能,又或者摧毁她的意志,让她只能依靠他活下去之类的,这些事他做得出来,他那样说的表情是很真诚的,含光相信他做得出来。

“如果……”含光忍不住就问韦凤飞,“话说,韦姐姐,你觉得如果权大哥不是每次都在你快要忘记他的时候出现的话,你觉得你能忘掉他吗,就你们两人一直不见面的话?”

“我一直都相信世上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韦凤飞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感情敌得过时间,如果给我三年,我觉得我应该就能把他忘光。”

“唔……”含光若有所思。

“怎么了?”韦凤飞撑起手肘,倒也看了她几眼,“你想到了谁?”

“我是在想。”含光绕开了这个问题,“权大哥也许也清楚你的观点吧,或者是能感觉到你的这种作风,他一直在你快开始忘记他的时候出现,会不会也是因为,不愿意你把他给忘了呢?也许你对他的所有疑虑,权大哥也都有,只是他掩藏得比较好,你根本感觉不出来呢?”

“归根结底,”她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他不提出带你见家人,是不是也因为担心你不会答应?”

韦凤飞偏着头思考了下,她虽然喝了好几杯酒,但眼神依然清醒而锐利。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她最后宣布,“因为看来我们谁也不会踏出第一步——哎,管他的,由他去好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娘有钱有势,还怕找不到男人?”

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含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于思平会说这个韦凤飞和他认识的二嫂不一样,虽然她也就是见过焦家那位守灶女几面,但她可以肯定,过去的那位她,是绝对没有这种不负责任、不愿直面问题的心态。不过,这也挺好理解——说穿了,这样的心态也都是被宠出来的。这一世的韦凤飞受尽万千宠爱,性格上当然不会如前世般沉稳,再说,又有谁能说她想得有错?本来么,世上男人的确很多,权寅和她,也许就是不合适呢?等着追求韦凤飞的男人,可还有很多呢。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韦凤飞有家庭为依靠,又有能力、有势力,可她呢?比起来她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且她和于思平的关系,可是要比她和韦凤飞的更为危险而复杂。

“对了,”才这样想着,她又听见韦凤飞问,“还没问你呢,你和你那个于叔叔的关系,现在如何了?”

“啊?”含光心跳差点没漏一拍,她慌慌张张地问,“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韦凤飞端起酒杯,冲门口努了努嘴,“喏,不就是因为他人都已经站到眼前了吗?”?

玩脱了

?啊?

他怎么突然来了……含光差点没晕过去——于思平这是害怕韦凤飞还看不出他们俩关系有不对是吗?再说他怎么知道她在哪?这也太让人心里发毛、莫名其妙了吧。

“于叔叔。”表面上,她却当然只能堆起欢容,自然又不失客套地招呼于思平,于思平还扭头找了一下,看到是她以后,脸上逼真地闪过了一丝诧异,这才走来和两人招呼,“含光,韦女士。”

韦凤飞点了点头,就算是搭理过了——她对于思平的不喜,真是丝毫都不曾掩饰。含光也是微感无奈。

“于叔叔你也是来喝酒的吗?”她问,心中暗自希望于思平不要互发惊人之语。

“嗯,今晚没事,就约了个朋友来叙旧。”于思平顿了顿,又迷人地笑了,“没想到倒是遇到了你们。”

难道,这还真是巧遇?

含光见于思平扬起手,似乎是和酒吧另外一边招呼了一下,也是在心里思忖着此事——毕竟,她也没对于思平提到过这个酒吧,如果权寅那边没透露的话,他找到她的几率还是比较低的。而且他来找她干嘛,没道理啊,北京有档次的酒吧也就这些,于思平完全可能是碰巧和朋友约在这里,然后遇到了他们。

话虽如此,她还是想知道他约的是哪位朋友,含光侧头顺着于思平的眼神看了下,但因为灯光太昏暗,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们好好玩,”于思平这边倒是已经要结束话题了,半点多留的意思都没有。他对含光点头一笑,转身就走远了。含光知道自己不能多看,便又转移注意力到韦凤飞身上,歉意地一笑,“都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不得不应酬于叔叔……”

