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临走的时候,将自己的院子的地契、他的财产、以及他的法器,全部留给了陆落。

“我答应过老祖,五十年不出山,这些俗物你帮我收起来,将来再还给我。”柏兮道。

他怕陆落不收,又道,“我的院子,你可以充当自己的别院,有什么不方便放在家里的东西,可以放在我那院子里,反正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

陆落道:“好,那我受之有愧了。”

她也没打算要他的东西,柏兮的地窖,陆落也不想进去,因为柏兮说里面都是金子和法器。

陆落收下了东西,临走的时候,柏兮送她出门。

快到了大门口,他拦住了陆落。

“落落,我从前说,你没有资格做的徒弟,也没有资格做我的妻子.......”柏兮横在她面前,声音低沉,“我说的是气话。”

陆落低垂着眼帘,没有答话。

她总记得他哭的样子,想起来陆落也有些心碎。

她似乎没力气去反驳什么,也不知该怨恨什么。

“你还不记得往事,所以不算你失信于我。”柏兮又道,“等你记起来,要履行你曾经的承诺,我等着。”

陆落的心,想被人紧紧揪住,闷闷得透不过气。

柏兮的话,让她难受。

“若我一辈子记不起来呢?”

“那就顺其自然,我们还有下辈子,反正我永远不会死。”柏兮露出了笑容,真诚而纯净,“下辈子愿意记得吗?”

陆落咬唇不语。

“落落。”柏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拍一只猫儿,“要乖,要好好吃饭,不要哭。”

陆落心中猛然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遮掩的嘟囔:“不知道你说些什么,颠三倒四,我走了!”

翌日清晨,陆落早起去送师父和柏兮。

师父带着两个家奴,以及一马车家当,离开了湖州府。

临走的时候,师父也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陆落。

柏兮没有再跟陆落说什么,表情淡然靠着马车壁打盹,懒得看陆落,十分傲娇。

第170章心灵鸡汤

师父和柏兮走后,陆落花了几天的时间,先把师父家里收拾了一通。

师父是甩手掌柜,说走就走,家里的东西全然不收不捡。

陆落带着丫鬟们,将屋子里的贵重摆设,全部收到了库房里,各处门窗紧闭落锁,这才离开。

她自己去了趟柏兮的宅子。

冬天的小径,落满了枯叶,踩上去吱吱呀呀,阳光从虬枝的缝隙透进来,似给黄叶披了见锦裘。

他厨房竟然还有两只咸鸭,很肥腻的鸭子,挂在墙上已经风干了。

那是他去杭州之前买的,说腌制好了,风干等冬天给陆落做鲜笋咸鸭汤吃。

陆落去了趟他的屋子,收拾了一通,衣裳和被子全部收到箱笼里。

临走的时候,陆落将那两只鸭子带了回去。

“晚上做鲜笋咸鸭汤吧。”陆落拿了鸭子,对吕妈妈道。

她很久没有专门要吃什么了,她甚至还挑剔吕妈妈的羊肉汤不好吃。

今天突然拿了咸鸭给吕妈妈,吕妈妈受宠若惊。

“庄子上今早送了鲜笋,五娘你有口福。”吕妈妈笑道。

她把鸭子带到了厨房,发现风干得太厉害了。

“这鸭子油厚,腌些日子做汤最好了,可惜晾晒太久,腌过头了。”吕妈妈想,“五娘不会挑东西,被卖鸭子的人诓骗了。”

吕妈妈念叨着,晚上就把汤做好了。

汤汁乳白,味道鲜美,十娘特别爱吃,陈姨奶奶也连声称赞。

“这汤不错。今年的笋好,您老手艺更好。”闻氏尝了一口,满意对吕妈妈道。

“是五娘带回来的咸鸭好。”吕妈妈谦逊笑道。

闻氏就问她是在哪里买的。

陆落支吾道:“路上买的........”

