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帝王就明白了,这丫头是想让人冒充惠妃的人去刺杀蓝昭仪,从而让蓝昭仪对惠妃心生芥蒂,之后要套什么话,也就更轻松了。

“你不怕他们搞砸了,被人反咬你一口么?”

“不怕!”花春信心十足地道:“方才已经说过了,一旦有人失败,统统说是您的人。”

帝王沉默。

这谜一样的不怕死的胆量到底是哪里来的?

“诬陷当今圣上,是重罪。”

花春眨眼,指着旁边的几个宫人道:“这些都是您给的人,没有错啊。”

是他给的,但是也是给来保护她的,不是那么用的好吗?帝王抿唇,站起身道:“随你好了,朕渴了。”

“哎,马上给您倒茶。”

“朕要喝橘子汁。”

哈?花春撇嘴,这人是不是越来越挑剔了?橘子汁很难弄的啊!

“…是。”宫里他是爷,再难弄也得立马去弄。

下午的时候,瑞儿两眼放光地过来道:“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惠妃娘娘经常睡不好,所以最钟爱的是熏香一类的东西,别的东西她都不太感兴趣。”

“这样啊。”花春点头:“她宫里常用什么熏香?弄点来我看看?”

瑞儿点头,登登登地就又跑了,再次回来,手里就捧了七八个小盒子。

“都是有安眠作用的香。”她道:“御药房好几种珍贵的药材都被清和殿包了,专门制香。”

看了一会儿,花春道:“行吧,那就给她定做个好看的金质熏香炉。”

“是。”瑞儿应了。

晚上又下起了雨,花春安排好去酉阳宫的人,便缩进温暖的被窝,靠着皇帝继续看折子。

“不早点歇息?”帝王挑眉。

花春无奈地道:“您的折子还剩这么多,怎么好意思睡觉?”

“都是些没用的。”帝王淡淡地道:“不少人反对新式科举,洋洋洒洒几大本折子全是劝朕的,朕不打算理会。”

“这样啊。”花春点头:“每次有革新都必然会伤到谁的利益,也就必然会有反对的声音。皇上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即可,毕竟是您的天下。”

“嗯。”宇文颉应了,搂着她的腰道:“等朝中稳定下来,朕给你封个妃吧。”

微微一愣,花春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位份高些在后宫不易被欺负。”他道:“毕竟朕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哦…”花春点头,然后笑了笑:“也好,有妃位就可以出门乘肩舆了。”

帝王抿唇,嫌弃地扫她一眼。目光也太短浅了,妃位岂止肩舆这一点好处?

风大雨大,冷宫里的人凄凉极了。蓝昭仪虽然被帝王冷落了许久,但到底还是锦衣玉食地过着日子的,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睡床板,没被子的地步。

宫女带来的衣裳全披在身上也还是觉得冷,蓝昭仪委屈地坐起来,抱着胳膊直哭,刚哭没两声,就听见外头有人翻墙进来的声音。

“主子?”宫女也被惊醒了,连忙靠着她,瞪大眼看着外头。

一把明晃晃的刀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猛地将门栓给劈开了,吓得两人尖叫了一声。

瞳孔紧缩,蓝昭仪抱着宫女使劲大喊:“救命啊——”

然而,今晚的雨太大,没人听得见冷宫里的呼救,门口的守卫也急忙躲雨去了,来不及救人。

蓝昭仪就眼睁睁看着几个黑影夺门而入,明晃晃的刀直直地朝她伸过来。

“饶命啊!饶命啊!”她放声大哭,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黑影沉声道:“对不住了,为了娘娘的周全,您还是先下黄泉吧!”

惊恐地睁大眼,蓝昭仪连连摇头:“不要!我保证不会把娘娘的秘密泄露半句!你们放过我吧,我都已经在冷宫里了!”

