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宇文颉头也没抬。

“嗯…太后有旨,让嫔妾过来问问您,关于羲王爷进京之事。”汤氏一脸为难,眼里就写着“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来的”这样的神色。

奈何帝王压根没看她,一听这话便道:“嗯,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汤氏很无奈,当即便转身去太后那里复命。

结果,在她去慧明殿的同时,许贵嫔就到了养心殿,眉飞色舞地对花春道:“嫔妾觉得,汤贵嫔当扣五分。”

花春正吃点心呢,被她这话给笑得差点咬着了舌头,强自镇定地抬头看她,好奇地问:“她犯什么错了?”

“对皇上忠心不足。”许贵嫔道:“明知皇上不想让羲王爷带兵进京,却为了讨好太后,去给皇上说情。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将皇上放在首位!”

好有道理的样子,花春点头:“本宫知道了,那就扣五分吧。”

许贵嫔心里暗喜,看着青袅去将旁边装置上的木块取走一个,嘴角上扬。

德妃自制的一个计分装置就摆在主殿旁边的架子上,由简单的长铁钉和带着小洞的木块构成,一个木块是五分,每个人名字下头有三根铁钉,每根铁钉上头四块木块,这样谁扣了分,来请个安就一目了然了。

许贵嫔觉得德妃心思很巧,完全没想过这玩意儿也是撩架的助力。

结果第二天汤氏来给花春请安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木块少了。

“这是为什么?”她自然不乐意了,一问花春情况,当下气得两眼翻白:“若不是她怂恿太后命令臣妾去,臣妾怎么可能主动去皇上那里找不痛快?”

花春一脸无辜,咬着甜饼看着她道:“这个本宫做不了主,你只有拿出证据来,本宫才能在她的‘品德’上头减去一块木头。”

是她小看了许贵嫔!汤氏咬牙,愤怒地起身离开。

当晚,许贵嫔宫里就抓出来个假太监。

“这不是本宫宫里的人。”许贵嫔皱眉:“摆明了有人想栽赃陷害!”

帝王表情麻木地听她哭诉了许久,又让人查了查宫里的名册,确定这太监的确不是许贵嫔宫里的,才安抚两句算是作罢。

“战况真是激烈啊。”花春伸手取掉许贵嫔的一块木头,一边摇头一边喊:“加油,加油!”

青袅失笑:“主子您这是坐着看戏不腰疼啊。”

“事实证明,坐着看戏也是会腰疼的。”花春捂了捂自己的腰:“这肚子越来越重,本宫当真是怎么坐都不舒坦。”

“要让人做个摇摇椅出来么?”

“得了吧,懒得折腾了。”花春道:“羲王爷马上要到京城了,除了应付宫里的幺蛾子,我还得花精力应付他。”

皇帝不一定能靠得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心软了,所以花春是打算和贺长安再商量一下的。

但是贺长安这几日好像都在忙,也就今天晚上有空进宫,花春让瑞儿去给皇帝打个报备,然后约了人在御花园旁边的暖房里议事。

又是许久不见,贺长安一身风采依旧,只是眉目间的沧桑感重了不少。

“二哥…是经历了什么事吗?”花春挑眉:“感觉变了些。”

贺长安微笑:“娘娘真是火眼金睛,最近微臣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当真是发生了不少故事。”

只不过,所有的故事都止于天明。

花春咋舌,倒也没多窥探人家隐私,而是开门见山地问:“羲王爷走到哪里了?”

“还有一日便到京郊。”贺长安神色严肃起来:“他带了五万人,其余藩王顶多只带了五千兵力。”

五万和五千的对比也太明显了,要说他带兵不是来造反的,难不成还是来看燕京的雪景的?

花春抿唇:“皇上现在是不允他的兵力踏进燕京范围,但是太后少不得要做些事情,有可能会有隐患。”

“这个微臣考虑过了。”贺长安垂眸,眼里映着窗外的月光,看起来温柔得很:“京郊附近的城池,微臣都已经安排好,会有人专门接待羲王爷麾下的士兵,一旦有什么动静,会立刻飞鸽传书来汇报。”

歪了歪脑袋,花春问:“京郊附近是不是有个屯兵重镇,地处山坳,临近大江啊?”

