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珠身上带着蛊虫,随时告诉陆落她的动向,不管她是否有意识。

陈璇抓到了桑林珠等人,肯定要先确定他们没有喝过龙蛊的血,才会对他们下降术。

陆落的镇台,不管在什么地方,利用柏兮所创造的“洛书大阵”,只要两个方位的总和等于十五,就能将镇台里的威力挪过来。

而水长宁找到了一种水,降术中俗称“窫水”,窫水可以解除任何的草降,包括结玉含。

水长宁有个本事,他总能弄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从前的人鱼膏,又像这次的窫水。

将沾满了窫水的符咒填入镇台,再用洛书大阵,对准了随便某位地方,柏兮稍微动用术法,就解了陈璇辛苦布下的草降。

陈璇永远无法明白这些。

巫师和蛊术是用在活人身上,对天地无效;而术法不仅可以用在人身上,更能掌控天地的气场。

陆落需要的,是石庭把桑林珠夫妻带走,这样她就可以利用桑林珠身上的蛊虫,找到陈璇。

陈璇果然没有辜负陆落的期望,她出手了,贪婪把桑林珠和伲昔格尔都弄过来了。

于是,陆落就跟过来了。

这些,陆落并不打算告诉陈璇,她只不过是编个很长的故事,转移陈璇的注意力,等待她的自然死亡。

“你知道术法里的‘十二脉’吗?”陆落八句假话、二句真话,开始跟陈璇讲故事。

陈璇也许没有听,也许听了,陆落和她一样,一心二用,齐头并进。

到了第三天,陈璇的身体终于死了。

确定她的魂魄仍在身体里,而她身体已经死亡,陆落开始和桑林珠合力,将陈璇的身体练就封存,让她永世无法再复生。

可万万没想到,到了第三天晚上,陈璇那具僵硬了的尸体,突然开始流血。

她浑身血管破裂,血流得到处都是,沁入了地下,把那边土地染得通红。

“这不可能,她都死了,血早已凝固,不可能再流血的!”陆落愕然。

虽然陆落也曾听闻,有的人死后两天内,突然七窍流血。

陈璇的血流了一地之后,就停止了。

陆落和桑林珠封存了她的尸骨,寻了个秘密之所,将她藏起来。

陆落花了很长时间,确定陈璇是否真的死亡,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

陈璇死了。

只是那一地的血,总叫陆落不安心。

--*--*--

第132章善终

陈璇死了。

她死得太过于轻巧,陆落心中耿耿于怀。

那方染了陈璇血的土地,陆落也叫人挖出来,挖地三尺,把那些染血的土全部放在一处,仍用化神降的降术,将土也封锁起来,免得再出意外。

陆落看着那些泥土,心中非常不安。

“你们生于苗疆,听说过的事比我多,圣姑她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方法翻身吗?”陆落问桑林珠和伲昔格尔,“哪怕是传说,也告诉我。”

桑林珠和伲昔格尔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来。

他们再也想不到圣姑还能怎么复生。

“我想不到了。”桑林珠道,“你别多心,她的魂魄被化神降囚禁,她永远投胎转世不了。”

伲昔格尔也道:“那血应该是意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翻身。”

桑林珠点点头。

伲昔格尔又道:“陆姑娘,我以为圣姑只是想让你不安心,故而设下了圈套。她哪怕死了,也要叫你过不好。”

桑林珠蹙眉:“她会这样吗?”

“谁知道呢,人心难测。”伲昔格尔道,“圣姑好胜,她怎甘心一败涂地?”

