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就是这样,投入了酵母,就要等它自己慢慢酝酿,不能着急。

女孩子的心思,陈容枫不太懂,但适当退后几步,总好过步步紧逼。

他就直接回家了。

他的小姨子吴八娘和小舅子吴泾元,都在等着他回来用晚膳。

晚膳的时候。吴八娘沉默不语,陈容枫也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没空说话。

只有吴泾元开口了。

“姐夫,昨晚那个姑娘。是澶烟姑娘吗?”吴泾元突然问,带着浓浓的敌意,有点小孩子般的赌气。

“什么?”

陈容枫不太明白小舅子这话的意思,怎么说到了澶烟?

陈容枫和吴元娘成亲的时候,吴泾元才五六岁。在他心中,吴泾元永远都是那个小不点的孩子。

当然,吴八娘也一样,那时候吴八娘也是个小黄毛丫头,陈容枫无法将这两个人视为大人。

在他心里,他们姐弟就是孩子,是两个小鬼头,是晚辈。

突然,这个晚辈提到了澶烟,让陈容枫有点接受不了。好似他长辈的尊严被质疑了。

澶烟是京师有名的歌伎,他有才子名头,曾与朋友去捧场,这是逢场作戏;而后,澶烟自赎了身,陈容枫没有搀和。

那时候,他正沉浸在对陆落爱恋无果的痛苦里。

澶烟跟来湖州,陈容枫也知晓。

对方是为了跟着他,陈容枫更清楚,这是澶烟明确说过的。

陈容枫对她。从一开始就只有迎合的做戏,感情是没有的,澶烟正当红的时候劝他留宿,他都拒绝了。

他没有睡过澶烟。就少了份责任,所以澶烟告诉陈容枫,她是跟随着他到了湖州,陈容枫劝她回去:“我不可能纳你进门的。”

“就因为我身份低贱吗?”澶烟哭道。

陈容枫没有说话,实话往往不堪,陈容枫也不想说出口。

原因众所周知。陈容枫出身广德侯府,他为何不能纳澶烟,澶烟也是明白的,却非要用话激他,让陈容枫很无奈。

不成想,这件事他小舅子都知道了,难不成京里的人全知道了?

陈容枫心里莫名就有点发堵:他不想陆落知道,更不想闻氏误会。

饶是清白,陈容枫也难以自证,他害怕这种流言蜚语传到闻氏和陆落的耳朵里。

“你是听谁说澶烟的?”陈容枫放下了筷子,问吴泾元。

他眼神有点紧。

吴泾元莫名心虚,低声道:“是听您府上的人说,这些年您和澶烟姑娘来往密切.......”

密切,这倒不至于。

不过,陈容枫没有内眷,湖州府的乡绅或者官员再想跟他结亲,也不好贸然送闺阁女儿到他府上。

所以,这些年唯一登门的年轻女子,就是澶烟。

陆落倒也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大事,不是平常的拜访。

湖州府其他的歌伎,陈容枫是没心思再去结交的,独独和澶烟是旧情份。

澶烟也就是来过三四次,每次不过是弹弹琴,说说新词,陈容枫就派人送她回去。

陆落回来之后,澶烟再次登门,都被陈容枫拒之门外。

府上没有女主人,下人们喜欢嚼舌根,就提到了澶烟。

吴泾元姐弟俩,一到湖州就打听过,所以知晓了她。

“那不是澶烟。”陈容枫道,“那是闻公公的外孙女,陆家的姑娘.......”

他说陆姑娘的时候,语气有点绮靡,他自己可能没感觉到,但外人能瞧见他的神色温柔,呼气都带着几分轻盈。

“不可胡说八道,将陆姑娘和澶烟混为一谈!”陈容枫又正色对小舅子道,“我与澶烟不过是京师的旧交情,如今早已不来往了。”

吴八娘白皙柔嫩的手,放在桌子下面,手指紧紧掐入了掌心,捏出好几个弯弯的月牙指痕。

姐夫喜欢陆家姑娘!