“娘娘连这个都知道?”贺长安轻笑:“是有那么个地方,叫冰洞,易守难攻。”

“那不如就让给羲王爷他们吧。”花春道:“可以放得下四五万的兵力。”

贺长安一愣,微微皱眉:“那么好的地方,让给他们做什么?”

“皇帝的兵力哪里都可以放,但是羲王爷的兵,就得挑这种地方。”花春道:“是个好地方,他才会同意。他同意了,燕京的安全指数起码能提升一半。”

贺长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冰洞有个特点,就是出口很窄。

第207章别浪费了

如果羲王爷的兵囤在那里,那么如果要有动静,光是从冰洞出来就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可以很好地给燕京留出反应的余地。

想了想,贺长安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微臣会去与他们周旋。”

“还有啊,这皇宫里,有没有地道啥的?”花春异想天开地问了一句。

结果贺长安很耿直地点头道:“有,紫辰殿下就有地道,直通葬龙山。”

还真有啊?花春咋舌,想了想:“那二哥你悄悄放点人去葬龙山守着啊,退一万步来说,宫里要是真出事了,那咱们还能有个退路。”

“应该不至于要到走地道这一步。”贺长安轻笑:“皇上还没有那么窝囊。”

“就以防万一而已。”花春道:“凡事都得考虑周全,先把最坏的打算预备好总不是什么坏事。”

想想也对,贺长安点头:“微臣出宫的时候会一并安排了。”

“嗯。”摸摸肚子,花春也算放心了,就算皇帝头昏脑涨,那他们怎么也能保个命。

“你…”贺长安开口,勾着嘴唇在笑:“最近都还好吧?”

花春一愣,仔细想了想:“不算好也不算坏。”

“听闻太后又与你过不去了。”贺长安轻叹:“你这洒脱的性子,在后宫要怎么混啊?”

“不怕!”扬了扬下巴,花春道:“太后不能把我怎么样。”

提起太后,贺长安垂了眼眸,犹豫了半天才道:“你若是有空出宫,可以去北山上看看。”

“北山?”花春挑眉:“我看燕京地图上说北山是坟山啊,有什么好看…”

话没说完,她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怔愣地看着攻玉侯:“在北山吗?”

贺长安点头:“选了个风水极好的地方,旁边还种了树陪着。”

眼眶有些发红,花春扯了扯嘴角:“多谢二哥。”

贺长安还不知道皇帝骗她说万氏已经离开京城的事情,她也好像快忘记万氏是真的被太后杖刑而死的了,鸵鸟果真是鸵鸟,只有被人拔出脑袋来才记得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氏要是在天有灵,得被她气死吧,还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完全舍不得分开。要是能托梦,她都一定会梗着脖子冲她大吼大叫。

干笑两声,花春心里满是矛盾。不记起来还好,一记起来,她就觉得好像偷了东西一样心虚。

“对了,这个给你。”见她表情不太好,贺长安伸手就拿了个护符出来:“静安寺里求的,平安符。”

花春一愣,接过来看了看,低笑道:“堂堂侯爷,也信这种东西?”

静安寺就在燕京郊外,符特别灵验,但是据说很难求,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想求个平安符,都必须虔诚地焚上一天的香。

“我不信。”他摇头,目光里满是温柔:“但是万一有用呢?”

身子微僵,花春抬头,认真地看了看他:“二哥…对我太用心了。”

“不好吗?”贺长安勾唇:“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你一个妹妹,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要真是哥哥对妹妹的好也就没什么了,花春尴尬地捏着那符,就怕他死心眼有什么别的想法。

“二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娶的女人吗?”她问了一句。

眼神微黯,贺长安道:“缘分未到。”

“缘分是得靠自己去找的。”花春道:“等的话,会等上很久。”

别开头,他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等不来就罢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花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怎么行?古人…我是说我们这里的人不是都讲究香火传承吗?你这样会被人非议的吧?”

