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花春与太后之间的隔阂,他还是有点不太舒坦的。虽然太后对他不是很好,但毕竟是亲生的母亲。

花春抿唇,心里也觉得憋屈,但看一眼皇帝的表情,挣扎了许久,还是起身去找青袅,象征性地给太后送点珍贵药材过去,聊表心意。

许贵嫔坐在太后床边,温柔地道:“德妃忙着帮皇上的忙,不能来侍药,嫔妾便来尽一尽孝心,还请太后莫要嫌弃嫔妾。”

太后皱眉,看了她一眼:“德妃在帮皇上什么忙?”

“您还不知道么?”许贵嫔道:“今年的晚宴是由德妃娘娘负责的,还有皇上看不完的折子,娘娘也帮着看一些。”

“荒唐!”太后猛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月见连忙过来帮她顺气,小声道:“您别太激动。”

“这叫哀家怎么不激动?女子就该安于后宫,哪里有帮皇帝看折子的道理?!”

“太后您不记得德妃娘娘到底是谁了么?”许贵嫔轻轻撇嘴:“看折子也是看习惯了的。”

对啊,她是花京华啊!宁太后心里一沉,表情更加难看。有王佐之才的花京华,变成女人得帝王独宠,在后宫都能把持朝政,再让她这么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行。”太后摇头:“月见,传哀家旨意,德妃不得再干预朝政,皇帝要改奏折,就去紫辰殿改!”

“这…”月见微微皱眉:“皇上恐怕会不高兴。”

“忠言逆耳利于行,管不得他高不高兴了!”

“是。”轻轻叹了口气,月见看了许贵嫔一眼,转身出去传话。

花春正在帮皇帝改折子呢,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太后有旨——”

帝王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跨进门来的月见,抿唇:“母后有什么旨意?”

看了看这殿里的情形,月见抿唇,将太后的话转达了。

“这样啊。”花春点头:“那皇上就回去紫辰殿吧。”

竟然没生气?帝王悄悄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想了想,母后这旨意虽然摆明是针对她的,但是没什么大错,花春这么懂事的人,能体谅也是正常的。

不过…

“朝政之事,朕自有分寸,请月见姑姑好生照顾母后,让母后安心养病便是。”

月见皱眉:“皇上还打算让德妃娘娘继续干政吗?”

“朕没有这么说。”帝王道:“但是朕已经过了做事要母后手把手教的年纪了。”

若要说德妃干政,他说没有,谁又有证据?好不容易有人能帮他分担一下看折子的压力,总不能留他一个人苦兮兮地在紫辰殿里吧?再说,现在他不看见她就觉得不安心,要是整天整天在紫辰殿看折子,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月见站了一会儿,点头应下,又将话传回了太后那里。

“嫔妾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许贵嫔摇头道:“也不知道德妃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皇上护她护得死死的,现在竟然连您的话都不听了。”

太后很生气,咳嗽了一阵之后道:“明日皇帝上早朝的时候,把德妃带到哀家这里来。”

“是。”

花春能感觉到太后的不满和敌意,但是谁让她这么没出息喜欢人家的儿子?所以在没找到合理的报复方式之前,花春都打算忍她。

但,忍是一回事,要对她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花春做不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万氏不是她的生母,也是她当做生母的人,这仇花京华报不了,只能她来报。

“娘娘。”

第二天的清晨,皇帝刚离开,青袅就一脸紧张地进来道:“太后派人来请您过去。”

看样子是拿皇帝没办法,打算从她下手?花春抿唇,收拾好了自个儿,想了想,拿了个簸箕来套在自己肚子上,当个盔甲护着,然后才带着瑞儿和青袅一起过去。

看见她身边的青袅,太后就更肯定花春的身份了,当下脸色就不太好看:“哀家也是傻,被人骗了这么久也不自知。”

花春礼貌地笑着,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怀着皇嗣,哀家就拿你没办法,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太后皱眉。

花春摇头:“臣妾做事一向守本分,从未肆无忌惮。”

“呵。”太后一拍床弦:“后妃干政,也算是守了本分?”

“臣妾没有干政,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替他整理折子而已。”花春道:“太后若觉得臣妾是那般有野心之人,那臣妾无话可说。”

许贵嫔在旁边轻声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太后沉了脸:“皇上一时糊涂,你若是聪明,就不该跟着他一起糊涂。哀家的旨意是什么样子的你也该知道了,后面该怎么做,还要哀家教你吗?”

