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个,他不由想着,自己在平江城做的这些事,应该是很快传到了距离此地三日路程的洪城,洪城的大小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怕着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前去呢。

至于那位他要吊的大鱼,这个时候怕是瞧着脖子等消息呢。

桃红听着容王这些话,点头,恭声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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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阿宴只和陈挽凝时常一起说话,难免冷落了容王。开始的时候还好,他也忙着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到这一日,他忽而挑眉问道:“为何总是不见王妃的影?”

一旁素雪只好笑着道:“王妃去和陈姑娘说话了。”

陈姑娘?

容王很快想起,这就是上辈子他那个只打过一两次照面的侧妃了。

要说起来,这也是他后宫之中唯一得了善终的女子了吧,记得她后来一直在后宫之中自己种花种草的,也乐的自己不过去打扰。

容王欣赏她的品性,于是对她的封赏也算丰厚,过年过节也不曾亏待了她。

这一世,她能嫁给顾松那么一个热血男儿,成为镇南候夫人,这也是算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只是,他既如此厚待于她,却也看不得自己的王妃整天围着她转的。

当下,容王便眯着眸子,淡淡地吩咐道:“去请王妃回来吧。”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品着茶,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阿宴婀娜着走进来了,见了他便是带着笑:“你可算忙完了?”

这几日他干的那些事,动静实在太大了,以至于驿站门口那热闹得都能赶集了!

容王点头,淡道:“嗯,再不忙完,怕是王妃都要跟着别人跑了。”

阿宴听着这话实在是不像话,抬手将手里的帕子扔过去,笑着斥道:“胡说什么呢!”

容王接过那帕子在手,清冷的脸庞也是笑了:“准备下,明日咱们就去洪城。”

话音一顿,他眸中透出一点意味不明:“有人怕是等了我们许久了呢。”

*****

这一日,一班人等开始收拾启程前往洪城了。因这一次既有嫣儿姑娘,又添了这陈挽凝,却是不好容王再和阿宴同乘。

于是这一次是容王在外面骑马,而阿宴带着两个孩子,陪着两位姑娘家在马车里坐着。

幸好这容王府的马车宽敞舒服,多坐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这一路上,陈姑娘一直逗着子柯玩耍,她生性沉静,如今却是喜欢子柯这般顽皮活泼的娃儿。

而阿宴则是搂着子轩,嫣儿姑娘呢,便在一旁看着。

因陈姑娘和阿宴没事就逗弄着两个娃儿,倒是显得冷落了嫣儿姑娘,这嫣儿姑娘自从那日被朱桃说了一番后,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

只是如今看着陈挽凝和阿宴说说笑笑的,她便有些不喜,想着同样是客,她怎么就讨了容王的喜欢呢?

于是便试探着插口道:“如今陈姑娘要去洪城外祖母家,怎么也不见族中兄长接送?”

这话都是戳中了陈姑娘的痛楚,低头笑了下,淡道:“原本该是我堂兄接送的,只是如今他也忙着,没办法。不过原也没什么,到底有奶妈陪着呢。”

嫣儿姑娘笑了下,不由叹息道:“要说起来,陈姑娘这门亲事,也实在是好。如今洛北几大家虽则是称,可是却也渐渐衰败下来了呢。”

陈姑娘听到此,眸中带着几分黯然,却是只笑不语。

一旁的阿宴听了,却是有些无奈,其实这一路上,嫣儿姑娘几次勾搭容王,她心中早已不喜,于是上次处罚品玉和含香便叫来了她,正所谓一箭双雕,既惩处了品玉和含香,又敲打了这位嫣儿姑娘。

不曾想,如今她依然不安分,竟然言语间指着陈姑娘高攀了哥哥顾松。

这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当然不愿意看她被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姑娘欺负,当下便笑道:

“我时常和殿下说,这门婚事还真真是我们顾家高攀了呢。洛北陈家,那是多少年的啊,这样的人家教养出的姑娘,我原本还想着该是如何的娴静聪慧,后来见了陈姑娘,我才知道,世间竟有这般淡然平和的女子。要说实在话,嫁给我那哥哥,还真是委屈了陈姑娘你呢!”

说着这个,她轻挑了下眉,将那笑意收敛,话音一转,淡道:“若说起来,嫣儿姑娘也实在是让人叹息,走了这么一次燕京城,竟然连个婚事都没定下来,这一趟——”

她笑了下,缓缓地道:“也还真是白去了呢!”