刀架在脖子上,黑影按着她,声音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有死人才能保证不泄露半句。”

心里一阵阵绝望,蓝昭仪愤恨地看着他们:“真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的忠心娘娘会记得,以后会常给你烧纸钱的。”

谁要纸钱啊!蓝昭仪咬牙,左右看着,趁着押她的人没什么防备,反手猛地一推,将身后几个人叠着推得一个趔趄,然后拼命往外跑。

“站住!”身后的声音凶神恶煞,然而,却没有马上追上来。

第130章他人手里一把刀

蓝昭仪已经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自己的宫女都不管了,连滚带爬地从冷宫门口出去,没命地往宫道上跑。

身后的人急急忙忙在追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追上来。她惊慌之下也没想太多,就当自己被逼出了跑步潜能吧,一路往前飞奔。

“什么人!”快靠近养心殿的时候,终于有守卫将她拦了下来。蓝昭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道:“有刺客!”

守卫茫然,抬头往她身后看了看:“没人。”

蓝昭仪一愣,回头望过去,雨幕之中,追她的人当真不见了。

“你是哪里的来的?”守卫将她抓起来,问了一句。

“酉阳宫。”蓝昭仪哆哆嗦嗦地道:“但是你们别把我送回去,我要见皇上!”

这副样子还想见皇上?守卫是很不屑的,抓起她就要往酉阳宫送。

“放开我!快放开我!”蓝昭仪连忙道:“我有事要禀告花嫔娘娘,你们通传一声,她会想见我的!”

“花嫔娘娘在侍寝,哪来的空见你?”守卫嗤笑道:“还是先回去,明日再见吧!”

“不!”蓝昭仪惊恐地看着来时的路:“酉阳宫里有刺客,你们把我送回去,我会没命的!求求你们了!我在这里等也好!”

雨下个没完,她的发髻都散了头发全贴在脸上,看起来有点可怕。守卫好像完全不听她说的,执意要拉着她往酉阳宫拽。

“这是怎么了?”有个女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吵这么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花嫔回头,见是养心殿的宫女,连忙道:“我是蓝昭仪,我要求见花嫔娘娘!”

青袅撑着伞走过来,看了她一眼:“蓝昭仪?”

“对!你家主子白天还来找过我的,说要药方,我这里有药方啊!马上可以写给她,求求你,让他们不要送我回酉阳宫!”

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青袅道:“药方什么的,我家主子应该也不是很在意,你是那个被关在冷宫里的昭仪吧?这样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我…”蓝昭仪急了:“我还不想死啊!惠妃娘娘要杀人啦!”

青袅一愣,像是被她吓了一跳,然后看了旁边的守卫一眼,道:“这样吧,把她带进养心殿,放进侧堂里,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守卫应了,押着她跟着青袅往前走。

蓝昭仪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雨水泪水混成一团,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得比押着她的人还快。

主殿已经熄了灯,青袅将她带进了侧堂,拿了笔墨纸砚来道:“你说能写药方,那就写吧。”

蓝昭仪抿唇,看她一眼道:“我能在这里过夜么?”

“奴婢不清楚这宫里的规矩。”青袅有点茫然地道:“你要是想在这里过夜,那也行,等明日主子醒了,奴婢去通禀一声便是。”

看起来是个新进宫的宫女?蓝昭仪放心了,冷静了一会儿才提笔写。

“这是个什么方子?”青袅好奇地问了一声:“迷药?”

“你家主子要的,我不知道她拿去干什么,但是这方子给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声音还有点哆嗦,蓝昭仪明显是被吓得不轻,写出来的字都有点抖:“这方子不外传的。”

青袅似懂非懂地点头,看她写完了,便随意地收了起来,指了指床铺道:“您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说。”

“好。”

看见床和被子,蓝昭仪简直要被感动哭了,脱下湿衣裳,换了一件丫鬟的寝衣,便卷了进去。

青袅给她关上门,派人将门窗都看好,然后悄无声息地进了主殿,把方子放在桌上。

“行了,点灯吧,我没睡着。”花春的声音在内殿响起,吓了青袅一跳,连忙点燃宫灯,掀开隔断处的帘子,把药方递了过去。

帝王和花春两人都没睡着,接过方子,花春靠着皇帝仔细看了半天。

“你懂药材?”

“不懂。”

“那看来有什么用?”帝王抿唇,伸手把方子抢过来,扫了一眼:“迷药。”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我也知道是迷药,就是蓝昭仪糊我眼睛里那种。一般的迷药都是通过呼吸或者食道让人昏迷的,她这个竟然碰着点儿在眼睛里也能让人倒了,所以有点研究的必要。”

扫了两眼,帝王的目光落在一三个字上头:“山茄花。”

“嗯?”花春看了看:“山茄花怎么了?”

