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两样,陆落也仔细看了夏廷玉的面相。

夏廷玉前额宽,福禄宫比较窄,腮骨突出,脑后见腮,这种面相的人,应变能力很强,做事负责,有远见,而且做计划很实际,不会好高骛远。

缺点就是自尊心太强了。

自尊心太强的人,过犹不及,可能会导致自卑。

陆落以后跟他相处,要刻意照顾他的自尊心。

这个夏廷玉,目前在二伯母的铺子里只是个掌柜的,没什么功绩。

“老夏,我以后想做生意,你可愿意辅助我?”陆落上前,直接问夏廷玉。

夏廷玉吃了一惊,转头去看他的主子沈氏。

沈氏含笑。

“我上次路过二伯母的铺子,见过了你,特意跟二伯母提了。若是您愿意辅助我,往后我绝不亏待你。”陆落又道。

二伯母上前,把其他三位打发走,也对夏廷玉说:“老夏,这是五娘子托付我的,你可愿意去?”

“太太,老夏是您的奴才,您一句话,老夏岂敢不从?”夏廷玉给沈氏跪下磕头,然后又给陆落磕头,“多谢姑娘高抬,老夏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姑娘。”

就这样,陆落把夏廷玉要了过来。

第019章质疑

陆落把夏掌柜要了过来,为了笼络人心,她也是肯下本钱,将夏掌柜全家从陆家北府的下人房接出来,单独给他租赁了一处二进的院子。

院子二十来亩,墙壁房梁半新不旧,租金不贵,胜在宽敞、自由。

夏廷玉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老妻健在。

他的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全在二太太的铺子里做事,各自添了孩子,有个小闺女尚未出阁,身子骨不好,没有差事。

全家老少十二口人,住在二太太准备的下人连房中,虽然有个小院子,屋子却矮小狭窄,只有四间,拥挤不堪。

如今陆落把夏廷玉接过来,若是照主人家的规矩,还住在陆落府上的耳房里。

陆落却租赁了一座单独的。

院子有点偏僻,也不算新,但高屋大院,房舍多到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单独一间,这让一辈子挤在矮矮耳房里的夏廷玉一家人,高兴坏了。

老少皆兴奋。

“.......姑娘租了五年!”夏廷玉的老妻道。老妇人常年操劳家务,枯瘦苍白,一张老脸皱纹纵横。

如今,她微白消瘦的面容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红润,容光满面,不逊于当初添长孙的欣喜。

一家人迫不及待搬进了新家。

新家落定,他们围坐了两桌,置办了满桌的酒菜,欢聚一堂。

“姑娘说,只要以后生意好,我替她培养四个得力的管事,再开五家铺子,她就替我买下这院子。”夏廷玉气定神闲。端起了酒盏,轻轻抿了口气。

他看上去比谁都淡然,实则心里比谁都激动,连端着酒盏的手都有点抖。

这日子才叫有盼头!

像这么大的院子,哪怕是半新的,也要五百两。

夏廷玉做掌柜的,每个月的份例银子是十五两。

这已经是老掌柜的份例了。

两个儿子的份例是七两。父子三人一个月也有将近三十两的进项。

可这些钱根本存不下来。

夏廷玉是小掌柜。两个儿子是当差的,逢年过节没人孝顺他们,反而是他们要处处孝敬。节礼一点也不能少。

除此之外,总有亲戚家的红白喜事、人来客往,又是一笔开销。

平日里的吃喝,一家子的嚼用。哪怕再节省,也是一笔钱。

再加上老太爷前年才去世。之前他生病,请医用药,几乎能花光全家积蓄。

生活的琐碎,让他们每个月都捉襟见肘。

所以。五百两一栋的院子,夏廷玉想都不敢想。

陆落却说要送给他!

而且,陆落说的不是空话。而是列出了具体的事项。只要达到了这些事项,这院子就是夏廷玉的。

陆落租赁五年。就是希望夏廷玉在五年内,能达到她的要求。

事项、时间都规定好了,主人家诚心实意,让夏廷玉也找到了奔头。

夏廷玉这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买下?”夏廷玉的老妻听了此话,脸上先是一静,而后笑容一点点浮上来,每条皱纹都在压缩,成了一朵花儿,“老爷子,您也太沉得住气了,怎么不早说?”

