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跑过来笑,笑得坏坏的:“要说起来,殿下这才成亲没多久,新婚燕尔的,这就要出兵打仗,唉,真是可怜!”

顾松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觉得这群人说话不对,平时军营里说话糙,什么粗话都说,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呢,当下忙唬道:“你们这群混帐玩意儿,谁敢再乱说,小心我要你们的脑袋!”

谁知道他这话却没唬住人,其他人越发大笑起来。

98|1.城

这一日,阿宴正在房里忙着针线,却听到传禀,说是镇南侯过来。

虽则是男女有别,可是到底是亲兄妹,当下阿宴就命人带了顾松过来花厅,她稍穿戴了下,便去见哥哥。

到了花厅里,却见哥哥正在那里品茶呢。

他一个金刀大马的刚猛男儿,往日也不爱喝茶的,如今宽大的手捏着一个小茶盏,看上去再用力的话都可以把那茶盏捏碎了。

阿宴一见,就不忍住笑起来:“哥哥,倒是要你久等了。”

顾松抬头看向妹妹,却见妹妹笑得温柔调皮,眼眸里都是清澈的幸福,顿时放心了许多。

他嘿嘿笑了下,道:“这不是后日大军就要离开了,我特意跑来看看你。”

阿宴点头,嘱咐道:“你出门在外,凡事儿自己上心,别说不该说的话,若是有什么事儿,别多问问容王。打仗的时候,也别只知道往前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和我怎么活。”

顾松自然是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现在也是侯爷,带兵打仗也不是直接跑过去砍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宴还是担忧:“那总是打仗啊,打仗哪里有不冒险的事儿呢。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就是。”

这是拼前程的事儿,顾松是靠着军功封的侯,如今要打仗了,他是不可能不去的。

要说起来也是可笑当没权没势的时候,只能拿命去拼那富贵,如今已经富贵安泰,就只盼着他能平安一世了。

可是阿宴也明白,自己担忧的这些,总归是妇人之见,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要出去拼搏的。

一时看着自己这虎虎生风的哥哥,想着他如今的锦绣前程,总是怕他万一出个意外。若真有个闪失,还不知道母亲怎么伤心呢!

想着这个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哥哥,这是前些日子去庙里求的平安符,还有我做的一个荷包,你收着吧,挂在身上。如今阿宴已经不求你立什么不世战功,只求你能无过,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回来。”

顾松当下点头:“妹子放心,我还等着以后抱我外甥呢!”

阿宴听着这个,面上微红,笑了下:“如今战事紧,哥哥的婚事怕是又要耽误了,你这一走,母亲难免心烦的。”

顾松自然是明白这个:“如今母亲见了我总是要絮叨一番,我这一走,她难免跑来找你絮叨,你忍着便是。”

阿宴望着哥哥那副好像多憋屈的样子,顿时又笑,可是想着哥哥离开,又有些笑不出。

顾松见妹妹这般模样,知道她担忧,当下抬手,便想拍拍妹妹肩膀,可是后来反应过来,此时的妹妹长大成人,都已经是容王妃了,原不该如此,当下后退了一步:

“阿宴,你送我的这护身符和荷包,我自然是好生佩戴着。我这次出去打仗,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阿宴点头笑了下,一时兄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顾松看时候不早,想着晌午之前还得赶回军营,也就匆忙告辞而去了。

谁知道这顾松到了军营里,恰好遇到容王有事儿找他,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跑过去大帐了。

进了大帐,容王却是说起此次出征的路线图以及军备等事儿,这两个人商量了许久,眼看着晌午饭时候了,容王便留他一起吃饭。

吃着饭的时候,顾松想起妹妹,不免看着容王道:“殿下,我今日去看我妹子,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啊!”

容王淡定挑眉:“哦?”

顾松愁眉苦脸:“她担心我啊,一再叮嘱我小心。还说只要平安回来就好什么的,也真是妇人之见!”

话虽这么说,但看起来他很是受用的样子就是了。

容王淡定地喝下一口粥,并不言语。

顾松豪爽地啃着一块牛肉干,道:“阿宴还给了我一个护身符和一个荷包!也亏得她细心,怀着身子,还记挂着我。”

荷包?

