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难不成是皇上拿刀架着逼着他造反吗?”花春挑眉。

孙留香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王爷不过是努力争取了一下,因为身在皇家,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大。”

“你闭嘴吧。”宇文羲沉声开口,抬头看着皇帝道:“这一回是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宇文劼淡淡地看着他:“你难道没有抱着母后会救你的侥幸吗?”

微微一愣,宇文羲抿唇。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侥幸,毕竟以母后那性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朕给过你机会。”帝王道:“你没有珍惜,直到现在跪在这里,朕觉得已经没有任何宽恕你的必要了。”

心里一跳,宇文羲不可置信地抬头,再往四周看了看。

太后不在!宇文劼当真想杀了他?

“赐你们一杯鸠毒吧。”帝王挥手,旁边就有宫人端着托盘上来,上头是一杯酒。

“一杯?”宇文羲皱眉:“什么意思?”

花春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喝这一杯就够了。”

孙留香愣了,歪了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羲王爷伸手将酒杯拿了下来。

“别!”她连忙抢过来:“就一杯,那我一个人喝了也可以吧?”

心口一震,宇文羲挑眉看着她。

他是要让她一个人喝的,没想到这黑胖子还这么积极主动。

花春不笑了,认真地看着她:“留香郡主,你觉得为一个男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孙留香抿唇,想了一会儿道:“妾身想让王爷活下来。”

“让王爷活下来的方法就是喝这杯酒,那妾身选择喝,有什么不对吗?”

十分简单的逻辑,听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怔,心里纷纷骂这傻子。她这么舍己为人,看看旁边的羲王爷,却分明是一脸解脱了的表情,半点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本王一定会记住郡主的大恩。”宇文羲说了这么一句。

孙留香一愣,呆呆地转头看了看他。

哪怕给一句挽留做做样子也好吧?反正她都是会喝的啊…

“傻子。”花春嘀咕了一声,挥手让人把酒杯撤了下去,然后道:“王爷与郡主的感情看起来…并不是相互的啊。”

孙留香僵硬地扭头看她。

很久以前德妃娘娘就给她说过,成亲要因为相爱才会有好日子过,她没有听。

仔细想想,她也的确没有好日子过,旁边这个人,好像跟她最开始看见的人不一样,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

垂了眸子,孙留香沉默了。

宇文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花春:“到底是要喝鸠毒,还是要如何?”

“不用喝。”帝王道:“你的封地会归到朕名下,所有军队全部交给霍子冲重新编制,保留你的王爷头衔,囚于白马寺终身。”

第227章那你去死吧

这样的惩罚的确是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他这么高傲的人,这摆明了是让他生不如死。

“皇上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宇文羲嗤笑道:“声名已毁,当个空头王爷受人欺凌,与死有什么区别?”

“你似乎有些误会。”帝王认真地看着他道:“朕就是单纯地想要你死,只是母后替你求情才让你有了活下来的机会,你要是觉得跟死没区别,那朕可以借你一把刀,你自尽的话,就算不得是朕不宽厚了。”

宇文羲:“…”

花春道:“羲王爷骨子里就有一种全世界都该围着您转的自信,不会体谅他人感受,也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性子,也难怪您坐不上皇位。”

微微有些恼怒,宇文羲道:“成王败寇,但本王是什么样的性子,还轮不到女流之辈评判。”

“哦。”花春点头:“那就请了。”

说着挥手,旁边的人上来就将他与黑胖子一起押住,要往外头带。

“任由这妖女在龙位旁边指手画脚,皇上的皇位也未必坐得稳!”挣扎了两下,宇文羲冷眼看着宇文颉道:“她可是欺瞒过君主的人,皇上不治其欺君之罪,反而让其继续狐假虎威,就不怕祸水误国?您这费尽心机守住的皇位,坏在一个女人手里可值得?”