“没事,”韦凤飞摇了摇头,不过兴致显然已经被败坏了。“我知道你也怕他,我们还是走吧,这人在这,喝酒都不舒服。”

在情在理,含光都必须假装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进展,她一边穿外套一边问,“说起来,于叔叔和你现在——”

“他已经很久都没联系过我了。”韦凤飞也站起身扣起了大衣的扣子,她的眼神越过含光头顶,稍微停顿了一下,唇边浮起一抹淡笑,“哦,原来是已经找到新欢了呀?”

含光心虚,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惊,而后才从韦凤飞的表情中看出来,她说的并不是自己。“啊啊,那边是个姑娘吗?”

“挺美的,看来气质也不错,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倒不像是出来做买卖的。”韦凤飞啧了一声,“可惜啊,多好的姑娘,就是眼光有点问题。”

含光没韦凤飞高,今天又没穿高跟鞋,虽然回了两次头,但都没看到端倪,她怕自己看太多次,同时在韦凤飞和于思平之前落了下风,便命令自己不要再看,“好吧、好吧,为了尊敬长辈,我们还是别谈于叔叔了。”

韦凤飞冲她嫣然一笑,“今晚就别谈男人了,去我家我们打电动吧?”

“没问题。”含光冲她竖起大拇指,两人说说笑笑,就回了韦凤飞超级宽敞豪华的公寓,玩到深更半夜,这才各自洗漱歇下。

等到回身关上门,躺上了柔软的枕头,含光才允许自己放下今天竖了半个晚上的面具,开始思忖于思平今晚的举动,背后是否又有什么含义。

该怎么说呢……虽然算是抓住他‘偷腥’,但不知为什么,她不但不是太难过,反而有种一只鞋子终于落地的轻松,该发生的事,终于是发生了,虽然不是和韦凤飞,但当然这比和韦凤飞发生的那种可能要更好,起码,是和她不认识的一个姑娘发生的。

也不能说于思平就违背了什么约定之类的,两个人毕竟是有共识的,这份关系里并不包含他本人的专一。而且含光也很明白他的心理,在她那个时代,专一本来就不是男人的事,起码不是于思平这个阶层男人的事,他对她好,和她浓情蜜意,可能也都是真诚的(这个没必要造假),但这不妨碍他去追求别的刺激,反正她也忙,只要不亏待了她,就不算是对不起她。

当然了,在经过现代的一些观念洗礼以后,于思平也不是不明白这个时代女性的普遍看法,他对此的应对措施就是,先谈好条件,把她给拿捏住了,再开始这段关系。那种正常的追求——成为一对——彼此互属的事情,在于叔叔心里,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说不定还会被斥为孩子的游戏。当然含光也从没想过和他互许终生如此恐怖的事。

所以结论是,她完全没必要受到影响,如果于思平对那个女人有对他二嫂十分之一的喜欢,那么她就可以渐渐淡出,如果没有的话,只是逢场作戏,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她也根本都不需要去想这件事。

——这是常理,接下来要弄清楚的就是于思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有意,又有什么意图,还有就是她能不能以这件事为己用,比如说拿来做拒绝‘生孩子’的请求什么的。

无意的可能就不考虑了,如果是有意的话……也想不出什么意图来,至于拿这件事来做借口回绝‘生孩子’的话,听起来感觉她不但梦幻、可悲而且又痴缠,也满没脸面的。含光当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件事,连做梦也不安生,第二天起来顶了两个大黑眼圈,终究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就当自己是不知道于思平过去是和女人约会的吧。

也不是完全不变——一般来说,头天回绝了约会,第二天含光也还是会主动联系一下于叔叔,稍事安抚的,不过,今天她就完全没有主动联系于叔叔的意思,在公司忙了大半天,到快下班的时候收到于先生的短信,一时间还不太想回呢。