花春抬头:“您的旨意不是给皇上听的么?”

找她干什么?

“你…”太后大怒:“你是不是存心来气哀家的?”

“臣妾没有。”花春摇头:“臣妾只是说实话,太后不爱听,那臣妾便告退了。”

“站住!”太后抄起旁边的药碗就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溅,花春险险躲过,皱眉看着她。

太后脸色难看得很,嘴唇也十分苍白:“你要是执意与哀家作对,那就别怪哀家容不得你了!”

心里微紧,花春表情没变,镇定地道:“臣妾没有与太后作对的意思,太后要做什么臣妾拦不住,只希望太后是当真为皇上考虑,而不是自私得只顾自己。”

第201章警惕心重点好哇

“自私?”许贵嫔睁大眼,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德妃娘娘竟然当面辱骂太后?”

花春一顿,皱眉道:“臣妾没有要辱骂太后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太后若光凭个人喜好给臣妾定罪,不顾皇上的感受也要与臣妾过不去,那便是自私。”

“好哇。”太后点头,拍着床弦道:“皇帝宠出来个不得了的,敢这么跟哀家说话了!”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旁边站着的宫人都直直地看向花春。月见皱眉,低声安抚道:“太后您别太动气,还在养身子呢。”

“她摆明就是来气死哀家的!”太后怒目:“仗着有个肚子,以为哀家不敢罚她了!这宫里说到底,哀家的位置比她高!就凭她今日说这话,哀家就有理由让她去外头跪一个时辰!”

“太后!”月见被吓了一跳:“德妃娘娘还有身子呢,哪里跪得起那么长时间?”

花春皱眉,心里暗道了一个糟,她今儿给肚子上了盔甲,但是没带护膝,现在让青袅去拿还来不来得及?

“嫔妾也不是要说德妃什么坏话。”许贵嫔坐在太后床边,低声道:“可是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德妃娘娘今日的确是做得不妥了,一个时辰跪不了,跪半个时辰就行了,给个教训,也体现出太后您的宽容。”

看了许贵嫔一眼,太后心知肚明这人跟德妃过不去,不过现在她的提议正好合了她的意,那不如就顺水推舟了。

“许贵嫔说得有道理。”她道:“德妃已经过分如此,再不罚说不过去,就出去跪半个时辰吧!”

月见皱眉,想开口替德妃求情,但看太后这有些青白的脸色,也开不了口,只能带着花春出去,给她偷偷递了个垫子。

“多谢。”花春朝她颔首,然后便跪了下来。

青袅神色很担忧:“您跪得住这么长时间吗?”

“这个好办。”花春表情严肃,语气却俏皮地道:“等会一觉得累了我就装晕!又不是傻大姐,谁还真给她跪一个小时啊?”

青袅点头,半个时辰之后皇帝也该下朝了,自家主子今日虽然有不对,但太后也没占着多少理,皇上应该还是会护着自家主子的吧。

正跪下呢,许贵嫔就出来了,脸上挂着十分无辜的表情,蹲在花春面前道:“德妃娘娘千万别记恨嫔妾,嫔妾只是知道太后身子不好,气不得,所以才顺着太后的话说的。”

花春看了她一眼,回了两个字:“呵呵。”

许贵嫔自然是无法领悟现代词汇的精髓,还当花春是在缓和气氛呢,于是接着笑道:“娘娘不怪罪嫔妾就好了,嫔妾会帮着娘娘继续照顾太后的。”

“你好好照顾便是。”花春道:“不用说是帮我。”

这一上来就扣个她的帽子,那万一把太后照顾出了什么问题,罪名是不是还得往她身上堆?

许贵嫔一愣,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扭身就进了主殿去:“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以前的低调懂事了。”

“怎么?”太后半睁着眼,满脸病容。

“以前的德妃娘娘经常来给您请安,帮着皇上送东西,连嫔妾都觉得她十分孝顺。谁曾想现在的德妃娘娘,竟然这么不尊重您,嫔妾方才客套两句,说会帮着她好生照顾您,您猜她说什么?”

“她说照顾您,与她无关!”

太后一震,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旁边的宫人问:“她当真这么说?”

