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挺两难的,她既不想私下里和凌氏做什么交易,也不想凌氏因今年的风水不利而死。

第二天,陆落仍早起去看洀洀。

上午的时候,颜浧回来了。

颜浧不知道洀洀生病,他是公务忙完了,急匆匆又赶回职方司,忙其他人事。

他也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了陆落。

第251章半遮半掩

陆落正在和洀洀下棋,两个人棋艺都不好,水平差不多,下得旗鼓相当,非常愉快。

三月温暖的骄阳,似一段金灿的锦,铺陈在屋子里,温暖明媚。

一个穿着玄色骑马劲装的男人,快步进了屋子。

陆落吓了一跳,手里的棋子清脆落在白玉棋枰上,然后溅起滚落,摇晃滚到了男人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了玉石棋子,笑道:“下棋玩啊?谁赢得多?”

陆落这才敢肯定是颜浧。颜浧的胡子,几乎覆盖了他的下巴,若不是声音熟悉不改,陆落都不敢认他。

颜浧也看到了陆落眼底的陌生,摸了下自己疏于剃减的胡子,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三哥哥,你回来了?”洀洀没觉得颜浧有什么不同。往年颜浧回京,胡子比这个长且浓密,洀洀见怪不怪。

“刚回来。”颜浧语气宠溺,将棋子放到了她们的棋枰上,随意扫了眼她们这杂乱无章的棋局,说,“这局洀洀要赢了。”

“是的!”洀洀很高兴,立马眉开眼笑。

“那就别下了,反正要输的。”颜浧又对陆落道,然后将她们的棋局给抹了一把,棋子聚拢在他宽大的手掌,棋局被毁得一塌糊涂。

陆落无所谓,她对输赢没什么执念。

“要输什么给洀洀?”颜浧柔声问陆落。他的语气温柔,和他粗犷的外形不符。

“喏。”陆落指了指她们旁边的绿豆糕。她们下棋不赌大的输赢,就是拿零嘴做筹码。

颜浧失笑。

两个孩子!

说了几句闲话,颜浧起身,要拉陆落走:“洀洀。我跟你嫂子说几句话,你叫人准备好午膳,回头我们过来吃。”

“好。”洀洀很听话,认真将棋子收起来。

陆落就跟着颜浧,出了洀洀的院子。

春阳筛过虬枝茂叶,在地上投了斑驳的树荫,连树荫也是温暖明媚的。

颜浧和陆落并排而行。去颜浧的外书房。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丫鬟婆子们早已远远避开,陆落的丫鬟也留在洀洀的院子里。

“不认得我?”颜浧凑近陆落,悄声问她。他呼吸的炙热。几乎要喷到陆落的脸上。

陆落停住脚步,扬眸打量他,皎皎眉目全是嫌弃,指了指颜浧的脸和衣着:“像个糟老头子!”

颜浧不介意。哈哈大笑起来。

他把陆落带到了自己的外书房,一进门就搂着她吻。胡子扎到了陆落的脸上。

酥酥麻麻的,有点痒,似乎能痒到心里去,陆落使劲往旁边躲:“扎人!”

颜浧却像个孩子似的。故意捉弄她,搂着她的腰,固定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樱红唇瓣噙住,碾揉半晌才罢休。

“不喜欢你这样。”陆落低声抱怨。没什么力气,并不生气。

“回头我收拾收拾。”颜浧笑道,“你服侍我盥沐吧?”

陆落抬起了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道:“你是欠揍吗?”

颜浧又笑,俯身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

对于这种亲昵,陆落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镇定,几乎没有娇羞,把它当作件极其平常的事。颜浧虽然很享受这份美妙,却又觉得不尽兴。

亲吻需要两个人的共鸣,而不是他一个人热火朝天,另一个比他还要老练深沉。

他搂住了陆落的腰,粗粝的指腹抬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安静的眼睛:“你今年多大的年纪?像个小老太太。”

陆落推开他的手。

“过了年,就十八了。”陆落道,“下个月初六我是生辰。”

顿了下,她又算日子,对颜浧道,“这是我在京里第三个生日了。”

她和颜浧定亲,也快两年了。

日子过得飞快,若不静心下来算,都不知道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对颜浧而言,就更久了。在定亲之前,他找了陆落两年多。

前后加起来,他已经认识陆落四五年了。

四五年想着她,难道就是为了这种微带距离的陌生吗?