容王这下子粥也不喝了,优雅地擦了擦薄唇,淡淡地望着顾松。

顾松纳闷地望着容王探究的目光,以为他好奇呢,便擦了擦手,掏出那荷包和护身符:“你看?阿宴打小儿就特认真地学绣花儿,她绣的这兔子,多好看啊?”

容王的目光落到荷包上,望了一会儿,终于闷声道:“你那不是兔子吧!”

顾松低头,看了半响,摸着下巴疑惑:“我猜的,其实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啊。”

当天晚上,容王回到家里,脸上就不太好看,神情淡淡的。

阿宴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笑着道:“今天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啊,晚膳已经备好了。”

容王淡道:“你吃了吗?”

阿宴摇头:“之前吃了些点心,也喝了点汤羹,倒是不怎么饿了,所以等着你回来吃。”

容王眼也不抬一下:“以后不必等我。”

阿宴微怔,不过还是点头道:“我如果饿了,自然就先吃些了。你眼看着要离开了,我就想和你一起吃晚膳。”

容王眸中微动:“明日我不必去军营了,休息一日,后天大军就拔营出发了。”

阿宴听了,眸中露出喜悦:“这样也好。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的,我都很少看到你,明日你好歹能在家里陪我。”

当下夫妻二人用了晚膳,晚膳是极丰盛的,每一道菜依然是那么精致,阿宴自从那日听了容王的话,也尽可能地多尝几道菜。

用过晚膳后,容王坐在那里看书,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屋子里的阿宴。

阿宴走来忙去的,一会儿说你出门在外,应该带上这个,一会儿又说,你一个人在外,可不要忘记那个,说来说去,可真是好一番嘱咐。

容王也不说话,就一一点头应了。

如此好一番嘱咐后,阿宴总算安静下来,坐在那里开始绣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容王的目光远远地落在她的绣品上,看来看去,好像是个红色的,却不像是荷包的样子。

一时之间,容王的下巴有些收紧,眸中也有几分失落。

阿宴一边绣着那红色的什么,一边抿唇笑着,笑得很温柔的样子。就这么低头绣了半响,她忽然招呼容王:“永湛,你过来看看,这个绣得如何?”

容王绷着脸,闷不吭声地过去,低头仔细地看了一番:“这是什么?”

阿宴洋洋得意地道:“这是一个肚兜,给我们孩儿做的。我想着她出生的时节,应该恰好是今年立秋时分吧,我就在这肚兜上绣了菊花和月亮,你看,怎么样?”

容王抿着唇,不说话了。

阿宴听他没动静了,诧异地抬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一张石头一样的脸。

她纳闷地望着他:“这是怎么了,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容王面无表情地摇头:“没。”

说着,又回到窗前看书去了。

阿宴这时候也绣不下去了,她打量着窗户灯下的容王,终于发现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落寞。

她忙下了床,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坚硬的脊背,用自己绵软的身子贴上去:“怎么了,后天你就要走了,是不是生气我不陪你说话,反而去绣肚兜啊?”

容王低哼一声,不说话,也不回头。

阿宴歪头,从侧面打量着容王那冷硬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那坚硬的下巴:“乖,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搂着你陪着你吗?”

容王下巴动了动,依然不吭声。

阿宴见此,便偎依着撒娇,开始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儿。

暖香软玉的,阵阵馨香在鼻端萦绕,细微的灼烫气息滑过敏感的耳朵,容王的气息有些紧,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

阿宴见此,娇哼一声,干脆再接再厉,伸手轻轻地扯他的脸颊,用两只手扒开他那个无情无绪的嘴角,口里逗着道;“来,笑一个啊,给王妃我笑一个!”