宫人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于是点头。

眼神幽暗了起来,太后盯着某处想了许久,闭了闭眼:“真是个祸害。”

她喜欢皇嗣没错,也愿意扶生皇子的妃嫔上皇位,但是前提是得是乖顺的妃嫔。像德妃这种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还对她抱有敌意的妃嫔,就算怀着皇嗣也没用,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是个隐患。

“月见。”太后开口,低声道:“出宫去找些故人,等皇帝下朝,让他在紫辰殿里多处理一会儿政事。”

“…是。”月见颔首。

许贵嫔眼眸微亮,捏着手心里一阵暗喜。

太后的心狠手辣当年可是在后宫颇为著名啊,也就是在皇上登基之后,她才收敛了所有的阴狠之气,显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来。但她到底是怎么登上后位的,宫里可有不少传言。有说当时最受宠的庄妃是死在太后手里的,有说先皇也是太后送上路的。

不管是真是假,能坐稳皇后以及太后的位置,宁氏的手段没人敢小瞧。先前要顾忌皇嗣,未曾对花氏做什么,现在终于算是撕破了脸皮。

那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没跪十几分钟,花春就觉得腰酸背痛,看了青袅一眼,比了个手势。

青袅会意,配合地大叫了一声,伸手扶着她,花春顺着她的力道就躺进了她怀里。

“怎么了?”旁边有宫人过来看了看,青袅急声道:“娘娘昏过去了!”

宫人一愣,连忙进主殿去禀告,没一会儿就出来道:“将娘娘扶到侧殿去。”

青袅点头,将花春捞起来,手臂扛在肩上就往侧殿走。

躺上舒服的床榻,花春暗暗给青袅比了个“OK”的手势,青袅暗笑,伸手替她揉了揉膝盖,然后就听见外头的宫人道:“你们跟我来,去拿药。”

瑞儿和青袅都应了,跟着出去。花春轻轻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腰身,然后闭眼躺着休息。她这一晕可以晕到皇帝下朝,之后应该就安全了。

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冷不防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太后宫里的宫人吧,来看她情况的。

花春没睁眼,尽量让自己呼吸平缓。

脚步声到了她床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她就感觉一股子寒意扑面而来。

不对劲!

猛地睁开眼睛,花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动作却没来人快,那人一把长剑,猛地就朝她肚子砍了下来。

“来人啊!”花春尖叫,眼睁睁看着长剑砍下来,脸色都白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饶是外头的护卫听见喊声跑过来也是来不及了。黑衣人见得手了,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剑砍进德妃的肚子里了,那就算完工,立马拔腿就跑。

“娘娘!”月见姑姑从外头跑进来,一边让人去追刺客,一边朝花春奔过来,将她扶到自己身上靠着,看着肚子上的长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下手这么狠?剑身都砍进肚子里了!

“传御医,快传御医!”

花春气都不敢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外头骤然喧哗起来,瑞儿和青袅也赶了回来,全都傻在了一边。

“人呢?”回过神来,花春平静地问了一句。

青袅摇头,茫然地看向旁边的太监,太监呆愣地回答:“没抓着…”

就在慧明殿里也能遇见刺客,还是抓不着的?花春抿唇,看了月见一眼,伸手把肚子上的剑拔了丢到地上,然后坐直了。

“娘娘!”月见吓了个半死:“您的肚子!”

“没事。”花春摇头:“幸好今天带了点心眼出来。”

月见没听懂,或者说是被吓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

许贵嫔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脸上带着焦急,眼里却是幸灾乐祸,扑过来就问:“娘娘没事吧?”

“没事。”花春淡淡地答。

许贵嫔愣了,这怎么能没事呢?不是说剑都砍进肚子了么?

“御医来了!”外头喊了一声,月见回神,连忙让御医到床边给德妃娘娘看伤口,却见德妃将手一抬,道:“没伤着,你们与其担心本宫,不如把人抓着来得实际一点。”

一屋子的人都傻了,就见花春一边说一边将宫装的外袍解开,从肚子上取下一个超大的簸箕。

众人:“…”

那簸箕被砍了一条口子,好在质量过硬,加上里头还有一层棉布,完美地保护住了花春的肚子。

许贵嫔傻了,看了那簸箕半晌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后还在主殿里等消息,脸上一副千帆历尽的沧桑神情,听见脚步声,便问:“没了?”

月见走进来,神色复杂地摇头:“还在。”

还在?!太后瞬间不淡定了,坐起来皱眉看着她:“什么叫还在?受那么重的伤,她的肚子还能保得住不成?哪个御医有这么好的医术?”

