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土呢?”碧云问。

“符篆直接画在地上,会影响地脉,所以我铺了层土,用朱砂调匀,这样就不会让符篆落地。”陆落道。

碧云觉得有趣:“原来诸多讲究.......”

把土扫完之后,陆落静坐良久,她想起了很多事。

当天晚上,陆落带着倚竹出门,没有告诉闻氏,也让碧云瞒着,不许让家里任何人知晓。

“姑娘,咱们做什么去?”倚竹好奇。

“别管做什么,反正有好吃的给你。”陆落笑道。

倚竹开怀点头。

她们主仆二人,去了小厮上午去的家庙。

这是湖州府一户姓何的家庙,供着何氏一族的祖宗牌位,有两位供奉香火的尼姑守着,此刻她们已然入睡。

陆落站在门口,观测其风水,以及天象的变化。

看了片刻之后,陆落轻声对倚竹道:“走。”

“回去?”倚竹问。

陆落点点头。

倚竹回去就不高兴,因为陆落说买吃的,结果只是去了趟家庙就回来,压根儿没有吃的。

第二天,陆落又想出门,倚竹就不想去。

“你这懒丫头!”陆落捏她的耳朵,“今天真有好吃的。”

倚竹又信了。

这次,陆落没有再骗她,她带着倚竹,直接去了趟街上,在一家酒楼的三楼坐下,点了满桌子的菜。

吃饭的时候,倚竹食欲很好,陆落几乎不动筷子。

她斜坐着,目光对准了酒楼对面的客栈,目不转睛。

“姑娘,您的帷帽怎么不取下来?”倚竹吃得半饱,抬眸瞧见自家向来不喜欢带帷帽的姑娘,今天捂得严严实实,而且进了雅间也不摘下帽子,甚至奇怪。

“我喜欢戴着。”陆落随口道,眼睛透过稀薄的纱幕,盯着外头,专心致志,无瑕分心。

倚竹觉得主子的回答很合理,喜欢戴着就戴着呗,还有什么比这个回答更理所当然?

她就继续埋头吃饭了,不管陆落。

陆落是能开天眼的,她透过纱幕,也能将外头看得一清二楚。

等倚竹都吃完了,桌上的菜也冷了,陆落还是没有变换下姿势。

这时候,对面的客栈,终于有人出来。

陆落等了一上午,就是等这一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天青色金线团花的直裰,很是华贵,像某户人家的老太爷。

跟在他身边的,是个白皙俊美的公子爷,他中等身量,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这对爷孙的身后,又跟着六个人,他们都像是富贵人家的护院。

出门的时候,那名老者原本想登上马车,却倏然感觉到了什么,朝着陆落酒楼雅间的方向,抬头看了过来。

陆落斜坐着,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人,也纷纷望过来。

隔着纱幕,又隔着三楼的楼高,陆落什么都看清楚了,他们却啥也没瞧见。

老者略有所思,在他“孙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陆落则没动,她重新要了几个菜,终于摘下了帷帽,吃完了再回去。

“五娘,你今儿做什么去了?”碧云道,“你还想昨儿那家庙的事吗?”

“没有,我带着倚竹出去吃东西了。”陆落笑道。

她心情不错。

第181章再闹撞客

“师父,咱们能找到那个人吗?”