嫣儿姑娘一听这个,顿时脸上泛红,眼眸就泪盈盈起来,她低着头,委屈地咬着唇,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若是寻常,看了这么一个可怜姑娘,谁不心疼啊,可是如今陈挽凝却是仿佛没看到一般,笑着对阿宴道:“王妃,你若再拿我的婚事说笑,我便打你!”

这几日她们早已经混熟了,开玩笑都是惯了的,是以言语间早已不像初见时那般拘谨。

这边阿宴干脆笑道;“你若敢打我,我便告诉我哥哥去呢。”

一时陈姑娘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当下两个人都笑了。

那嫣儿姑娘先是被阿宴抢白了一番,落了个没脸,后来又见这两个人在这里说说笑笑,可真是一家亲。而自己呢,低着头要哭不哭,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这两个人却是根本都不看一眼!

就在此时,容王却骑马来到近前,隔着马车帘子对里面的阿宴道:“明日晌午时分,我们便可抵达洪城了。”

阿宴点头:“如此也好,明日晌午到了,午后我们稍作收拾,恰好在洪城的驿站安顿下来。”

容王却又道:“这官道上还算平坦,明日我们马车会走快一些。你小心身子。”

阿宴听了,心中泛暖,笑着点头道:“我知道的。”

这边容王走了,她回首望过去时,却见嫣儿姑娘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心里边有些泛了疑惑,当下便将这嫣儿姑娘的情状记在心里,想着这这人越发该提放着点啊!

谁知道晚上时分,那边容王却忽然带着一行人过来。

“这是韩家的子弟,恰好从此经过,嫣儿姑娘,如今本王便把你交给这两位,这一路行人,也算是不辱使命,不曾辜负平溪公主所托。”

嫣儿姑娘抬头望过去时,果然见两个族中子弟在那里候着呢。

她脸色顿时变了变,不过还是起身,恭敬地道:“多谢殿下和王妃这一路的照应。”

一时这嫣儿姑娘下了马车,倒是颇有几分恋恋不舍,低着细白的颈子,一步三回头,看着仿佛是被赶下去一般,好生委屈可怜。

惜晴见了,不免冷笑一声:“可算是走了。”

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呢,留了这么几日,这里可没一个人待见她。

***********

到了第二日,阿宴依旧和陈姑娘在马车上,这一次没有了嫣儿姑娘,整个气氛凭空比昨日个好了许多,这未来的姑嫂二人肆无忌惮地说起话来。

这其中不免说起了顾松,阿宴便将自己哥哥的种种一一说给这未来嫂子听,末了还笑道:“如今都盼着你赶紧嫁过去呢!”

陈姑娘对这门婚事,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如今见了阿宴,觉得她虽贵为容王妃,可是性情坦诚可爱,倒是非常喜欢,一时也对她口中素未谋面的顾松有了好奇。

阿宴看出了这陈姑娘的心思,不免有些得意,一时掀起帘子看看外面的容王,真恨不得对他说:“你上辈子的妃子如今可是成为我哥哥的了!”

可是这话自然是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只能是暗暗得意一番罢了。

这马车行到了晌午时分,阿宴看了看外面,却觉得风景有些不对,一路上的官道她走多了的,大约也知道是什么样子,那马路应该是宽阔的,可不是如今这般的小道。

阿宴好奇之余,看看外面骑着骏马的那个英挺容王,也就没多问,想着这种事左右他会操心的。

当天自然是没能顺利到达洪城,傍晚时分落脚在一处客栈,那处客栈是早已被先头的侍卫整个包了下来,当下一群人将它团团围住,等着她们这一干人等进去入住。

这边刚入住下,阿宴就见有人来回禀容王,虽则离得远,听不真切,可是却也隐约听到“有人袭击了马车”“已经擒获”等等话语。

听到这个,阿宴难免心惊。

万没想到,这一次江南之行,竟然还如此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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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洪城的众位官员,一个个整衣弄冠,乘着马车,一大早就来到了洪城外的官道口那里迎接,谁知道他们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了日头西落,都没见这容王殿下的半个人影。

若是一开始便知道要等这整整一日,自然这其中有些人不会在这里傻等,毕竟缺他一个也不缺,毕竟自己不是最大的那个官儿,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怕被容王查到的也不是自己。

无奈的是,等待这个事儿,你最开始等的时候,原不知道要等这么久,早间来了,以为等一个时辰总该来了,不知不觉等到了晌午,以为晌午过后总该来了。

等来等去,这个时候回去又怕万一自己刚一离开这容王就来了,那之前的等待全都亏本,无可奈何只能等下去。

虽说这洪城的冬日不若燕京城里那般寒冷,不过干站在那里等着,也实在是难受,一天下来,大家都有些受不住了,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信使传来消息,却是说,容王殿下早已进城了,已经安顿在一个宅邸里了!