月见抿唇,低声道:“没伤着。”

怎么能没伤着!太后皱眉,认真地看了月见好一会儿,后者无奈地拿了个簸箕出来:“德妃娘娘套着这个,的确是没伤着。”

瞪了那玩意儿好半晌,太后喘了口气,低头喃喃道:“哀家就说她城府深,皇帝还不信,竟然会用这种东西套在肚子上…”

月见沉默,这跟城府深不深好像没什么关系,只是警惕心重而已。

也亏得她重,不然今日就难逃此劫了。

“太后娘娘,接下来怎么办?德妃的意思是要全力抓那刺客了。”

第202章赔她奶奶个腿儿!

微微抿唇,太后咳嗽两声,道:“等皇帝下朝便是。”

皇帝下朝,肯定也会帮着德妃娘娘抓刺客,说不定还会迁怒太后啊。月见有些担心。

然而,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宇文颉退朝之后听见的第一个消息,不是德妃遇刺,而是:“太后娘娘急火攻心,病情加重,正昏迷不醒。”

心里微紧,宇文颉出了宣政殿便上了龙辇,让人快些往慧明殿赶。

“为什么会急火攻心?”

“听闻是与德妃娘娘有些冲突。”秦公公无奈地道:“娘娘怀着身孕,脾气难免差一些,太后又正病重,也不该叫娘娘过去的…”

好端端的,把花春叫去慧明殿做什么?皇帝有些担心,龙辇一到慧明殿就下来疾步往主殿走。

进去才发现花春不在,只有太后躺在内殿,苍白着脸闭着眼,旁边的许贵嫔一脸忧愁,看见他来便连忙跪下:“嫔妾给皇上请安。”

本是不能面圣的人,这也算沾着太后的光破了绿头牌的封印了。

挥了挥手,帝王没看她,只扫了太后一眼,问御医:“怎么样?”

“太后年纪大了。”御医叹息道:“经不起气,往后少让她老人家生气就好,药已经让人去熬了,还好救治及时,不然一口气缓不上来,也就…”

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御医没说,但帝王也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今日发生什么事了?”帝王看着月见问。

月见张嘴正想回答,却有些犹豫,就这一停顿的功夫,旁边的许贵嫔就抢着开口道:“让太后好生休息,皇上想听,咱们去外殿说。”

帝王颔首,跟着她去了外殿。

“今日太后娘娘是想让德妃过来请安,顺便看看她胎儿是否安稳的。”见帝王坐下了,许贵嫔便开了口:“结果谁知道话说得好好的,德妃娘娘突然话中带刺,讥讽太后娘娘自私。太后本就生着病,被她那么一气,便倒了。”

宇文颉皱眉,目光里满是阴霾地看着她:“无缘无故,她不会故意讥讽母后。”

许嫔一愣,干笑道:“皇上不信,可以问其他宫人。太后只是规劝她莫要插手朝政,武贵嫔便出言不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经过万氏的事情,大家都明白德妃娘娘心里不舒坦,有个疙瘩,本以为对太后的尊重至少还是要有的,但是不曾想,德妃的怨念竟然这么深,那万氏不是与她非亲非故么?”

帝王沉默。

万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又待她极好,两人感情深厚,花春要生太后的气,他很能理解。

只是,今日这么冲动的行为可不像她,把太后气病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等太后醒来,少不得要怪罪她了。

“德妃人呢?”

“在侧殿休息。”许贵嫔道:“太后一气之下让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谁知道德妃娘娘就晕过去了,太医说没任何大碍,但是娘娘就一直在侧殿躺着,没出来过。”

眉头紧皱,帝王起身便往侧殿而去。

“皇上。”秦公公在旁边小声劝道:“您息怒些,奴才听人说,怀孕的人脾气都不太好,容易冲动。德妃娘娘是懂事的,今日定然也不是她所愿。”

抿了抿唇,帝王点头。

女人是什么心思他不太了解,但是花春他知道,干不出什么忤逆的事儿,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花春还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后怕。这慧明殿里谁有能力来行刺,还能全身而退?一猜答案,她心里就有无边的怒火涌上来。

求皇嗣的是她,一个不满意要杀皇嗣的也是她,宁太后当真是只为自己考虑,压根不是真心担忧皇上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