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的信,就提前寄了出去。

二太太要送青玉玦上京,这件事她暂时没告诉其他人,包括老太太,她不想走漏风声。

陆落也告诉闻氏:“娘,您暂时也没说。”

闻氏原就不是爱嚼舌根的,笑着颔首:“娘知道轻重。”然后,她就教十娘练字去了,对二太太的好运气,既不嫉妒,也不羡慕。

闻氏不羡慕嫉妒,其他人却忍不住。

头一个后悔不跌的,是陆锦乾的妻子蔺氏。

当时传出二太太要买烧死过人的铺子,陆锦乾想跟二太太抢,想让二太太转手给他。

那铺子的地基,是几百两银子买的,如今二太太的赚头,数百万倍,陆锦乾夫妻俩特别眼红。

蔺氏数落丈夫:“沈氏买那间铺子,都是为了帮落儿,她未必就知道落儿的话是天机!你啊,应该多登门几次,直接去求她,也许她就给你了!”

“我当时问过了二哥,二嫂的确是不想给。”陆锦乾道,“落儿上次帮咱们,已经显露了本事,二嫂那么精明,她怎能不信呢?”

陆锦乾夫妻不知道陆落帮二太太算她生父的事,就不明白二太太对陆落的信任有多深!

蔺氏还怪丈夫没使劲。

“......咱们就是买下了地基,也未必有那个好运。二嫂的青玉玦,是四年前就买下的,不是今天。”陆锦乾道。

“那谁知道呢?”蔺氏不甘心,“也许咱们会走更好的运气。”

后来,蔺氏派人把自家当铺、古董铺全翻了一遍,看看能不能也捡个宝贝。

这当然是白劳一场。

“以后咱们再开铺子,也要请落儿选址。”蔺氏对丈夫道,“哪怕给三千两银子,也是万分值得的!”

陆锦乾笑笑不说话,他心中早有这样的打算了。

第二个羡慕嫉妒二太太的,是大太太。

二太太古董铺子开业的时候,大太太认定要出祸事。

结果,祸事没有,反而是天下的喜事,大太太自打嘴巴。

“这运气也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大太太酸溜溜的嘀咕。

同时,她也觉得陆落太厉害了,不服不行。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和大老爷商量:“请落娘给咱们家四郎算卦,看看他何时能中秀才,改改风水。”

能不能考中,一命二运三风水,大太太想请陆落改个风水,主意很靠谱。

四郎是大房的儿子,今年十九岁了,沉默寡言,在族学里念书。

大太太有心将他送到嵩山书院去,可惜没钱。

为此,大太太常跟大老爷闹,说他耽误了孩子。

二郎之所以能中举,就是因为二太太有钱,将他送到了书院去。

“她开口算卦就要三千两!”大老爷蹙眉道,“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三千两对于二太太不算什么,可对于大老爷,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他哪里给得起?

第085章生辰(黄色天蝎宫)

北府的大太太想请陆落算卦,却不想先给银子,或者说给不起。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这样,陆家很多人想算卦却没钱给。

陆落没有给任何人例外,除非是十万火急,像四娘丢了孩子那次,陆落就没提钱。

她在树立声望的阶段,不能把自己当个普通的算命先生。

她立不起来,她的声誉就树不起来。

想要建万丈高楼,就得一步步扎实,半点也不能松懈和退让。

每年考中秀才的人那么多,有些还是靠自学的,陆落没给人家指点,也没耽误人家的前程。

所以,四郎的前途,也在于他自己,而不是陆落。

陆落就拒绝了大太太。

大太太恼羞成怒,当面问陆落:“你给沈氏算卦,给陆老七算卦,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吗?”

陆落还疑惑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他们都是先给钱的。”

大太太震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居然就承认了。满身铜臭,一点品行也不要了吗?

“......你这嫌贫爱富,也不怕叫人笑话?”大太太气得直哆嗦,“一家子人,你这么看人下菜,岂不是下作?”