“娘娘。”他站了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微臣就先出宫了,明日再来看您。”

“…二哥慢走。”花春站起来,看着他转身出去,僵硬地笑了笑。

青袅站在旁边,摇了摇头:“主子您傻了,侯爷明显是心里有您,哪里还有心思找什么缘分。”

坐回座位上,花春叹了口气:“就是察觉到了,所以才那么说。白耽误人家真是很可耻的事情,更何况我二哥还这么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多少姑娘抢着要。在我这已婚妇女身上花精力不觉得很浪费吗?”

“说是这么说。”青袅叹息:“但是爱而不得已经很可怜了,您还连爱都不许人家有,真够残忍的。”

花春:“…”

她觉得贺长安对她的感情转变可能是由兄弟情到知己再到说不清的感情,至于爱么,倒是没有那么深刻,可能就是一时想不通吧,毕竟曾经距离很近,结果生生错过了,是个人都会觉得遗憾。

摇摇头,花春扶着青袅的手走出去,低声道:“明儿就装病不见了吧。”

青袅一愣,道:“那您可得装得像一点。”

装病在后宫简直是必备技能,有什么装不像的?花春自信地挺了挺胸,她随意一躺就很逼真好吗?

结果第二天就打脸了。

贺长安带着益母草编成的观音像进宫,正想给花春一个惊喜,就听青袅说她病了,来不了御花园。

“生什么病了?”他皱眉。

青袅一本正经地道:“风寒,有些头疼脑热的,所以正躺着休息,没出来。”

“怀着身子得风寒没关系吗?”贺长安起身就往外走。

“哎,侯爷?”青袅道:“您不能这么随意进后宫啊。”

脚步一顿,贺长安立马转头去了紫辰殿,问皇帝要进后宫的旨意。

“她病了?”宇文颉一愣,抬头看他。

贺长安微微不悦:“皇上不知道?”

青袅站在旁边没吭声,主子这病得突然病得没有丝毫征兆的,皇上能知道就见了鬼了。

帝王起身:“朕同你一起去。”

冷汗都下来了,青袅连忙道:“主子不是什么大病,皇上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怀着身子的人,再小的病也当重视。”贺长安道:“你带路便是,不用多说。”

青袅:“…”

好吧,这下玩大了。

花春正躺在床上休息,冷不防听见外头一声“皇上驾到”,吓了个半死,连忙闭紧双眼,挤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宇文颉跨进门来,扫了一眼四周,沉声问:“御医呢?”

青袅连忙道:“已经让人去请了,估计还在路上。”

“太慢了。”帝王道:“秦公公,让冯御医也过来一趟。”

“是。”秦公公应了。

嘴角微抽,青袅同情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连冯御医都来,那这就不是装装样子可以混过去的了。

花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就是找个借口不见攻玉侯而已,怎么连皇帝也过来了?等会要是被御医揭穿她没病,是不是还得算欺君之罪啊?她是无辜的啊!

闭紧了眼,她想了想,演技高超地哼哼了两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皇上,二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贺长安眼里满是担忧,站在皇帝身后看着她:“听闻你病了,便过来看看。”

“没什么大碍的。”她虚弱地道:“皇上日理万机,二哥也有要事在身,不必特意过来看望,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贺长安皱眉:“娘娘生病是大事,必须查清楚是什么病,因为什么得的,是不是有人暗害。”

“…”花春呛咳了一声:“二哥想太多了,没那么复杂,就是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而已…”

帝王皱眉:“你睡觉又不老实?”

“睡着了之后没有意识,这个臣妾也控制不了的。”花春嘿嘿笑道:“总之没什么大碍,皇上和二哥还是去忙正事吧。”

“等御医来诊了脉我们再走。”贺长安道:“顺便也请娘娘把微臣送来的观音收下吧。”

啥?观音?花春侧头看了看,旁边还真有个草糊的观音,做得栩栩如生,味道也挺好闻的,看起来用的是药草。

“你亲手做的?”帝王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个不重要。”贺长安没正面回答,只道:“总归是对娘娘有益的东西。”

微微皱眉,宇文颉看了他一眼:“这种东西宫中也有,你不必特意给她送来的。”

“宫里怎么可能有。”贺长安挑眉,轻笑道:“益母草在燕京本就难寻,晒干凝像也是十分困难。况且,论泥塑,宫里还能有比微臣手艺更好的?”

