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只有人家当皇后的去打理后宫,可没听说过当兄弟的去插手皇兄的后宫之事。

容王拧眉,无奈地看着阿宴:“王妃,难得你还会激将法。”

阿宴听到这话,当下也见好就收,忙奉上一个甜美的笑来:“永湛,要说起来,五姑娘若真进了宫,我岂不是要喊这妹妹一声皇嫂?这怎么听怎么怪,你若是能阻止了,那就别让她进宫吧,好不好?”

容王难得见她这么软糯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我明白。”

他挑眉,复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收敛了笑,淡淡地道:“不过,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是。”

阿宴听到这话,忽然想问你刚才到底在画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她到底没说,只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一时晚膳上来了,满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阿宴低下头,一边默默地用膳,一边想着心事。

容王抬眸望向阿宴,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扫过桌子上的菜,却是以为她并不爱吃,沉吟了一下,终于道:“阿宴,你不是喜欢吃这个桂花莲子糕吗?今晚特意为你做的。”

阿宴笑了下,望着容王道:“嗯,殿下费心了。”

说着这话,她尝了一口那桂花莲子糕,味道是甜蜜柔腻的,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日竟然不觉得非常喜欢。

可是容王从旁看着呢,他专注地望着阿宴,清冷的眸中带着一点温暖。

阿宴感觉到容王的殷切,倒是不忍让他失望,于是勉力吃完了那一块糕点。

待用过膳后,左右也没事,容王便从在那檀木桌前看书,阿宴呢,想了想,便拿出旧日在家里时的绷子,把那绣了一半的一幅花开富贵接着绣绣。

容王在窗前,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从书中抬起眸来,看一眼阿宴。

阿宴自从吃了那块桂花莲子糕,便觉得胸口那里闷闷的,低着头绣了半响,越发觉得肚子那里窝着个什么,难受。

她深吸了口气,忙叫惜晴端来一杯茶水。

容王听到这个,目光唰的一下子扫过来,皱眉问道:“你不是睡前喜欢喝牛乳杏仁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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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并不爱喝茶水的,更何况是这个时节,眼看着就要就寝了的。

此时惜晴已经捧了一个茶盏给了阿宴:“姑娘小心些,晚间茶水还是少喝,免得半夜睡不踏实。”

阿宴抿着茶水,倒是也不愿意让他担心,当下笑道:“今日怕是贪吃吃多了,有些克化不好,想着茶水能消食。”

容王拧眉:“你晚间也没吃多少,怎么就克化不好了?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阿宴忙摇头,想着这也原本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冷不丁吃了那糕罢了,当下便道:“三更半夜的,没得折腾人。”

容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还是正好,便道:“倒也不麻烦,我府里就有一位,原本是周游四方的大夫,是极有名的,这几年他腿瘸了,便一直被我留在府中,若是你有什么不适,我便叫他过来。”

阿宴心知自己不过是吃了甜腻堵的,哪里愿意请大夫呢,况且喝了点水,也觉得好多了,当下坚持摇头:“我如今喝了一口茶水,感觉好多了。”

容王看过去,见她脸色尚好,也就不说什么了,当下也不看书了,过去揽着她道:“那早点上榻歇息吧。”

阿宴点头:“嗯。”

两个人分别洗过了,这才换了中衣上榻。

容王到底是年轻,这几日又是正和阿宴好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要一次的,有时候甚至兴致来了,都要折腾到后半响。