陆落不敢掉以轻心,同时又有几分相信伲昔格尔。

她心情稍微舒缓了几分。

杀掉了陈璇,他们还抓到了苗疆的两名巫师,都是五十来岁,是伲昔苗寨的,就是他们一直在辅助圣姑。

当初薛澜离奇失踪、伲昔格尔被绑到京城,都是他们干的,他们想借助圣姑的手,掌控整个苗寨。

有野心的人真不少。

陆落拷问了他们,没有告诉他们圣姑已死,只是旁敲侧击。

“.......用血能施什么降?若是你说的好,我就放你回去。”陆落恩威并施。

这两位巫师是夫妻,他们落入了陆落手中,心知不妙,求生念头强烈,就争先恐后告诉陆落。

他们说的,陆落都从慧娘的书上看到过,没有新鲜的传闻告诉陆落。

陈璇的血,几乎并没有什么用。

担忧了一段日子,陆落觉得总挂着此事也不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也放开了。

陈璇哪怕再反复,陆落仍可以杀她,下次只怕没这么顺利了。

陆落总要过日子。

石庭中了草降,陈璇死后,但是结玉含没有灭绝,石庭的草降就解不了。

陆落用龙蛊的血喂他。

一开始,他使劲挣扎,甚至咆哮;喂了半个月之后,他偶然又一次露出几分神志,看到陆落就大喊:“小落落,你快跑!”

陆落喜极,她看到了希望。

石庭有了清醒的预兆。

用龙蛊的血喂养石庭,陆落深受其害,她每天都虚脱无力,慢慢的热参汤也救不了她,她脸色惨白,比她的头发更白。

白发、白面、白唇,她比鬼都可怕。

“救他干嘛,我去杀了他!”柏兮怒道。

陆落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别犯浑,我已经够累了,你别添乱。”

柏兮也只是抱怨,并没有真正去伤害石庭。

两个月后,到了四月中旬,石庭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神色虚弱:“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你遇险了,偏偏我手里还拿着刀,想要捅你一刀。”

而后他闻到了花香。

他出事是在寒冬腊月,现在他庭院的一株槐树,开满了雪白色馥郁的花,花香浓郁,阳光的影子从树梢里筛下来。

他愣住了。

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

“你没有伤害我,哪怕是出事了,仍记得让我快跑。”陆落道。

石庭也看出了陆落的虚弱。

过了几天,他也从伲昔格尔那边,知晓了前因后果,薛澜的去世,石庭再也没了执念,唯一觉得对不起陆落。

若他不去找薛澜,也不会发现这些事,更不用陆落如此操劳。

老祖死了,薛澜也死了,石庭此生再也没了牵挂。

陆落身边的人很多,石庭都插不进脚,陆落不需要他,所以他打算离开。

以后到底如何,他也不知,他要去寻找自己长生的意义。

“我想回太原去。”石庭告诉陆落,“我曾生于太原,我和我心爱的姑娘都埋在太原府。”

“你不是生于东南望族吗?”陆落问。

石庭:“......”

临走的时候,石庭跟陆落说过,他这一生的际遇很长,他对安氏朝廷的庇护,也至今为止了。

而他和凌氏的感情,他始终没说,那是他的秘密。

他一生跟随老祖,救济苍生,从未想过自己要什么。

如今,他想去寻找自己的平静。以后或永生,或转世,他都打算顺其自然。

“你不是我的羁绊,我也不是你的,我要去找一个我自己的。”石庭笑道,“小落落,你真像我女儿。”

陆落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知道这是告别,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石庭了。

陆落不是伤心,只是有点伤感,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会想念你,多谢你照顾我师父多年。”陆落道。

石庭拍了下她的脑袋。

而后,石庭去跟水长宁作辞。

“甚好,俗世太过于喧嚣,有个去处是好事。”水长宁老气横秋道。

水长宁有点羡慕,他最期盼宁静了。

若不是今年有个大劫,他早已回去躲起来了。

劫难应在颜浧身上,水长宁也躲不开,只得陷在京里,等待后续。

劫难未必就会死,而且死了也等于再投个胎,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师父,您保重。”石庭道。