于先生是问她今晚做什么的,含光今晚还真没事,她想来想去,还是如实说了没事,不愿被于思平看到自己内心的一点波澜。

接下来当然顺理成章就是一起吃晚饭,然后因为德瑜今晚不回家的关系,她也可以外宿,然后……就顺利外宿了。她自信自己是没表现出一点不对的地方,一切就像是她不知道昨晚于思平到底是去干嘛的一样。她甚至连昨晚他是去见谁的都没问。

按说,她也算是懂事的……呃,懂事的后院女人了吧,可于叔叔却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第二天起来时,直到含光告别,他的情绪都比较低沉,含光对此颇有些莫名其妙——她反正还是决定按自己的一贯做法去做,绝不要主动询问,让于先生有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不觉间又过了一个月,如含光所料,权寅也回秦国了,这两人当然没有成功分手,韦凤飞下班后又变得很难约出来,这也就意味着含光有很多时间空余,可以分配给于叔叔,但于叔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分明人还在北京,但却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含光,一副对她已经厌倦,要渐渐冷淡她的样子。

含光对此,深感……求之不得!

应该是那位新欢,又或者是另一个人抓住了于叔叔的心吧,反正不论是谁,都是相配的一对,她要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祝福于叔叔找到真爱!

感觉就像是累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个假期一样,含光下了课下了班就幸福地泡在宿舍休养生息,根本都没有纠结于感情烦恼的心思,反正于叔叔联系或不联系,她都在这里,不联系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等到四月中旬,于叔叔在失联两个半月后,终于又给含光打来了电话,“今晚到我这来一下。”

含光顿时有种假期结束了的感觉,表面上当然是不露声色地答应了,毕竟她曾下过决心,绝对不要在于思平跟前失态。

一路无话,当晚含光下班后直接赶往于叔叔的公寓,还在想于叔叔到底是对那女人厌倦了,还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一进门就大吃一惊。

——基本上,于思平的公寓已经是搬得不剩什么了,只有他坐的一张椅子还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坐了这么一个人,实在是颇有几分诡异,她连鞋都没换(也没鞋了),便疑惑地走到于思平附近,“呃,你这是——”

于思平看着她的表情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这只是又一次充分验证了他的演技有多好,因为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实在是非常恐怖。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没有什么开场白,于思平就是看似很随意地说,“我有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想法——我觉得你在骗我。”

含光一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作弊被当场抓住一样,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啊了一声,“你是说……”

“然后,在前两个月的印证之下,”于思平打断了她的说话,很笃定地说,“五姐,我发现,你就是在骗我。”

很明显,今天晚上,他是来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摊牌

?看来两个多月前的那一次偶遇,应该并不只是单纯的‘偷腥’或者是巧合了……

毕竟是在社会上做事的人了,含光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心里立刻也就是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这道题,只怕是答得并未让于叔叔满意,早就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让他生疑。

具体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只怕已经不可考证,不过两个多月以前应该就是于思平的最后一次试探了,那一次中她完全选择了错误的做法,一直以来侥幸遮掩的心意也就没能瞒过于思平,到底是让他知道了她的真实心意。

以于思平的性格来说,她骗他是一重愤怒,居然会被骗倒也是一重愤怒,而且后者的程度应该还会比前者更高吧,毕竟,他是那么的聪明自信的人……含光小心地看了他几眼,见他表情平静,心里自然更是紧张——在两个多月里,他有很充分的时间来平息自己的愤怒,考虑如何处置她,再加上这间屋子的变化,毫无疑问他已经想好了全盘的应对之策,现在就是来摊牌的。很明显,她是事出突然猝不及防,本来就不高的胜算现在就更是低了,说不准一会就只能任凭于思平处置……