淳宁郡主一袭天蓝色的男子装束,眉眼雅致,静静立在坟墓前方。

暖春三月,江南春景旖旎。一株桃树被风卷过,洋洋洒洒的粉嫩新蕊,落在青草扶苏的坟头上。

淳宁郡主很少到坟地,阳光暖暖照下来,每个月的脸上都有光影,那光影错落的瞬间,让她害怕。

她一害怕,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说话,虽然她前面的白发老者让他们噤声。

她对坟地莫名的敬畏。

“嗯。”老者轻轻应了声。他的态度平淡,语气缓和,众人却知道他不悦了。

淳宁郡主就立马敛声。

片刻之后,她适应了坟地的气息,四周明亮,她心情微微放松,就没那么紧张了,默不作声跟着老者。

这位老者叫宋谌,是位出身徽州的术士,他擅长驱邪捉鬼,安宁家宅,他在徽州颇有名气。

他身后还有六个人,都是他的徒弟,年纪最大的四十岁,最小的二十岁,而淳宁郡主是他的第七个徒弟。

淳宁郡主在徽州小住,她重新修建了一个后花园,动了地气,又不懂风水,将宅子弄得跟聚阴池似的。无数阴煞涌入。

她自己大白天就能看到鬼。

淳宁郡主六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晋王宠爱过一个侍妾。

那小妾恃宠而骄。对她晋王妃很不恭敬,还怀了孕。

晋王妃就叫人,当着晋王的面,活活打死了那侍妾,当时晋王的孩子们全部在跟前。

晋王那次气得吐血。

所以,淳宁心中最可怕的鬼。就是那个侍妾。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在幻象中,天天看到那个侍妾,吓得半死。

宋谌帮她妥善处理了。

从此,淳宁郡主就想拜宋谌为师。

可惜,宋谌不想收她为徒,却愿意带着她,教习些术法。

饶是如此,淳宁还是称宋谌为师父。

“好了,东西都拿出来!”宋谌对他的徒弟们道。

这些徒弟们就拿出了各种法器。摆在宋谌面前。

宋谌在墓地画了个符咒,摆上法器,形成了聚集阴煞的作用,可以把坟地的煞气。吸入他的法器,从而让法器变成戾器。

他做这种事,看上去很像歪门邪道,但是效果极好,办什么事都心想事成。

淳宁知道她师父来湖州的用意,她也清楚,他们同样会心想事成的。

思及此。淳宁郡主唇角微挑。

淳宁郡主跟着宋谌学习术法,已经三年多了,她学了很多的真本事。

“我应该已经比陆五娘厉害了!”淳宁不止一次这么想,“颜浧爱陆五娘,不就是因为被她下蛊了吗?”

淳宁苦修术法,有两个目的,第二个目的就是给颜浧下蛊。

她离家的时候,打开了她家里的太游关,让附近的阴煞入宅,从而家里闹鬼。

她说害怕,非要回徽州,王爷和王妃也吓坏了,家中不安,更不敢留她,就连忙派人护送她,淳宁就顺利离开了京城。

一离开京城,她就摆脱了家仆们,直接跟着宋谌南下。

同时,她也知晓了颜浧在江南。

他们在墓地忙活了片刻之后,宋谌的徒弟又去抓了只山羊。

他们提着山羊,回到了城里。

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子路过时,宋谌给四徒弟使了个眼色。

那徒弟就上前,轻轻拍了下那个小伙子,将符咒贴在他身上,然后让那个小伙子抱住了羊。

然后,他们默默后退,消失在街尾。

“......今天又有个人撞客,也是在西市,好蹊跷!”陆落晚上去母亲的院子用晚膳,听到暖雪说道。

暖雪是最擅长打听消息的。

前日西市闹撞客,今儿又闹,着实可怕得很。

“真的?”闻氏也吃了一惊,此事太怪了。

“千真万确!”暖雪道,然后她问陆落,“五娘,你是得了先机的神仙,可知道此事的缘故?”

陆落摇摇头,笑道:“我不知情。”

“是坏了风水吗?”闻氏忧心忡忡。

湖州是个安居乐业的地方,闻氏不愿它乌烟瘴气;而陆落是玄女,她的名声传遍了湖州府,湖州府出了怪事,陆落就躲不掉。

人们或寄希望陆落去驱邪,或怀疑就是陆落搞鬼,让陆落的处境很尴尬。

闻氏担心女儿。

“可能是有人作恶吧。”陆落道。

她说得很随意,就是那么顺口一提,说罢就端起汤,小口慢慢喝着。

闻氏却放下了筷子。

“是人为的?”闻氏问陆落,见陆落还在埋头喝汤,闻氏接过了她的小雕花银勺子。

陆落这才抬头,笑道:“我真不知道。”

“万一有人作恶,此事会牵扯你。”闻氏这时候脑子特别清楚,她知道世俗的流言蜚语会说什么。

陆落只怕是要很惨。

而且,颜浧在湖州查案,案子迟早会牵涉到术法。

一旦出现了术法,颜浧第一个肯定会怀疑陆落。

不仅如此,那天在西市闹撞客,正是颜浧到湖州府的第一天,他亲眼看到陆落在现场。

闻氏很担心女儿。

颜浧若是混账将陆落视为嫌疑之人,那么陆落该多难受?

