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拒绝了。

她不仅拒绝了薛良朋,也和姨夫彻底断了来往,她恨透了他们。

以后,她只认自己的养父。

她的养父沈老先生还在世,今年八十高龄,沈氏觉得他才是父亲,他品行端方,德高望重,才值得沈氏尊重。

另外的两个,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第007章犹豫不决

陆落说:二太太是“花蝴蝶命”,父母缘分极深,财运极好。

现如今她“戊寅大运”,强木导致她的命格“不载”,其父、其财如虚设。

失父、破财。

想要修补大运带来的损失,除了家里要布个风水阵,更要修复她与父亲的关系。

二太太很为难。

她和自己娘家父亲感情深厚,多少年从未变过;她和小姨夫也情同父女,没过太大的冲突,她不想与他来往,也是自己单方面的决定,尚未撕破脸。

唯一闹僵的,就是和薛良朋。

“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呢?”二太太也纠结此事,“难道真是那个土匪的?”

薛良朋现在早已不是土匪,而是有爵位的将军,算功勋贵胄,身份地位远高于陆家、沈家和高家。

可二太太很不舒服。

想到这些年,自己和丈夫将薛良朋视为靠山,百般巴结他,二太太更是心塞。

她哪里想到当年的小土匪,如今变成了战功显赫的将军?

“若他不是我父亲,岂能影响到我?我跟姨夫并未冲突,父缘没有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和他.。。”二太太突然又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更加肯定,她的姨夫只是她继父,那个土匪才是她的生父。

二太太心里莫名一喜。这点喜悦,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当时是很好的,可回味过来。二太太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她怎能为了薛良朋是生父而欢喜?

还不是因为他有权势?

想到这里,二太太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对不起沈家,对不起养父,就烦躁将茶盏砸了。

身边亲信的丫鬟婆子们。都过来劝慰。问太太何事。

“娘走了五年,我如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二太太心情灰白。

她娘家的养母已经去世多年了,此事又绝不能告诉第三人,儿女不在身边,丈夫也去南边打理一笔生意,一个说私密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这些丫鬟婆子们,围绕身边。

二太太旋即又想到:“落儿得了仙机,她知道了,那漪漪岂有不知道的?我去问问她?”

闻氏名为闻漪。她和二太太来往密切。二太太又年长闻氏几岁,私下里总是叫她漪漪,像小姊妹那样。

二太太着急,衣裳也不曾换。带着两个亲信的丫鬟,踏过了竹桥,再次来到了闻氏的小院子。

闻氏院子里静悄悄的,二太太还以为没人。

往里走,见丫鬟们敛声屏气,悄无声息打起了帘栊,二太太瞧见东次间的桌子旁。围绕着两个女孩儿,正在静静描红。

一个是七娘,一个是九娘。

而陆落和闻氏则坐在炕上,头挨着头,似乎认真对账。

“这是做什么?”二太太轻笑,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闻氏和陆落抬眸,七娘和九娘也被惊动了。

陆落把七娘和九娘打发回屋,请丫鬟端茶。

“怎样了,船队追回来了吗?”闻氏问二太太。

“我还在派人去追,但愿能追上吧。”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她又道,“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陆落就把丫鬟们全部遣出去,自己在旁边倒茶服侍。

二太太整理了下心绪,说起了薛良朋。

说起薛良朋,就要从头开始,提起他的种种。

二太太突然发现,这十年来,他对二太太夫妻和孩子们都很不错,尽心尽力。

陆家不是商户,只是借口打理陪嫁做些生意,却比一般的商户生意要大而红火,引得湖州府的商户们嫉妒。

上一任知府也眼馋,差点出事,都薛良朋出面摆平,甚至将那知府参得任期未满就被调任了。

而后来的知府姓陈,是个读书人,儒雅年轻,没什么本事,没有为难过陆家,还诸多帮衬。

说起来,薛良朋对二太太着实不错。

“..他从去年就生病,两个月前才告诉我实情,可见他是真的熬不住了。”二太太心里闷闷的,“漪漪,我要不要去认他?他也不是想声势浩大,也不是想让我入族谱,就是想我们俩之间有个名分。”

薛良朋要二太太认他,无非是叫一声爹,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

他不会将此事告知天下,更不会让二太太改姓薛。

二太太根本没什么损失。

思及此,二太太觉得,他仍是处处替她考虑,心中一酸。

“..若不是我外祖家有钱,而且势力庞大,高家肯定会逼死我小姨的,我也活不成。

姓薛的狡辩说,他那时候才十五岁,从小在山寨长大,不懂世俗礼教,以为男女之间的那件事,是最稀松平常的。

哪怕我不行运,此事也要解决。他挨不过多久,他真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有后悔的机会。”二太太眸色深沉,垂头低声说。

闻氏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建议她。

闻氏的性格和软,替旁人考虑比较多,而且很多事不在乎,她没了主见。

闻氏也知道,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父母是谁。

二太太性格果决,她这么犹豫,说明她心里是很想认这个父亲的。

谁不想和自己亲生的父母相认?