石庭很敬重老祖,老祖给他安排的师父,他同样敬重。

在温暖明媚的四月中旬,繁花似锦的时节,石庭离开了京师,去了太原府。

他寻到了一处深山老林,而后再也没有出山过,陆落也不知他的动向。

陆落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石庭,她想,石庭应该寻到了自己的安宁。

这是好事,甚至是他们所有术士都期盼的事。

石庭有个善终。

术士的善终,并非富足,或者儿孙绕膝,亦或者长寿。

善终,是自己觉得最后的结果。

石庭找到了。

石庭离开之后,陆落休息了两个月,脸上才恢复了血色,人也活了过来,她的眼眸更加澄澈,仍是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

虽然满头的银发。

--*--*--

第133章旧账

陆落修养身体,一养就是两个月,就错过了很多事,最要紧是错过了她堂兄和洀洀的大婚。

洀洀是准备生气的,可而后想到,自己没什么朋友,陆落算是一个,真气跑了她,以后也找不到她这样的。

况且陆落的确有大事要做,三哥哥都告诉她了。

洀洀就原谅了她。

等陆落病愈,能到处走动的时候,她听到了洀洀怀孕的喜讯。

是颜浧先告诉她的。

颜浧拎着两支人参来看望陆落,顺便告诉陆落:“洀洀已经有了,三个月。”

洀洀嫁出去就怀上了。

陆落道:“我二哥真有福气!”

“是我妹妹争气,她厉害而已!”颜浧道,然后低声告诉陆落,“你若是嫁过来,肯定也是这样。”

陆落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面无表情。

这些话听得有点麻木,麻木久了就生出几分伤感来。

她不言语了。

翌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铺满了屋子,陆落起身。

她难得一次精神抖擞。

状态差不多恢复了,陆落就打算去看看洀洀。

她也拎了礼物,去了趟二哥府上。

陆落的二伯和二伯母还没有回江南,估计以后不会走了,至少要等洀洀诞下孩子再说。

洀洀纤瘦,没有孕态,脸色却比较憔悴。

“感觉如何?”陆落问。

洀洀道:“其他都好,就是吃不下东西。”

洀洀不怎么呕吐,但是什么也不想吃,看到东西就犯恶心。

陆落记得,当初颜浧的二嫂怀孕,特别喜欢吃江南的酸芋头煮肉。

腌制的芋头是江南的土产,京里可能找不到。

这次二伯父和二伯母上京,带了很多的江南特产,独独不会带腌芋头这种小东西的。

为了洀洀,陆落还是派人去寻,甚至去附近的城镇找。

不成想,有个馆子的老板娘就是江南人,她娘家前不久捎了两坛子给她,陆落就高价买了一坛子。

她自己先验过了,又给太医验过,确定这些芋头没什么问题时,陆落送给了洀洀。

洀洀果然胃口大开,连日来胃气不升也得到了缓解。

“以后孩子的小名就叫芋头。”洀洀高兴道。

陆茂一头黑线。

陆家其他人不能进宫,二伯母有什么话,都通过陆落带给婕妤陆芙。

陆落心里没了大事,就围绕着这些小事打转。

“这样的宁静,也不知还有几年。”陆落就越发珍惜,至少格外珍惜和陆芙见面的机会。

将来事发,也不知陆芙会怎样。

陆落最担心陆芙了,因为陆芙是不会离开皇帝的。

皇帝没有好下场,陆芙岂能善终?

六月开始热了起来,骄阳似火,地面一层滚热炙烫。

陆芙身上不太舒服,在大热天里发温病,烧了起来。

生病之后,她很想念家里人,太后特旨召了陆芙的母亲进宫,让陆落陪同着。

陆芙多年未见母亲,和二太太抱头痛哭,伤心欲绝。

二太太只在宫里逗留了半个时辰,哭得伤心。

陆落在旁边看着,这时候她就很想念自己的母亲。

出了宫门,二太太擦了眼角的残泪,问陆落:“芙儿手上那么长的伤疤,是怎么弄的?那像是烫伤,而且是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