从他的表情,他的言语,以及昨晚他的眼神,吴八娘就全明白了。

吴八娘感觉有口气透不上来。

她唇色有点白,脸更白了。

吴八娘带着丰厚的陪嫁回来,原是计划好了要嫁给陈容枫的。

照现在这么看,此事未必能成。哪怕成了,也是诸多波折。

吴八娘吃了太多的苦,她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了,她想找个男人疼她、宠她,而不是她再次低声下气去求他。

“.......我错了,姐夫。”吴泾元低声认错,“我以后不乱说话,也不乱打听了。”

澶烟的事,明明是吴八娘打听出来的。

吴泾元虽然年轻,却也不傻。

他这个寡居的姐姐打听大姐夫的事,是为了什么,吴泾元也能猜到一二。

他怕陈容枫再追问,问出是吴八娘打听的,对她心有芥蒂,只得自己先揽过来,免得八姐好事不成,又添磨难。

若是陈容枫再次做他姐夫,吴泾元是非常高兴的。

吴泾元甚至有点害怕陈容枫令娶他人,这样,他就是别人家的姐夫了,还能对他们有多少亲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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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各有心思

吴八娘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她很害怕这点变故。

而后,她又想:“这点事都办不妥,以后怎么对付璇娘?璇娘进宫了,以后不是皇后,也是贵妃,若是没本事,趁早死心!”

想到这里,吴八娘又努力打起精神来。

吴八娘认定了陈容枫,一来是她刚刚懂事,那时候姐姐已经去世,她考虑过给姐夫做继室,就有了很懵懂的爱恋,经过在婆家几年的受苦,这点爱恋被后悔包裹着,越发沉重而浓烈。

二来,她害怕男人。她带着丰厚的陪嫁回娘家,以后不可能不嫁的。

若是不嫁,她娘家就不会接她,宁愿她留在婆家守寡。

想到出嫁,吴八娘就毛骨悚然,她很害怕。

她的亡夫,让她对男人遍体生寒,恶心至极。将来嫁个不知根底的,她更是前途堪忧。

而陈容枫的人品,吴八娘是知晓的,他是个磊落的男人,他绝不像她的亡夫那样——猥琐、龌龊,硬不起来又死好色!

心底有了怯意,吴八娘认定了陈容枫,她要抓紧这个她认为可靠的前途,要不然回去了,她的父母和兄长,还不知道要如何安顿她。

到时候她再去闹,就太被动了。

“我不能再让他们,随随便便就把我给嫁了。”吴八娘想起在婆家那段黑暗的日子,眼泪就下来了。

陈容枫似她的一株浮木,她想要抓牢他!

现在仍是夏季,衣衫单薄,吴八娘的身段不需刻意露什么,只需要穿得稍微紧一些。她就能让男人血脉贲张。

姐夫不也是男人吗?

吴八娘被很多人视为狐狸精,偏她对付男人的手段,少得可怜。

正因为有了这些背后的闲言碎语,她比最贞烈的节妇还要贞烈,怕不小心就让自己身败名裂。

也是如此,她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唯一想到的。就是用最简单、最露骨的方式。

她想诱|惑陈容枫。

这天晚上。陈容枫独坐书房,对着公文发呆,满纸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想着陆落。

“她此刻是否跟我一样苦恼?”陈容枫想,“若是如此,倒是我给她添了累赘。”

他轻轻叹了口气。

公文拿起来。他又放下了,着实看不进去。什么事也处理不了。

“颜三郎会不会来找她?”陈容枫又想,“当初他们为何退亲?此事倒也糊里糊涂的.......”

他无法保证颜浧不来,就无法保证他一定能和陆落有结果。

正在心思飘忽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陈容枫蹙眉。思绪被打扰让他不快。

片刻之后,小厮才在外头说:“大人,姨太太送了宵夜来.......”

陈容枫大为失望。

他鬼使神差的。竟然以为是陆落来了。想想也可笑,陆落怎么会来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吴八娘就进了书房。

七月中旬的月,从敞开的窗口,将清辉洒入,甚是盖过了烛火。

陈容枫站起身,立在书案前面,素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越发显得他高大而伟岸。

他的面容逆光,朦胧萦绕着他,紧紧能逼迫人心。

吴八娘心跳得很快,有种做坏事的焦虑,在她的心头散不去。

她差点脚步踉跄。

“姐夫,我见您晚膳的时候吃得少,特意做了些莲子羹,清热祛火,您用些再忙。”吴八娘一双纤柔嫩白的手,端了红漆托盘,里头放着填白瓷的小碗。

她凝雪的手,映衬着红漆,格外的惊艳。

她知道自己好看,仍是有点紧张,微微发抖放下了托盘。

吴八娘进来的时候,亦是精心装扮过的,她穿了件米分白色绸面夏布褙子,月白色澜裙。裙子离脚面有半寸高,露出她一双葱绿色金线绣芙蓉的鞋子。

她的褙子有点紧,前后贴着,绫布又柔软,似烟霞缓缓在她的周身流淌,将她腰身的柔软婀娜,勾勒得淋漓尽致。

女要俏、一身孝。

而且,吴八娘记得那天陆姑娘也是一席素衣,她不知道陆落是守孝,还以为陈容枫喜好这种装扮。

吴八娘一边痛恨自己卖弄风骚,一边又担心自己这么豁出去也起不了效果,更加紧张了。

在琼华的映衬之下,橘色灯火更加旖旎,落在她的脸上,给她紧张的神色遮掩住了。

她低垂了眉眼。

“好,多谢你了。”她垂眸听到陈容枫道,“不早了,回去歇了吧,以后不用亲自做这种事,吩咐小厮送过来就好了。”