“宫里应该已经没有这种草药了。”帝王道:“山茄花虽然是药,却也能使人麻痹昏迷,以前被宫里不安好心的人利用过,出了人命,太后便下令御药房尽除此药,以其他药性相近毒性微弱的药材代替。”

花春惊愕,又看了那药方一眼:“宫里没有的话,她哪里来的?”

“这个…怕是得问惠妃了。”眼里有暗光流转,帝王看着她道:“宫里的物资分配,一向是她在管。”

惠妃?花春来了点精神,腰杆都挺直了。

本来觉得蓝昭仪把害她的事情一肩扛了,就没惠妃什么事儿了,结果这里还有一条暗线?

仔细想了想,她转头问青袅:“你记不记得今日瑞儿说了什么?”

青袅疑惑:“什么?”

“惠妃睡眠不好,喜欢熏香,所以御药房很多珍贵的药材都被她垄断拿去制香了。”花春挑眉:“她管着宫里的物资,那缺什么药材,会不会找人从宫外偷进?”

青袅一愣,想了想,点头:“有这个可能。”

“咱们先不急。”花春把药方放进青袅手里:“明日找御医来看看。”

“是。”青袅应了,脸上微红地看了看床上这两人,急急忙忙又退了出去。

感觉到希望的曙光在前方,花春心情好极了,躺下来一阵狼嚎。

帝王堵了堵耳朵,扯了被子上来将这不老实的人给压住,然后道:“喜怒总形于色,对你没好处。”

撇撇嘴,花春道:“要不是这里只有你,我会这么闹腾吗?肯定是一脸平静嘴角带微笑的那种好吗?”

微微一愣,帝王侧头看了她一眼,闭嘴不说话了。

轻哼了一声,花春笑眯眯地翻身,终于放心地准备入睡。

第二天,天刚亮,早起的御医就被拎到了养心殿。

“您看看这些香。”花春一脸严肃地问:“能分辨处里头有些什么香料和药材么?”

御医很无语,他是看病的又不是制香的。不过面前这位娘娘正得宠,不好得罪,还是只能仔细轻嗅分辨,一边分辨一边在纸上写名字。

等了半个时辰,花春拿起他写的东西扫了一眼,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山茄花”三个字。

连熏香里都有,那宫里定然是有的。

“有劳御医。”花春笑眯眯地颔首,让青袅送人出去,然后遣了宫人去御药房那边打探情况。

“娘娘。”瑞儿道:“蓝昭仪醒了,要求见您呢。”

“让她进来。”

“是。”

睡了一晚上,蓝昭仪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进来就老老实实跪下了:“花嫔娘娘,罪妾求花嫔娘娘救命!”

花春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了?”

“昨日酉阳宫进了刺客,罪妾差点没命。”蓝昭仪咬牙:“罪妾还不想那么早死,放眼这宫里,只有娘娘能救罪妾,所以…”

花春谦虚地摆手:“本宫只是个嫔而已,能救你什么?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私逃出冷宫,少不得挨板子。”

先前不是有拉拢她的意思吗?现在她都主动送上门了,她怎么还拒绝?蓝昭仪十分不能理解,抬头看着她道:“您不想知道罪妾为什么要对您下手了吗?”

微微一顿,花春道:“不是因为嫉妒?”

“不是!”蓝昭仪道:“是有人吩咐罪妾对您下药,但…后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与罪妾无关的。”

每个人都是给自己洗白的高手,花春淡然地看着她道:“就算你现在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什么了,那两个太监都是你宫里的。”

“他们是罪妾宫里的人没错,但却是惠妃送给罪妾的,根本不听罪妾的话!”蓝昭仪急道:“娘娘到现在还看不明白,这宫里到底是谁在一直对人下手吗?”

花春一脸茫然:“谁?”

蓝昭仪要被气死了,捏着裙角道:“是惠妃娘娘啊!”

“啊?”吓了一跳,花春满是不相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惠妃?”