颜浧弯腰,抱住了她,几乎将她纤瘦的身子抱起来,融在怀里。

“我帮你剃胡子,好吗?”陆落见他没完没了的,好似很动情,不肯松开她,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

颜浧果然高兴,松开了陆落。

他喊了小厮,让准备一盆热水来。颜浧去书柜的暗屉里,拿出一把通体宝石的匕首,让陆落用这个给他剃须。

这匕首,陆落瞧着眼熟。

“是你从前送给我的吗?”陆落拿着问。

颜浧颔首:“这是我送给你的定聘之礼。”

陆落沉默了下。

她将情绪敛去,没说什么。

小厮很快端了热水来,陆落替颜浧剃须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这匕首很快,不小心就要划破肌肤。

“你从前都是怎么剃胡子的?”陆落问他。

陆落知道,古代人以胡子为美,很多人都是不剃。

颜浧却剃了。

“我不喜欢胡子。在西北的时候,是不会割胡子的。我年纪小的时候不能服众,胡子长些显得成熟。只有回京,才会把胡子割了。”颜浧道。

陆落颔首。

匕首很锋利,陆落下手也很轻。

颜浧坐着,他的视线就落在陆落微鼓的胸前,撑起了一朵折枝海棠花,秾艳妩媚。

他知道陆落手里的匕首很锋利,这才没有乱动。

收拾好了之后,露出新嫩的肌肤,颜浧还是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的胡子,保护了他的肌肤。

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时候,陆落一点也看不出他快三十的人。

“我有件事跟你说。”陆落将匕首认真收起来,和颜浧坐下,这才道。

颜浧颔首。

陆落先说了洀洀生病的事,然后不着痕迹把匕首递给了颜浧,颜浧没接。

听到洀洀生病,他眉头蹙了下。

“现在看上去挺红润健康的。”颜浧道,“你这个嫂子照拂得很好!”

他时不时给陆落戴高帽子。

“还有一件事......”陆落终于要说2少奶奶凌氏了。

提到凌氏,陆落神色凝重,每个字都格外斟酌。她的口吻半遮半掩,既想告诉颜浧,又不知道是否正确。

“她的眉心发暗,我担心她要出事,而且是大事。”陆落想了想,还是没提怀孕的话,只说了凌氏最近的面相。

颜浧觉得扫兴,好不容易和陆落聚在一起,却要谈无关要紧的人,让他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颜浧蹙眉道:“她是大人,又不是孩子。我回头告诉祖母,让祖母请高僧给她诵经。”

而后,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问陆落的生辰礼想要什么。

 

第252章流血

陆落提到了凌氏,被颜浧打岔。

颜浧不想和陆落谈论外人。

他两个人自己的事都说不完,哪有空闲去管旁人的生死。颜浧知道外头有人说他寡情薄意,大概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

他也不在意。

旁人的生死他都不在意,何况是流言蜚语?

他只尽可能护住他的妻子,他的妹妹,以及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京里这些悠闲的老少爷们、闺秀贵妇们,享受着体面富饶的生活,多半是来源于颜浧和将士们在苦寒之地流血拼命,才保得住他们不受战祸,安居乐业。

他们的安稳和繁荣,都是颜浧和几十万男儿几十年如一日苦守荒漠换来的。基于此,颜浧从未敬重过他们。

有多余的感情,颜浧宁愿都给陆落、洀洀,他的外祖母,以及战死的老部下家属,也不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我想送你点特殊的东西。”颜浧对陆落道,“这是你在娘家最后一个生日,应该隆重些。”

陆落笑道:“我不需要什么。我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到。”

“你的是你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颜浧坚持,“你别管,我来想想送你什么合适。”

他竟然认真思索了起来。

陆落想说2少奶奶凌氏的事,眼瞧着气氛不对,再也转不回原来的话题,陆落就没提了。

颜浧回来了,陆落不好再在忠武侯府,用过了午膳就回家了。

家务事也是有条不紊进行着。

“姑娘,这是老爷这个月的俸禄。”小瑞儿将四十五两银子交给了陆落。

陆其钧生病了。不能再去衙门点卯,但他非致仕,衙门照样每个月发俸禄。

这就是吃皇粮的好处。

当然,若是没有靠山的官员,这等情况下俸禄可能被上级克扣。陆其钧却是忠武侯的岳丈,吏部尚书还是忠武侯的舅舅。

吏部断乎不敢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得罪权贵,所以每个月薪给照常发。陆其钧的小厮拿着他的私章去领。领回来全部交给陆落。