容王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下巴微紧,抬手捉住她软滑纤细的手,沙哑低嘎地道:“阿宴,别惹我了。”

她如今发现怀孕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是软玉在怀,每每在夜晚里血脉贲张,不过也只能强自忍下。忍了这么两个月,他整个身子已经犹如绷紧的弦一般。

她这么绵软的小手那么轻轻地一逗弄,那弦几乎都要断了。

偏偏再怎么难耐,也是白搭。

大夫说三个月后就可以行房事了,可是他到底有些担心,阿宴看起来也是不允许的样子。

阿宴看这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宝贝得很,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意外。

阿宴见他终于不再绷着了,便忙亲了亲他的下巴,软侬地道:“到底怎么了啊?好好的,看你那张脸,给冻了冰一般。”

容王却不想说话,便搂着阿宴,将脸埋到她的馨香中,低声喃道:“阿宴,我想你。”

他的声线中,有一丝紧绷的颤抖。

他搂着阿宴腰肢的手,微微用力,让阿宴绵软挺翘的臀紧紧贴向自己。

于是阿宴就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的紧绷,感觉到了他的渴望,那么嚣张的渴望。

阿宴如今怀了孩子,其实身子比往常更为敏感了。

她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叫,两只胳膊紧紧去环住那挺阔的脊背:“永湛……你是不是想要?”

容王定定地搂着她,只让她感受自己的贲张,却不说话。

于是阿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他耳边,低低地道:“永湛,我帮你,好不好?”

99|8.14

这一晚上,闷不吭声的容王殿下在他王妃的纤纤玉手和唇齿下,那张绷了两个月的弓,得到了满足的释放。

在他最激昂的时候,他狠狠地封住阿宴的唇,霸道而肆虐般地吻着。

不过当然了,也就是吻而已,再往下,阿宴不让,他也不敢了。

当一切慢慢平息下来的时候,容王满足地合着眸子,半躺在那里,在他光滑坚实的胸膛上,那个刚才将他折磨得欲生欲死的小女人,正调皮地玩着他的一点茱萸。

其实他不想让她玩,因为她玩来玩去,最后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可是她要玩,他又不能不让她玩。

这真是一件无奈的事儿。

略有些无奈的容王,仰着脸,半合着眸子,低哑地道:“阿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便把岳母接过来照顾你吧。她一个人在侯府里怕是也无聊。”

阿宴点头:“嗯,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容王沉默了会儿,又道:“我这一去,至少要几个月,府里的事儿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寻常时候你也少出门,遇到什么事儿,你也不必担心。每过几天,宫里的御医会过来给你把脉的,我已经特意叮嘱过了,让首席御医过来给你请脉,你也不用操心,只要把身子养好,把孩子养好,其他都别管。”因为欧阳大夫这次要跟随大军北去,是以只能请宫中御医来请脉了。

阿宴轻轻揉捏着他的茱萸,下巴就这么靠在他略带起伏的胸膛上,软软地道:“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容王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眯着眸子,沙哑地道:“若是万一有什么大事儿,你实在应付不过来,你就去求见皇兄吧。”

啊?

阿宴眨眨眼睛,想着能有什么大事要去找皇上呢。家里的事儿,她也能应付,况且容王各方面都是做了安排的。

再说了,身为一个弟媳,她去找皇上,也不合适吧。

容王淡淡地道:“我只是说如果。”

毕竟,她怀着身子,真要出什么大事儿,她又应付不过来,那能帮他的也就好只有皇兄了。

阿宴点头,小声地“嗯”着,不过心里却是不以为意的。

毕竟自己好好地呆在容王府里,能有什么大事儿呢,特别是惊动当今皇上的大事儿!

容王知道阿宴并没太往心里去,他见此,也就笑了下。她怎么想没关系,反正自己是会做好万全安排的。

当下夫妻二人就这么搂着说话,说起大约什么时候回来,说起容王在外一定要小心等。

最后阿宴忽而想起那曼陀公主,终于忍不住道:“在外面,若是看到什么好的姑娘,可不要乱看啊!”

