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却要用苗疆的术法?

“蝎子放在大水缸里,那天在易生家赌钱的,全部到谷场去。把手伸进水缸,谁糟蹋了四儿,蝎子就会咬谁。”族长道。

长辈们微愣。

“可靠么?”有位长辈问。

族长颔首。

“非要这么兴师动众,不怕丑?”那个红皮六爷爷不悦。

就是他儿子秋璋害了四儿。

族长眼眸阴冷:“难道让四儿受这等委屈?”

“若是贞烈圣女,她就该一头碰死,别给咱们庄子丢人现眼!”六爷爷道。

众长辈不接话。

族长神色更冷:“说得轻巧,您没有女儿,也有孙女吧?”

众人愕然。

族长如此顶撞长辈,还是头一次,难道他不满六爷爷吗?

一股不安,在众人心口弥漫,六爷爷则气得半死。

族长这是在诅咒她孙女。

生气归生气,命令还是传达下人去了。

“那天在易生家赌钱的,一共二十六人,谁不到场谁就有嫌疑!”族长道。

大家都怕有嫌疑。

“今晚在谷场,丑时初,所有人都要去,蝎子会认出元凶。”族长又道。

秋家庄二百来户,每户至少有五六人,老老少少的上千人

谷场宽大,可以容纳。

“忙了一天,不能早些吗?”有人也问,“非要等丑时初?”

丑时初,已经是黎明了。

大家都有点熬不住了。

此事极具八卦性,哪怕是抱怨,大家也好奇,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糟蹋人家小姑娘。

又有族长的死命令,所有人都不得不去!

谷场上搭建了一个高台。

高台上放了个大水缸。

带了子夜,谷场四周点满了火把,火光照得天际通明,泛出谲滟的霞。

“快到时辰了。”族长站在暗处。

那二十六个人,年纪最大的四十岁,最小的十二岁,全部站在高台上,被人瞻仰。

他们中,就有一个人是衣冠禽兽。到底是谁,现在看不出来。

“会是谁啊?”众人猜测。

他们一个个猜。

猜到了秋璋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不可能,秋璋是正人君子。”

终于到了丑时。

四儿一直没有露面。

“好了,已丑时了!”族长走上了高台,对四周的人道,“把火把全灭了,这样更敬畏神灵。”

于是,远处的、近处的火把,一一熄灭。

整个谷场黢黑而寂静。

“你们围过来!”族长在黑暗中发话,“从我身边走后,依次将手放中水缸中,蝎子知晓是谁,就会咬谁。”

大家都看不清,朦胧中,高台上的二十六个人,小心翼翼走过。

族长不停的说话,用声音给他们辨别方向。

“小心些,别打翻了水缸,把手伸出去,多放一会儿!”族长的声音,穿透整个黢黑的夜空,“放进去了吗?”

路过族长的人,都要回答一声:“放进去了”,声音很大,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

二十六个人,过程有点慢。

“好了,最后一位已试完了,点火!”片刻之后,族长说道。

四周的火把,由不同的村民点着,接二连三亮起来。

“你们别靠在一起,分开站!”族长对高台上的人厉喝,不许他们太近,每个人至少要有半寸距离。

火光亮起,谷场如白昼。

“把手全部举起来!”族长道。

上千双眼睛,死死盯住了高台,隐约有点兴奋。

罪魁祸首终于要抓到了!

这可是秋家庄最大的冤案!

秋璋一开始很紧张。

可此刻,他心中安定了,他知晓自己没有被咬,因为他根本没有伸手进水缸。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伸手?

秋璋好笑,觉得族长这事办得太幼稚了。

不伸手进去,蝎子怎么咬?那蝎子再灵验,也不可能跳出来咬吧?

族长让众人把手高高举起,高台上就有人相互看,贼头贼脑的;只有秋璋心中有数,镇定自若,不往旁人瞧,唇角含笑,一副端正谦和的好面目。

秋璋的心,特别的稳。

高台上的火光更亮,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清楚,纤毫毕现。

秋璋胸有成竹,顺着族长的话,高高举起了手。

他含笑。

这时候,他隐约发现,人群里好像都在看他,有个小孩子对着他指点,众人议论纷纷。

秋璋不解:他的手没有被蝎子咬伤啊,他都没伸进水缸,万无一失的,为何都看着他?

他很疑惑,镇定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斜眼看了下身边的老六。

这一看,秋璋差点摔倒在地,脸色煞白。

老六的手,全是墨汁。

那根本不是一缸水,也根本没有蝎子,而是一缸墨汁。

高台上,整整二十六个人,其中二十五个人举起来的,都是一只沾满墨汁黑乎乎的手,除了秋璋。

秋璋的手,没有墨汁,在众手之中格外醒目。

若不是心虚,为何不敢把手伸到水缸里?

秋璋的手,颤抖了起来,他的镇定全不见了,满脸惊惶。

“这......这是误会,我刚刚没有摸到水缸......我.......”他急促辩解,声音又快又急。

众人却一脸冷笑回视他。

二十六个人,秋璋是在中间,每个人都摸到了水缸,伸手进去了,独他没有?再说了,族长一遍遍问伸进去没有,秋璋高声回答伸进去了的。

可笑!