这一晚也不例外。

阿宴开始的时候尚觉得没什么,后来容王动作狠了,将她弄得身子一耸一耸的,她便觉得有些不适。再到了后来,她是恨不得容王赶紧完事儿,可容王却是搂着她,越战越勇的样子。

她忍不住低叫了声,泣声喊着他停下,可惜在黑暗中,这声低叫却被容王误以为是掺杂着痛苦和欢愉的那种,于是容王越发搂着她的腰肢,更加将她折腾得厉害。

她就在这剧烈的颠簸中,越来越觉得的难受,拧着眉忍着。

再到了后来,容王终于结束了。

阿宴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将容王推开,趴在床边上干呕了一番。

容王见此,倒是一惊,一边帮着阿宴捶背,一边忙喊人掌灯。

一时外面守夜的丫鬟都过来了,忙着拿痰盂的,忙着捶背的,也有赶紧递上来茶水的。

容王在那夜灯的朦胧照耀下,只见阿宴脸色苍白苍白的,额头上还滴着汗。

因为事出匆忙,他如今身上只披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胸膛那里还是赤着的,那宽阔贲发的胸膛上还有着亢奋过后的汗珠。

他就这么在极度的欢愉过后,拧着眉,在那朦胧夜灯下,望着他的王妃狼狈地趴在那里,干呕得不成人样。

阿宴呕了半响,其实也没呕出来什么。

容王面无表情地命人去叫了大夫。

那大夫也是住在王府里的,如今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拽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跑过来了。

待这大夫来了,阿宴这边其实也感觉好多了,当下丫鬟放下了帐幔,大夫号了脉,又请求看了下脸色,这才道:“不过是贪吃,胸脘痞闷,腹中胀满罢了,我开个消食健胃的方子就是了。”

当下大夫去外间开了方子,自然有丫鬟跟随前去配药了,这大夫又留下了一盒越鞠丸,说是消食健胃的,让王妃没事可以吃一粒。

如此折腾一番,阿宴倒是觉得胃里好了许多,不再那么难受了。

可是抬头看向容王,却见他铁青着脸,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阿宴见他脸色不好,当下试探着开口:“殿下?我们重新歇息吧?”

容王僵硬地抬眸,望向阿宴,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宴见了,一怔,想着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鼓起勇气,牵起他的手,温声道:“殿下,今晚,今晚原本是我的不是,不曾想搅扰了殿下歇息。”

朦胧的夜灯中,容王棱角分明的脸庞铁青,深沉的眸中挣扎着深沉的无奈和痛苦,他的拳头攥紧了又放开,放开后又攥紧。

半响后,他深吸了口气,凝视着阿宴,终于沙哑地道:“你好好歇息,不要想太多。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明日再过来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宴正想着的时候,却见容王陡然起身,连外衣都不曾穿,就这么披着那中衣,大步地往暖阁外走去。

见此情景,阿宴顿时明白,这竟然是要和她分房而睡?

一下子,她两脚冰凉,头晕目眩,整个人仿佛直直地在望下坠,一直坠,仿佛坠到了万丈深渊。

此时容王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推开门,声音暗哑:“我先去抱厦那边睡吧。”

说着,他迈步,就要离开。

阿宴手脚冰冷地望着这一切,仿佛一下子回忆起了前世。

她和那沈从嘉,仿佛一切都是从分房而睡开始的。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嘶吼,她不能这样。

于是在容王的脚即将迈出去的时候,她猛地迈开脚步,跑向了容王。

她跑过去,紧紧地后面抱住容王的后腰,硬是抱住他,不让他走。

此时门已经开了,外面刺骨的冷风就这么吹过来,吹到容王那赤着的胸膛上,胸膛上的汗珠也迅速消失殆尽了。

身后,骤然的娇软和温暖就这么贴上来,用她那倔强而柔软的力道,搂着他遒劲的腰杆。

容王垂眸,看向自己腰间那柔软的小手,暗哑地道:“阿宴,放开,这几日你不舒服,我们先分开睡。”

阿宴喉咙间带着哽咽,她硬是搂着他,倔强地道:“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容王叹了口气:“阿宴,放开好吗?”

阿宴听到他这么说,拼命地摇头:“不放,我就是不想放,我一放开,你跑了怎么办?”