“是真的吗,爹?”夏廷玉的儿子们也放下了筷子,又惊又喜。

“姑娘是这么说的。”夏廷玉道,依旧很平静,好似不在意,只是他眼角的笑意,泄露了他的愉悦。

他把陆落的要求,告诉了全家老小。

夏家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姑娘不是说笑,而是真的许诺了。

每个人的面容,因为添了喜悦而异常的有华采。

欢声笑语充盈了屋子。

刚满周岁的小孙女哇的一声哭了,可能是困了,也可能是被吵到了。

她这哭声,原本是极其令人烦躁的,如今也成了乐章,夏家众人觉得好听极了,清脆悦耳,生机勃勃。

二伯母将夏廷玉一家子都送给了陆落使唤,听说陆落给他们租赁了院子,笑道:“你这样大方,越发显得我刻薄了......”

她这话说的,约有意图。

二太太想试试陆落心里的成算:是一味的傻大度,还是有自己的度量。

做生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陆落又是姑娘家,没有父兄的帮衬,她做生意会步步维艰。

二太太真想劝陆落不要折腾了。

闻氏有什么家底,身为密友的二太太很清楚。她们母女不愁吃喝,甚至几辈子都用不完,不需要陆落去赚钱。

陆落白了头发,术法厉害,随便看看风水,也有进项,日子何等风光悠闲,何必去操生意上的心?

做生意的人那么多,做成巨贾又有几人?

这些话,二太太没说,因为她觉得陆落是玩玩的。

给她一个掌柜,让她开间铺子,赔点钱打发光阴,买点教训,也很值得,至少陆落和闻氏都赔得起。

没想到,陆落却如此重视夏廷玉,好似铁了心要做大买卖。

二太太就担心她太过头了。

生活经验告诉二太太,陆落是用此事来转移注意力,逃避被退亲的难堪和伤痛。

可二太太不想她真的把生意弄大,这被退亲的伤还没好,又添了生意失利的痛,从此一蹶不振了。

“怎么会显得您刻薄?”陆落笑道,“夏廷玉是我的总掌柜,将来生意全靠他定夺,我租一座旧院子算寒酸的......”

总掌柜!

二太太从她的话里,看得出陆落着实雄心壮志。

二太太的总掌柜,她也是格外器重的,比陆落对夏廷玉更好。

现在劝说陆落,于事无补,谁不是要撞几个钉子,才知道回头?

陆落同样。

让她赔点钱好了。

陆落丧父,又被退亲,她心里既委屈又憋屈,想要争口气,二太太能理解。等她这股子怨气和委屈过去了,她也许就清醒了。

二太太不再说什么。

闻氏也私下里问陆落:“从前说,只想做个术士,看风水赚钱,如今怎么真想做生意啦?”

感情闻氏也以为陆落是开玩笑的。

“生意人也看风水啊。”陆落笑道,“我与其去指点旁人,不如自己起炉灶了。”

“......我听你二伯母说,小生意人操心劳力不说,难有赚头。你打发空闲,倒也很好,只是别太累了。”闻氏道。

闻氏更清楚自家的家底。

她们母女从京里带了六十四万白银回来,这笔钱够她们奢华几辈子的。

所以,陆落的折腾在闻氏看来,更是不知所谓。

陆落对退亲的事不露声色,从未见她唉声叹气,可从她的急迫上进、做一番事业来看,她是真的伤心了。

她要让自己更加成功,从而让颜家后悔!

想通了这点,闻氏心里抽搐的疼。

 

第020章直截了当

陆落的母亲和二伯母都觉得,陆落装作若无其事,却下了这样的狠心,她心里存了口气。

闻氏也问陆落,陆落不承认。

“.....我又不是小丫头了,退了就退了,跟颜家较什么劲?”陆落义正言辞道,“我是为了前途!”

闻氏都听得出这里头漏洞百出。

陆落不肯露怯,闻氏也不敢逼迫她。闻氏既心疼爱女,又担心陆落将恶气闷在心里,憋坏了自己。

一时间,闻氏愁眉不展。

转眼间到了八月,金风习习,吹落了满地的木樨香蕊,细小的碎瓣铺满了丹墀。

江南的八月,是收获的季节,鱼满船、米满舱。

陆落在母亲和二伯母的帮衬下,在辛安渡街的街尾开了间布匹行,专门买婚庆用的喜布,各种各样的红色系。

这里陆落的主意。

“我想卖喜事用的布。”陆落在开业之前,跟二伯母商量,“一样样来,专供婚庆喜事用的,各种红色、样式等。”

