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可以重拾这个计划。

以后颜浧回来了,若是还跟她好,陆落希望他在自己的计划里,而不是她去迁就他。

陆落要把自己活成一座地标,谁愿意跟她好,就迁就她,做她的男人,而不是她去改变自己做人家的女人。

这么计划着,陆落就打起了精神。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五。

陆落大病初愈,脸枯瘦苍白,手背青筋突显。似骷髅。

她脚趾的伤已经好了,额头的伤也结痂脱落,露出鲜红新嫩的肌肤。

再深的伤口,也会慢慢结痂、脱落,然后被新肤覆盖,陆落觉得她和颜浧的爱情同样。

陆落起床,坐在梳妆台前。丫鬟碧云给她梳头。突然流眼泪,不小心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泣。

“怎么了?”陆落问。

碧云想遮掩,可是太难受了。没遮掩成,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陆落撩过身后的头啊,见发丝仍是墨青色的。没什么光泽而已。

她想起上次的灰白,就拔下来一根。

这一看。陆落也愣住了。

她头发发根,有指甲盖长短的头发,变成了雪白。

雪白往下,就两个指关节左右的灰白;灰白往下。才是鸦青色。

好好一头浓郁乌黑的青丝,变成了三节。三节递进,从雪白到灰白到青色。

就是说。她的头皮上,已经是一圈的雪白头发。

“姑娘。等石公子回来,让他给你治,一定能治好的。”碧云大哭。

陆落的丫鬟,碧云最沉稳,她是心里积累了太多的苦,到了宣泄口再也忍不住,全倒了出来。

“好,你别哭了。”陆落道。

闻氏也知道了。

陆落的头发也不是一夜就雪白的。她的阵法刚破时候,陆落发根就发灰,当时柏兮吓到了,又担心是弄了脏灰,非要给陆落洗头。

慢慢的,灰色变成了雪白色,一点点的赶,从发根指甲盖长,变成了两个指关节长。

再过三四个月,她这满头的头发,估计都变成雪白色。

陆落是能接受的。

她想做“玄女”,有头银发很有说服力,对她的事业更有帮助。

但是她母亲和丫鬟们全接受不了。

“上次辛家给你的野山参呢?”闻氏立马去找。

而后,她把野山参切了,再配合何首乌等生发药,给陆落熬煮了喝。

陆落就乖乖喝了。

一边喝药,陆落一边处理家务事。

“水龙王呢,他去了哪里?”陆落问,“钱给他了吗?”

当初水龙王在病榻上躺了四五天,脸上的黑雾褪去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没什么大碍,醒过来之后只得陆落失踪,他帮不上忙,就告辞回了湖州府。

“他回去了,我们哪有空想起给他钱?他也没来要。”闻氏道。

水龙王说,他就隐居在湖州府。

陆落也是要回去的,等回去再给他,也是不迟。

起来之后,陆落带了观音兜,将头发遮起来,去看了闻乐喜。

“叔公,我打算等我父亲去世,就回湖州府。”陆落道。

她精神还不错,至少很振作。

自己的话,陆落能听进去,闻乐喜也欣慰。

“好孩子,你的眼界宽,这点比你母亲强多了,叔公听着你的话,心里高兴。”闻乐喜道,“叔公有事托你..”

说罢,闻乐喜拿出一个匣子给陆落。

“这是十万两白银,我的积蓄之一。”闻乐喜道,“叔公无儿无女,买田置地也要被人诟病。这笔钱你拿着,去湖州府替我买几百亩良田,养一群可靠的家人子,修个诺达的院子。再等两三年,我也要去湖州府了。”

权势过人的太监,能有几个善始善终?

小皇帝一****大了起来,他很有主见,闻乐喜对他的帮忙,慢慢少于掣肘。

见好就收,及早离开,皇帝和太后甚至聂家,都感激闻乐喜。

闻乐喜早已想好了。

现在陆落和闻氏回去,替他修好后路,他再过三年就回去。

那时候,他还是小皇帝和太后的亲信,比致仕的阁老还要威风,到了江南地界,百官巴结,他的晚年会悠闲风光。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陆落笑道,“叔公,咱们一家团圆!”

