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眨了眨水润的眸子,眸中泛起惊异,不过到底也是没敢说什么。

他既然要用,那旁人原也说不得什么,当下忙亲自起身,要用自己的汤碗给容王再盛。

可是她刚要起身,容王就伸出一个手指,轻轻阻拦了她,清冷的眸子带着笑意,开口道:“你剩下的那些,我来尝尝就好了。”

阿宴顿时满面羞红,她看看四周围,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她为难地望向容王,却见他昔日清冷的面上挂着一点笑意,温暖得仿佛这冬日里融融的太阳,就那么望着自己。

紧紧攥住那汤碗,她咬牙,心道,你既要喝,那就喝吧。

想着这个,她勇敢地上前,亲自将汤碗奉到了容王面前,伺候着容王喝汤。

这人,其实也没多大年纪,不过已经是身材挺拔,英俊异常,靠近他时,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阿宴紧紧握着那汤碗,用汤勺盛了一碗汤,举起来到他嘴边,却见那精致的嘴唇削薄。一时忽然想起,他往日总是神情冷清,只是极偶然的时候,会把唇抿成一条直线,还有极偶尔的时候,会笑那么几下,笑起来真是好看。

容王深沉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就着她手里的汤勺浅浅地尝了一口。

阿宴深吸了口气:“好喝吗?”

容王依然神情淡淡的:“好喝。”

阿宴低头:“哦,那你……”

难道他要一直让自己这么喂他,刚举着喂了一勺,手都酸了。

容王垂眸,扫向她紧攥着那勺子的手,纤细柔白的手,握勺子都握得要发抖了。

他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来,道:“给我盛一碗,我自己来喝吧。”

听到这话,阿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容王来了后,阿宴吃个饭都觉得不自在了,于是也就随意只吃了一点。容王对此自然是看在眼里,当下垂眸望着面前的汤勺,也没多说什么。

用过膳后,就该收拾收拾进宫了。这成亲第二天,怎么也得进宫去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啊。

当下阿宴非常有自觉地望向容王:“殿下,我伺候你更衣吧?”

如今容王身上穿得是一身月白色家常便服,虽则穿上去看着越发衬得他玉树临风,要多俊美有多俊美,可是到底不适合穿着进宫面圣啊。

容王见她殷勤的样子,眸中流露出笑意,挽唇笑道:“好。”

其实要说她伺候,还真轮不到她做什么,一旁早有侍女将容王要穿的朝服收拾妥当,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她只需要一伸手,侍女便将朝服拿起,递到她手里。

阿宴拿起朝服,踮起脚尖,为容王更衣。

他太高,比自己高上许多,这样穿衣服可真费劲啊。

好在容王非常配合地伸展手臂,于是她只要帮他将胳膊伸到袖子里,然后再穿上就好啦。

因为本朝尊崇火德,皇室的龙袍就都是绛红色的,容王的这个绛红色比皇上御用的绛红要浅淡一些。这袍子前后都是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又有五爪行龙各一团,袍底边角都是祥云的边纹。

容王这个人原本生得肌肤如玉,实在是好看,这几年在外打仗,倒是历练得肤色深了,就跟上等蜂蜜一般的颜色,看着倒很是诱人。

偏生他又生得身形挺拔,英姿卓尔,此时穿着这绛红色龙袍,真是看着就威严尊贵,俊美绝伦。

阿宴抿唇,轻轻笑着,低头小心地从一旁侍女手中取过腰封来为容王戴上。

容王微垂眸,望着低首为自己束上腰封的阿宴,只见她低头间,细软的头发在肩头和背部轻轻散开,露出里面纤细白皙的颈子。

他眸中颜色微深。

阿宴为他戴好腰封时,一旁的侍女已经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有各色宫绦玉佩等物。

阿宴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抬头仰视着他,低声道:“殿下今日要佩戴什么?”

容王不语,却探手捉住阿宴软滑的小手,阿宴微怔,湿润的眸子带着不解:“殿下?”