过去于思平玩笑一样讲给她听的那些暗黑手段,现在都和噩梦重临似的在含光耳边回响,什么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一个人啊,在身体上控制她啊之类的……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要彻底毁掉一个人都是很简单的事,而且他还把房子都搬空了。虽然是很离奇,但是含光现在直觉描绘出的就是一副荒唐的画面——她被关在空房子里,每天按时有人来送饭送水,然后等到她生了孩子后才会被放出去什么的……

即使只是这个程度的处置,她也是接触不了的,而于思平又是那样一个人……她对他会做的事完全没有信心。——就像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块遮羞布被强硬扯掉一样,含光忽然间又一次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她和于思平的关系显然和真正的健康有极大的距离,完全是建立在于思平的恫吓之上的……

而且,这一次她也不能以于思平会回去来安慰自己,催眠自己让步了,她必须要取得主动权。

她不是个很有急智,非常敏捷的人,能在眨眼间意识到这些,多数还是因为本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怎么做脱身的几率才高,含光做事是看本能的,这时候她也把一切交给本能,脱口而出,先是反守为攻,“原来你到现在才明白!”

于思平露出心知肚明的一笑,仿佛她的反击也在他意料之中,完全可以被他从容化解,不过含光可不会被他吓住,他没有马上说话,她就紧跟着又说,“既然你知道我是在骗你……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骗你吗?你觉得我很喜欢骗人吗?”

要在气势上盖过对方,不断发问是很好的办法,这也是她在逐步扩大的公司管理中学到的小诀窍,不但可以压制住对方的节奏,也可以整理自己的思绪,含光边问就边找到了逻辑,她很快地继续说,“一会是韦姐姐,一会又是别人,你想到一出是一出,什么事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希望我和你说什么?直说吗?除了你的嘲笑外我还能得到什么?一直以来在强调的人都是你啊,你给的东西很少,我再要求也还是那么多,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求?”

于思平在说的问题,其实她心知肚明,他应该是明白了,从她答应他的那一天开始,想的就是把他给哄走,这之间所有的表现都是她戏假情真也好,半真半假也罢,顺水推舟流露出来满足于思平的。他期望的是‘她真爱他,把一辈子都交给他,情愿被他辜负’这样的关系,而她给他的只是‘敷衍到他回去为止’的程度,并且顺利地让于思平以为她是真的完全在一点一点地依赖上他,对他打开了心防。

不过,含光的话却是把整个问题往另一个方向去扭曲,她不是不在乎他,也不是不爱他,只是她不愿意付出自己,是因为他从来没给过她这份安定。

……其实,这两种认知到底哪种是真的,连她也不能确定,也许在边界处亦有些许交融,含光都不能肯定自己的说法是纯粹要误导于思平,还是有些许真情流露。当然现在她肯定得坚持这种……因为如果承认了是于思平想得那种……那理亏的不就变成她了嘛!

不过,她的做法看来并没有奏效,于思平双眼亮如火烧,看来完全没被她敷衍过去,反而更是火上浇油般被她激怒了,他强压着情绪般微微一笑,声音居然还很平稳,“你倒是挺机灵的,还知道先发制人了……”

要指望他被她几句话骗过去,的确是有点天真,可她也得做点什么么,总不能顺从地接受了一切指责,然后就这么高高兴兴地躺倒在地任由于思平发落,含光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怎么你了?我骗你什么了?你自己说,我哪里骗你了?”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着于思平,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蛛丝马迹,但于思平的表情是如此平静,几乎不可捉摸,没给含光留下一点线索,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变幻莫测的家伙到底是已经怒火中烧打算对她做一些真真切切非常恐怖的事,还是已经把她的欺骗当作是一种筹码在计算,想要逼迫她进一步让步。——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于思平周身不断辐射出的冰冷气势之前,她要维持自己的理直气壮,实在是十分辛苦的一件事。

“你哪里骗我?”他咀嚼了一下含光的说法,又笑了笑,“我就只问你一件事吧……虽然这问题恶心得我自己都有点想吐,五姐,你爱我吗?”

