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是说到了陆其钧的心坎里。

陆其钧欢喜极了。

这个腰封,料子名贵、绣活考究、说法吉祥,陆其钧爱不释手,第二天就戴着去了衙门。

陆落松了口气。

“你捣什么鬼?”闻氏下午就从秦妈妈那里知道,陆落给陆其钧做了个腰封,不免惊诧,逼问缘故。

陆落偷偷告诉了母亲。

闻氏大惊:“你从前不是总说,害人会遭天谴吗?你这个孩子!你为了他那么个东西,不值得的!”

“他那天晚上过来,似乎想留宿,我是怕他欺负您。”陆落道。

闻氏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可以跟陆落解释说,她是陆其钧的妻子,陆其钧留宿在她这里,是应该的。但是,闻氏说不出口。

光想一想,闻氏就觉得太恶心了,她实在没法子用这话借口去搪塞女儿。

她唯有沉默。

“…再说了,也没有大事,最多就是跟同僚起点争执,被人诬陷些小是非,不伤前途和性命,自己吃点小苦头罢了。那是轻微的尖角煞,连血光之灾都引不起的。”陆落道。

“真的?”

“是真的,娘。”陆落很肯定。

闻氏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这个意思,算是默许了。

陆落的煞器,还是很管用的。当天下午,陆其钧就出了点小事,气急败坏回了家。

第041章挨打

陆其钧今天在衙门,被他的上级官员金郎中骂了一顿。

吏部的考功清吏司设有郎中四人,正五品的官,掌管文官的处分、议叙、三岁京察等,金郎中就是四郎中之一。

地方官三年一次述职,为了能评上优,少不得有人挖空心思巴结吏部官员。

前年广南东路有个姓欧的官员进京述职,带了不少海外货。他官职不高,见不到郎中,就托六品的主事们帮忙巴结。

这位欧大人,当时就是找到了陆其钧,打点了陆其钧不少钱财,至少有二百两银子之多。

而后,欧大人托陆其钧将二十颗大珍珠送给金郎中。

这二十颗大珍珠,比普通的南珠大四五倍,都是颇为罕见的。

东西到了陆其钧手里,岂能白白放过?于是,他留下了十六颗,只给了金郎中四颗。

金郎中还以为,广南东路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况且,这四颗大珍珠也是很珍贵的,金郎中考虑欧大人官位不高,没什么油水,就给他评了个优。

谁知道,今年陆其钧去衙门,金郎中突然过来找到了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姓陆的,你他娘的是不是借了老子的名义,收了地方官的重礼?”

私下里收地方官的重礼,轻则丢官罢职,重则锒铛入狱。

只是,吏部官官相护,大家都要发财,靠那点俸禄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彼此睁只眼、闭只眼,绝不闹出去。

金郎中出身西北,高大壮实,为人又苛刻贪财。从他手里贪东西,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他岂能绕过陆其钧?

“金大人,您误会了…”陆其钧不承认。

但是,金郎中似乎有了门路,确定就是陆其钧私贪了他的东西。

“你当我不知道广南东路的珍珠吗?把东西交上来,否则老子打死你!”金郎中指着陆其钧的鼻子,大骂,“敢冒充老子的名义,跟地方官行贿,你他娘的是要害死老子?”

以上级的名义,接受地方官的行贿,罪加一等,这是要杀头的。

陆其钧倒也不怕,他现在是永熹侯府的亲家。

永熹侯府是什么地位?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朝中三成的官员,都是颜家的亲信。

陆其钧相信,到时候肯定有人帮他说话。

只是,闹得太大了,他的面子不好看,况且也会引来颜家不满。他女儿还只是和颜家定亲,并不是真的嫁过去生了儿子的,所以陆其钧底气不足。

陆其钧私下里克扣金郎中的珍珠,金郎中此人爱财如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陆其钧的。

“东西拿不出来,老子明天要活活打死你!”金郎中这样威胁陆其钧。

这话,在金郎中身上并非虚言。

一言不合,金郎中就对同僚拳脚相向,也不是没有过的。

老实说,陆其钧真有点怕他。

“这事到底是怎么被他知道的?”陆其钧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而且姓欧的官员,并没有上京述职,也见不到金郎中,他不可能来告状。

除了欧大人,就是陆其钧自己知道,为什么金郎中会发现?

简直是见鬼!

陆其钧感觉太不顺了。

其他主事,也会私下里克扣地方官送给上级的礼物,怎么旁人没事,到了陆其钧这里就闹了出来?

再说,陆其钧也收过不少东西,怎么就最贵重的珍珠案事发了?