她摸索着,努力地去抓容王的手,却觉那大手竟然冰冷。

她赶紧用自己的小手摸着,拢住,低声道:“永湛,别走。”

容王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陡然将她抱起,关上了门。

他将她抱着,放到了床边,深沉难懂的眸凝视着阿宴:“阿宴,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宴一下子流泪了,她紧抓着容王的手:“永湛,你是阿宴的夫君。”

容王抬起手,温柔地帮阿宴擦掉眼泪,不过脸上依然是冷硬的,眸子里也是沉沉的冰冷和无奈。

此时此刻的容王,是阿宴无法看懂的。

她陡然想起过去的种种,仿佛从一开始,从这一世的容王自她生命中出现的那一刻,这个人身上就充满了诡异和奇特。甚至那两次夜晚出现的身影,她至今都不敢去细想,只能想着那原本就是一场梦。

阿宴怔怔地望着容王,清澈的眸子里甚至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她在祈求他,不要离开。

容王的心顿时仿佛被什么揪住了,揪得剧痛,痛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开了位置。

他陡然抱住阿宴,紧紧地将阿宴抱住。

“阿宴,其实我一直想对你好,你知道吗?可是我总是做不好,一直都做不好。”他的声音痛苦挣扎,甚至带着几乎让人难以相信的哽咽。

从上一世就没有做好过。

77|容王的表白1

他给了沈从嘉大好的前程,是希望她既然嫁了人,那就有个前途似锦的夫君,能够有个像样的诰命,能够不必为生活中的琐碎烦忧,可是谁知道,沈从嘉的骤然发达,却使得阿宴的婆母自视甚高,使得沈从嘉开始利欲熏心。

本来沈从嘉和顾宴也算是举案齐眉,夫妻相得益彰蜜里调油,可是自从沈从嘉发达后,沈家的后宅多了无数的妾室通房,阿宴的性子,根本不适合那样勾心斗角的生活,从此后过得憔悴狼狈。

他在皇后的纠缠下,纳了四姑娘为侧妃,那个容貌上其实有一点点像阿宴的姑娘。

他自始至终没有碰过那个四姑娘,因为觉得有点像,所以不愿意去碰,仿佛碰了,总是会毁灭心中那点白月光。也因为觉得有点像,所以一直待她倒是好的,该给的赏赐,从来没少过,任何事上从不曾委屈她。

当然他更有一个私心,这到底是她的妹子,对她的妹子好,其实也是对那个敬国公府好,是想着她好歹有一份依仗。

可是谁知道,被他放在后院里娇养着的四姑娘,却仿佛一步登天般,竟然开始拿着这个去将阿宴踩到了脚底,几乎是穷凶极恶地欺压着。

更不曾想到的是,那个不曾被他宠幸过的四姑娘,就那样窥破了他的心事。

四姑娘也许恨过他吧,可是再恨,她也不敢如何对九五之尊的他,于是便把矛头指向了阿宴。

阿宴一辈子没有生出过孩子,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曾想过。

毕竟,到了后来,其实他也渐渐地学会不去关注那个女人了,再怎么曾经痴狂地暗暗迷恋过,那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别人养在后宅的妇人,是他臣子之妻。

他并不是一个昏君,干不出强抢臣妇的事儿。

后来他碾转知道她一直不曾有出,也只是暗暗叹息了下。

那个时候,一切仿佛已经淡了,他已经学会在和臣子把酒言欢的时候,探究地听着他们说起家事,听着他的宠臣说起自己的后宅。

他高高在上,俯瞰着这熙熙攘攘的纷争,不动声色。

他有时候会回到他在王府的听风阁,站在那高高的地方,品着一盏香茗,望着碧波湖边那两株盛开的桃花,想着曾经那个摇落了一树桃花的刁蛮姑娘。

除此之外,他其实已经开始学会刻意不去关心,不去想。

可是一直到有那么一天,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忘记曾经那么深刻地偷偷喜欢过一个姑娘的时候,传来了消息,说是沈夫人去世了。

她是病死的,在一个凄冷的冬夜里,死前的情境,惨不忍睹。是他亲手抱着她冰冷的身子,放入棺木之中。

那也是上一世的他,唯一一次那么抱着她。

很多关于一个少年花前月下那不可让人知的心思,那注定无望的绮想,她不知道。最后他那么绝望而茫然地抱着她,她也不知道。

临死前,她是睁着眼睛的,手里攥着那个要送给别的男人,可是却无法送出的荷包。

后来,他坐在寂寥孤清的御书房,一点点地翻开侍卫送过来的卷宗,去看着这一切的一切,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后悔和痛恨还有自责。

想着如果没有自己,她该有怎么样的人生!