二伯母就觉得陆落有点脑子。

人家姑娘成亲,都要置办几身吉利鲜艳的衣裳,陆落又是风水师,到时候用她的名字作为噱头,就说她的喜布很吉利,肯定有市场。

目前整个布料行,没有专门做喜布营生的,毕竟这一块的份额太小了,红布都是兼带着做。

陆落先从小份额做起。

“没人走过的路,未必就走不通,咱们倒是有条件。”陆落道。

二伯母同意,觉得可以试试。

闻氏听说了,也大力支持。心想:“太好了,这就撑不过两月,早亏本早关门,免得她伤心又劳力。”

陆落将夏廷玉放到了铺子里,又从家里的小厮中,挑出两个机灵活泼的、认识几个字的,让夏廷玉带着管。

“我给您一个月三十两的份例银子。以后铺子全仰仗您。”陆落客气道。

这是总掌柜的身价。

夏廷玉大喜。兢兢业业替陆落忙碌。

铺子张罗了起来,陆落从二伯母处的渠道进货,自己兼带着做账房。

陆落很低调。铺子开业当天,她自己选了吉时,连炮仗也没放,直接就开门了。

“五娘开了间铺子?”北府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她不是还在孝中吗?”

“没听说孝中就不能开业的。”

“这倒也是。那她开业做买卖,怎么也不请咱们热闹?”

“人家还在孝中。怎么热闹?”

闻氏也亲自过府,跟老太太和众人解释道:“就是置办了份产业,没什么大事,说不定能开几个月。就不敢劳动众人。”

陆家尚未分家,但六年前将一半的家产分开了,让各房都个自己的营生。这种半公共、半自主的方式。让老宅更加和睦。

他们各房也有自己的铺子。

闻氏和陆落回来,开了间铺子。这么一想的确不算大事,没必要大张旗鼓。

老宅的人就失去了兴致。

“怎么还有专门卖喜布的啊?”北府仔细打听,陆落那生意也够耸人听闻的,都摇摇头说,“一年到头才几件喜事啊?这么胡闹,开不了几天的.......”

如此,更没人当一回事了,很快就失去了八卦的乐趣。

只有陈容枫送了贺礼。

除了贺礼,陈容枫还给陆落家送了中秋过节的东西。

有西瓜、石榴,也有湖州府最著名糕点铺子的月饼,还有陈府尊自家厨子做的月饼。

“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陆落收到了陈容枫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她在京里的时候,颜浧追求她,就是这些招数,逢年过节拼了命给她家送东西,什么新巧送什么,什么贵重给什么。

这套路让陆落愣了又愣,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西瓜足有十二斤。”陈容枫送来的两个西瓜,闻氏称了称,感叹道。

今年春上湖州府的雨水太多了,很多西瓜刚长个儿就烂在田里;后来又干旱了半个月,导致西瓜个头都不大。

闻氏那么多庄子,送上来孝敬的西瓜,最大的也才八斤。

陆落则闷闷的。

“怎么了,上次不是还念叨着吃西瓜吗?”闻氏好奇问她。

陆落则一声不吭,回了自己的屋子。

八月初四,陆落去自家的铺子查看,下午准备回府时,陈容枫却来了。

他换了件青灰色的直裰,身量颀长,如玉温顺。他的青丝浓密,鬓角青青的,越发显得年轻。

陆落微讶。

“我不是来买布的。”陈容枫笑道,“就是四下里闲逛,看看市场如何,顺道瞧瞧你的铺子。”

陆落哦了声。

铺子有个小小的后院,收拾了四间干净厢房,供大主顾谈买卖用的。

陆落请陈容枫喝茶。

“.......生意怎样?”他身姿优雅,轻轻靠着椅背,端起茶盏喝。

陈容枫的手指匀亭纤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有淡淡的光泽,显得主人家十分的倜傥优雅。

他是陆落见过最有文人气质的,内敛沉稳,言语温柔。

“没什么生意,这不刚开业吗?”陆落笑道,“况且我们只做喜布,更是顾客稀少。”

“做生意不争朝夕,日子久了,有了口碑就会慢慢好起来。”陈容枫道。

陆落颔首。

眼瞧着日暮西山,璀璨的晚霞落在庭院,厢房的光线有点暗淡。

“十二老爷,我们铺子快要上板了,您若是找我有事,咱们换个地方喝茶,如何?”陆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