“大伯母,您误会了,我这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明码标价。您去铺子里买水米分,有二两银子一盒的,也有五十两银子一盒的。

您身上没钱,还非要五十两银子一盒的,人家不给您,也是人家嫌贫爱富的下作吗?您这么说话,也是够下作的。”陆落笑道。言语温柔。

大太太气哭了。

陆落目无尊长,说她下作,她将此话告诉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派人把陆落叫去,问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大太太有错在先,老太太就说了她:“落儿说过了算卦的卦金,开口就是三千两。你胡搅蛮缠。不拿钱去就叫人算卦,还有做长辈的自持吗?”

除了大太太,老太太也把大老爷叫去骂一顿。

大老爷满肚子委屈。尴尬的回去了,气得骂大太太,说:“你这个惹祸精!”

“老太太欺负咱们,弟媳妇欺负咱们。如今侄女也欺负咱们,你这个大伯。还有什么体面的?”大太太哭道。

“我原本就不体面,老太太从未器重我。”大老爷无奈道。

大太太外强中干,被婆婆骂了,被丈夫数落。有点害怕,从此不敢再去找陆落了。

她背后没少说陆落的坏话。

族人们听说了这些流言蜚语,议论起来。言论分成了两派。

有人说陆落太绝情了,钻到了钱眼里。连亲情都不顾了。

有人则说,陆落算卦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有言在先,不是无缘无故的刁难,自己拿不出钱还想请她算卦,就是不对。

陆落跟族人们来往不多,这些闲话她没听说过。

闻氏偶然听到了一句半句的,过耳不过心,也不会告诉陆落。

转眼就是三月底,陆落第二批布染好了。

这次,滕元娘增添了两种更嫩的红,嫩而淡,颜色盈亮润泽,似能闪闪发光,阳光下格外的精美。

“东家,秘方我不能告诉您。”滕元娘也有她的原则。

她不想被东家抛弃,就需要永远具有价值。她的秘方,就是她的价值。

“你放心,我也没想要。”陆落笑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您说。”滕元娘有点紧张。

“我给你每个月再增加三十两的月钱,你的月钱就是一百两一个月,比所有的场头大师傅都要高。你每半年出一个新品,这是我的要求。”陆落笑道。

滕元娘的月钱的确非常高。

她一开始很忐忑,后来知道世人认可她的布,她的忐忑就消失了。

半年创新一种染法和颜色,其实很难的,因为滕家的染艺,都是十几年才进步一次。

滕元娘自负鬼才,她不会轻易认输。

“东家,若是我做不到,您再扣我的钱。”滕元娘道,“我来试试。”

陆落说好。

上次陈容枫做托的风潮过去之后,千丝斋的布并没有那么好卖。

订下了的五十匹,最后只卖掉了三十二匹。

几十万人口的湖州府,三十二匹布的销量是蛮小的。而且讯息不发达,想要扬名立万,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剩下的都放到库房,就说卖完了。”陆落道。

除了给订钱的,再有人来买布,陆落就不卖了,只让看样货,让他们先预定,下个月再买。

如此就造成了一种心里优势和压力,顾客们反而更愿意、更热衷去买。

得不到的才可贵。

女人买东西,买的时候嫌贵,等没有了又后悔,古今皆是如此。

“姑娘,我这里清闲得很。”夏廷玉不好意思对陆落道。

陆落笑道:“以后会忙的......”

和夏廷玉说了几句话,陆落去找柏兮要账本。

柏兮面无表情,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快到你的生辰了。”

陆落是四月初六生日。

“好像是。”陆落笑道,她忙忘记了。

柏兮突然提醒她,陆落心尖猛地一紧,她想起了颜浧。

她在京里那几年,每年颜浧都要送她很多的生辰礼。

特别让陆落喜欢的,是他送的温泉山庄。可她决定不回去了,离开就时候就卖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也许带着赌气。

陆落恍惚了一下,眸子里添了几分沉色,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大了一岁。”柏兮道,“又是满头白发的鬼样子,以后想嫁出去就更难了。”

“不与你相干。”陆落道,“你操心我的婚嫁吗?惺惺作态,要不是你,我现在都是孩子他娘了!”

