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是只知蒲杨秋季凋谢得早,却不知它柔而坚韧,生命力极强,哪怕是在干涸的河床上也能扎根生存。

一旁的内侍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皇帝和岑隐,见岑隐的茶喝了大半盅,正想给他添茶,就听皇帝蓦地开口道:“阿隐,你去拟一份奏折……”

內侍的斟茶声陡然而止,岑隐则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袍后,作揖听命。

当日傍晚,安平长公主府正门大开,迎来了一众天使,才刚定亲的封炎接到了一道刚出炉的圣旨,命他为使臣出使蒲国。

此时封炎已经换上了自家蓁蓁亲手缝制的新衣,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袍子,庆幸幸好袍子里头还穿着旧裤子。他小心地撩起他的宝贝新袍子,跪在地上领了旨。

“臣接旨。”

封炎高抬双手,接过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眼帘微微垂下,那双漂亮的凤眼似清澈又似幽深,眸子里复杂得难以捉摸。

来传旨的天使来去匆匆,前后不过一盏茶功夫,公主府就闭上了大门,又恢复了平静。

圣旨里要求封炎三日后就出发,封炎当晚就拟了一份名单,次日早朝后,他出现在了御书房。

“皇上表舅,外甥这次出使蒲国,想在使臣团中再加几个人选。”封炎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名单呈给了皇帝。

封炎身上还穿着端木绯给他做的那身紫色衣袍,心里美滋滋的:这身衣袍不仅是蓁蓁亲手所制,而且母亲说了,看颜色与料子,应该和蓁蓁的新衣裳是一套的。

御案后的皇帝没注意封炎的那点小心思,默默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温无宸。

皇帝盯着“温无宸”这三个字,微微蹙眉,瞳孔变得幽暗了一些,似是随口道:“阿炎,无宸一向闲云野鹤,从不理会朝政,你有把握说服他吗?”

封炎看似低眉顺眼,其实目光正在痴痴地看着袍角的那几片竹叶,心里赞叹,自家蓁蓁的绣工可真好。

听皇帝一问,他依依不舍地抬眼朝皇帝看去,抱拳道:“皇上表舅,此行去蒲国,为的是和蒲国新王表达我大盛的交好之心,外甥行武,年纪又小,从不曾出使他国,就怕到时候考虑不够周详,有无宸在,也可以提点外甥一二。”

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只要皇上表舅下旨,无宸自会答应的。”言下之意是他根本就还没征求过温无宸的意见。

皇帝看着几步外的封炎,少年的跳脱让他心里是既放心,又不太放心。

皇帝没再说什么,低头再次看向了名单,这张绢纸上列的名字,除了温无宸外,还有一个名字引来了皇帝的注意。

慕瑾凡。

皇帝凝眸盯着慕瑾凡的名字又看了半天。

慕瑾凡是宗室子,皇帝刚刚才罚过泰郡王给他作主,又缓了慕瑾凡母家的刑,想来慕瑾凡如今定是真心感激自己的,封炎这次特意把慕瑾凡的名字加进去,怕也是对自己表明态度,想让自己安心吧。

皇帝其实也没完全猜错,这次虽然是皇帝主动下旨把出使蒲国的差事交给封炎,但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他必会在使臣团中放几个心腹才会真正安心。封炎主动把慕瑾凡放进去,也算是占了一个名额,如此才不至于让他自己太过被动。

皇帝静静地又盯着名单片刻,眉头微动。

一旁服侍笔墨的内侍从皇帝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急忙磨起墨来,在屋子里原本的熏香、书香和茶香中,又加入了淡淡的墨香。

皇帝拿起一旁的一支狼毫笔,笔尖沾了沾墨,就在封炎漫不经心的目光中,在名单的最后又添了一个名字。

皇帝放下了狼毫笔,再次看向与他一案之隔的封炎,随口问道:“阿炎,你觉得如何?”

封炎耸耸肩,意思是,无所谓。

至此,使臣团的成员算是彻底定下了。

皇帝的心事也算放下了一半,眸子闪现些许笑意,与封炎道起家常来:“朕听说你母亲昨日给你去端木家下了小定?”

