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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绮眉头一动,正想嘲讽几句,却听端木绯又道:“二姐姐,我可是只答应与你比一场,如果你打算把露华阁的比试改到今日来,那我也是可以的。”她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那怎么行?!”端木绮下意识脱口而出。这里只有她们姐妹几个和涵星在,就算是端木绯输了,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端木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就听二姐姐的!”

寥寥数语间,端木绯就不动声色地把一口“黑锅”送给了端木绮。

端木纭在一旁听着忍俊不禁。

不多时,堇儿和一个小丫鬟拿着画具回来了,身后又跟着几个婆子搬来了一个张书案,几人关于比试的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淡淡的墨香、茶香很快就从凉亭中随风而出,与四周的花香交融在一起,一派清幽雅致。

这一日,涵星在端木府用了午膳和下午的茶点后,方才离去。

因涵星的到访,闺学下午的课就停了,送走了她后,端木绯和端木纭一起回了湛清院,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给庭院中的房屋、树木、花草染上了一片红色的纱衣。

端木绯忽然停下了脚步,撒娇地晃了晃端木纭的手,“姐姐,我想去皇觉寺。”她娇憨地看着端木纭,一脸的期待。

皇觉寺虽是皇家寺院,却并非只招待皇室与宗室,凡官宦人家都可以去寺中上香。

端木纭想起刚才四公主提起了皇觉寺,还以为妹妹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等过几天,休沐时,姐姐就带你去皇觉寺上香好不好?”

府里的闺学是十天一休沐,下次休沐是三日后,也就是三月十三。

“姐姐,你真好!”端木绯响亮地应了一声,声音清脆而愉悦。

她去皇觉寺是为了见舞阳。

端木纭以前没去过皇觉寺所以不知道皇觉寺的西北角有一处观音殿,供奉的就是圆光观音。之前,涵星先说皇帝罚了舞阳思过十日,后来又说是在圆光观音前思过,端木绯当下就猜到舞阳多半被皇帝留在了皇觉寺。

她想去看看,若能遇上,也可以确定舞阳是不是还安好。

当天晚上姐妹俩给贺氏请安时,就以去皇觉寺上香为名向贺氏禀了这件事。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贺氏爽快地应下了,还吩咐一位管事嬷嬷帮着张罗。

于是,到了三月十三的清晨,一辆青篷马车自端木府的一侧角门驶出,一路往城北的皇觉寺而去。

皇觉寺虽然位于京城之中,却是闹中取静,明明一条街外还是热闹繁华,到了皇觉寺附近,四周就一下子清幽了下来。

马车在皇觉寺的门口停下了,因为端木府早就派人跟皇觉寺打了招呼,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弥已经等在了门口,亲自把端木纭和端木绯迎进了寺庙中。

皇觉寺中,古树参天,佛塔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一片幽静肃穆的气氛。

小沙弥知道这两位端木家的姑娘是第一次来皇觉寺,就先带着她俩去大雄宝殿进香,又捐了香油钱,之后,小沙弥就带着她们去寺中的其他殿宇,天王殿、药师殿、弥陀殿、地藏殿……当一行人来到观音殿拜了圆光观音后,端木绯心里既失落,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舞阳不在这里,那就代表着要么是自己猜错了,她没有被留在皇觉寺。要么就是她虽然是被皇帝罚了,但行动上还是自由的,这就表示,皇帝只是一时气恼,没有真得怪罪她。

之后,小沙弥又带着她们逛了藏经阁后,她们就去了西偏殿的一间厢房中用斋饭。

等用了斋饭,天色就近未时了,外头灿日高悬,普照大地。

紫藤正想请示两位姑娘是不是该回府了,就见端木纭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盅,含笑对端木绯道:“蓁蓁,今日难得来了皇觉寺,我想顺便在寺内布施……”

端木纭温柔地看着端木绯,心里想的是近一个月来,妹妹一直时运不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她担忧不已……难得来了皇觉寺礼佛,她得好好为妹妹布施积福报才是。

她一定要守护好她的妹妹,蓁蓁是她最最重要的人!