可这个父亲,对于二太太和她的生母而言,应该是屈辱的。

将来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甚至她的孙儿孙女,问起她这个爹,她又该怎么解释?

“落儿,你说呢?”闻氏没法子帮二太太,转而问陆落。

二太太的话,陆落也全部听到了。

此事,是陆落先知道的。

“我自己不见得多孝顺,岂有能耐插嘴长辈的事?”陆落苦笑,“唯一能告诉二伯母怎么办的,只有沈家的老太爷吧?”

陆落觉得,二太太既担心她的运气,又想在生父临终前满足他的心愿,可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不是在她的生母,而是在她的养父母身上。

二太太和陆落一样,她应该没那么重的伦常负担。

她的小姨生下她,姨父姨母对她也不错,可说到底,他们仍是外人。

唯一能让二太太担心,是她的养父沈老太爷。

养恩重于生恩,若是她不问过养父,这边就相认了,怎么对得起他?

二太太也知道,自己拿此事去问养父,养父那么疼她,一定会建议她认下,不管内心是否乐意,到头来还是她不孝。

“对,落儿你说得对。”二太太是当局者迷,陆落一句话,让她理清楚了困扰的源头。

不管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往事,她都应该回苏州一趟了。

第008章符篆

二伯母匆忙赶回苏州了。她没有派人,而是亲自去,询问养父的意见。

她想和自己的生父相认。只是他们父女俩之间相认,不告诉第三人,不接受薛良朋的好处,也不会改姓薛。

“落儿,你二伯父不在家,我院子里无人,你可以随时去布阵。”二伯母临走的时候,对陆落道。

陆落颔首:“您一路顺风。”

二伯母故作轻松,开玩笑道:“等我回来,给你带沈家的烟霞绸。”

沈家的烟霞绸,掌握了特殊的染布技巧,颜色浅淡鲜嫩,做了裙子,似烟霞萦绕周身,格外的仙气飘渺,故而这两年名气极大,上百两银子一匹。

陆落还在孝中,鲜艳的衣裳肯定穿不了,不过却不妨碍她收集。

烟霞绸又不过时,很难买,等陆落出了热孝也可以穿。

“多谢您。”陆落道,“不过,酬金您还是要给的,可不能用几匹布打发我。”

陆落看风水,一定要收取高价。

二太太被她逗笑。

一番逗趣,二太太心情倏然轻松了些,她带着亲信的丫鬟婆子和护院,辞别了老太太,去了苏州。

二伯母离开之后,陆落去了她的院子,替她布阵,改一改目前“强木”带来的灾祸。

陆落身上已经没有法器了,而布阵需要法器,这样阵法的效果会更好。

当初陆落有上百件法器,都是在湖州府养的,底气十足。

可惜一场“玄襄阵”,用尽了她全部的法器,还赔上了她满头的青丝。最后还失去了颜浧的爱情。

陆落觉得自己最大的失败就是那次了。

陆落也因为此阵中大受天地磁场和阵法的反噬,激发了天眼,这是她原本就有的天赋,只是从未激发出来。

正是因为有“天眼”这个天赋,陆落的感觉比其他人敏锐,占卜也更准确。

这么算来,陆落又赚了。

总体说来。有得有失。陆落也不知道得多过于失,还是失多过于得。

没了法器,陆落临时去养来不及。她只得临时用符篆来代替。

符篆,就是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咒,配合咒语,搅动一方天地的生吉之气。使其注入符篆中。