果然是他亲手做的,宇文颉心里一阵烦闷:“你放着那么多公文不看,做这些东西?”

“在皇上心里,娘娘难不成还比不上公文?”

“朕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有些逾越了,长安。”

贺长安耸肩:“微臣就这么一个妹妹,连对她好也不成么?何来的逾越一说?”

真是…该死的兄妹名头!帝王恼怒,扯着贺长安便到了外殿:“朕一直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别让朕失望。”

“皇上太过敏感了。”贺长安无奈地道:“微臣只是想让娘娘好过一点罢了。”

“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帝王下巴微抬,半阖了眼看着他:“有些事你以为是对她好,也有可能反过来害了她。”

怎么可能害她呢?贺长安低笑,正想说什么,外头便有宫人道:“冯御医来了。”

第208章好一个德妃娘娘8500钻石加更

两人都住了嘴,帝王看着冯御医进来,便示意他去诊脉。冯御医一脸严肃地进了内殿,扫了一眼德妃的脸色,微微一愣。

花春干笑两声,心虚地将手腕递了过去。

冯御医开始把脉,帝王和攻玉侯两人也就在旁边看着。

把了一会儿,冯御医看了德妃好几眼,后者都是一脸讨好的表情。

“怎么样?”帝王开口问。

犹豫了一会儿,冯御医低声道:“娘娘可能是太疲乏了,好生休息即可,没有动胎气。”

不是说得了风寒么?帝王皱眉,贺长安也有些不解。

青袅低声道:“可能是已经好了吧,就剩下疲乏了。”

花春捂脸,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冯御医收拾了东西,行礼告退了。帝王看了花春半晌,像是明白了她的用意,神色缓和了下来:“你好生休息吧。”

“是。”赶紧捂着被子转身埋进枕头里,花春心里默念一百遍“啥事儿没有”,以化解尴尬。

贺长安跟着帝王退了出去。

“她是什么想法,你也应该看得见了。”走在宫道上,宇文颉低声道:“别让你的感情成为她的负担,就算是兄妹之情也一样。”

微微怔愣,贺长安垂眸,青白的披风被寒风卷得轻轻翻起。

“臣明白了。”

她都想要躲的话,那便是他不对吧。

因为妃位竞争的事情,汤氏和许贵嫔互掐掐得不亦乐乎,于是花春也就有了充足的精力准备迎接羲王爷的到来。先是给他准备宫殿,再就是暗中安排他的兵力驻扎地点。

羲王爷锲而不舍地向太后求情,太后也就想方设法给皇帝施压,要他答应京郊驻兵之事。帝王烦不胜烦,干脆闭门不见任何人。太后无法,只能找到花春。

“羲王爷已经进京,但那么多随从都在京郊之外进不来,这事你给哀家想办法吧。”

花春听得好笑,凭什么啊?凭你年纪大就可以任性妄为?

“太后娘娘。”她道:“在一百人之内,咱们可以称那些人是羲王爷的随从,但超过一百人,甚至有成千上万的人,那不叫随从,叫军队。大梁有明令,藩王带兵进京,不可超过五千人。羲王爷带了五万,自然只能留在京郊之外,这个臣妾也没有办法。”

太后皱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次进京的藩王这么多,不给皇帝一点保障怎么行?”

“只要羲王爷不带兵进京,皇上是十分有保障的。”花春微笑:“太后娘娘不是看不懂形势的人,只是被亲情蒙蔽了眼睛。平心而论,藩王之中也只有羲王爷能对皇上造成威胁,您为什么偏生还要纵容他呢?”

微微一愣,太后的神色变得不悦起来:“你就是不想帮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