她不太想仔细说。

汤的确做得很好,浓淡正好,汤汁滑口。

陆落喝了两碗。

十娘喝了三碗,把个小肚子撑得圆圆的,跑到陆落怀里。说撑坏了:“五姐。揉揉。”

“你不胖谁胖?”陆落抱过她,给她轻轻揉肚子。

丫鬟们收拾好了,闻氏在旁边坐着。翻看账本。

过年前后,闻氏是最忙的,铺子里、田地的租子,送上了的年货。各处的人情往来,事不大。都很繁琐。

两个闺女在旁边逗趣,闻氏瞧着也开心。

“你好像有心事。”闻氏看了眼陆落,“从傅姑娘来了,你就瞧着心不在焉的。”

陆落微微抿唇。

十娘还躺在她怀里。不准她停,让她轻轻揉按。

陆落的手就不停。

想了想,陆落才对母亲说:“杭州出了大案。朝廷派了钦差,是颜浧........”

哐当一声。闻氏把手边的茶盖不小心拂到了地上,碎瓷满地。

她正好想喝茶,没想到陆落这话,惊到了她。

“我不同意!”闻氏立马道。

陆落淡笑,问:“您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你再去见他,更不同意你们来往!”闻氏沉了脸,“你不心疼自己,娘心疼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他?

出事的时候,我当时多担心,整日提心吊胆!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身上的肉,你要是还认母亲,就不要去见他!”

陆落没想到她母亲反应这么大。

她曾经看过一则心灵鸡汤,说不要把爱恋中的争吵告诉你的父母,因为将来你会原谅他,但是你的父母不会。

陆落见闻氏的反应,竟与那话一模一样,深以为罕。

“娘.......”

“不许顶嘴!”闻氏怒道。

十娘从未见过母亲发火,吓到了,轻轻走到了母亲身边,轻轻拍母亲的后背:“娘,不生气!”

她稚嫩的小手,奶声奶气的求情,让闻氏的气减了大半。

“娘,您别生气。”陆落道,“他到了江南,我不去见他的话,我心里会惦记着。我不吃亏,您放心。”

“这还不吃亏?”闻氏火又上来了,“你瞧瞧你的头发,再看看你额头上的疤........”

闻氏差点哭了。

闻氏要陆落保证,决不能去见颜浧,才肯让陆落走。

陆落则沉默。

她没有上京去找他,并不是她对他死心了。

没有死心,颜浧到了杭州,陆落肯定是要去的。

至少要知道,他现在可有丁点儿想起她来。

“娘,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陆落道,“娘,您一直这么疼我,我才敢把这事告诉您。求您了,您让我自己做主吧。”

闻氏两行清泪,沿着白皙的面颊落下。

陆落说求她,让她心酸得厉害,忍不住就哭了。

陆落心里就慌了,她和十娘一起,左右抱住了闻氏,闻氏才止了哭。

在这件事上,闻氏不肯让步。

她绝不会再把女儿嫁给颜浧。

可陆落就是不松口,她绝不答应母亲,此生不见颜浧。

因为她对颜浧的感情,还没有绝望到这个地步。

“我唯一对他深爱过。”陆落对闻氏道。

和颜浧的前世,和柏兮的前世,陆落都想不起来。

无法记起,从内心深处,仍是无法接受前世那个人是她自己。

虽然她也挺可怜柏兮的。

而陆落的后世,她没有谈过恋爱,她两世的记忆中,只爱过颜浧。

这段感情,岂能随便就放下了?

她的话,说得闻氏突然又哭了。

她想起了她和邬予钟,当初她父母也是以死相逼,不许她和她青梅竹马的邬予钟来往,非要退亲,害得她抱憾终身。

难道,她也要这样对她的女儿吗,让她女儿重复她的悲剧吗?

“好,随你,随你!”闻氏哭着道,“我只是心疼你,既然你要这样,我又能如何呢?”