“…老爷,要不把珍珠退回给金郎中,别招惹他。”三姨娘听了陆其钧的话,柔声劝慰他,“何必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惹了一身骚?老爷您今非昔比,跌了颜面就值多了。”

陆其钧从前因为巴结太监,被同僚们轻视;又有闻乐喜对他颇有偏见,不肯提拔他,导致他在吏部十几年,不见升迁。

如今,他好不容易凭借陆落翻身,难道还要因为这些小事,再招来非议?

陆其钧也不想啊。

万一闹得太丑了,颜家觉得太丢脸,要退亲了怎么办呢?

此前,还是别太出格。

“珍珠早就送人了。”陆其钧苦恼道,“我现在去哪里找?”

三姨娘顿了下。

比南珠大四五倍的大珍珠,家里的女眷可没人用过。

陆其钧已经送人了,送给了谁?

三姨娘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平素陆其钧善待二姨娘母女,什么好东西先给她们,三姨娘也忍了,好歹是自家人,而且二姨娘先进门。

现在,三姨娘知道,陆其钧外头还有人,而且多半是名伎。

为了那些花|柳女人,他都能大手大脚,反而要求给他生了唯一儿子的三姨娘简朴。

十六颗啊,难道送三姨娘一颗很难吗?

三姨娘想到这里,就气不平了,心头生出几分厌烦!

“我不信姓金的敢奈我何!”陆其钧着实拿不出钱财来赔金郎中,就一咬牙发狠,决定耍赖。

原本就是行贿的东西,陆其钧猜想他金郎中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件事,多半胡搅蛮缠一阵子就过去了。以后去衙门,尽量与人同行,避开金郎中。

这么一想,陆其钧又有恃无恐。下午被金郎中骂了一顿的晦气,也散了不少。

陆其钧喝了酒,酒意上来了,就搂住了三姨娘,手直接往她柔软的胸脯上探去。

“老爷,奴今日身上来红了。”三姨娘拒绝陆其钧。

三姨娘今天并没有来红,只是想起陆其钧宁愿把好东西给外头的野女人也不给她,就满心恨意,毫无心情奉承他。

“晦气!”陆其钧骂了句,丢开了三姨娘。

三姨娘更是气得变了脸。

陆其钧性趣上来了,三姨娘这里不行,想了想,他就去了二姨娘那边。

他和二姨娘,又言归于好了。

搂着二姨娘睡了一觉,陆其钧心情大好。

第二天,早起去衙门。

“陆兄,金大人方才过来,寻您呢。”一个同僚告诉陆其钧。

陆其钧撇撇嘴,懒得理会。

不成想,这天下午回家,突然有两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一人一块板砖,直接敲向了陆其钧及其小厮。

陆其钧脑袋挨了一下,天旋地转的,尚未回神,那个地痞又是一拳,打向了陆其钧的鼻子。

陆其钧感觉温热的血,沿着鼻壁滑下来。

“金大人说了,限你十日之内,将克扣他的珍珠,还给他!”那个人道,“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莫要去告状,你借着金大人的名义行贿,你死还是金大人死,你要想清楚!”

第042章反目

陆其钧一脸血回到家里,闻氏很快就知道了。

她心惊胆战。

“落儿,你不是说不见血光之灾吗,怎么他和小厮弄得满头满脸的血回来?”闻氏悄声问陆落。

闻氏生怕陆落遭天谴。

陆落给陆其钧的腰封,还不过两天,陆其钧就弄得惨兮兮回来,可见陆落的道行有多深。

道行越深,越深容易被反噬,这是陆落告诉过闻氏的。

闻氏特别担心。

“这不是我玉佩惹出来的。”陆落很镇定自信,告诉她母亲,“我的阵法能有什么效果,我最了解了。他满头的血,这是他原本的罪孽,我的玉佩只是让他那些原本不该暴露的罪孽,暴露了出来而已。”

陆落的玉佩,可以惹是非。

所谓的是非,就是陆其钧曾经做过的不妥当事情,并非陆落的玉佩捏造的。

就像世人通俗说法,人做过的有些坏事,运气好就不会被发现,运气不好就会暴露。

陆落只是让陆其钧运气不好。

“你快点取下来。”闻氏对陆落道,“落儿,天机莫测,你别太大意了,反遭其害!”