容王握着阿宴的小手,哑声道:“就戴那块散紫飘翠的玉坠吧。”

阿宴闻言,微楞,心便轻轻沉了下去。

64|洞房之后

转首望过去,果然见那托盘中,在形形色色上等玉佩中,就有那个和她的如来坠成一对儿的玉坠。

容王见她这般神情,不解地道:“阿宴,怎么了?”

忙抿唇一笑,阿宴摇头:“没,我也喜欢这个。”

说着这话时,她怕容王再问起来,忙取了那块玉佩,细心地为容王佩戴上了。

做完这些,阿宴也忙去了更衣室,在惜晴的伺候下,穿戴装点上了。

因为今日要进宫的,又是当了容王妃后的头一次,她自然是按照定制盛妆华服。

如此装裹下来,已经是未时了,阿宴也怕容王等急了,忙出来,却见容王正淡然地坐在靠窗的那个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从容地看着。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他犹如雕刻一般的面容上,为他深刻俊美的五官镀上一层淡金色,他就这么坐在那里,行云流水,富贵从容,真跟一幅画儿般。

听到阿宴出来,容王抬眸望过去,却看她盯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不由轻笑了下。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

阿宴见他这般笑,又有些怔怔的。

心道他以前冷得很,说话动不动绷着脸,还总是凶巴巴的,如今倒是和蔼了许多,难道竟然是打仗打多了,把人性子改了?

容王见此,当下起身,走到阿宴身边,挽起她的手:“有话就说。”

被这么问,阿宴情不自禁地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呢。”

容王挑眉:“怎么不一样?”

其实阿宴也说不上来,只好低声含糊地道:“就是不怎么让人害怕了。”

听到这个,容王静静地望着阿宴,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阿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我不希望你怕我。”

阿宴低头,轻轻点了下头,道:“嗯,我知道。”

*

容王挽着阿宴的手出了暖阁,却见外面早有软轿在等着,阿宴上了轿,容王却径自上了一旁的一匹黑马,当下两人前往容王府门口。

坐在软轿上,阿宴透过软轿的帘子,看向一旁,一路上自然会经过那处精心设计的长长回廊,她一下子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经过那个回廊的情景。

那时候她是忐忑的,没有软轿,就用脚跟随着王府的嬷嬷走过那里,前去拜见她那位当了王府侧妃的妹妹。

有一次,她正走在那里,却有动听的琴声从廊壁的孔洞里传来,似有若无断断续续的,那曲子非常古怪,和往日所听的完全不同。她心里存疑,有心要问,便随口问那前来迎自己的嬷嬷。

那嬷嬷看了她一眼,却说,那应该是容王殿下在听风阁弹琴,至于弹的什么,就不知道了,左右是寻常人不弹的曲子就是了。

她当时一听是容王殿下在弹琴,就不好多问了。

坐在软轿里的阿宴,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真得不必再想过去,现在的自己,无论怎么磕磕绊绊,还不是顺利嫁给了容王殿下,没有什么曼陀公主,也没有两个侧妃。哥哥也是那么的争气,是燕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俊,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今早容王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下。

软轿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总算来到了二门,此时王府的马车早已经收拾妥当,一旁粗实仆妇和小厮侍卫等都恭敬地守在那里呢。

此时骑着马的容王早已经到了马车前,见阿宴过来了,便望向软轿这边。

阿宴见此,忙在惜晴的扶持下,下了轿子,谁知道她一只脚刚迈下轿子,便觉得两腿酸软得厉害,两腿之间也是疼,那里脆弱得很,昨晚被人在那里好一番鼓捣,仿佛依然残留着一种饱涨的酸疼感呢。如今她这么一迈腿,便催发了那疼那酸,人就那么一歪,差点摔倒在那里。

幸好惜晴扶着她呢,倒是不曾真得摔倒,只是踉跄了一下。

她惊魂甫定,却觉得腰际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拦住,然后呢,她竟然被悬空抱了起来。

若是在房里也就罢了,可这是二门外啊,周围多少侍卫小厮看着呢!