陆落懂闻乐喜。

闻乐喜欣慰。

拿到了叔公的钱,陆落回了家,将匣子交给她母亲。

“娘,咱们置办的那些嫁妆,全部卖了吧,还有你在京里的产业,留了快十年了,就是等着我回来。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也全部卖了吧!”陆落道。

“好。”闻氏二话不说,同意了。

闻氏也对京里伤心透顶。

既然叔父都打算走,闻氏还留着做什么?

当年她出阁时候,她自己的陪嫁、她叔父塞给她的私产,是很丰厚的,闻氏还准备留给陆落。

如今全部卖了,足够她们母女几辈子挥霍奢华的。

闻氏自己不懂买卖,也不太清楚市场,她请了闻乐喜府上的太监一清,让一清帮她卖。

太监一清是个人精,什么都知道。

期间,不少人来探望陆落。

陆落没有精力,一个也没见,全部拒之门外。

到了正月初九,陆落的父亲陆其钧去世。

他是三更天咽气的,咽气之前一直昏睡,是睡过去的,没什么痛苦。

陆其钧已经拖了大半年,论理他可能活不过冬月。

他死了,家里所有人都有后路可以选择,没人伤心。

他的妻妾儿女,都是松了口气。

所以,陆其钧这一生,可谓失败透顶。

陆落带着幼弟陆慕,在堂兄陆茂的帮衬下,操办父亲的葬礼。

第383章童言(铭宝是懒洋洋和氏璧+)

陆家的葬礼办得简单,入殓之后,陆落请人择了日子,停灵四十九日,而后扶灵回湖州府。

这段日子,陆落母女开始变卖田产铺子,将所有的家业都换成银子。

京里的一切不动产,她们都卖掉,彻底断了这条后路。

和颜家退亲之后,陆家在京里没什么亲戚朋友,讣告都没发几家。

陆落也不指望,她甚至没空。她们不过是借着丧礼,准备回程而已。

不过,还是有人奔丧吊唁,送了赙礼。

成阳大长公主带着她的儿子斜照,亲自过来祭拜。

陆落的庶弟答谢之后,陆落领了成阳去旁边的小厢房坐。

瞧见陆落的模样,成阳想哭又忍不住,一时间泪盈于睫。

“..都是义山的错,让三哥哥吃这些苦头。”成阳道,“你和三哥哥,等于是我们拆散的。”

“这就是糊涂话了。”陆落笑了笑,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我和忠武侯都不是三四岁的孩子,出点事就念这个怨那个的,不至于!”

成阳并不因此而好受些。

她接过了陆落的帕子,将眼泪拭去,对陆落道:“三哥哥负了你,他那个脾气,我也是摸不透了。这次匆忙出征,战火万急,等以后他回京,我一定要骂他。”

陆落苦笑了下。

自从她失踪,成阳他们外人不知内情,还真以为陆落是跟柏兮私奔了。

陆落与人私奔,颜家再退亲,成阳也不好去指责颜浧。况且,退亲与否,是人家的家务事,成阳不是颜浧的至亲,也不是陆落的,还真没立场去说什么。

挺多当个朋友,骂了颜浧几句。

骂完了。成阳发现颜浧表情无异,这才是她认识的三哥哥,不是在陆落跟前温柔小意的三哥哥。

成阳惊诧。

这些话,成阳也不好告诉陆落。免得再添陆落的伤心。

“五娘,你的头发..”成阳惊讶指了陆落的额前碎发,她觉得陆落除了瘦,头发灰灰的,掺杂了白色。

陆落带着孝服兜。遮住了脑袋,只有额前的碎发,泄露了她的异常。

“哦,没事的。”陆落不太想谈,将孝服兜往下拉,试图盖住额头。

陆落受不了旁人的怜悯。头发在慢慢变化,黑灰白三色混合,很不好看,也瞧着狼狈。

陆落不想听成阳的安慰,没必要。她并不为此而苦恼。

成阳不忍见她为难,果然不再多问了。

陆落也问成阳:“之前见你和驸马闹脾气,如今怎样了?”

