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崇之还想再试着为女儿求情,却被岑隐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付大人,你刚才莫不是在随口糊弄本座?!”

付崇之的双目几乎瞠到极致,心脏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握在了掌心,那只手掌在不断地缩紧,再缩紧……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岑隐显然是要出这口气,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唯有弃车保帅!

付崇之飞快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狼狈不堪的付盈萱,眼眸中一片阴郁,咬牙说道:“督主说得是,小女真是魔怔得厉害,是该送过去,免得再胡言乱语……”

“父亲!”付思恭激动地叫了出来,父亲怎么能送妹妹去静心庵!

付盈萱一脸无措地跟在兄长身旁,她来京不久,也很少出门,不知道静心庵是什么地方,但至少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被送到那里去,这辈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

四周的众人多数也知道这静心庵,一时又起了一片骚动。

岑隐目光清冷地扫了付家父子三人一眼,随意地掸了掸衣袍上的一片牡丹花瓣。

“这毕竟是付大人的家务事,本座也不便插手,付大人看着办吧。”

话音还未落下,岑隐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颀长清冷的背影。

202带走(二更)

直到岑隐走远,众人总算都长舒一口气,不少人都忍不住去看付家父女,表情各异,有惊讶,有唏嘘,有感慨,也有同情……有付盈萱这种不知分寸的女儿,还真是家门不幸啊!

付崇之怔怔地看着岑隐的背影,浑身冷得仿佛浸泡在冰水里般,彻骨得冷,彻骨的痛。

他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必须当机立断地了结此事,否则,要是让岑隐怀疑他的诚意,恐怕这抄家灭族就在眼前了,东厂做事那可是从来不讲道理的!

仿佛在验证他心里的想法般,两个內侍朝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对着付崇之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付大人,督主让咱家问大人一声,可要咱家帮忙送付姑娘一程?!”

內侍的话虽然没说明,但是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就是要送付盈萱去静心庵。

付崇之心里是胆战心惊,一点也不敢犹豫,急忙拱手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他的意思是,同意把付盈萱去静心庵。

话落的同时,付崇之的眼神也沉淀了下来,他必须让岑隐看到他的决心。

和全家上下的性命相比,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不可以!”付思恭连忙走到付崇之跟前,试图阻拦,“父亲,妹妹怎么能送到静心庵那种地方?!那可是疯人院啊!父亲,那个人到底是谁?怎可如此骄横跋扈?!”

疯人院?!父亲竟然要送她去疯人院?!付盈萱如遭雷击般,娇躯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脚下一软,差点没脱力得倒下去,可是那两个内侍已经一左一右地钳住了她。

付崇之揉了揉眉心,有些失望地看着长子。长子不知道岑隐的身份,还敢这样大放阙词,这京城卧虎藏龙,他们付家又算得上什么!

付思恭不知道付崇之的心思,急切地又道:“父亲,我们去找皇上做主吧?”

这一句话听得周遭不少知道岑隐身份的人暗暗觉得好笑,得罪了岑隐,还想找皇帝做主?!简直不知死活!

周围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

众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那一道道似是幸灾乐祸又似是在看好戏的目光让付崇之心里更为忐忑不安。

“阿恭,你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付崇之拔高嗓门冷声道,声音冷得快要掉出冰渣子来,但是对上两个內侍时又客气极了,作揖道:“劳烦两位公公了!”

付崇之心里沉甸甸的,觉得付思恭再这么嚷嚷下去,他们全家都要被他们兄妹俩害死了。

付崇之眼神冰冷地看了付思恭一眼,那骨子里透出的冷意让付思恭心口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

“我不去……父亲,我不去。”付盈萱吓坏了,当她看着这两个內侍朝她走来时,才真正知道了何为恐惧,嘴里喃喃地反复说着,“父亲,我求您了……我不去!”整个人失魂落魄。

然而,她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付崇之甚至不愿意再说话,撇开了目光,不愿去看她哀求的眼神。

“付姑娘,得罪了。”两个內侍说得客气,可是手下却一点也不客气,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付盈萱,架得她的双脚脱离了地面。

这两个內侍看着瘦削,显然是练家子,付盈萱的那一点挣扎在他们跟前就像是一只柔弱的白兔般,徒劳无功。

“父亲,父亲……唔!”