这消息一传来,大家有的惊有的喜,也有的无奈至极!

当然更有人诧异,这容王走得哪条道,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就在一部分官员还在疑惑这件事的时候,有那机灵的,已经赶紧去打听了容王所住的宅邸,要过去拜见了。

容王一行人走小道直接包抄着过去,大约晌午过后就进了洪城,并安置在一处府邸。

下车的时候,恰好两个孩子都睡着了,看着怀里的孩子睡得那般香甜安静,阿宴舍不得叫醒,更舍不得将他交到别人手中,便干脆亲自抱着他下来了。

陈挽凝帮忙抱着一个,这也就罢了,别看她清淡优雅的样子,可是身子骨倒是个好的。

只是阿宴,如今可是怀着身子,又抱着这么大一个儿子,那边容王刚翻身下马,一见此情此景,顿时拧眉。

他大步过来,就要从阿宴手中接过子柯,不悦地道:“你如今不比往日,何必这么惯着他!”

说着,就要接过来子柯,子柯本来在阿宴怀里睡得香甜,忽而被倒手到了容王怀里,人家顿时不乐意了,在睡梦中皱着小眉头,张开嘴巴嚎了几句,顺便那有力的小肥腿儿还犹如兔子一般蹬在了他父王的胳膊上,小胖手也握成软乎乎的拳头凿向了容王的下巴。

一旁侍卫也都是刚下马,恭敬地立在那里呢,他们看着他们清冷高贵的容王殿下就这么被一个小奶娃踢得狼狈不堪,顿时低着头,拼命地作面无表情状。

可是唯独萧羽飞,竟然控制不住,大咧咧地在那里笑了。

大家都听到他笑了,惜晴也听到了,惜晴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萧羽飞赶紧低下头,一个声响都不敢发出来了。

这边容王一脸平静地抬手,学了阿宴平日的样子,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可是他依然闹腾。

阿宴从旁看着心疼:“还是给我吧,他认觉,睡着的时候在谁身边,醒来的时候还要谁的。”

容王淡挑眉看了眼阿宴,他哪里舍得让她受这辛苦,当下黑着脸,低声对自己儿子威胁道:“再闹,父王把你扔下去!”

阿宴顿时一呆,无可奈何地看着容王。

谁知道子柯在睡梦之中,经此一吓,红润的小嘴巴吧唧吧唧地动了几下后,竟然扭扭身子,就那么冷静了下来。

人家……睡着了。

容王满意地点头,呵护地将子柯抱在怀里,眸中带着笑意,淡道:“走吧。”

阿宴忙跟上,一边走在容王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儿子,却见人家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她再抬头看看那当爹的,默了半响后,开始想着,难道有什么样的当爹的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或许,她以后也可以凶一点?

一时进了院子,却见这是一个四进四出的大院子,一旁还有一个跨院,带着一个后花园的。江南一带的宅院布局和燕京城不同,燕京城的都是透着宏伟大气,可是江南的宅院却是精雕细琢,仿佛一个小家碧玉装扮精致地立在那里。

此时这宅院里里外外的都打扫得极为干净,还有一个面生的丫鬟仆妇在那里恭候着。

竟然不像是临时落脚之处,倒像是早就安排妥当的。

阿宴有些纳罕,看向一旁的容王。

容王抱着子柯进了正屋,淡道:“这是几年前我路过此地便置办下的。”

阿宴听了,不免赞叹:“你那时候便有这等远见。”

当下将两个孩子都安置妥当了,阿宴这才打量着正屋,屋里一样摆设看得出都不是俗品,候在这里的丫鬟仆妇也都是本份之人,看起来竟是用了心的。

用过午膳后,容王便携手阿宴在这院子里走动了一番,阿宴见这院子清雅幽静,竟有几分喜欢,偏生这后花园里有一个池塘,池塘边上种着几株桃树。

阿宴牵着容王的手,笑着走过去道:“等以后你我清闲了,我们便找这样一处小院,两个人带着孩子就这么过日子,那该多好啊!”