法器和符篆的原理都是差不多的,术士用自己阵法。将天地间微量的生吉之气凝聚汇聚,达到自己的目的。

符篆是更简单、效果更微弱、使用寿命更短的法器。

为了给二伯母布阵,陆落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自己拿出朱砂和黄纸。开始画符篆。

画符篆是基本功课,陆落做得很熟练,很快就将九张符篆画好了。

“姑娘。您这朱砂里,掺了金子吗?”等陆落画好了符篆。她的丫鬟碧云拿起其中一张,惊讶问道。

碧云常见陆落画符篆,每次画完,有没有效果碧云不清楚,只是她家姑娘会突然很饿,到处觅食。

这次的符篆,却和以往的完全不同。

碧云对着光,看到符篆上隐约有金光流转,特别的有灵气。

“没有啊..”陆落也好奇,拿起一张看。

她现在不用罗盘测试,光肉眼就能看见灵气的流转。

这次画符很流畅,陆落一气呵成,没有间断,只感觉笔端很润,画起来容易极了。

她的符篆里,凝固了更多的生吉之气,就是说:这是更高级别的符篆了,相当于一个铜葫芦的法器效果。

这个符篆,至少能用三个月,从前的符篆只能用一个多月就失效。

“姑娘,你真的成神仙了。”碧云惊喜道。

陆落苦笑,什么神仙啊,还是要被柏兮秒杀。

自从陆落开了天眼,只要她看某个人,稍微凝神想一想,就能把那个人的生辰八字都预测出来。

二伯母的事,就是陆落这样预测的。

只是,每当她开天眼,她就能感觉四周的天地阴阳之气乱动,令她的心脏格外不舒服。

正常的空间,都分布着阴阳二气,它们微弱且和谐,组成了世间万物。一旦发生磁场改变,阴阳之气才会乱动。

陆落从前不知道,她每次占卜算卦,偷窥天机,都会引发反噬,她四周的元气会乱窜。

如今,她能用肉眼看到了。

所以,陆落开天眼也是会收到反噬的,估计是她还不知道怎么用。

她要等她师父回来。

“不要多嘴了。”陆落笑着提醒碧云,然后带着碧云,去了趟二伯母的院子。

陆落将二伯母院子,将其正东方震位的盆栽全部移去,然后摆上九面铜镜。

铜镜既是镜子,能形成一个聚气的风水阵,也属于金属,金能克木。

二伯母的“木”太多了,需得用金来消耗一些。

陆落在镜子的背面,贴上自己画的符篆,临时就能帮二伯母挡过这次破财;同时,还不需要二伯母自己和父亲修复关系,别让“己土”位失守。

陆落能做的,只有这些的,剩下的要靠二伯母自己。

忙好了之后,陆落要静等阵法发挥效力,暂时就没事了,她回到了自己家。

“..娘,我要去找水长宁。”陆落对她母亲道,“我们还欠人家二十万两银子,我必须给他。”

闻氏颔首:“这是应该的,不能失信于人。他住在哪里?”

陆落不知道。

水长宁在湖州府是隐居。

他的隐居是隐于市,不是隐于野。陆落记得水长宁的小厮曾经说过,他们有很多的产业,不缺钱。

“我也不知道,要去找他。”陆落笑道,“湖州府的富人,咱们要去打听打听,看看哪一个是水长宁。”

“富人?”闻氏失笑,“他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富?”

陆落也不知道,需得找到再说。

在等待二伯母院子里阵法起效的时间里,陆落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到处拜访亲戚朋友,让人们看到她的银发,从而引起舆论,为陆落造势;第二是寻找水长宁,将他的酬劳给他。

在这两件事的空隙,陆落也会去铺子里,寻几件上等的玉器。

极品的玉更适合做法器,威力极大,陆落曾经的好几块古玉都毁在玄襄阵里,她需得重新养。

在她买玉的过程中,陆落没有找到水长宁,却先找到了另一个人。

应该说,是那人来找陆落的。

第009章逞英雄的十二叔

陆落买玉,专门去古玩店,她想选几块古玉。

湖州稍有名气的古玩店,陆落都去过了,收获颇微,而后她到了一家新开的。

这是她在茶楼喝茶,茶博士殷勤闲谈,告诉陆落,说对过街新开了这么一家,生意挺好的。

和其他古玩铺子一样,这家铺子也是很低调,门板半下,将其他不知情的客人挡在门外,专门接待懂行的。

古董不似普通的商品,每个人都可以进来摸摸看看。

“有什么好玉?”

铺子里白天点灯,光线充盈着,似白昼明媚。

陆落穿着一身白素色的衣裙,却用块玄色观音兜罩住了脑袋,将她的银发笼罩在兜帽里。

伙计们觉得好奇,偷偷打量她。

同时,掌柜的把四块还不错的玉捧了出来。

“我想要好一点的。”陆落看了眼,失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