他并不知道这是吴八娘亲自煮的,还以为是厨房做好,她端过来的。

陈容枫留意到了她的忐忑,心想:“我是不是对他们有点冷淡,让他们误会了?”

毕竟,他前妻去世太多年了,他和吴家的走动也慢慢少了。

吴家姐弟坐了将近一个月的船,在湖州府休息整顿,陈容枫应该更热情些。

偏不凑巧,正逢他和陆落的事悬而未决,他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吴八娘亲自端了莲子羹过来,让陈容枫猜测,她有讨好之意。

客人察觉到了主人家的不耐烦,就会刻意讨好几分。

陈容枫又叹了口气。

见吴八娘还站在这里,陈容枫整了整心绪,说道:“这些日子,你们在这里住,是姐夫怠慢了你们。要不这样,过几天我带着你们去游湖,如何?”

吴八娘一愣,心里大喜:起作用了。

陈容枫突然的热情,给了吴八娘极大的鼓励。

“那太好了。”吴八娘终于镇定了几分,心里的忐忑减轻,她对陈容枫道,“姐夫,不耽误您的正事吧?”

陈容枫道:“不耽误。”

他想,带他们出去逛逛,然后就委婉请他们姐弟俩继续北上,这样陈容枫不算失礼,同时也有空闲再去想陆落。

陈容枫是个世俗的人,他不想把旧亲戚都得罪光了。

若是吴八娘姐弟俩回去说,他们到了湖州府,陈容枫对他们不管不问的,只怕吴家也会恼怒。

吴家,还是璇娘的外祖母家,璇娘在宫里,有时候也会召见自己的外祖母或者舅母,吴家也是璇娘的助力。

这么想着,陈容枫不得不抽出一天的空闲,去应酬吴八娘姐弟。

而吴八娘则误以为,自己的示好得到了陈容枫的回应,她心里很雀跃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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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不谋而合

陈容枫依约,抽出一天时间,陪同吴泾元和吴八娘四下里走动。

不是盛大的节日,街上女子闲逛的比较少,带着吴八娘颇有些不便,虽然她身边也有丫鬟。

陈容枫尽量不往热闹的地方去。

他租了条船,带着他们去游湖;而后又去了趟须弥福寺,跟他们说这里的香火旺盛,寺庙宏伟。

“这是湖州最灵验的寺庙了。”陈容枫道。

吴八娘求了一支签,是上上签,她高兴坏了,心情十分雀跃。

最后,陈容枫带着他们去了湖州府还不错的酒楼。

自从吴八娘和吴泾元来了,陈容枫就从各处的酒楼订席面款待他们。

他也带吴泾元去吃过很多家,上次在慧鼎楼遇到陆落,也是如此。

这次,陈容枫换了一家。

他们来了仙桥楼。

仙桥楼的鱼做得好吃,专做各色的鱼虾,还有藕。

到了湖州不吃仙桥楼的鱼,就太枉此行了。

“这家的桂花藕还不错。”陈容枫对吴泾元和吴八娘道。

“姐夫,你喜欢吃藕吗?”吴八娘问。

陈容枫笑道:“倒也不是特别喜欢吃,做得好的才行。”

吴八娘就记下了。

这顿饭,陈容枫要了双份的桂花藕,吴八娘心想:“他肯定很喜欢这道菜.......”

她在心里默默留意,回头可以揣摩着做。

一顿饭吃完,吴八娘抽了支上上签,又知晓了陈容枫的喜好,心情不错。

吴八娘细细品味这道菜。差不多知道了点诀窍,她还是对陈容枫道:“姐夫,不如带一份回去吧?”

陈容枫自己喜欢吃的,被吴八娘肯定了,他也挺高兴的,就特意重新叫了一份,装在食盒里带回去。

回到家。吴八娘就研究这道菜的作法。还真被她琢磨出了其中的花哨。

桂花是其次,桂花糖才是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