付盈萱还想叫,但她的嘴很快就被人捂上了,渐行渐远。

“父亲,妹妹她……”付思恭一时看看远去的付盈萱,又一时看看付崇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还想为妹妹求情,却又慑于父亲的威仪,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付崇之拍了拍付思恭的肩膀,冷声道:“你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妹妹!……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付崇之再也待不下去了,快步如飞地离去了,近乎是落荒而逃。今日他们付家差点就毁在这对兄妹的手里了!

“父亲……”付思恭直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追着付崇之去了。

好戏散场了,四周的众人却还有几分意犹未尽,还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纷纷。

端木宪看着付家父子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有几分惊疑不定。

他也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里显然不太合适,正犹豫间,就看到端木绯向他眨了眨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端木宪对这个四孙女也很有几分了解了,一下子就福至心灵,大步流星地朝端木纭和端木绯她们走了过来,状似疑惑地问道:“纭姐儿,四丫头,你们与岑督主相识?”

“是啊,祖父。”端木绯一脸娇憨地歪着螓首说道,“上次我和姐姐去绣庄时,正好遇到了付家的马车碰伤了人……”

端木绯就半真半假地说起了那天的事,说端木纭当时被冲撞,帕子掉了,正好岑隐路过,顺手捡起了端木纭的帕子。

“……许是这样,付姑娘这才误会了。”端木绯唏嘘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付姑娘也真是的,岂能因为一叶障目而胡言乱语,凭白惹恼了岑督主!”

端木宪不由想起去年皇帝被毒蛇咬伤的那次,就是岑隐送她们姐妹俩回府的,之后岑隐还亲自来府里替皇帝赏赐了姐妹俩,说来也算是相识。估计是岑隐在路上看到了姐妹俩,恰逢心情不错,就上前问候了姐妹俩几句,没想到竟被付家姑娘看到了,还不知轻重地胡乱传起流言来……

也难怪岑隐怒了,没准查抄付家的布庄也是对付家的一个警告,谁知道付盈萱如此愚钝,一错再错!

付盈萱落到现在这个结局,那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端木宪捋着胡须,叹道:“原来如此。”

端木宪再次忍不住庆幸,所幸与付家的亲事没成,不然现在会被牵连不说,难道还真要履行婚约去让长孙娶一个进过疯人院的姑娘回来?!

想到这里,饶是端木宪也忍不住一阵后怕。

周围的其他人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却是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着,此刻终于是恍然大悟。

认识岑隐的人都知道,岑隐这个人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也是那付家姑娘无知者无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胆敢随意编排岑隐,还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与端木家的姑娘私相授受,真真是不知死活!

皇帝走了,岑隐也走了,戏也散场了,其他人终于渐渐地散开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距离晚上的牡丹宴还有些时候,我回去可得喝碗定惊茶定定惊!”

“是啊,我看岑督主刚才是真动怒了……付崇之这次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运气好了!”

“这位岑督主到底是谁啊?”

“不该问的就少问。今日之事千万别在外头随便乱说,免得像那个付盈萱一样给家里惹祸……”

“……”

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有的人觉得意犹未尽,有的人还是一头雾水,更多的人则是惊魂未定,众人渐行渐远。

端木宪心里犹有几分唏嘘,不过,他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心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着三个孙辈道:“纭姐儿,珩哥儿,四丫头,你们自己去玩吧。难得的牡丹宴,别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看着三个孩子,端木宪的眼底浮现浓浓的笑意,付崇之虽然能干,可惜没把儿女教好,这一子一女都是坑爹的。

相比下,自家的三个孩子就乖多了,尤其是四丫头聪慧机敏……而且,和岑隐结个善缘肯定是好事!别人想攀都攀不上呢!

端木宪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祖父,那我们玩去了。”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

不远处,舞阳笑吟吟地对着端木纭和端木绯招了招手,“阿纭,绯妹妹,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本宫已经让人备好游船了。”涵星眉飞色舞地接口道。

端木绯笑吟吟地应下了,挽着端木纭一起朝舞阳、涵星、君凌汐、君然他们走去。

端木宪微微皱眉,视线落在了君然身旁的封炎身上,目光微凝,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自家四孙女一向是最知分寸的。

端木绯、封炎、舞阳、涵星一行人一起去了崇明湖玩耍,游游船,赏赏湖,钓钓鱼,好不悠闲。

等他们游完湖后,太阳已经渐渐西斜。

众人才刚下船,就见皇后身旁的大宫女兰卉快步迎了上来,福了福身道:“大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令奴婢来请殿下过去……”

舞阳挑了挑眉,随口抛下一句她去去就回,便跟着兰卉离去了。

看着舞阳渐行渐远,涵星凑在端木绯耳边,压低声音悄悄道:“大皇姐这是要去相看呢。难得这个机会,母后一定挑了好几个人让大皇姐慢慢看……绯表妹,我们自己去玩吧。”涵星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调侃。

她这话才刚说完,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们走来,端木贵妃身旁的程嬷嬷来了,笑眯眯地说道:“四公主殿下,贵妃娘娘令奴婢来请殿下还有两位端木姑娘过去说话。”

涵星呆呆地眨了眨眼,心里觉得程嬷嬷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樱唇动了动,用只有端木绯能听到的声音咕哝道:“母妃不会也想给本宫相看吧?”

