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心里颤了下,股栗色变。

“不许动!”洪艋打起精神。呵斥道,“你这厮连个火把也拿不稳,老子回去揭了你的皮!”

洪艋一把夺过了火把,准备去另一个家丁手里接上火。

倏然,那个家丁手里的火把,也无缘无故灭了。

所有人又是一震,洪家的四郎大惊失色叫了声“鬼”,就差点尿裤子了。

洪艋回手打了儿子一巴掌,道:“废物,这肯定是有人搞鬼,老子还不信这个邪!”

正骂着,他要接第三个火把。

猛然之间,四个火把全灭了,墓地没了火光,被月色笼罩着,惨白凄凉,阴森可怖。

洪艋还想骂,结果他一抬头,就瞧见了他的大伯——洪老先生,披头散发站在他面前,两个血淋淋的眼窟窿。

“你挖我的坟啊?”洪老先生慢悠悠道。

他嘴巴里没了牙齿,张开大口就要吞噬洪艋。

洪艋没见过鬼,不代表他不怕鬼。等真的瞧见了,他这种色厉内荏的人,吓得双腿打颤。

他一时间大小遍失禁,屎尿满裤子,不停的往后爬:“大伯,大伯饶命,侄儿再也不敢了!”

墓地被陆落布了阵法,一天一夜的功夫涌入了数不清的煞气。

煞气太浓了,导致空气稀薄,火把会难以点燃;人吸入了煞气,侵蚀大脑,就会产生幻觉。

洪艋说话最多,他吸入了煞气也就最多了,于是他第一个产生了幻觉。

家丁和他的儿子们,看着肥胖的老爷,之前还趾高气昂,现在满地乱滚乱跑,不停说大伯饶命,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都有幻觉,经过洪艋的提醒,他们的幻觉里,全部出现了洪老先生。

“伯祖父,伯祖父,鬼啊.......”洪二郎也瞧见了。

旋即,家丁们也全部瞧见了。

洪艋的四个儿子,全部吓得半死,丢下东西就跑了。

家丁们更是吓破了胆,全部屁滚尿流跟在少爷们身后,也使劲往回跑,他们将洪艋丢在了墓地。

洪艋太胖了,家丁们仓促只顾逃命,谁去背洪艋?

洪艋就在墓地里睡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自己醒过来,家丁们全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己和满墓地的鬼,个个面目狰狞,洪艋又昏死过去。

到了,出了火辣辣炙热的日头,洪艋的儿子劝动几个胆大的族人,来墓地将洪艋抬回家。

洪艋在墓地吸了一整夜的煞气,脑子短时间内很难清醒。

他回家之后,不停的产生幻觉,说有鬼,有鬼!

洪艋整日大哭大叫,请洪老先生放过他,俨然是疯了。

洪家的族人们,听闻洪艋这情况,心里也有些怯意。

会不会真的有鬼呢?

正在他们疑虑的时候,他们这些挖洪老先生老宅的人,也出事了。

第111章平复(今曦今朝和氏璧+)

洪家的族人,平分了洪老先生的屋子,大家各挖地寻宝。

就在墓地刚刚闹鬼的时候,洪家其他人多半是不信的,还以为洪艋在墓地呆久了,人也傻了。

他们幸灾乐祸,不以为意。

第一天,有个人在坑里挖土,突然一块土砖从天而降,正巧砸在他的脑门上。

砖砸的稀碎,他也被砸昏过去,一脑袋血。

当时不少人站在坑旁边,到底是故意还是失措,查不出来。

“好歹只是流了血,没有其他大事,这要是铁锄头掉下去,人就没了,万幸万幸.......”

有人这样宽慰他。

这种安慰是隔靴挠痒,根本没啥用,受伤那人感觉挺晦气的。

大热天砸破了头,他怕伤口发烂,那人提心吊胆的,再也没往洪老先生的老宅去。

第二天,有个人好好走进洪老先生老宅的大门,手里扛着挖地的锄头,突然绊了一跤,人摔了个四仰八合。

这个人比较严重,他手里扛着锄头,正巧摔倒的时候,左边大腿全部摔进了锄头刃里,鲜血直涌,割了个很大的伤口,隐隐见着白骨了。

“他太倒霉了,好好走个路,居然能被锄头伤了,说出去谁信呢?”族人们议论,“真是倒霉催的。”

“未必是倒霉吧?”有的族人比较相信鬼神,神秘莫测道,“艋叔挖开了坟头,别是给咱们招惹了脏东西吧?”

他的话,立马得到了应和:“肯定是,艋叔前日在墓地睡了一夜,到今天人还是痴傻的,不停说家里有鬼......”