宇文颉一顿,侧头看了花春一眼。后者一顿,努力摆出一个祸水的样子,往他这边一靠,妩媚地眨了眨眼。

微微打了个寒战,帝王平静地扭头看着下头的宇文羲,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若她当真误了国,那朕也认了。”

花春一愣,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下头的孙留香也是一惊,呆呆地跪着看了皇帝一眼。

这话是认真的吗?

宇文羲愕然了片刻,随即有些恼怒:“你要是这么不在意这江山,为什么不让给我?”

摇摇头,皇帝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道:“朕很在意江山。”

“…”宇文羲皱眉,在意江山还把江山当儿戏?

正打算反驳两句,却听得他下一句道:“但是朕更在意她。”

花春坐在旁边,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要说这种肉麻的话来气死宇文羲了,但是当真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感动,扁了扁嘴,差点红了眼。

怀孕的女人果然是感性的,明知道这是说着玩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

孙留香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上头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愣愣的一动不动。

她小时候曾经问过自己的母亲,什么样的人才是可以托付的?母亲说,如果你爱上一个渔夫,那就看他肯不肯把捞到的鱼都给你。如果你爱上的是一个农夫,那就看他肯不肯把收获的粮食都给你。

但,如果你爱上的是一个帝王,那就别想了,帝王什么都不会给你,而你要付出很多东西。

因为这些话,所以她从来没有要入帝王家的念头。

但是今天,她竟然听见一个皇帝说,比起江山更在意一个女人。

有些荒唐,但是…也让人好生羡慕。

宇文羲被堵得没了话说,哽了许久才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若是满朝文武听见您说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个你不用好奇。”帝王摆手:“他们是不会听见的,你说出去也没人信,还是早点回白马寺吧。”

后头的宫人上来两步,将羲王爷重新押住。他身子僵硬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走了。

孙留香起身,下意识地要跟上去,但是走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怎么?”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宇文羲回头看了一眼,嗤笑道:“郡主要是吃不得苦,那就不必跟着本王受罪了,本王一封休书送你回去便是。”

这傻子被他利用了个彻头彻尾,一直没察觉,今天在这儿说了这么多,他也摆明踩了花京华的套,多半是该对他死心了吧。

也好,现在他不用再和和王爷套关系了,也没必要应付这个黑胖子。

孙留香抬头看了他一眼,宇文羲的表情还是满带嘲讽,不曾正眼看她,但是余光又好像在瞟着。被人扣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嗯。”沉默了一会儿,她转头看着花春道:“我父王与羲王爷是同罪吧?就算王爷休了我,我似乎也不能免罪。”

“嗯。”花春点头:“只是和王爷那边的惩罚要轻一点,不过是摘了王位贬为庶民而已。”

不用一辈子被关起来。

“好。”孙留香点头:“那就让王爷休了我好了。”

微微有些意外,花春看了她一眼。开窍开得这么快?她还以为起码得跟着去白马寺缓冲几天才能明白呢。

宇文羲嘴上嘲讽人家,实际也是没想到这黑胖子会当真这么轻易地要抛弃他,一时有些怔愣,狼狈地将头扭到一边,沉声道:“休书回白马寺便写,郡主可以在这里稍侯。”

“多谢王爷。”孙留香朝他行了个礼。

这回不用人押了,宇文羲自己就走了出去,背脊挺得很直,带着他所有的骄傲,跨出紫辰殿去。

花春看了孙留香好几眼,正想说跟她聊聊天呢,肚子上就是一暖。

宇文颉面无表情地道:“你该好好休息了。”

又休息?她有些哭笑不得:“最近臣妾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光在休息了。”

“你肚子大起来了。”斜了那肚子两眼,帝王皱眉:“别到处乱走。”

挑了挑眉,花春看着他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问:“您是不是觉得臣妾这肚子走多了会掉下来啊?”

帝王沉默,然后认真地抬眼问她:“不会吗?”

这眼神是霸道总裁宇文颉少有的呆萌瞬间,花春看得一愣,接着就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

被她笑得心惊胆战,帝王伸手就按着她的肚子:“别闹!”