闻氏不想管了,随便陆落自己折腾。

后来,闻氏自己也想开了,陆落真不是那低声下气的小姑娘。

陆落比闻氏练达。

转眼就过完了年。

过年的时候,陆落才看到陈容枫留给她的三封信。

陈容枫十月初就进京述职了,那时候陆落正巧动身去找柏兮了。

得知陆落不在家,陈容枫留了书信。

他的三封信里,都是告诉陆落,他会再次调任两浙路,不会离开太远的。

“他还能回来吗?”陆落预感很奇怪,她总感觉陈容枫回不来了。

她这预感,没什么根据,就是自己乱猜的,也许这是她的想法。

她宁愿陈容枫留在京里做官。

他和陆落,注定是不能有结果的,他回来,那颗心迟早要破碎,对他无益,陆落也难堪。

第171章颜浧的醋意

京城下雪了。

皓雪皑皑,轻盈利落铺满了远处的屋脊和树梢,庭院亦银装素裹。

寒梅枝头,嫣红花瓣上的雪,在微风中簌簌落下,携了几缕幽香。

“什么事?”颜浧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想起即将要筹备的军粮,浓眉紧蹙,直到他的总管事冒雪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浓眉横过,暗暗有些不满。

总管事恭敬回禀道:“侯爷,楚王来了,送了好些年货,都在外院堆着呢。”

“他人呢?”颜浧问。

“去......去内院了!”总管事道。

颜浧眼眸一沉,就知道他不干正经事。

楚王这两年没旁的,就顾惦记洀洀去了,非要颜浧将洀洀嫁给他。

颜浧不同意。

楚王不靠谱,他今年都快二十五了,却无半分沉稳,功业上也毫无建树。

洀洀无主见,楚王又孩子气,这两个人要过成什么样?

不是良缘!

“......胡闹!”颜浧抬脚,往内院去了,怕楚王又闹洀洀。

到了洀洀的院子,方知楚王带着洀洀,去后花园摘梅花了,一个丫鬟也没戴。

漫天的雪,很快就落满了颜浧的肩头。

如此大雪天,不带丫鬟出去摘梅花,颜浧怕洀洀染了寒气。

“真是不省心!”颜浧折身去了后花园。

他尚未走进,就见楚王趴在半高的树杈上,往下面仍腊梅枝桠。

“那株,要整个大的枝。”洀洀在下面指挥。

洀洀今年十六了,绰约窈窕,明眸生辉。她穿着大红色云锦累珠披风,怀抱大把的红梅,花与人争得秾艳。

楚王爱慕她,大概是爱慕她的谲滟姿容。

他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并非亲亲我我不成体统,颜浧就想悄然褪去,不打搅他们。

女孩子大了,总要些体面。颜浧不愿意事事干涉她。

他正要走,就见楚王问洀洀:“有丫鬟来吗?”

“没。”洀洀将地上的梅枝都捡起来,催促他,“楚王哥哥,你快点摘。摘完回去暖和,别冻坏了你。”

“我不怕冷。”楚王正在努力用小匕首锯一棵大枝,那是洀洀特定要的。

见四下里无人,楚王一时八卦心起,对洀洀道:“我今日听到一桩事.......”

“什么事?”

“陆姑娘和陈容枫定亲了!”楚王故意压低了声音,他的话仍是传到了洀洀的耳朵里,甚至传到了墙外颜浧的耳朵里。

哗啦啦的响动,洀洀抱了满怀的梅枝,全掉在地上。

她浓郁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这不可能。三嫂岂能和旁人定亲?她绝不会的。”

“你别急啊。”楚王也忘记了锯枝,在高处安抚洀洀,“这是吴家传出来的话,我也觉得不可信。陆姑娘还在孝期,怎可能与人私定终身?”

“是啊。”洀洀眼底的碎芒敛去,回过神来,“我也不信!”

颜浧听到这里,轻手轻脚离开了。

陆氏么?

这两年,他常听到她的名字,因为他们在西北作为依仗的重要兵器——火铳。是陆五娘研制的。

颜浧不敢相信,询问了数次,确定是陆五娘亲自交给他,他送到朝廷。朝廷再专门成立了“南北广备攻城作坊”,大批量制作火铳,投入军中。

从那时候起,颜浧心中对陆五娘产生了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