端木绯怔了怔,捂着小嘴,差点没笑出声来。

三个表姐妹跟封炎、君然他们告辞后,就一起去了端木贵妃暂住的毓秀阁。

毓秀阁里,空荡荡的,只有端木贵妃一人在宴息间里。

涵星本来还对“相看”有些好奇,没想到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涵星,纭姐儿,绯姐儿,快坐下吧。”端木贵妃的心情看来不错,对着三个小姑娘招了招手,“来试试这白牡丹茶。”

涵星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茶盖,却是傻眼了。

清澈橙黄的茶汤里,一片片碧绿的叶子漂浮其上,夹以银白毫心,看来恬淡高雅。

她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这不是花茶啊!”

白牡丹茶虽然叫“白牡丹”,其实根本就没有花,只是因为茶叶冲泡后,宛如牡丹蓓蕾初绽,绚丽秀美,才有此雅名。

端木贵妃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轻斥了一句:“你这丫头老是一惊一乍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涵星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反正这里又没外人。”

端木贵妃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忍不住朝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看去,相比于这对姐妹花,自己的女儿委实是娇气。俗语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确实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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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你们的要求~

203决定(二更合一)

端木贵妃轻啜了一口热茶,眸光一闪,笑着又道:“涵星,看看你纭表姐,性子沉稳,行事有度,你该跟她好好学学才是。”说着,端木贵妃看向了端木纭,慈爱地说道,“纭姐儿,本宫听涵星说,你如今在家里管着内务,每天忙得很,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免得累着了。”

端木纭放下了手里的白瓷浮文茶盅,落落大方地说道:“多谢贵妃姑母关心,纭儿之前初接手中馈,因此有些手忙脚乱,现在府中事务已经渐渐上了轨道……”

听端木纭对答如流,端木贵妃眸中的笑意渐浓。

上次,她私下和长子说了想为他聘端木纭为皇子妃,长子前不久羞答答地过来表示一切听她的安排,显然是对门婚事还颇为心悦。

现在,端木贵妃看着端木纭,是越看越满意,打算过些日子和端木宪提一下这桩婚事。

虽说端木纭是丧妇长女,但看她把妹妹端木绯养的这么好,年纪轻轻又把尚书府的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就知道她的教养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比普通的姑娘家还要更为出色。

端木贵妃勾了勾唇,又道:“纭姐儿,你既然来了千雅园,就别想家里的事,出门就要好好玩。上次你和绯姐儿来这里时,也没能好好玩……”上次的迎春宴因为肃王、孙明鹰逼宫以致败兴而归。

“这千雅园中,四季各有美景,也算是个‘小江南’,你们明日得空,可以好好地四处走走……”

端木纭还没说话,涵星已经笑眯眯地说道:“母妃,你就放心吧。儿臣和大皇姐一定带纭表姐和绯表妹好好玩。”

看着女儿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端木贵妃不禁就心生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随即又对自己说,左右女儿是公主,这一辈子注定尊荣一生,有皇帝、自己和大皇子护着,吃不了亏。

四人在屋子里喝喝茶,话话家常,很是惬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青衣宫女忽然进来了,快步走端木贵妃身旁,在她耳边附耳说了句话,端木贵妃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母妃……”涵星看端木贵妃的表情有些不对,便轻唤了一声。

端木贵妃犹豫了一下,环视屋子里的三个小姑娘一圈,想着都是自己人,就道:“今天皇后给舞阳相看,刚刚舞阳不知怎么的,发了很大一通脾气,然后就跑了……涵星,皇后让你去看看你大皇姐。”

顿了一下后,端木贵妃想起涵星好像提过端木绯与舞阳关系不错,就又道:“绯姐儿,你也一起去吧。”

两个小姑娘互看了一眼,一起站起身来,福身应道:

“是,母妃。”

“是,贵妃姑母。”