靠……

这……也太直奔主题了吧,瞧他紧紧瞪着自己的样子,含光毫不怀疑,自己要是稍有迟疑,露出一点沉吟的表现……

“有啊。”她真不敢说谎,只能顺着内心的答案去答,最多是把‘也许是一点点吧’这句话,补充藏在心底。

“有多爱?”没想到于思平半点都没有被骗过,还是平静地往前推进,不肯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有表现出来这么爱吗?”

完全击中症结了……不,应该说她能骗这么久,完全是超出常理的一回事,现在回头想想,她露出破绽的地方其实很不少,以于思平的眼力,应该早就能发现不对了……

许多想法,浮光掠影般从她脑海中闪了过去,含光明白自己是完全没有回避、糊弄的空间了,她的这点本事,在于思平跟前本来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他要和她认真的话,继续说谎,大概只是自取其辱吧……

“没有。”猛地一咬牙,她终于坦然承认,“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醒酒

?她总算是承认了这一点,于思平看来几乎要比之前更为愉悦了——也许对他来说,最难接受的就是自己竟然被糊弄,而且事到临头她还不愿承认还要和她辩这件事。倒是她在感情上的保留,对他来说没那么挑动情绪。含光毫不怀疑他一定在心里计划着该怎么利用她的理亏来勒索更多的利益,也许是逼迫她答应更过分的条件,也许是在日后的相处中取得更多的优势,甚至可能就让她毕业以后立刻辞职都有可能,反正,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任何事都可以拿来利用,含光也无法觉得他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受伤,即使他表现出来,她也不敢相信,更何况他现在看来好得很,一点也没有发火的意思。

“你知道你这是食言吧?”两人的对话即使是有听众,只怕也都是一头雾水,但于思平和含光都很明白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于思平闲散地看着含光,语气平静,但气势上却没有任何放松,“当然,欺骗我的罪过,就先都不和你算了……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很失望吧。”

“我……我知道啊。”含光其实在说出口之前,也没有这么系统清晰地分析过她和于思平的关系,以及于思平在这段关系中到底欲求的是什么,可能话说出口的时候,这些事实才会特别令人惊心,“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我……全身心地依赖着你,而你却随时都可以甩手走开也不必有任何负担,毕竟,我们早就约好的,你对我不负任何责任,说穿了你想要的可不就是这个?”

虽然当时的约定下得比较含糊,但在这件事上咬文嚼字没什么意思,争破天了也就是他们两人的恩怨,只要两人心知肚明就好了,并不一定要落在话语里才算数。含光说得直白,甚至是有些出乎于思平的意料,他抬了抬眉毛,继续往下问,“既然你已经很明白了,又是什么因素让你可以敷衍过我……我又会接受你的敷衍呢?”

“我不知道。”含光说,“又是什么因素让你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关系呢?权季青,你明白按照你的设想,你从我身上拿走的那些东西……你是不需要回报的,我甚至觉得你没有回报的能力……难道你以为即使我和你做了那样的约定,就会心甘情愿地这么履行下去?你觉得就一个轻飘飘的‘我答应’就可以解决这一切了?你预料不到我可能做出的这些事——我究竟也没怎么过分,不过就是发挥了一下敷衍你而已……这根本是人之常情吧,你用得着吃惊吗?”

可能是她的表现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算弱势,于思平看了她几眼,居然还有几分惊奇地笑了,他就这么笑着很自然地说,“五姐,你难道忘了,当时你为什么会答应我?”

含光真觉得这个人简直无法沟通!她都不知道于思平是真傻还是在和她装傻,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真诚地认为她会因为于思平对她的那些威胁而——而——

好吧,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也许恐惧是有一点,但绝非主流,更多的,也许是她也……她也……

真是全乱了!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刻对自己承认,她也是喜欢权季青的,甚至这喜欢和深爱要比她自己能接受得都更多得多,她明知——权季青正在对她证明他有多自私,可她却只能在此时此刻彻底承认她是……她是很爱他的。问题是这个人甚至根本都不值得!