他是不敢。

村民不是傻子。

“抓起来!”族长下令道。

秋璋就这样,不打自招了。

第048章出路(eastsunrise0

这一晚,秋家庄没人睡觉,大家的精神都有点亢奋。

“族长高明,英明神武!”村民都夸族长,十分的崇拜。

这一招在村民们看来,是很新鲜的,就突显了族长的智慧。

族长自然不会一个个去解释,这是陆落的主意。

利用的是“做贼心虚”。

黑灯瞎火的,做贼的那个人,一定会心存侥幸,不敢把手伸进去,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一千多双眼睛盯着,秋璋再也赖不掉了。

“他那么体面的一个人,怎如此龌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禽兽,四儿才多大!”

半夜的时候,又闹起来了。

陆落跟着慧娘两口子去看热闹。

原来,是秋璋的媳妇去打四儿了。

揪出秋璋之后,族长要秋璋家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四儿,秋璋永远逐出秋家庄,不许他再踏入一步。

就当他死了,他媳妇要么跟着他走,要么守寡。

秋璋的媳妇泼辣,不甘心,上门要打四儿。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你勾搭男人,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家不成家!”秋璋的媳妇又哭又闹。

她觉得错在四儿,是四儿害得他们很可怜。

现在可能有人同情四儿,等再过一段日子,见秋璋的妻儿过得糟糕,肯定有人会怪四儿。

人们的同情心,只偏向弱者,有时候残忍却不自知。

四儿一改之前的懦弱,拿着门栓打秋璋的媳妇:“我害人?我才是被害得最惨的,你们一家子都该死!”

这样就厮打了起来。

秋璋的媳妇强壮,应该能打死四儿的,可是四儿很激动,异常的愤怒,居然把高大的秋璋媳妇按在身下打。

族长也被惊动了。

众人围过来的时候,两个女人打得满脸是血。

“......再敢撒泼,就休了你!”族长愤怒,对秋璋的媳妇道。

族长是一个庄子的“律令”,他可以将任何一个人赶出庄子。

此事闹到天亮。

陆落跟着看了一晚上的热闹。

这次,几乎没人敢帮秋璋说话。

族人都看不起秋璋。

翌日,秋璋就已经被庄子上人押送,赶出了庄子。

“谁敢像收留五三那样收留秋璋的话,一旦我察觉,一起赶出去!”族长又道,“我说话算数!”

同时,族长让秋璋家里三天之内,凑齐五十两银子,赔偿给四儿。

在族长的督促下,秋璋家无奈,只得拿出了银子。

事毕,族长的妻子孙氏去找四儿,给了她两个选择:“把五十两银子和你家里的地,都交给族里,族中同意你去观音庙;

还有一条路,带着这笔钱,离开庄子,去县城找户人家做丫鬟,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要回来了。”

一辈子没离开过庄子的四儿,很害怕离开庄子。

可是她恨庄子上的闲言碎语,她知道她没出路了,而观音庙也是庄子上的人,她逃不开流言蜚语。

四儿咬牙之后,选择了第二条路。

她想去县城。

“奶奶,那个人会不会半路抢劫我?”四儿又担心。

她说的那个人,是指秋璋。

“我能随便让你走吗?”孙氏笑道,“我家有亲戚在城中大户人家做事,她过年的时候就说过缺丫鬟,我送你去,保证万无一失。

你手脚勤快些,将来得了太太姑娘们的喜欢,自然会有你的前途。”

四儿流泪,给孙氏磕头:“奶奶活命之恩,四儿不敢忘!”

就这样,孙氏亲自把四儿送到了城里。

孙氏的堂妹在县城一户姓胡的人家做管事妈妈,她可以带着四儿。

“你身上有一大笔银子,不能告诉任何人!”孙氏叮嘱四儿,“见财起意的人太多了。”

孙氏就帮四儿,把银子存到了钱庄,换成银票,让四儿贴身藏好。

此处的钱庄,是南疆特有的,与中土的钱庄不通来往。

“你若是离开南疆,一定要记得带银子走。”孙氏面面俱到的叮嘱,“咱们南疆的银票,到了中土兑换不了银子。”

四儿再次道是,虽然她不会离开南疆。

“就是你孙妈妈,也千万别说,他们怎么哄你也别说。”孙氏又道。

钱是大事,五十两银子,更是特别大的事。

四儿在孙氏的连番叮嘱之下,警惕心极高,一再点头。

“你的事,也别跟任何人提起!”孙氏再叮嘱。

四儿点点头。

孙氏买了些礼品给堂妹,让堂妹多照顾四儿,说四儿很可怜,无父无母。

“我知道这孩子艰难,你托付给我,就放一百个心。”孙氏的堂妹保证道。

孙氏就把四儿,托付给了孙妈妈,带入胡家做丫鬟。

胡家给五两银子,买了四儿十年。四儿懂事,把银子交给孙妈妈收着。

孙妈妈就更喜欢她。

四儿每个月五百文的月钱,她吃喝不愁,也交给孙妈妈。

孙妈妈就越发觉得四儿还不错。

有了孙妈妈的提携,大家都对四儿有善意,又没人知晓她的过去,四儿放开了手脚。

四儿照顾胡家大太太的茶水,做事勤快又机灵,大太太很喜欢她,后来就调到身边管衣裳,再后来又让她管钱财。

这是格外的器重。

又过了六七年,四儿越发大了,胡家的大太太就做主,将四儿嫁给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小管事做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