容王闻言,低笑一声,望着阿宴低声道:“哪来那么多好姑娘让我看呢。”

阿宴低哼:“谁知道呢,说不得就有什么又好看又能干的姑娘,就那么一眼看中你,非你不嫁呢。”

容王知道阿宴说得是曼陀公主,不过他只是笑,而没有戳破。

阿宴这个人,其实藏不住什么心思的。从他最开始见她,便隐约有些感觉,后来的几次相见,种种与前世的不同更是印证了这个想法。

其实这样也好,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他不是简单地重来一次。

说明他可以去弥补他临终前的遗憾,去暖热那个他抱了一天一夜的冰冷躯体,去一点点驱散她临终前那浓浓的遗恨。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楚,对阿宴的那种刻骨铭心,到底是因为自己惦念了一辈子,还是因为最后的最后她实在是走得太让人痛心。

当然有时候他也想,或许是他和她,其实上辈子都不如意吧。

因为不如意,所以一直纠结不能忘。

她就是自己的心里的结,她的死就是自己后来记挂了数年的痛。

现在,这个结解开了,于是她就这么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带着温热,这么偎依着他。

他睁开眸子,低头扫了她一眼,姣好的面容,垂下的眸子,微微挽起的唇角,就这么全身心依赖着她。

这一次能有她陪伴着,真好。

当容王满心洋溢着幸福,就这么挽着唇角合着眸子躺在那里的时候,阿宴却不乐意了。

她抬起头,戳戳他的胸膛:“你怎么不说话了?还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想着那个非你不嫁的姑娘呢!”

容王依然合着眸子,没搭理。

阿宴娇哼一声:“果然是的,看你,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已经开始想着在外面遇到个什么姑娘啊?”

特别是如今禁了这么两个月,虽说她刚才帮他了,可是依他往日的那性子,这哪里够啊,根本没吃饱吧。

容王越发想笑,闭着眼睛,大手一抬,按住她的脑袋,将那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然后低哑地道:“别瞎想了,睡觉。”

因为她就趴在他胸膛上的缘故吧,那声音越发显得低沉,带着点雄浑的味道。

她顿时软了下来,趴在那里,乖乖的,不过口里还是不服输:“反正你不许找其他姑娘,你如果敢找,那我就带着娃儿不让你进家门了……”

容王依然没说话,只是俯首亲了下她的额头:“有了身子就不要这么胡思乱想。”

***********

第二日,这是大军出发前的最后一天了。到了第二天,怕是天没亮,这边容王就要起身出发了。

一早上,她也不起床,就这么霸主容王,赖在那里:“你昨日个说,今天不去军营里了?”

容王点头:“是,今天陪你。”

听他这么体贴,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在家里,左右也是看看书弹弹琴的。”

容王起身,穿着白色中衣的他,此时头发也还没梳呢,刚睡醒,神情看着有点木木的懵懂,竟有几分孩子气——这对于他来说倒是很少见。

他剑眉轻轻挑了下,黑眸微动,淡淡地道:“前日晚上回来,我路过碧波湖边,远远地好像闻到桃花的香气,想来是湖边的桃花开了,等下我带着你去那边走动下,看看桃花吧。”

阿宴顿时笑了:“可不是么,前天就开了。按理说这桃花不该这个时节开的,不曾想这王府竟比外面早开一两个月呢。”

一时说着,外面伺候的丫鬟慢慢地进来了,开始帮着这二人洗漱。

待洗漱过后,又用了早膳,容王这才牵着她的手,去碧波湖边走去。

因了如今她也满了三个月了,按照俗语说,这孩子算是留住了,大夫也说,过了三个月便多走动走动,也孩子也有好处。

当下阿宴也没坐轿子,就这么任凭容王牵着向湖边走去。

容王寻常走起路来总是大步流星的,如今因为牵着她,竟是走得小心翼翼,刻意放慢了脚步的。

阿宴自然感觉到了,一时想起他十三岁时的那样子,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少年,那么出尘脱俗,仿佛他多看别人一眼,都玷污了他的眼睛似的。

如今呢,却是这么体贴温柔地哄着自己,护着自己。

她想着这个,难免就笑了。

容王这么一侧首间,见她笑得这么甜蜜,眸中也有了暖意。

此时两个人已经慢慢地走到了湖边,那桃花果然开得极好。

容王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那桃花,忽而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从那么小就开始对我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