端木绯咽下一个甜蜜蜜的枣子,乖巧地笑了,点头道:“姐姐你做主就好。”

顿了一下后,她一脸期盼地问道:“姐姐,我可不可以和蔓菁去后寺随便走走,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去后寺?!端木纭面露迟疑之色,自从杨合庄的落水事件后,端木纭就一直有些诚惶诚恐,几乎没怎么让端木绯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更何况,这里还不是端木府。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端木绯撒娇地拉了拉端木纭,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下子就看得端木纭心软了,心想这里是皇觉寺戒备森严,又是佛门圣地,一向太平,终于是点了点头。

“谢谢姐姐。”

端木绯笑得眯起了眼,看得端木纭也不由展颜,叮嘱妹妹一番:“蓁蓁,你可要避着点水,不要贪玩,早点回来……”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连连点头,就带着蔓菁穿过一个小拱门往后寺去了。

后寺比前寺还要空旷许多,人烟稀少,四周苍树环绕,春花绽放,微风徐徐拂过时,树木与花草簌簌作响。

端木绯来后寺自然还是为了舞阳,尽管之前在观音殿没能见到舞阳,可是她还是不愿轻易放弃。她如今身处端木府,平日里出门的机会不多,错过了这一次,再想见舞阳就难了。

所以端木绯想再试一试。

以前,她和舞阳来皇觉寺礼佛的时候,经常一起在后寺散步,舞阳要是还在皇觉寺的话,她也许会在后寺……

027生死

端木绯带着蔓菁慢吞吞地在后寺停停走走,意图拖延时间,能与舞阳“偶遇”,可是走了一圈后,却还是没遇上舞阳。

蔓菁心里不耐,现在虽然才三月,但是未时过半正是太阳最刺眼的时候,这走了一圈,不仅是累,身上也出了一身薄汗。

“姑娘,”蔓菁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液,强压着心头的不耐,说道,“您走了这么久,不如歇息一会儿吧?正好前面有个凉亭,又可以遮阳,又可以歇脚。”

端木绯笑眯眯地看向蔓菁,并不恼怒,她今日特意带了蔓菁而不是绿萝出来,为的就是把人甩开。

“蔓菁,你累的话,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端木绯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再去逛逛,待会儿再回来这里找你。”

蔓菁本来心里就不耐,她既看不上端木绯,也不怕得罪她,她的姑母是二夫人那里服侍的,当初也是因为二夫人想找人看着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才特意把她安插进来的。

左右不过是一个没前途的傻姑娘,反正不出事就好。

蔓菁故作迟疑之色,道:“姑娘,那奴婢就去那亭子里小坐片刻,姑娘可要早点回来啊。”

端木绯笑吟吟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这皇觉寺里有一处碑林,她和舞阳经常会去,不,应该说,是因为她喜欢,所以舞阳总陪她一起过去。

也许,舞阳会在那里!

想着,端木绯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

碑林外,空荡荡的,高高低低的石碑林立,一眼看去黑压压的,有点压抑。

端木绯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白来了……

她正打算转身离去,就听后面不远处的一棵参天老树下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粗嘎男音:“公子,属下已见过华总兵了……”

华总兵?!端木绯愣了愣,整个大盛不过二十个总兵,配将军印,为镇守地方的最高武官,姓华的总兵只有一位,青州总兵华景平。

据她所知,这青州总兵可不简单啊!

总兵执掌一方兵权,自然是皇帝的心腹要员,这位华总兵更可说是两朝元老,他曾经是上一任伪帝的心腹,被派至青州担任总兵,然而隆治帝登基后,他立刻就投效了隆治帝,隆治帝也想表示自己“既往不咎、唯才是举”,便由着他留任青州总兵。这些年来,华总兵做事谨慎,从不曾让人挑到错处。

躲在树下交谈的人无论是谁,他们恐怕都不是普通人……

端木绯眸色微沉,心口一跳。

那人还在继续道:“华总兵真是个老兵油子,什么话也不接,只说什么他如今也不好做,又提什么青州谅山镇民乱的事。”

一声淡淡的嗤笑声随着空气传来,端木绯身子微僵,从中听出几分熟悉的味道来。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华景平这老狐狸是想要考验本公子呢!”声音清朗干净,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随性与肆意。

端木绯不欲多听,打算悄然避开,然而,脚才抬起,就听那年轻的男音话锋骤然一转:

“是谁?!”

话音未落,一道颀长的身形快速地从老树后走出,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一头鸦羽般的黑发束得高高,身着一袭圆领玄色锦袍,腰系嵌玉锦带,丰姿俊秀。

阳光透过那浓密的树荫在少年的脸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让他白皙俊美的脸庞上透着几分阴冷,眸光似电,朝她的方向射来。

那双乌眸里迸射出凌厉的锋芒,似利箭,如刀芒,锐不可挡。

是封炎!