“不是…所以您这两天走哪儿都帮我托着肚子,是怕它太沉了会掉?”花春笑皱了脸问。

第228章不是很喜欢

帝王抿唇,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朕没见过人怀孕。”

她的肚子越大,他就越觉得慌张。人好好的肚子凸出那么大一块,还那么重,万一动的时候不小心一磕着,那不得痛死她?还有走路,肚子一直往下垂,她这样的小身板,万一撑不住给拉得砸地上了怎么办?

花春笑够了之后伸手,拉着他的手捏了捏,眼里跟含了星星似的亮:“放心吧,它是不会掉下去的,您要是实在担心,可以想点别的分散注意力,比如臣妾这怀着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宇文颉一愣,十分自然地道:“应该是男孩儿。”

“为啥?”花春挑眉。

“因为皇子贵重。”他道:“你的肚子真的很重。”

花春:“…”

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什么男主深情款款地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这种剧情只会在狗血档里,瞧瞧这宇文大爷多实诚,心里想啥就说啥,还是个大写的重男轻女!

她不高兴了:“臣妾更喜欢女孩儿。”

“为何?”帝王不能理解地看着她:“女人难道不都盼着生儿子?”

“女儿比儿子贴心。”扬了扬下巴,花春道:“与其生个臭小子气死我,不如生个乖丫头招人疼。”

帝王抿唇,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万一生的是个臭丫头呢?”

花春咬牙:“女儿随父亲,皇上这是对自己不自信?”

“不,一般女儿家都像生母,朕只是…”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宇文颉顿了顿,勉为其难地道:“要不然你以后再生个女儿吧。”

去你大爷的!花春横眉,抱着自个儿的肚子就站了起来:“你要儿子你自己生去,这一胎是臣妾自己的女儿!”

说完一扭头就准备往外走,结果才发现,孙留香还站在大堂中间。

伸手抹了把脸,花春朝着她瞪得很大的眼睛笑了笑:“方才本宫与皇上是在表演相声,郡主可以不必往心里去,现在随本宫回养心殿去坐坐吧。”

回过神来,孙留香连忙点头,悄悄看了帝王两眼,然后提着裙子就跟着花春往外走。

传说中大梁的皇帝不是寡言又暴戾的么?方才她是眼花了耳朵聋了还是在做梦啊?那位子上坐着的男人话又多又温柔,难不成是个假皇帝?

想想也不可能啊…

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在走的人,孙留香忍不住开口问:“娘娘是怎么做到的?”

“啊?”花春还在生闷气呢,被她问得一脸茫然。

“皇上对您很好。”孙留香低声道:“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翻了个白眼,花春气哼哼地道:“他那是不把我当人看,就当个子宫养着呢。”

“…啊?”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嘿嘿了两声,花春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一起走:“听闻郡主跟着羲王爷有段日子了,为他也做了不少事情,可有什么收获?”

孙留香撇嘴:“要是有收获,今日还会是这样的结果么?”

就差一封休书,两人就什么关系都没了。

花春有些唏嘘:“你很喜欢他?”

挠挠头,孙留香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很喜欢吧,就是碰巧嫁了这么个人,所以想对他好点儿。但是我对他好吧,他好像不是很喜欢。”

每次的摔跤项目摔得她真的很疼,她也不是听不出来羲王爷那是嘲笑,但是自个儿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也实在有心无力。

花春有点惊讶:“不喜欢他你还傻不愣登地要和他在一起,为他做那些傻事?”

问完不等孙留香回答,自顾自地就嘀咕道:“对了,人的本性里就有付出精神,尤其是女人,也许不是很喜欢,为了按照偶像剧爱情剧里的情节发展,也会对一个人很好,继而感动自己。你也是那样吗?”

孙留香明显是听不懂她说的这些话的,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能和王爷在一起的话,我就对他好,不能在一起了,那就简单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被关白马寺,也就是说我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还顶着这一身肥肉在人家眼前晃也是挺膈应人的,趁着还没夫妻之实,我去民间找人嫁了不是更好?”