思及此,陆落就特别恨柏兮。

是柏兮毁了她和颜浧的婚姻。

陆落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指端发白。她现在面目全非的生活,是拜谁所赐?

若是颜浧改变了陆落生活的路,将她从一条路上,牵引到了另一条路上的话,那么柏兮就是毁了陆落所有的路。

柏兮眼睑微垂,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不在乎陆落的指责。

他没有半分忏悔,他喜欢操控旁人。

陆落转身,快步出去了,否则她又要大怒。陆落不想发怒,没意义,她打不过柏兮,也骂不过他,术法不及他。

生气,只能气到她自己而已。

第086章古玉镯子

陆落的生辰,她自己忘记了,母亲却没有。

这些日子,闻氏早已将她的生辰礼准备妥当。

陆落尚未除服,她的生辰礼不能大办,甚至无法宴请。

闻氏让陈姨奶奶坐了首座,陆落次座,闻氏则在吕妈妈和丫鬟们的帮衬下,煮了满桌的菜,还有长寿面。

“今年的面真好吃!”陆落笑道,“娘的手艺真好。”

面的确好吃,因为面汤比较鲜美。

江南食材新鲜,这次的汤底,闻氏用了好几样的菌菇和鸡。

还有两样的菌菇,是现采摘的,闻氏自己带人,去早市卖菜的地方挑选的。

“你喜欢就多吃两碗。”闻氏笑道,眼眸明亮看着女儿,满脸欣慰。

丫鬟们早已将煮好的面,用食盒装了,送给亲戚朋友们。

闻氏也送了一份给陈容枫。

陈容枫就派人送了份礼,用一个首饰匣子装了。

匣子是红漆的,打开之后,里头衬托着白绒布。

在白绒布上,两只通体翠绿的翡翠耳坠,色泽匀亮,质地通透,盈盈翠色胜似早春的嫩芽。

“好看吗?”陆落拿出来比划,问闻氏。

“挺好看的,就是太贵重了。”闻氏道。

陆落喜欢翡翠的首饰,不再说什么,将其收起来。

北府那边,老太太送了套头面。

陆落想起来,她们母女刚到湖州府的时候,老太太也经常送她们东西,那时候闻乐喜失踪,她们只依靠陆其钧的名望。

如今,她们是强势多了,再也不需要老太太的提携。

陆落心中添了几分内疚。

闻氏带着她,过府给老太太磕头,谢老太太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老太太心情不错,和颜悦色叮嘱了几句。

晚夕。众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闻氏对陆落道:“你今晚睡这里,咱们母女好久不曾说过话的。”

陆落点点头。

一向跟着闻氏睡的十娘,暂时被挪到壁橱里。跟秦妈妈睡去了。

十娘也不闹腾,非常的听话乖巧。

闻氏问起陆落:“陈府尊送的那对耳坠,比老太太送的一整套头面都要贵。”

陆落道:“是啊,您怎么说起这件事?”

闻氏就直接道:“陈府尊为人如何?”

这话问得太直接,哪怕再愚钝的人也明白。

“您在考虑我的婚事啊?”陆落问闻氏。“还是别打陈容枫的主意了,他哪怕是续弦,也轮不到咱们.......”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闻氏道,“我也是白问一句。”

陆落认真跟母亲解释:“您不必问了,陈府尊对我并无情谊。”

闻氏笑了笑。

无情谊?

闻氏怎么觉得他早已情根深种了呢?

“是真的,我亲自问过了他。”陆落见母亲不相信,解释道。

闻氏吃了一惊:“你问过他?怎么问的?”

她最想知道的,陆落为何都会,是陈容枫对她动手动脚了?

“直接问。”陆落道,“我问他是否对我有情谊。他说没有。有段日子他对我甚好,经常送东西,我就误会了。”

闻氏瞠目结舌。

姑娘家直接问?

顿了顿,闻氏道:“你好好的,问这事做什么?”

“我不愿意装聋作哑。”陆落道,“人家对我好,无缘无故的,不弄清楚的话,白受人家的好处,岂不是挺无德的?”

闻氏就沉默了。

“......我问过了。陈府尊说没有,此事您就不必再操心了。”陆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