当二人四目相对时,端木绯暗道不妙,娇小的身子在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弦的弓。

她从封炎的眼中看出了冰冷的杀意。

这是她过去身为楚青辞时从来不曾见过的封炎!

封炎比楚青辞小两岁,幼时也曾一起玩耍过,渐渐地,他们长大了,男女有别,也就有些疏远了。

封炎偏好骑射,不喜文墨,爱与一干京中贵胄厮混,偶尔也会有一些他们与人斗气斗殴的传闻传入她耳中,但是在她心中,封炎始终是年幼时那个对猫儿马儿都温柔细心的少年。

他不是桀骜不驯,是率性而为;不是狂风肆意,是直爽洒脱!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是外人眼里的他,这是他故意展现在外的形象。

封炎他早已经长大了,有了心计,也有了野心……

是啊,野心!

封炎大费周折地暗中派人赴青州与华总兵交涉,总不会是为了请对方喝酒听曲吧?

这件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不但是封炎,还有很多人都会没命,尤其是与他、与安平长公主府有关的人。

端木绯看似镇定,心念飞转。

她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对于封炎来说,她区区一个小丫头与那些效忠他、信赖他的人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恐怕她多半会被杀人灭口,若是封炎的手段再狠一些,说不定还会斩草除根,以意外为名,把今日和自己一起来皇觉寺的人全都清除掉。

姐姐……想到端木纭,端木绯的颈后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没有看到刚才与封炎说话的另一个男子,对方说不定此刻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只待封炎一声令下。

思绪间,封炎跨步朝她走来,他走得也不快,却让她觉得仿佛有一柄利剑朝她刺来,而她退无可退……

走出树荫后,金灿灿的阳光温和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与眉目,那玄色织金锦袍上的金线在眼光下微微闪动,衬得他眉目如画,眸亮似星,丰神俊朗,却暖化不了他凤眸中的冷意。

春风阵阵拂来,吹得枝叶摇曳,隐约带着几分肃杀与清冷,微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苏合香中夹着清幽的梅香。

端木绯鼻子微动,一下子就闻出了这是江南品香记的一品香,是她最喜欢的熏香。

“封公子,我们做一个交易吧。”端木绯忽然出声道,抬起下巴,如点漆般的眸子毫不避让地与封炎直视。

话落之后,两人方圆几丈一片死寂,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将两人与周围摇曳的树木隔离开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

028阿辞

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丫头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京中认识他的人肯定比他认识的人多,也不稀奇!

封炎剑眉往上轻轻一挑,漫不经心地瞥了面前这个至多不超过九岁的小丫头一眼,那双凤眸中深黑如墨,一点点变得深邃,诡魅的幽光在眸底流动,他的目光如他身后的灰暗的碑林般暗沉得没有一丝的温度。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有些压抑,也让那枝叶摇曳的声音尤为清晰,仿佛近在耳边似的,气氛越发静谧而诡异。

封炎没有答应,没有反对,更没有问她要做什么交易,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对她所言不以为意。

看着不动如山的封炎,端木绯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却是不动声色地福了福身,坦然地又道:“封公子,我是端木府的四姑娘,祖父乃户部尚书端木宪。今日,我与姐姐来寺中上香,适才用了斋饭后,就在这后寺闲逛消食……”

她特意自报家门,一来是为了让封炎知道她的根底;二来也是为了表明她并非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女,一旦有了意外,必定会有人追究;三来则是为了表示她并非是有意偷听,只是不巧路过而已。所以,她干脆一语叫破了封炎的身份,以表明自己不会自作聪明地想要含混过去。

封炎表情淡淡,对他而言,端木绯已经与死人无异,她是何身份,又想与他做什么交易都不重要,谁让她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封公子,我可以助公子得偿所愿!”端木绯定定地看着封炎,微翘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公子以为如何?”

无知是一种罪,其实,“知”又何尝不是?!