“罪妾不是诋毁她,说的都是事实!”蓝昭仪眼睛都红了:“罪妾为她做了很多恶事,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被她赶尽杀绝的下场!事到如今,回去酉阳宫就是个死,罪妾还不如在死前把话说明白了!”

花春眼里满是怀疑地看着她,这样的目光让蓝昭仪更是气愤,开口便道:“一年前在暗地里指使杀害聂才人的便是惠妃娘娘,如今要用同样手段杀害您的也是惠妃娘娘,罪妾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第131章出过人命的山茄花5200钻石加更

刀?花春皱眉,一脸听不懂的样子:“对本宫下手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惠妃指使?”

蓝昭仪一愣,整个人有点泄气:“惠妃做事滴水不漏,除了口供,罪妾什么也无法提供。”

没有信物,也没有她之外的其他人证,要告倒惠妃的确是难如登天。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注定不是惠妃倒,就是她死了。

花春小声道:“本宫是不喜欢惹事的,平白无故的,也没必要跟惠妃过不去。看在你说了这么多的份上,本宫可以替你求求皇上,增派两个守卫在冷宫里。其余的,本宫也做不了什么。”

蓝昭仪有点着急,话都摊开了说了,花嫔竟然这么软弱?

“娘娘。”她连忙道:“以您现在身上的圣宠,只要用罪妾的口供,然后再找人查一查当初聂才人的案子,绝对能将惠妃娘娘拉下马来!”

“聂才人的案子…”花春犹豫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人证物证都该没了吧…”

“不!”蓝昭仪想了想:“当初动手绑聂才人的那些宫人,有几个被惠妃指给了罪妾,就在罪妾原来的宫里,现在不知道被分到了哪里。娘娘若是能找到,再加上皇上的信任,这案子是能翻过来的。”

青袅听得都傻了,开始还以为要想法子逼供或者怎么的呢,没想到蓝昭仪自己这么沉不住气,竟然一股脑全招了不算,还怂恿花春去告惠妃?

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装傻的样子,她忍不住叹息,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花春纠结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道:“好吧,本宫姑且试试。”

“多谢娘娘!”蓝昭仪满心感激地行礼,然后披上斗篷,跟着宫女回去酉阳宫。

走出养心殿她才反应过来,皱眉嘀咕:“奇怪,我谢她什么?”

有蓝昭仪的口供,加上山茄花的线索,花春觉得基本可以收网了!

找蓝昭仪宫里的宫人的事情,花春委托了秦公公去做,半下午的时候去查山茄花的人便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

“进贡到宫里的药材里,的确夹带了宫中禁止的山茄花,不过没有入御药房,直接送去了清和殿,做调香之用。”

“确定只流去了清和殿?”

“是。”

花春点头,立马麻利地整理证据和口供,然后等着酉时去给太后请安。

惠妃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只发现今早花嫔没有来请安,心下觉得她是越来越猖狂了,便收拾了一番,去太后那里吹吹风。

太后最近身子不佳,靠在软榻上不太爱说话,就听她话里有话地说了半晌花嫔的不是,最后道:“别的哀家管不着,在养心殿,皇上批阅折子比平时快了不少,昨儿还有老臣进宫给哀家说,皇上未曾沉迷女色,倒是比以前还更勤政了。”

作为母亲,她自然是不会关心后宫里谁争宠谁厉害这类的事情的,皇帝跟谁在一起不误政事,她老太婆就给谁撑腰。

惠妃一怔,尴尬地笑了笑:“陛下最近…的确十分辛苦。”

“要举行科考,哀家也觉得是好事。”太后道:“只是朝中还有不少人扯皇帝的后腿。”

这个“不少人”里头,李中堂便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心里沉了沉,惠妃闭嘴不吭声了。她只是李中堂的侄女,又没有多亲,哪里能指望她去给叔叔说什么好话?她的身份能给他带去好处,可他在朝中的立场,却是每每都让她在后宫难堪的。

可真是不公平。

“太后娘娘。”月见道:“花嫔过来请安了。”

“让她进来。”

“是。”

惠妃皱眉,起身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去,不解地看向门口。花嫔经常呆在自己宫里不出来,今早都不去朝会,这会儿怎么倒是来跟太后请安了?

花春面带笑容地进来,乖巧行礼:“嫔妾拜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