那青衣宫女就在前头为涵星和端木绯领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公主殿下好像去了清漪舫。”

清漪舫就在沁香园的西边,倚湖而建,一眼望去,偌大的舫身探出湖面,如同一艘石船漂浮在湖上。

此时是黄昏,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夕阳的余晖给那石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舞阳就在舫首随意地凭栏而坐,手里抓着一把把鱼食往湖里撒着,不仅引来了湖里的鱼儿,还引来了四周的飞鸟,有的雀鸟直接胆大地展翅飞了过来,精准地叼起湖面上和半空中的鱼食……

湖边的风有些大,吹得舞阳的头发和裙角都飞了起来,四周一片振翅乱飞的雀鸟,显得生机勃勃。

只是这么看着,端木绯和涵星就放下心来,步子也随之放缓。

舞阳的心情看来还不错……

仿佛在验证她们的猜测般,舞阳转头朝她们俩看了过来,笑着招了招手,“涵星,绯妹妹。”

待表姐妹俩走到近前,舞阳就指着放在一旁的一匣子鱼食说:“我们一起喂鱼吧!”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在舞阳身旁坐下了,也兴致勃勃地也抓了一把鱼食,正要撒下,眼前一道黑影嗖地飞过,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嚣张地直接从她的胖爪子里一口夺走了鱼食,展翅飞走了……

这一幕实在发生得太快,端木绯看着空荡荡的右手,傻眼了。

舞阳和涵星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声大笑出声,笑得是前俯后仰。

连端木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姑娘们清亮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为这原本宁静的黄昏平添了几分活力。

姑娘们的笑声被一片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打断,那略显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

“绯表妹,你看,它又来了!”涵星指着其中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嫌弃地说道,“这只鸟还真是臭不要脸!”

那只大鸟正是刚才从端木绯手里抢了鱼食的“鸟盗”。

舞阳先是朗声大笑,跟着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止住了笑,眉头微蹙。

静了片刻后,舞阳忽然开口道:“涵星,绯妹妹,母后给本宫挑的人家……都是上次跑了的那几户……”

舞阳盯着那只盘旋不去的鸟儿,眸中一片幽邃,嘴角紧抿。

她才不想嫁那等耳目不明、趋炎附势的小人!

虽然后面的话舞阳没说出口,但是端木绯和涵星都可以猜到,也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端木绯半垂下长翘浓密的眼睫,沉默了。

京里有尚主资格的门第本就不多,在这些人家中,皇后还必须剔除一些家风不正以及子弟品性不佳的人家,留下的选择就更少了。

涵星随手抓起一把鱼食,近乎发泄地往湖里丢去,没好气地娇声道:“这些人以为公主是什么,想尚就尚,就躲就躲!”

涵星说着,激动地握了握拳头,“大皇姐,你别理他们,他们要是再敢来,就让大皇兄去狠狠揍他们一顿!”

端木绯默默垂首,抿着小嘴窃笑不已,颊畔抿出一对可爱的笑涡。

舞阳直接笑了出来,笑声爽朗明快。

当初,那些人家人云亦云地逃避尚主时,她不在意,现在就更不在意了。

三个姑娘坐在一块儿继续喂喂鱼,顺便也喂喂鸟。

须臾,一个宫女捧着一个紫檀木雕花木匣子朝这边小跑了过来,对着三个姑娘福了福身,道:“大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令奴婢给殿下送来了新制的牡丹香包。”

说着,那宫女打开了那匣子,一阵馥郁的牡丹花香立刻随风飘扬出来。

很显然,皇后因为之前与舞阳闹得不快,现在有借着香包向舞阳求和的意思。

涵星笑眯眯地与端木绯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大皇姐,这香包好香啊!”

舞阳看着那匣子五颜六色的香包,随手拿起一个放在鼻下嗅了嗅,嘴角微翘,“涵星,绯表妹,你们也挑几个喜欢的香包吧。”

端木绯与涵星也不跟舞阳客气,表姐妹俩说说笑笑,各自都挑了一个牡丹花样的绣花香包。

舞阳站起身来,随意地掸了掸洒在身上的鱼食碎末,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准备准备了。”她说的准备当然是晚上的牡丹宴。

“还早呢。”端木绯不由看了看天色,这天还亮堂着呢。

三个字引来两位公主“谴责”的眼神,涵星开口问道:“绯表妹,你不会是要直接穿这一身参加晚上的牡丹宴吧?”