是不是其实她会有个平凡的夫君,一辈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沈从嘉那个人,若不是骤然发达,或许也没有那资本去花天酒地的。

至于四姑娘那人,若不是自己捧了她做贵妃,或许就在皇后失去依仗的时候,也就匆匆改嫁给个普通人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以为的对她好,那么也许其实她不会把人生过得那么潦倒。

而更让他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她之所以十几年来不曾有过一男半女,这竟然都是有缘由的!

而这一切,都是缘于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发天子雷霆之怒,囚禁了四姑娘在天牢里,又罢黜了沈从嘉,上了黥面之刑,又砍去双腿,流放到遥远寒冷的北方边塞,让他饱受痛苦和折磨。

容王紧紧抱着阿宴,一向稳定从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眸中泛着深沉的痛意。

这一世,其实他是想对她好的。

他开始觉得,似乎把她放到任何男人手里都不放心。

沈从嘉自然是不行的,威远侯这个人富贵乡里出身,两个人若真要在一起,那性子未必适合,至于那表哥阿芒,更是不行,连点权势都没有,一个区区商人,说不得那天就倒台了。

看来看去,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护她爱她。

可是如今好不容易娶她进门,他是努力地想着哄她开心的,想着给她最好的。

结果呢,看她,竟然因为自己贪一时床笫之欢,不舒服了也忍着,于是弄到这步田地!

更不要说她此时眼眸中的祈求了。

容王揽着怀里的阿宴,忍不住喃喃地道:“阿宴,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只要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高兴就行,只要你喜欢……”

阿宴震惊地听着容王的呢喃,那充满了悔恨疼惜柔情的呢喃。

她被他箍得特别紧,就那么紧地箍在胸膛上,半分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听着他甚至带了祈求意味的话语。

良久后,她终于有些受不住了,觉得胸闷气短,细弱地道:“殿下,你放开我吧……”

声音犹如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小猫。

紧抱着阿宴的容王,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紧皱着眉头,怔怔地道:“阿宴,你要离开我了吗?”

阿宴诧异地摇头,她被他箍得胸口难受,忍不住咳嗽着:“没,永湛,你弄疼我了。”

容王一听,连忙放开了阿宴。

阿宴总算能吸气了,当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已经被箍红的胳膊。

容王坐在那里,也不敢碰阿宴了,就从旁那么怔怔地凝视着她。

就在这时,外间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公孙大夫开的越鞠丸到了。

容王听了,当下吩咐她们进来。

进来的却是惜晴,手里捧着一个瓷瓶,里面就是越鞠丸,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掌着灯,一个捧着托盘,托盘里是温水。

惜晴偷偷地看了下床上。

只见阿宴坐在那里,身上穿着洒花的银白色中衣,一大把乌亮的黑发垂在胸前,眼圈儿是红的,脸上看着还有泪痕,嘴儿抿着,跟个兔子一样。

容王坐在外侧,半边身子侧着,那样子看起来是在哄着阿宴,只是虽则是哄着,那脸色也冷得很就是了。

看样子倒是两口子在怄气。

当下惜晴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就要伺候阿宴吃药。

那边容王见惜晴走近了,也并没有挪开的样子。

因为阿宴在里侧,容王是在外侧的,那么大的一个人挡在那里,倒是把惜晴弄得不知道是进还是退了。

她不能直接对容王说你让开,我要给王妃喂药,也不能说就一直干等在那里。

阿宴见此,挪动着身子,就要出去,谁知道容王却伸出有力的臂膀,揽住她道:“我来喂你吧。”

这话一出,一旁的两个丫鬟都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