闻氏一想,就停不下来了。

晚膳之后,她留下了陆落。

“你去查查,到底为何一连两次在同一个地方闹撞客?”闻氏语重心长对陆落道,“落儿,这满湖州城里,你的生意做得那么好,原本就招人嫉妒。

他们不敢对付你,是因为你是玄女,他们怕你。可总有人不甘心,花钱去请更厉害的道士来陷害你,岂不是叫你声名扫地?”

闻氏也不想阴谋论,更不会觉得全天下都在跟她女儿作对,她只是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一点微小的戒备都不肯放过,怕伤及女儿。

“我查过了。”陆落道,“前日那件事,就是撞客,没什么稀奇的。”

“那今天这个呢?”闻氏蹙眉。

“我再去查查。”陆落笑道,“娘,您怎么草木皆兵啊?”

闻氏见陆落一派坦然,满心的沉重顿时减了一半,后来再想,也许她太多心了,也太把陆落当回事了。

满湖州府,做大生意的人多得是,陆落那小铺子,不值一提。

陆落安抚好了母亲,从正院出来,再次夜观天象,发现破军星一如既往发生了变化。

她心中对此事,差不多就有了个六七成的轮廓。

只是,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她不知对方图什么。

第182章定局

陆落这几天常出门,都是她和倚竹,不告诉闻氏。

她也让碧云保密。

“为何不让夫人知晓?”碧云担心问,“五娘,你要做甚?可千万别闯祸啊。”

“没闯祸,就是怕夫人担心。”陆落道。

“.......”碧云差点就哭了,真是一点也不怕我担心啊!

陆落去了她那天暗访到的客栈,依旧在对面酒楼定了雅座,先留下倚竹吃饭,然后她自己下楼,在客栈的四周布上了法阵。

布好之后,她再回酒楼,吃饱喝足。

主仆俩对此驾轻就熟。

淳宁郡主跟着的那几个人,他们衣着华贵,看上去极其富足,就减少了世人对他们的戒备。

饶是他们偷鸡摸狗往坟地去,人们瞧见了也只会说他们行为奇怪,却不会想到他们做什么坏事。

这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于是,湖州城撞客的人越发多了。

陆落自己都听说了好几起。

撞客奇奇怪怪的,多少都跟畜生有关。有的人撞客之后像猴子,有的像羊,有的像蛇.......

频繁的撞客,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于是登门找陆落的人就多了。

“落儿,是不是咱们湖州的风水出了问题?”最先来找陆落的,是陆落的二伯母沈氏。

二伯母做生意的,最关心风水。

其次是陆落的族叔陆锦乾。

陆锦乾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城南的风水局破了。咱们整个湖州的人都要倒霉。”

陆落为了安抚家人,就告诉他们道:“没有,湖州的风水没有任何问题,是有人作怪。”

“什么人啊?”

“我若知道是什么人,早已报官了。”陆落支吾,让二伯母和族叔都安心,此事不会牵扯到整个湖州。

此事也很快引起了官府的重视。

湖州新任的知府已经到任。而去年离开的陈容枫。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他到底到底怎么了。

知府刚到任,钦差就来了。

“请玄女算一卦!”湖州府的其他官员。都建议知府。

新任知府也是姓陈,和陈容枫没啥关系,凑巧姓氏相似而已。

陈府尊初来乍到,小心翼翼和当地的官员、乡绅们维持关系。听到下属官员的建议,他没有反驳。转而将此话告诉了钦差。

“荒唐!”颜浧沉默听了,半晌做出如此答复。

陈府尊就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钦差很不高兴,让陈竭半句不敢质疑。

“陈大人,这怎么行啊?”湖州别驾郑大人悄声对陈府尊道。“撞客闹得这么凶,百姓说不定迁怒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