端木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玫红色的襦裙,点了点头。

两位公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舞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绯妹妹,这可不行,本宫和涵星给你挑衣裳去……还有这头发也得重新梳一个。”

舞阳和涵星完全无视了端木绯,兴致勃勃地说起要给端木绯梳什么头、配什么首饰,接下来的事,端木绯完全没有任何主导权,莫名地,她和姐姐就搬去了舞阳的凤阳阁住;莫名地,她和姐姐就被舞阳和涵星从头到尾地打扮了一番。

等她们四人全部梳妆好,从凤阳阁出发去清涟堂赴宴时,夕阳几乎完全落下,天色一片昏暗。

不过清涟堂里却是亮如白昼,一盏盏八角宫灯缀满厅堂的角角落落,屋子里一片人头攒动,鬓影衣香。

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夫人姑娘们还是如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地聊着衣裳首饰,聊着谁家又添了孩子,谁又纳了妾,谁正在相看云云的。

没有一个人提起付家和端木纭的事,更没有人提起岑隐,就仿佛午后在雅颐台的那些事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众人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其乐融融。

舞阳和涵星一到,厅堂里的那些女客就纷纷上来行礼,一波波接着一波,场面十分热闹。

端木绯自得其乐地与君凌汐、涵星她们说笑玩闹着,忽然,厅堂的正门口传来一阵略微刺耳的语笑喧阗声。

众人不禁侧目,下意识地循声望了一眼。

只见五六位夫人以及一众仆妇簇拥着换了一身银红色牡丹锦鲤刻丝褙子的柳蓉走进清涟堂,魏姑娘默默地跟在柳蓉身后,落后了一步,低眉顺眼。

不少夫人皆是微微蹙眉,嘲讽,不屑,惊讶,不悦……皆而有之。

皇帝的牡丹宴却让一个侍妾来参加,魏家的门风可见一斑。

柳蓉自然能感受到那些夫人透着不以为然的目光,却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与身侧的人说说笑笑。

人各有志,有的人不屑与柳蓉往来,也自有人想要巴结柳蓉,毕竟魏永信京营总督的位置摆在那里,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交集。

待到酉时过半,就有几名宫女把男客从隔壁的厅堂里引了过来,一一入席,跟着,就听內侍一声报: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皇后和端木贵妃在众宾客的恭迎中来了,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大家都坐下吧。”皇后在凤座上气定神闲地说道,一派雍容华贵。

众人再次行礼谢过了皇后,然后四周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人忙着落座,有的人则暗自在下方交换着眼神,眼看着牡丹宴就要开始,可是皇帝和皇贵妃并没有出现。

那么,还开席吗?!

众人正揣测着,皇后已经下令开席,一阵优美的乐声随之响起,一个个着一色绣牡丹衣裙的宫女捧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如彩蝶般翩然入殿,却化解不了殿内那种古怪的气氛……

酒过三巡,皇帝还是没有现身。

皇帝的缺席让这牡丹宴黯然失色,包括皇后在内的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端木绯觉得无趣得紧,吃了些东西后,就借口更衣跑出了清涟堂,打算在外面透透气。

然而,她才出了清涟堂,就看到前方的梧桐树下倚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紫袍少年,正仰首望着夜空中的圆月,十六的月亮浑圆得没有一丝瑕疵。

端木绯脚下的步子霎时一顿,想着还是不打扰人家赏月了,正欲绕道,可是封炎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朝她望了过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端木绯反射性地露出灿烂讨好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聆听封公子的教诲。

“这个宴会这么无聊,我们去看看飞翩吧。”封炎看着她笑吟吟地提议道,目光中带有一丝热切。他早就看出蓁蓁快坐不住了,干脆就先一步来外面等着她了。

果然,知蓁蓁者,封炎也。

端木绯眸子一亮,难得封炎说的两句话都这么贴合她的心意,第一,这个宴会确实无聊;第二,飞翩当然比这宴会要有趣多了。

端木绯忙不迭直点头,她还记得里面的端木纭,就吩咐碧蝉进去跟端木纭说一声,自己就跟着封炎一路往东北方的马厩去了。

这一路,只听封炎的声音不时响起,说着飞翩和乌夜的趣事,端木绯起初还有些拘谨,只是偶尔“嗯”一声或者问一句“真的吗”云云,但是很快,她就被两匹小马驹的故事勾走了魂,嘴里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封炎目光温柔地看着身旁的端木绯,心里沾沾自喜地想着:这下,他可以和蓁蓁一起单独玩上一会儿了。

想着,封炎的心跳砰砰加快,连耳尖都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