颜浧出事,就是去帮成阳的驸马办事。

成阳夫妻俩,都是颜浧的挚友。颜浧为人虽然冷漠,对朋友却也仗义。

陆落想知道当初是什么事。

成阳却微微噎住。

“夫妻磕磕碰碰的,能有什么事?”成阳努力挤出几缕微笑,“我们已经和好了。”

陆落还记得,在颜浧和驸马宋义山出事之前,成阳也求颜浧来着。

看这个样子。成阳是不打算告诉陆落的。

成阳为了阻止陆落追问,甚至转移了话题,问起陆落今后的打算。

“三哥哥这次出征,等他回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的,你莫要着急。”成阳道。

在成阳看来,陆落和颜浧是很恩爱的一对。

他们之所以闹得这么僵,是因为陆落先跟人跑了,找不到,颜浧下不来台。才退了亲事。

他们只是在赌气。

等颜浧得胜归来,肯定消了气,他一定会再次求娶陆落的。

况且,陆落父亲刚过世,她也要守孝三年。

这三年,无论如何是要等的,不可能嫁给旁人。

“我要回湖州府了。我兄弟年纪小,让下人带着他扶灵回去,我不放心,我得送他们。”陆落道。

这就没法子阻拦了。

“那你要早点回来。”成阳道,“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早点回京,咱们一块儿..”

说罢,又觉得此话不妥,连忙止住了。

陆落早无心情去计较旁人一两句言语的不妥当了。她有心告诉成阳,她以后不再回来的。

有些事,越是说得斩钉截铁,越是容易被打脸。

陆落就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直到成阳离开,她也没告诉陆落,她和她的驸马到底什么问题。

成阳离开之后,钟家也来祭拜。

这次,钟侍郎也来了,亲自来上柱香,而后就喝了杯茶,去了衙门。

钟夫人带着钟琻,留下来说话,仍是陆落招待他们的。

钟夫人虽然是方家的亲戚,却也拎得清,陆落是钟家的大恩人。

“瘦了很多,要节哀啊!”钟夫人拉住了陆落的手,柔声道。

钟夫人既不提退亲的事,也不问陆落失踪的话,只是叮嘱她节哀顺变,保养身体。

陆落心里暖暖的,点点头。

“姐姐,这个给你!”钟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的玉佩给陆落。

钟琻的玉佩足有小孩子巴掌大,通体纯净翠碧,没有任何杂质,坠着鲜红的穗子,很是好看。

钟夫人很吃惊。

“给我干嘛啊?”陆落接过来,放在掌心,赞道,“这东西很不错..”

钟夫人也回眸看着自己的孙儿。

“这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当初我家送给我娘的定聘之礼。我给姐姐,姐姐你收下了,以后就是钟家的儿媳妇了,等我长大了娶你。”钟琻一张小脸,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认真对陆落道。

钟琻失笑。

陆落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睛蓦然就湿了,一时间情绪被触动。

她撇过头,不着痕迹将眼泪拭去,笑道:“姐姐知道琻儿疼姐姐,有你这话,姐姐就高兴了。”

陆落说着,俯身将玉佩系在钟琻的腰带上。

钟琻不依,非要解下来给陆落。

陆落只得交给了钟夫人。

钟夫人无奈道:“琻儿他有时候装大人,说话可笑,你别往心里去..”

钟夫人也有点心酸,刚刚陆落眼底有泪,让钟夫人心疼。

钟琻拗不过陆落和钟夫人,沉默不语,一张脸板着,黑瞋瞋的瞳仁格外成熟稳重,没有半分孩子的淘气。

陆落摸了摸他的头发,对钟夫人道:“我挺高兴的,真的,琻儿对我很好,他是个好孩子。”

除了成阳和钟夫人,也有些陆落不认识的人来祭拜,堂兄一一替陆落接待了。

家里没有人来祭祀,停灵的日子也挺空闲的。

闻氏和陆落抓紧时间收拾,雇船南行。

等陆其钧的丧礼结束,一切都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