闻氏很担心陆落,为了个陆其钧,让陆落自己受罪,就不值得了。

“过几天就无效了,那玉佩我只养了两天,原本就没有太大的作用。”陆落道,“很快,它就只是普通的玉佩了。”

术士手里的器,就是用一个物件,布阵将天地间的磁场改变成自己想要的,然后找到了阵法的阵眼,摆放那个物件,将阵法中的生吉或者阴煞之气,注入物件中。

这个物件,就是法器或者煞器。

天地间的磁场,原本是很薄弱的,很难对一个人的生理磁场造成什么大改变。但是,有了煞器,阴煞之气会增强,从而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生理磁场,会让这个人变得特别倒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也有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当你的生理磁场被阴煞之气改变,你碰到坏事的概率就会特别高;而当你的生理磁场被生吉之气改变,那么你碰到好事的概率就会提高。

世俗还有个说法:越是担心某件坏事发生,它就越是会发生。

用术士的角度来解释,无非是人的意念太过于消极,引到了自身周围的阴煞负能量,从而让担心的坏事发生了。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坏事,都要积极乐观,赶走自身的负能量,兴许可以扭亏为盈。

陆落做的,无非就是在陆其钧身上,放了一个极重负能量的煞器,让他自己做过的坏事败露的概率提高。

那些坏事,陆落和玉佩都做不了,都是陆其钧自己做过的,而他又想隐藏起来的。

“没事的,娘。”陆落道,“我知道轻重的。”

闻氏就紧紧抓住了陆落的手。

虽然陆落安慰了她,闻氏仍是很担心。闻氏遇事素来镇定,只有跟陆落相关,她才会方寸大乱。

陆落就依偎在她怀里。

闻氏柔软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那颗乱七八糟的心,终于慢慢平复几分。

“…还记得你刚满周岁的模样,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闻氏感叹。

陆落就笑了。

陆其钧当天回来,好像跟二姨娘又吵架了。

大姨娘和三姨娘躲得远远的。

陆落和闻氏自然也不去搀和。

过了一天,陆其钧回来,直接到了正院,他气势汹汹的,眼角还紫了一块。

闻氏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全部过来,免得陆其钧又动手。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陆其钧暴怒,将一串佛珠扔到了陆落面前,“好你个小东西,如此小的年纪,就敢弄鬼!”

这是上次陆落送给四娘的佛珠。

当时陆落说,这串佛珠是老祖宗送给她的,紫檀木的珠子,东晋的高僧法显大师亲手刻上的经文,价值一千五百两。

其实,这不过是很便宜的红酸枝珠子,陆落自己刻上去的经文。

“这…”陆落弯腰,捡起了佛珠,满脸不解,“这珠子…”

“好,你竟敢拿假东西骗你姐姐!什么高僧经文,全是假的!”陆其钧盛怒之下,脚抬了起来,想一脚踢倒陆落。

陆落却已经快速站了起来,陆其钧一脚踢空了。

陆落认认真真将珠子看了一遍,然后才说:“爹爹,这不是我送给四姐姐的珠子啊!您看这里…”

陆其钧一怔。

不是?

“爹爹,您看这里,这是印泥,是用红酸枝的珠子假冒的紫檀木的;这经文也不太对劲,却不是我送给四姐姐那串。爹爹,这珠子被谁掉包了?”陆落满眸心疼,“我那个珠子呢?那是老祖宗赏赐的,四姐姐弄丢了吗?”

陆落急了,又担心又心疼。

陆其钧仔细往陆落脸上瞧,看不出虚假,看来陆落没有撒谎。

他当然知道这珠子是假的,不需要陆落告诉他。

陆其钧最近被金郎中缠住。这件事,不管是他还是金郎中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哪怕是被金郎中打了,陆其钧也不能去告他。

金郎中认识很多地|痞|流|氓,他自己不出面,派人不停骚扰陆其钧,陆其钧不堪其烦。

那些珠子,陆其钧早已花出去了,他告诉了金郎中实情。

金郎说:“那便宜你了,赔一千两银子吧!”

陆其钧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湖州府的银子还没有送来,上次送二姨娘那里搜到的五百两早已花完了,现如今他去哪里弄钱?

思前想后,陆其钧想到陆落曾经送了个特别名贵的手串给四娘。

于是,陆其钧去找二姨娘要。

二姨娘不仅仅不想给,还哭闹着数落他,气得陆其钧想打人。

还是四娘懂事,拿出来给了陆其钧。

不成想,陆其钧那去卖,古玩铺子里的掌柜居然说是假的,一百文钱都不值,还讽刺了陆其钧几句:“想钱想疯了吧您?”

陆其钧一肚子气,料想是陆落哄四娘的,故而先来找陆落的麻烦。

陆落却一眼认出不是她那串。

“难道是四娘骗我?”陆其钧心想,“那个贱妮子,枉我那么疼她!”

陆其钧一把拽过陆落的佛珠,去找四娘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