她面红耳赤,攥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放我下来。”

可是容王没有放下她,只是径自迈步,抱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里是极其宽敞舒服的,比王府的马车还要宽敞许多。其实这马车也是有制式的,天子为六匹马的座驾,王侯为四匹马。这敬国公府和容王,虽则都是四匹马的马车,可是这马车的宽度长度的定制却又有不同。

容王府的这马车明显宽敞许多,且里面布局更为合理,装饰也更为精美华贵。

容王长腿一迈,进入了马车中,可是并没有就这么放下阿宴,反而是揽着她,让她半躺在了马车里的软座上,一旁又拿了一个引枕,让她靠着。

阿宴见这尊贵的容王殿下对自己伺候如此周到,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忙摇头道:“我没事的,只是刚才有些腿软。”

容王清贵的面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却只是将打量地目光移向了她的两腿,然后慢慢往上移,最后落到了她两腿间。

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想拿什么遮盖下,可是却又有些欲盖弥彰。

良久后,容王的目光终于移开,轻“咳”了下,却是问道:“昨晚很疼是吗?”

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目光落在马车上的挂壁柜上,而没有看阿宴。

阿宴想起昨晚的迷乱,真是连喘气都有点艰难了,她低着头,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只好胡乱地点头道:“有一点疼吧……”

容王伸手,握住阿宴的。

阿宴只觉得那往日总是凉凉的手,此时烫得厉害,心里一慌,就想躲开。可是容王并不让她躲开,紧紧抓住,不放。

容王依然没有看阿宴,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个挂壁柜,哑声开口道:“下一次,如果你觉得疼了,记得告诉我。”

听到这话,阿宴微诧,忍不住抬起眸来看向容王,却意外地捕捉到他耳边一点淡淡的红。

一时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甜蜜,想着他干嘛看都不看自己,其实可能想起昨晚,也是不好意思的吧?竟然同自己一样?

阿宴抿唇轻笑了下,忽然就觉得作为自己夫君的容王,或许真得没什么可怕的。

笑了下后,她随即想起昨晚的疼,忽然又有点小小的委屈,于是又微微嘟嘴,如蚊呐一般的声音道:“我说疼,你就不弄了吗?”

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昨晚她开始的时候是忍着,后来呜呜咽咽的低叫,最后甚至开始啜泣。她是有点怕了,怕了他好像野狼一般生猛的动作,于是她情急之中,都用拳头捶打他了,捶他的背,挠他的背,可是他的身体那么坚硬,她推不动,捶不疼。

至于挠,也许根本也没挠疼吧!

她这话一说出,容王是良久没答复的,半响后,他忽然抬起胳膊,将她半搂在怀里,然后抬手拨开她发鬓上垂下的珠坠儿。

那珠坠儿都是上等宝珠串成的,莹润柔泽,就那么垂在她鬓发间动荡在她后颈上。

那后颈,是他曾经见过的,纤细柔软的颈子,真仿佛初春亭亭玉立的小苗儿,你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容王低首,用唇轻轻地吻上她那颈子。

阿宴是半伏在容王怀里的,他胸膛很厚实,靠在那里倒是舒服得很。

只是如今她怎么也舒服不起来,他灼烫的吻和喘息就落在自己后颈上,紧挨着敏感的耳边,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颤儿。

而更可怕的是,他好像喘息开始粗重起来。

阿宴还敏感地感觉到他下面的变化。

阿宴抿紧了唇,浑身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容王用他暗哑的声音,低声喃道:“阿宴,我只是亲一下,不碰你。以后你若是喊疼,我就不碰你了。”

说完这个,他顿了下,轻轻啃了下她的后颈那细白的肌肤,终于又开口道:“昨夜,我确实有些过了。”

这话一出,阿宴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就连昨晚残留的那酸楚那疼痛仿佛都缓解了许多。

她抿唇笑着,笑得心里甜丝丝的,不过她是谁呢,她是顾宴,那个得理不饶人的顾宴。

于是她笑着,低声道:“那今早呢?”