姐姐说的不错,她最近是有些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听到了刚才那番话,那就代表着她已经与这件事沾上关系。

现在,封炎显然已经对她起了杀心,因为他必须保证华景平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漏出去,那么她唯有把自己拖上他的那条船,一旦事发,她也活不了,以此来保证,她决不会透露一个字。

封炎微微地笑了,抚了抚衣袖,声音中透着一丝慵懒与漫不经心,道:“小姑娘家家的平日里还是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里多绣绣花什么的才好……”

他说得随意,又似带着谆谆叮嘱,端木绯却心知他根本就不在意她能提出什么建议。

也是,正常情况下,谁又会把一个九岁的丫头片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端木绯面色不改,含笑地直接把话挑明:“二月下旬,朝堂之上,吴御史上奏弹劾青州总兵华景平三条罪状,第一,专制一方,有拥兵自重之嫌;第二,说诳欺君,杀良冒功;第三,养寇自重。皇上留中不发。”

这一次,封炎闲适的面色终于有些变了,眼底透出几分凛然来。

这个黄毛丫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竟然会知道这些朝堂密事?!

封炎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小丫头,直到此时此刻,她的面容、身影才算是真正映入他的眼眸中。

与他相距不足一丈远的这个小丫头身形娇小,才堪堪到他的胸口,她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梳着一对鬏鬏头,只缠着些翠玉珠子,白皙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中流光溢彩,如寒星般璀璨,嘴角弯弯……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明明眼生得很的小丫头让他隐约觉得有一丝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现在再回想起来,好像从他刚才发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出奇得平静,不见丝毫的慌乱。明明知道她的命就握在他的手心上,却始终冷静自持,唇畔一直带着浅笑,仿佛任何事都无法让她伤神,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对了,就和“她”一样!

这世上唯一一个“她”!

想到“她”,想到“她”的一颦一笑,封炎就觉得心口一抽,眸色更为幽深了……

哪怕见封炎脸上有所动容,端木绯也不敢放松,仍是笑吟吟地看着封炎。

“簌簌……”

又是一阵微风迎面拂来,吹得她颊畔的发丝顽皮地抚着她白皙胜雪的脸颊,她抬手将鬓发夹到耳后,那略微有些宽松的衣袖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落下,露出一段如玉皓腕以及环在其上的红色结绳。

封炎仿佛着了魔似的死死地盯着那圈大红色的结绳,目露异彩,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辆马车的车窗中偶然露出的小手上,那只雪白的手腕上也戴着同样的红色结绳。

原来那一日他纵马路过,看到的就是这个小丫头啊。

封炎的心绪微微起伏了一下,目光又落在了那个红色结绳上。

这个结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编法,独一无二。

是“她”送给这个小丫头的吗?

想着那个他心底最重要的人,封炎漆黑的眸子变得幽沉幽沉的,仿佛一汪无底的深潭。

从小,他就偷偷喜欢着一个叫楚青辞的女孩,她是宣国公府的嫡长女,楚家百余年来能在两朝屹立不倒,长青不衰,不仅是因为楚家能人辈出,也因为历代宣国公都是纯臣,从不会卷入朝堂纷争的漩涡……

以他的身份,想要求娶阿辞,虽不至于说难如登天,却也绝非易事。

他的阿辞那么好,他必须拼尽全力,让自己配得上她才行!

所以,他给自己四年,他要尽快为她打下一片天下,让宣国公没有理由反对,他想要风风光光地娶她入门,让天下人羡慕她嫁得如意郎君!

他会宠她,爱她,敬她,怜她,惜她……他会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阻碍在他们之间的并不仅仅是家族,还有——

生死。

他在北境从军两年回京,她却死了!

029肖似

她死了!

从此,生死两相隔!

封炎抬眼看向上方的蓝天,眼眸变得更为深邃,眸底浮现浓浓的悲怆,不需言语,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端木绯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却不知其所以然,凝神看着他。

四周又是一片死寂,唯有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随风消散。

见封炎始终沉默不语,端木绯的小脸上依然没有一点惧意,她清清嗓子,又道:“华总兵在青州拥兵十万,又有几十年领兵作战的经验,区区一个谅山镇民乱又如何难得倒他?也不过是左右为难罢了,如果顺利平乱,怕人再次弹劾他杀良冒功,不平乱又会有人说他养寇自重。”

封炎负手而立,波澜不惊,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他对她所言似乎毫无兴趣……端木绯微微侧首,嘴角抿了抿,仍旧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封公子,我记得谅山是处于青州和豫州的交界处吧?不知华总兵为何独自烦恼?!”端木绯说得意味深长。

谅山镇确实是属于青州,可是这谅山绵延数百里,一半在青州,另一半却在豫州。

想要平一个区区谅山镇的民乱不难,难得的那帮暴民在谅山镇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形势不妙,就可以退入谅山,届时这数百里大山连绵不断,想要剿山匪就没那么容易了。

青州东靠海,中南西南一带多是山地丘陵,道路崎岖,华景平在青州经营十余年,既擅水站,又会山战,换一个人想要平乱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端木绯侃侃而谈,但封炎却仿佛似乎没有听入耳中。

他盯着她的小脸,眼神恍惚涣散……太像了,这个好像糯米团子般的小丫头太像他的阿辞了,虽然她明明与阿辞的年岁、容貌都迥然不同!