容王府自然是好的,可是那里太大,大到有时候让她觉得,不像一个家。

遒劲的桃花树下,容王一身紫色修身长袍,清冷高贵之中自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洒脱。

听到此言,他眸中泛起淡笑,点头道:“好。”

其实当年路过此地,购下此宅,便想着,她是否会喜欢。

如今见她果然是喜欢的,他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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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行人歇息下,第二日陈挽凝便告辞,要去祖母家了,这边阿宴自然是派了人将她护送到祖母家。

临别之际,陈挽凝颇有些舍不得那两个孩儿,特意来到了正屋里抱了抱呢。

阿宴见此,便笑道:“你还是盼着明年开春吧,到时候我就抱着娃儿回娘家,天天让你看个够!”

陈挽凝是个性子沉稳的,可是听到这话也脸上微红,睨了阿宴一眼,笑道:“胡说什么呢!”

一时送走了陈挽凝,容王便要带着阿宴出去游玩。虽说是冬日,可是这南方的景致却依然别有一番意味。譬如树上会依然挂着一点发黄的树叶,不多,就那么零星一点,含蓄隐约,带着几分诗意的美感。

谁知道这边还没出门呢,便接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拜帖,有来求见容王的,也有说是求见王妃的,就如同在平江城那里一般,收过来的帖子直接可以铺满院子了。

阿宴此时是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了,只是颇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根本不会见他们的,他们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有了那个前车之鉴,她是连那些夫人什么的都不想见了。

若是以前在燕京城,容王再是尊贵俊美,便是燕京城里多少女儿视他为春闺梦中人,只是京城内大家闺秀规矩森严,绝对没有哪家闺秀敢像这韩姑娘一般如此下作。

可是现在到了这江南一带,仿佛来自本朝的森严规矩倒是少了,夫人们乍见了容王这般位高权重的人,自然是当做了一个香饽饽,不知道多少盼着把自家闺女许给他,哪怕做个妾也愿意呢!

容王牵着阿宴的手走在院子里,听到这话,淡道:“他们也知道我不会见的,只是若是有一个投了帖子,其他人不投,反而不好,于是一窝蜂全都来了。”

阿宴心里想着那嫣儿的事儿,不由笑道:“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水灵,原本是燕京城里的闺秀比不上的。你以后可要小心了,万万不能眠花宿柳,小心被人拿了把柄。”

容王低头,望着他手里牵着的阿宴的手,那手纤细柔白的。

他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那手指,口中却是道:“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其他女人,他看不上,也没法看上。

上辈子后宫那么多女人摆着,一个个求着盼着他去临幸,这其中不乏来自江南的钟灵惠秀女子,可是他却依旧不行。

这辈子,有她足矣。

其实自从经历了那嫣儿以及品玉含香的事儿后,她心里对这种事是再无担心的。

她这辈子的夫君,那是她一辈子的倚靠,她不信他,还能去信谁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见前方花园里一个凉亭,凉亭旁有个秋千架。

阿宴见了,忽而有了年少时的兴致,便跑过去,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此时偶尔有黄叶落下,飘过她这秋千,她的靛青色裙摆随着轻风拂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入画了。

于是容王干脆命人搬来了紫檀木小桌子,并拿来了笔墨纸砚,低头细致勾勒。

阿宴抬起纤细柔美的手,捏起沾在自己裙摆的金黄色树叶,笑道:“永湛,你要把这树叶也给我画上。”

容王低头,一手握笔,笔下如游龙一般,听到这话,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宴荡起秋千,看着这秋千和黄叶在空中盘旋飞舞,不由又提了要求:“把我的裙子和秋千都要画上。”

容王头也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阿宴心里满足极了,坐在秋千上,她含着甜蜜的笑容看向天空,却见天空如洗,碧蓝澄澈,她忍不住笑道:“把这天也给我画上吧。”

容王此时终于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看天。

再低头看了看秋千上的女人。

阿宴扬眉,笑声如莺,婉转动听:“画好了?”

这么快?

容王看看这院子,淡淡地道:“我看我还是把这个院子都画进去吧。”

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