一直以来都被粉饰和回避的问题,终于摊开到了跟前,含光深吸了一口气,完全凭着直觉地和他确定,“难道你真的以为……以为你的威胁可以换来你想要的东西?”

回答她的是一片不知真假,但起码看似真诚的困惑,“难道不是?”

以权季青说这话的表情,好像用暴力、威胁、阴谋的手段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并且不接受失败,就是这世界的唯一真理一般。——他是如此困惑,甚至困惑得仿佛不能配合下去也都是含光的错一样。

“当然不能!”含光终于恼了,她大喊道,“去看看言情小说!看看那些成吨的罗曼电影,你用你那一套,得到的就是我这一套!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权季青,你怎么会觉得这一套能行得通!”

权季青的反应……和她所能预测的也完全不同,含光觉得他们就像是站在两条平行线上对话——根本连基础逻辑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笑了,他笑得还很好看,但含光的血却因为他的笑容而正逐渐变冷,“你不会真的是把电视里放的那些东西当真了吧?五姐——我该怎么说你好?”

她当然也知道那些戏文、小说和电视剧有夸张失实的地方,完全把影视当真的确是幼稚愚蠢的做法,但权季青说的并不是这回事,含光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他……他就是不相信那些。说得肉麻点,他不相信爱,说得仔细点就是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人是以爱意来建筑关系,这样经营下去,不相信以心换心……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想要,得到,至于付出爱,那是别人的事,他所需要的就是用他的那些阴暗的手段来得到他需要的东西,也许他回馈了一些温暖给他,但这必须是他的恩赏而非义务——含光瞪着他,终于是完全明白了权季青的逻辑。

他不是那种明知自己很坏的人,那种人还知道世上有好,知道自己正背离正道,权季青比他们还要更可怕,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是错的……他的世界里就不存在那些对的事情,好的感情,这样的人不需要救赎(也不是说她就想救赎他),他的世界是这么的黑,以至于他可以身处一个正常的灰色世界,却只把那些白色看作是虚伪的涂层。

当时他对她说的那些事情,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的确让她害怕,让她感到自己别无选择,但深心中她还是有几分确定他不会对她这样,她……多少也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他是重要的,虽然比不上许许多多的事,但起码他一直都对她不错,甚至在外人看来他对她是好得不得了,她终究是有几分直觉的笃定,于思平也许会对别人做那样可怕的事,但对她,他始终会留有情分。不过,那时候含光还没有深刻地认识到他的不正常……

现在,她终于失去了这份最后的安全感,当她看着失笑的于思平时,最后的砖墙开始缓缓垮塌,她的那些推测,是建立在他有正常人性的基础上的,而他没有。也许,也许权季青真的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也许他真的就已经在这么盘算了……毕竟,在她本人不愿配合的情况下,那些方式看来是很便捷的手段,可以直接通向‘让她无法离开他独活’的结果。

她到底都把自己卷进了什么烂摊子里?含光不断地摇着头,望着失笑的权季青,她一步步地后退。

她得说点什么,她想,含光茫然地想,她应该让于思平继续以为她是在为‘他不爱她,不以心换心’而伤心生气,也许这样,他会让她走,让自以为是的她回去冷静冷静,认识到自己的无知和幼稚。现在她表现得越蠢越好,越恨他越好。

“你还想让我和你生孩子。”她说,这话里的愤怒居然自然得很,“那我不妨告诉你,权季青,我不会和一个不爱我的人生孩子!”

她脱下鞋子往权季青丢过去,“你想要个孩子,生啊!那你为什么又惦记着要走,你都这么不看重我,我为什么要和你生孩子!”