盛夏的树影下,几个族人谈论着,突然后背就发凉了,头皮有点麻。

俗语说。一个人家里倒霉,就说这个人“祖坟坏了风水”,如今他们自己挖了祖坟,风水能好吗?

“不过是凑巧。老五那人你们还不知道,他走路向来是摇摇晃晃的,谁知道他是怎么割伤了腿?咱们自己留心些就是了......”

剩下的人,继续挖地,他们还没有找到玉。

到了傍晚。大家收工回家,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不知跟他爹说了什么。

他爹很恼怒,掴了儿子一巴掌:“小兔崽子,干点活你就猖狂,还敢跟你老子要钱!老子打死你这个小八王羔子!”

他一巴掌打过去,小孩子步履跄踉,往前一扑,撞到了石头上,磕坏了两颗大门牙。鲜血直流。

“这.......”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老子打儿子,多么平常的事,怎么今天就如此不凑巧,把儿子打到了石头上?

“三郎,三郎!”那位打人的父亲,满怀内疚,背着儿子去请大夫。

准备回去的众人,脚步都有点沉重。

一件事是巧合,一连三件事,再说是巧合。心就太大了。

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是出了事!”有个年纪比较大的人,他顾不上吃晚饭,去找了族长洪沅。

洪沅视财如命,不找到玉器他岂能罢休?

他今天去看过了洪艋。见洪艋的确是傻了些,神志不太清楚,想着撞了邪,洪沅也有点害怕。

而后,他又听说老宅挖土的人中,三个人见了血。一次比一次严重,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族人,得请个道士做场法事。”老者对洪沅道,“无论如何,坟是不能再挖。伤了龙脉,咱们合族的子孙遭殃啊。”

洪沅道:“我再考虑考虑......”

一连伤了三个人,“巧合”这个词已经没了说服力。

次日,洪沅再次去看洪艋,才知道洪艋的儿子们请了个道士,在家里做法事呢。

“唉,老爷这是损了阴德!”道士告诉洪艋的儿子们。

这话一说,洪艋的妻子就大哭:“我说了,不许他们去挖坟,他们偏不听,如今可怎么是好啊?”

道士给了五道黄符,让烧了水给洪艋喝,他再做两场法事,洪艋就能好起来。

这个道士叫玄玄子,没什么本事,小时候家乡遭了水患,他逃荒出来无路可去,做了道士。

他擅长察言观色,学了二成的术法,愣是被他忽悠成了高道。

玄玄子和洪老先生相识十几年了,两人颇有交情,只是洪家的族人只关心洪老先生的玉,不在乎他的生活,所以不知道。

五年前,玄玄子的道观被雷劈中一棵树,那树正巧又倒在柴房,烧了大半个道观。

玄玄子到城里募捐,那些有钱人没事求他的时候,都比较吝啬。

最后,是爱玉如命的洪老先生,拿出一块玉,换了二千两银子,替玄玄子将道观修建了起来。

洪老先生去世之后,玄玄子替他立了长明灯,度他过难河桥,将来投个好胎。

哪里知道,老先生刚下葬,坟就被人挖了,宅子也刨开了。

玄玄子登门找族长洪沅理论,被洪沅赶了回去,玄玄子又去报官,官府也不好插手。

如今,洪家终于遭了报应,还请了玄玄子。

玄玄子救人是假,来吓吓他们才是真的。

见洪沅也来了,玄玄子道:“若是再不住手,别说阴德没了,连命都没了,你们要好自为之!”

洪沅还是不太相信。

当天夜里,洪沅家里也闹鬼了,他的妻妾儿女都看见了,包括他。

他瞧见了洪老先生,远远站在墙头上,骂他是不孝子孙,骂得字字血汗。

洪沅也吓病了。

第二天,洪沅还没有来得及召集族人,族人们却全部涌到了他的家中。

“闹鬼啊族长!”族人们大哭大嚷。

原来不止洪沅家里闹鬼。

到了此时此刻,洪沅自己也吓得掉了半条命,不敢再坚持去挖地了。

他自己去请了玄玄子。

玄玄子告诉他们:“以后,不可再动坟头的主意,每年清明月半,都要带着牲礼去祭拜,老先生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洪老先生的老宅,全部填平,恢复原样。他的阴灵一直在宅子里安歇,你们莫要靠近。若是打扰了他,他会再次出来。”