他的阿辞有这世上最漂亮的眼瞳,明眸善睐,如秋水般清澈,如寒星般璀璨;

他的阿辞微笑时温润如玉,落落大方,如那夜空皎洁的明月;

他的阿辞无论遇到什么,都是处变不惊,冷静自持,只要看着她,他就感觉原本漂浮不定的心仿佛找到了归处。

可是,他的阿辞已经不在了……封炎的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眼前这小丫头无论说话的神态,遇事的冷静,还有微笑的神态,都好像!让他几乎怀疑他的阿辞又回来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自嘲地一笑,移开了视线。

端木绯镇定地看着他,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透着丝丝寒意。她能感觉到封炎对她的态度虽然有些缓和,却也仅止于此,刚才他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四周突然暗了些许,云层将那天空中的灿日遮住了大半,一瞬间,连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陡然下降了不少……

“端木家的小丫头,记住,我们今天从未在这里相遇过。”封炎轻淡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乌黑的头发随风肆意飞舞。

言下之意就是要放端木绯离开。

“公子……”

端木绯身后传来一个不敢置信的粗嘎男音,他的后半句没有出口,封炎已经抬起右手,示意他噤声。

连端木绯都惊讶地眨了眨眼,小嘴微张。方才见封炎一直不为所动,她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死定了,没想到骤然间峰回路转,他竟然打算放过她了!

端木绯心里既意外,又疑惑,她根本就不明白为何封炎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对封炎而言,放走她只会留下后患!

下一瞬,端木绯感觉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看来,她身后的人已经走了,来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悄无声息。

“我今日从未来过这里!”端木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模样乖巧可爱得好像一只小奶猫一样。

“那么……”封炎又蓦地话锋一转,指着她的右腕道,“留下你腕上的红绳,就作为赎金吧。”

端木绯下意识地抬起右腕,看向自己腕上的那个红色结绳,疑惑地眨了眨眼。她不明白封炎为什么要这个,总不至于想以此作为把柄说他们俩私相授受吧?!她现在才九岁啊!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端木绯可不敢与封炎争论什么,毫不犹豫把那红色结绳解下来递给了对方,然后福了福身,一本正经地告辞道:“封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端木绯转身离去,不疾不徐地原路返回,渐行渐远……

封炎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目送她娇小的背影远去,瞳中幽黯如墨染。

“墨乙。”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后,一道青色的精瘦身形出现在封炎的身后。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清癯,眉眼平和,只是右耳边到下巴处有一道两寸许的刀疤,为他平添几分凌厉与杀气。

墨乙忍不住朝端木绯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似电。

虽然这端木家的四姑娘是有几分不同凡响,但他还是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放她一条生路……压下心头的疑惑,墨乙半垂眼帘,既然公子这么说了,自己听命就是!

说起来,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能见微知著,在这种对她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转瞬就冷静下来,理清局势,并为自己险中求生地觅出一条活路,委实是不简单!

封炎没有回头,直接下令道:“让暗卫盯着端木家那个小丫头,若是有异动,格杀勿论!”

话语间,封炎清朗的嗓音已经染上了一丝寒凉,嘴角却依旧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是,公子。”墨乙抱拳应道,嗓音粗嘎。

话落之后,墨乙又消失了,只剩下封炎仍旧静立原地,心里有一丝复杂,与失落。

他放这端木家的小丫头一条生路,是因为她与他的阿辞有几分相像……但也仅此于此。

希望她珍惜死里逃生的这个机会。

如果她的性子真的像阿辞,那么就会遵守她的承诺;若是他看错了人,那么一个毫无信用的小人,杀了也无妨。

封炎的眸中掠过一道冰冷的锋芒,颀长的身形在这昏暗的碑林外显得有些萧索……

030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