陆落不准陆其钧的小厮去,换成她自己的。

“知道了,交给碧云吧。”陆落道。

碧云接过来。

她从小瑞儿手里接银子的时候。小瑞儿不着痕迹捏了下她的手,碧云猛地一张脸通红。

碧云不是敏感的姑娘,感情也有点迟钝,和陆落一样。她能面红耳赤。说明动心了。

陆落也不惊讶,小瑞儿能力出众。将来肯定是外院的管事,忠心耿耿;他生得眉眼周正,举止沉稳,从来不乱跟小丫鬟们玩笑。看上去很成熟。

碧云和他两情相悦,也是良缘。

陆落还要将此事问过她母亲,暂时不能答应什么。所以她装作没瞧见。

“姑娘,颜家有个婆子要给您请安。”陆落刚喝了一口茶。二门上的小丫鬟就进来禀道。

“是哪个府里的婆子?”陆落问。

小丫鬟不知道。

在陆家的小丫头看来,颜家都是指忠武侯。

“请进来吧。”陆落不为难小丫头。

小丫鬟道是,很快请了婆子进来。

这婆子穿着宝蓝色妆花褙子,四询年纪,身量高大丰硕。

陆落记得她,她是跟着永熹侯府颜家2少奶奶凌氏的,姓石。

石妈妈到了陆家,先给闻氏行礼。

闻氏心里嘀咕,不知道这位的来意。

“奴婢是奉了奶奶的命,来和五姑娘和夫人请安的。”石妈妈笑盈盈道。

这话外之音,是有事找陆落。

闻氏也乐意陆落和妯娌感情和睦,就道:“你们自顾去说吧。”

而后,乳娘抱了十娘陆苓进来,闻氏逗孩子玩,眉开眼笑,也没空理会颜府的下人。

石妈妈跟着陆落,到了陆落的西厢房坐下。

她轻轻坐在小锦杌上,对陆落道:“我家奶奶说,前日吕妈妈烧的肘子肉,里头放了些腌菜,又酸又脆的,不知道是什么。她想问吕妈妈拿些,顺便劳烦吕妈妈再做几个小菜和糕点。”

“放在肘子肉的腌菜?”陆落回想了下,笑道,“只怕是荞头了......”

吕妈妈做菜,总有固定的搭配。配在红烧肘子里的,一般都是荞头。

腌制的荞头,是从湖州府带过来的,京师附近都不种这菜,难怪凌氏不知道了。

“荞头既是菜,也是药。以后五娘有孕了,想吃酸的,老奴就跟您做荞头肘子肉,下气又安胎......”陆落记得吕妈妈这样说过。

怀孕的人,特别爱吃荞头。

当然,不怀孕的也爱吃,滋养又开胃,配肘子肥而不腻。

“......倚竹,去请吕妈妈来。”陆落道。

倚竹应声而去。

吕妈妈很快就来了。

石妈妈把菜色描述给她,吕妈妈立马笑道:“那是腌的荞头,我们从湖州府带上来的,如今只剩下两坛子了,分一坛子给你们吧。”

陆落猜得不错,就是荞头。

石妈妈大喜。

而后,吕妈妈又做了几样点心和小菜,还特意煮了荞头肘子肉,让石妈妈带回去给凌氏。

余下的荞头,吕妈妈装满了一坛子,递给了石妈妈。

这些腌菜都是吕妈妈自己弄的,闻氏不会过问,吕妈妈不用请示就直接可以做人情送人的。

石妈妈等着吕妈妈烧菜,就挨到了黄昏才回去。

“那位少|奶奶,还挺馋嘴。”闻氏难以置信,没想到颜家也要这样的人。

去亲戚家讨口吃的,是很奇怪的,至少闻氏做不出来,也略感失礼。

“.......她是不是有了?”闻氏又问陆落。

荞头肘子肉,怀孕的人才会特别惦记,正常人都不会如此急切要吃的。

也只有怀孕的人,才会为了一口菜跑来麻烦亲戚。

“她没说过,我不清楚。”陆落笑道。

拿了腌菜之后,第二天下午,凌氏派小丫鬟送了好些绫罗绸缎,还有两只金镯子,特意给吕妈妈的。

凌氏很大方,赏赐丰厚。

“这也太贵重了!”吕妈妈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