族人们有好几个受伤,又闹了一夜的鬼,现在无人再敢质疑了。

他们趁着白天,先去老先生的坟头烧香磕头,再去填平了院子。

玄玄子终于松了口气。

“到底为何闹鬼?”这位道长的半桶水,看不出墓地的风水阵法,疑惑了半天。

他预感是有人闹事,却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灵通。

第112章房子建成(波涛~和氏璧+)

陆落的术法,效果和她预料的一样。

她先在洪老先生的墓地设了个“斗牛煞”,将洪艋父子吓跑,甚至往洪艋神志混沌了半个月。

而后,陆落又在洪家祖坟做了点手脚,洪家那些人就莫名其妙的特别倒霉,走个路都能摔断腿。

再后来,陆落见事态酝酿得差不多,就去了趟洪家的族里,设了个风水阵,引阴煞入内。

这个风水阵是用符咒牵动的,只有两三天的功效,也仅仅是让人产生幻觉,以为闹鬼。

这个风水煞,不会伤人性命。

终于,陆落看到了洪老先生的坟前,又很多的牲礼、纸马等,她和倚竹堆砌的新坟,再也没有人挖。

陆落带着倚竹,上了一炷香,再次磕了头。

这样,陆落才心安理得,算是对得起老先生那番信任。

当然,老先生给她的东西,陆落做这点小事,是难以匹及万一的。

她没有完全撤去老先生墓地的阵法,也是防止族人们再次贼心不死。

陆落也去洪老先生的老宅,布了个阵。

只有有人闯入,会就出事。出事的次数多了,他们就不敢再心存侥幸了。

如此一来,洪老先生才能彻底安息吧。

一切办妥之后,陆落才松了口气。

“.......钱财真不是个好东西,哪怕自己没儿没女,甚至没有亲近,也要因钱财遭遇这等不幸。”闻氏感叹,“哪怕老先生真把玉都给了他们,他们也会觉得没给全,还藏了呢,到时候还是要刨他的坟。”

洪老先生的事,让闻氏气愤了好一阵子。

一个人死后被刨坟,这是多大的冤孽?

闻氏很可怜那老先生,不知道他耽误不耽误他的投胎。

“也不能这么说。”陆落笑道。“有钱还是比没钱好。”

闻氏就不再言语了。

洪老先生的事忙完,陆落再有心思去铺子里。

六月上货,铺子里出了八十匹布,这是陆落吩咐的。她觉得到了时候。

这次出货,陆落没有参与,全是夏廷玉办妥的。

他办得面面俱到,陆落大力赞扬他:“夏掌柜,咱们铺子有了您。以后再大的买卖也不会出错。”

夏廷玉心里就很有底气了。

他谦虚了几句。

陆落和夏廷玉说完了,再次去账房看账,这是她每次来必备的。

柏兮正在认认真真的算账,瞧见陆落来了,微微抬眸。

他眸光幽深,落在她脸上,能让人心神一荡。

“怎么了?”陆落心里猜测到柏兮想说什么呢,还是装聋作哑。

“你这么大张旗鼓害人,不怕同行知晓了,要夺了你的命?”柏兮冷哼一声。

柏兮说的。是中原术士们的规矩。

陆落若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就不该那么直截了当去布阵害人,虽然她是为了报仇。

说到底,陆落和柏兮一样,他们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陆落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在术法上,都是离经叛道的,偏偏她还总是嫌弃柏兮,让柏兮一阵气闷。

陆落的行为,和柏兮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差别?

只是陆落更加拖泥带水,不肯夺人性命罢了。

这种行为看似仁慈,实则留下了后患,给旁人卷土重来的机会。

柏兮从不给人机会。

他学过的术法里。没有宽恕。

他唯一宽恕过的人,是陆落.......

“我有我的主张。”陆落明白柏兮的意思,心知自己的立场站不稳了,轻轻咳了咳,转移话题。

“那你下次不许说我。”柏兮怒道,“只许你防火。不许我点灯?”

“不是这样!”陆落猛然抬眸,静静看着他,“我们有很本质的差别,我没有夺人性命!”

“差在哪里?”柏兮怒极反笑。

在柏兮看来,平常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所以夺不夺没什么差别。

陆落却觉得命是最重要的,只要留人一命,就是最大的仁慈,再多的穷凶极恶都能化解。

她视为天道的人命,柏兮却视若草末,这是她和柏兮最难跨越的横沟。

“柏兮,不要夺人的性命,这是最后的底线。”陆落道。

柏兮不解,他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性命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柏兮,你可以灵魂不灭,永远借副皮囊就再来,旁人却没有。”陆落道,“你有没有特别宝贵的东西?若是旁人夺了你这东西,你就要恨之入骨?”

柏兮倏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