一说到这个话题,封炎的脸上就乐开了花,原本还有一分骄矜、两分漫不经心的俊脸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说:“是啊,皇上表舅。”

定了亲,蓁蓁就算是他家的半个人了。

皇帝看着他傻乎乎的脸,脑海里再次浮现端木家的那个小丫头单纯可爱的面庞,再次有种自己把好好的一个女娃娃推到狼窝里的感觉……哎,幸好阿隐体察圣意,替自己送了份贺礼去,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一番。

皇帝一看到封炎就想起端木绯,突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这个外甥,挥了挥手,就把他给打发了。

封炎从善如流地退下了,他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呢,也没功夫在宫里陪皇帝耗着。

封炎马不停蹄地出了宫,骑上奔霄,只选了个方向,老马识途的奔霄就知道他的心意,一路朝权舆街飞驰。

于是,不到午时,他就出现在了湛清院里,走的当然不是正门。

“呱呱呱!”

“坏坏坏!”

小八哥正在窗口的方几上又是跳脚,又是扑扇翅膀。

端木绯眼神呆滞地看着小八哥,心神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充耳不闻。

这只小八哥啊,实在是太不容易讨好了,她今天好心地帮它把鸟窝清理了一遍,换掉了里面的旧干草,填上新的干草,还给它放了几朵它喜欢的五色碧桃的干花。

结果,这只“鸟”心难测的八哥怒了,跳脚地质问起它的旧干草,足足地对着新窝叫嚣了半个时辰都不停歇,把几个丫鬟也给吓跑了。

唔,还是团子乖!

端木绯抬手摸了摸另一个窝里蜷成一团的小白狐狸,忽然手下一颤,小狐狸警觉地抬起头来,与此同时,小八哥好像是哑巴了似的不叫了。

再下一瞬,眼前一暗,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口的阳光。

只要看小八哥和小狐狸的样子,端木绯就猜到来人是谁,也唯有“他”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了。

端木绯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两个小家伙,还是该同情自己的好。

端木绯转过头,直觉地对着窗外的封炎露出乖巧的微笑。

“封公子。”

端木绯当然认得出封炎身上那身紫色的衣袍是自己昨天才送出的那一身,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流连了一圈。

那衣袍穿在封炎身上恰恰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还有那袍角以孔雀羽线和金缕线绣的竹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给这袍子添了一丝贵气。

唔。自己的手艺挺好的,才三天功夫就把衣袍赶了出来,而且这么合身!虽然她是在宫里多玩了几天,但也没耽误荒废了正事对不对?端木绯心里还颇为自得。

封炎被端木绯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迟疑地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该转个圈圈让蓁蓁瞧瞧这衣裳穿在他身上有多合身多好看……

可是,他突然转圈的话,蓁蓁会不会以为他很奇怪?

封炎正迟疑着,那只原本“僵”掉的小八哥又动了,扑棱着翅膀飞下了方几,它似乎是忘了该怎么飞,好像母鸡一样边飞边走地跑出去了,“坏、坏”的叫声远远地传来……

端木绯真心为自家胆子比麻雀还小的爱宠感到惭愧,客气地说道:“见笑见笑。”

“哪里哪里。”封炎想也不想地脱口道。

跟着就是一阵沉默,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瞬,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都默默地低头,有志一同地望向了窝里的小狐狸。

小狐狸用冰蓝色的眼眸充满鄙夷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懒得理会他们,径自闭眼睡觉。

沉默蔓延了片刻,封炎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说道:“蓁蓁,我马上要去一趟蒲国。”

306装乖(二更)

封炎要出使蒲国?!

端木绯也难免挑眉,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早在宫里那会儿,端木绯就得知了蒲王驾崩的事,同样也知道使臣人选悬而未决,端木宪在她耳边反复叨念了几次,不过她都是当做耳边风听过就算,没想到使臣会是封炎……

等等!

端木绯快速地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事,或者说一个人——

新乐郡主许景思。

封炎此去十有八九是为了许景思,毕竟许景思可是……

端木绯小脸一僵,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懊恼地想着:这人啊果然不能太聪明,一聪明起来,就会胡思乱想,就会一不小心地知道太多事。

唔,那她该怎么接这个话题呢?