这极致的失态,让他有些吃惊,但也更取悦了他,权季青根本连闪都没闪——含光的投掷本来也没什么准头,她退了几步,冲他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抓紧这宝贵的机会——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过来留住她——转身开了门,就这么光着脚冲了出去。

直到进了电梯以后,她才肯定权季青现在没有追出来的打算,估计是她那‘幼稚天真’的言论,让他感觉她有些不可理喻,打算等她冷静点再来找她,又或者是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觉得她终究流俗……当然,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含光只肯定了一点:她算是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权季青对她肯定是有一番计划的,她不知是什么,但很想往坏了猜——她现在就像是醒酒后的宿醉者,不断地意识到自己在昨晚究竟都干了什么,把自己惹进了什么样的麻烦里。含光意识到这麻烦大得几乎让她没法脱身,可能会就此把她吞噬,她实在是招惹了一个非常不应该招惹的男人。

曾经让她非常习惯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搞砸一件事,对她来说并不稀奇,从小到大,她不知道搞砸了多少事,惹出了多少祸,她本来一直都不是个宣传中那样完美的学霸精英,她一直都在搞砸。即使换了时代,也许这也依然是她的宿命。

不过……一直在搞砸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含光还是明白一点,痛悔从前的愚蠢,可以等以后再做,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屁股擦干净,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于思平的存在对她毫无好处,只能让她的处境更为复杂而危险。她不能让他继续生活在她的生活里。

她要把他搞掉。

——她没有很多办法,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无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她应付得了的……不过,含光觉得自己在这一世的运气一直都很好。她认识一个朋友,相信很能帮得上忙。?

溜冰

?她选的时机可能不是很好,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而且含光在车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忘了提前联系韦凤飞,直到光着脚站在韦凤飞楼下按门铃的时候,含光才想起来现在是周末晚上,韦凤飞完全可能在外有节目,自己就这么贸然跑来,扑空的可能性实在很高。极有可能还要光着脚在司机怪异的眼神中上车去别处找她。

从刚才开始,她的情绪就一直不是很正常,算是很冷静地在崩溃中,被这么一打岔倒是冷静了几分,含光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自己先理出点思路,那边就有人接起来了,居然还是韦凤飞本人的声音,“请问哪位?”

韦凤飞住的是高级公寓,必须先按门铃得到许可,才能上电梯,含光也不管保安打量她一双脚的眼神,有几分茫然地走进电梯里,让保安为她刷了卡,一路上对着电梯门,都是心绪纷乱,连有效的思考都无法组织,更别说得出个结论了——不过,她倒是慢慢地意识到了找韦凤飞意味着什么。

韦凤飞本来就很讨厌于思平,而且韦家又是通吃黑白两道,而且于思平做的那些事也根本都洗不白,如果……如果……反正有一定的可能,由她出手的话……最后于思平可能会死吧?

她虽然很想让于思平从她的生活里消失,虽然是第一次树立起了这样的决心,但这和希望于思平死根本还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啊……

还没想出个头绪呢,电梯门已经打了开来,这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从电梯里出来就是韦凤飞的家门了,不过,现在木门已经打开了,韦凤飞站在门口,颇有些关切地望着她——出乎含光意料的是,权寅居然也站在她身边,而且穿了一身家居服,从他闲散自在的表情来看,这应该不是权寅第一次造访韦姑娘的香闺了。

看来,她是打扰了一次情侣之间的周末夜晚了。在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之外,含光心里居然还有一处地方可以正常的运转、思考,她冲韦凤飞歉意地一笑,刚要说话,韦凤飞的眼神就落到了她的脚上,她明艳的脸上顿时浮起忧色,本来淡淡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上前几步,不由分说地就扶住了含光,“发生什么事了?”

权寅也在门边抬起了眉毛,露出了关怀之色。——虽然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但他们两人的表现,却是让含光周身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虽然比不上德瑜和思阳亲近,但……这两人就像是她的兄嫂一样,有种成人才有的靠谱感,在他们身边,她觉得自己是受到保护的,这种安全感一旦泛起,当然委屈和倾诉的欲望也就跟着来了,含光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只是仍然强忍着不掉眼泪,她一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嗫嚅道,“我……我突然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