竟然是这么想的?花春咋舌,她还以为这傻姑娘对宇文羲用情很深,打算好好开导来着,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豁达,拿得起放得下啊。

这样她就好办多了。

“那此番和王爷犯谋逆罪,被摘掉王爷的头衔,你有什么看法?”

孙留香耸肩:“是我不对,带着父王站错了位,愿赌服输,皇上还给我们父女留着命,已经是万分仁慈了。留香与父王心里,定然都会怀着感激。”

“你这样懂事,错过你倒是羲王爷的损失。”花春啧啧两声,满意地拍了拍手。

虽然今儿极力向留香郡主证明羲王爷对她不是真心是有她个人同情的成分在,但是主要原因还是希望和王爷与留香郡主能够迷途知返,这样和王爷封地的交接就要顺利多了,也不用太担心余党的问题。

看来事情进展得还真是顺利。

孙留香朝她行了个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继续问多余的话了,就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花春高兴之后也觉得有点尴尬,本来打算回养心殿慢慢说的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就解决掉了,那接下来该说啥?

干笑了两声,花春抬头望天,正在想话题呢,孙留香就很自觉地道:“前头是岔口了,留香跟着姑姑去宫门口等王爷的休书吧,娘娘怀着身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微微一愣,花春点了点头,仔细地扫了这黑胖子一眼。

孙留香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心思可真细腻啊。

这样心思细腻的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留在宇文羲身边帮他,要不是因为喜欢,那又图个什么呢?

“王爷。”宫人将纸笔都放在了宇文羲面前,然后垂手等着他写休书。

宇文羲有些生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概跟那黑胖子这么耿直的抛弃有关系。

那么丑的女人,竟然都没有对他死心塌地?

笔拿在手里,怎么都落不下去,等了一会儿,他问:“郡主现在还在宫里?”

“回王爷,据人说是在宫门口等您的休书,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宫人低声道。

哼,那就让她等着好了。

把毛笔一放,宇文羲道:“本王累了,睡一会儿再写。”

宫人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想说什么,却见他径直起身进了内屋。

无奈,只有等着。就算羲王爷没了实权,身世也成谜,好歹太后还活着呢。只要太后活着,谁也不敢小看了羲王爷。

于是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宇文羲懒洋洋地睁开眼,问了一声:“她现在在哪儿?”

斩水拱手道:“方才有人过来催了,说郡主还在宫门口等着。”

微微一顿,宇文羲黑了脸:“在宫门口等了一晚上?”

斩水点头。

胖就算了还丑,丑就算了还傻,等到那么晚了就该知道他在故意拖延,还在宫门口等?跟在山洞门口淋着雨等他的那一坨蠢肥肉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竟然问他要休书!

嘀咕了一阵,宇文羲想了想:“你去问问郡主,还要休书么?”

这一晚上说不定就后悔了正在等他去问呢?

斩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去问了,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来回话:“郡主要休书,请王爷稍微快些送去。”

心里爆了声粗口,宇文羲冷哼一声走到书桌边,随意写了点东西就塞进了信封:“少个丑王妃,本王也少受罪。”

这是真的,自从娶了孙留香,背后嘲讽他的声音就从来没断过。他们以为他想么?要不是和王爷势力大,谁会多看那黑胖子一眼?

“王爷。”旁边来了个姬妾,委委屈屈地道:“这里的屋子好破啊…”

羲王爷皱眉,脸上有些过不去:“你们以为是来享福的吗?咱们现在是被圈禁!要是觉得不舒服,那就滚出去!”

姬妾吓得白了脸,连忙退到一边去。宇文羲挥了袖子就往里走,独自坐在床边生闷气。

生着生着,下意识地就往门口看了一眼。

往常他生气,坐在屋子里要不了一会儿,那黑胖子就会踩着高跷进来的,以后终于是没有了,他不用看那种滑稽的表演,也不用在气得要命的时候还要被逗笑了。

不过…抿抿唇,他还是忍不住会想,那胖子到底是因为艰难的处境选择离开他的,还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越想就越较真,宇文羲转头还问斩水:“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