今早,难道不是更过分嘛!

昨晚都三次了,今早还不放过。

今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必然是新晋的容王妃贪图床笫之欢,然后又睡懒觉,以至于到了未时才进宫向皇后请安!

容王听到这话,吻着她脖颈的唇微顿了下,当下也忍不住挽唇笑起来。

他放开了她的颈子,用臂膀揽着她,温声道:“今早我确实也有些过分。”

阿宴只觉得那他那温柔的语调,真跟春风一般,吹得她心都化开了。

她怎么以前只觉得他这个人不可琢磨的清冷和遥远,就不知道他还可以这么温柔地说话,哄得你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于是她笑得眉眼弯弯,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候了。

65|进宫

容王府的马车实在是太舒服了,当然也可能是紧靠着的这个容王肉垫实在太体贴,一路上没怎么觉得颠簸,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

这马车自然是不好直接进入宫中的,于是容王牵着她的手下来,又换了辇车,一起往内殿走去。如此走了一炷香功夫,来到了正阳门前,容王挽着阿宴的手道:“我要去摄政殿去拜见皇兄,你自己去拜见皇嫂吧。”

阿宴点头:“嗯,我明白的。”

容王当即下了车,一旁已经有侍卫牵了马来,是皇宫内的御马,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皮毛锃亮,一看就不是凡种。

容王站在辇车旁,却并没有立即上马,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却又俯首过来,对阿宴道:“你过去了,就坐一坐,说会儿话就出来。到了那里,不要乱吃东西。”

阿宴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不会乱吃东西的。”

容王定定地望着阿宴,他忽然想起初初见面时,那个六岁的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眸子。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以为你会嘴馋。”

阿宴顿时觉得有点冤屈,再次认真地道:“真的不会。”

容王忽然笑了下:“好,我知道了,你不会嘴馋。”

说着这话时,他陡然伸出臂膀,大手似有若无地滑过了阿宴的腰肢。

阿宴的腰肢,那真是婀娜小蛮腰,若说起来,容王的两只修长大手那么轻轻一握,就可以将那细腰握在手里的。

可是让阿宴羞惭的时候,尽管那腰肢依然纤细,可是却已经是用手能捏出小肉肉来了!

明白了容王的意有所指,阿宴脸颊上泛出红晕,她咬唇,颇为羞惭地道:“我赶紧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容王明白她的尴尬,当下也就不再逗她,起身,环视身后,身后的侍卫太监等,每一个人都在低着头。

他们努力地低着头,恨不得把头低到土里去。

也许他们还恨不得捂上耳朵,装作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容王倒是不在意的,当下翻身上马,和阿宴告别,径自前往勤政殿了。

******

却说阿宴目送着容王骑马离开,自己一个人赶往皇后所住的翊坤宫。其实这皇后是她堂姐,往年也是见过的。皇后这个人不若大少奶奶一般见谁都亲,也不若大太太一般总是刻薄尖锐。

这皇后,即使当年是宁王妃的时节,也总是一副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样子。

等闲之人,她自然不必计较。

这样的皇后,对阿宴一向是视若无物,偶尔眼睛扫过,也只是矜持清淡的一笑。

阿宴是万万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和这个高傲的堂姐成了妯娌,还要以弟妹的身份前去拜见她,向她请安。

一入这翊坤宫,便见这里严阵以待,显然是早已知道阿宴要过来了。

待到了殿上,却见皇后姿容华贵,端坐在正中,高高在上地望着前来拜见的阿宴。

阿宴跪下,态度恭敬地向皇后请安。

皇后矜持而疏远地笑了下,示意她起身。

阿宴见此,也就没客气,当下起来。

若是按照常理,她这是以容王妃的身份过来,怎么也该赐座的。抬眸望过去,看起来这皇后娘娘是没打算让她坐下的。

皇后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王府上住得可习惯?”

听到这话,阿宴忽想起,这如今的容王府,那可是自己这大堂姐苦守了十三年的地方,不曾想自己竟然成了那里的主人。

她抿唇一笑,轻声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