封炎又干咳两声,想着自己这一趟出去,没个小半年怕是回不来,心里一方面不舍,另一方面也暗自庆幸他和蓁蓁定下了婚事,否则,出去的这几个月,他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蓁蓁,要不要出去玩?”封炎讨好地看着她问,飞身从窗户进了屋。他想趁着他还没走,赶紧带蓁蓁出去玩玩。

端木绯眸子一亮,毫不迟疑地连连点头。

当然,以前她也不敢不答应,不过如今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了。

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再也没有一把铡刀架在她头上了,她可得好好玩!

端木绯一下子就把蒲国和许景思的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了“玩”。

“我们走吧。”

封炎说话的同时,轻松地把端木绯揽腰抱了起来,接下来,端木绯就再度体验了一把飞岩走壁。

从第一次受惊,到如今,端木绯已经颇为享受这种天地尽在脚下的感觉。

似乎才一眨眼的时间,端木绯就发现自己翻过端木府的外墙,双脚稳稳地落地了,她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如同浸泡在水中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接下来,他们去哪儿玩呢?端木绯一脸期待地看着封炎,唇角弯弯。

看着她嘴角那璀璨的笑靥,封炎一不小心就看痴了,目光灼灼,耳根不知不觉就开始发烫,越来越红……

“咴咴!”

他们俩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马儿轻快的嘶鸣声,端木绯眨了眨眼,目光一下子从封炎身上移向了他身后那匹高大矫健的黑马。

“奔霄!”端木绯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飞扑向奔霄,又是抚摸,又是与它说话,又喂它吃糖。

一人一马亲昵地彼此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封炎的提醒下,二人一马慢吞吞地出发了。

端木绯完全没看路,只顾着跟着封炎往前走,等她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来的了城南的衣锦街。

难道封炎是想在出行前买些新衣裳?端木绯默默地想着,被封炎就近拉进了一间布庄。

他早就想给蓁蓁多买些好看料子和首饰了,可是以前名不正言不顺,给蓁蓁送些礼物还要偷偷摸摸,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光明正大了!

接下来,就是买、买、买!

封炎买得兴致勃勃,但凡时新好看的料子就直接买下,付了银子后,就让掌柜的送公主府。

等他们逛了一条街,从街尾的华盛布庄出来时,封炎买的布料估计至少够装七八马车了。

到后来,端木绯几乎怀疑封炎是不是想开布庄了?

“蓁蓁,”封炎停在衣锦街与华上街的交叉口,笑得神采焕发,“等明早我再让人把这些布料给你送去?”

他一脸邀功地看着端木绯,语外之音是,瞧,他多细心,这样他俩今天溜出来玩的事就不会暴露了。

端木绯缓缓地眨了眨眼,有些懵了。封炎的意思是说,他今天买的这些料子全部是送给她的?

等等!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又落在了封炎身上那袭簇新的紫色衣袍上,心里浮现某个念头:封炎他莫非看出来这件衣裳自己做得很是凑和,所以是提醒自己,将功补过?

唔……

想着,端木绯几乎是欲哭无泪了。

呜呜,这人啊不仅不能太聪明,而且也不能太得意忘形了!

迎上封炎那璀璨的凤眸,端木绯完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回以灿烂的微笑,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刚才她应该拦着封炎点的,只顾着买得痛快,果然是遭报应了。

端木绯心神恍惚地跟着封炎继续往前走,进了隔壁的醉霄楼,一直来到二楼临街的一间雅座。

“公子,姑娘请。”小二热情地招呼道,“二位的朋友已经到了。”

朋友?!端木绯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朝雅座里望去,靠窗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身穿湖蓝色锦袍的少年公子,瘦削挺拔,丰神俊朗。

这个人,端木绯也很熟。

“攸表哥。”她看着窗边的李廷攸喊道。

封炎的声音正好与端木绯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听到封炎很自然地喊了自己一声“攸表哥”,李廷攸那俊朗的脸庞登时变得很是别扭。

虽然皇帝的赐婚圣旨都下了两个月了,但是他至今还无法习惯封炎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表妹夫!

李廷攸来回看着二人,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二人走到他跟前坐了下来。

李廷攸握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炎啊,我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也不用这么客气了,以后你还是别喊我表哥了。”哎,被封炎喊一声表哥,他真是哪哪儿都不舒坦……感觉似乎会短寿!

端木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是啊,要是她被封炎喊一声表姐,约莫是和李廷攸差不多的想法。

封炎本来略有迟疑,见端木绯点头,就从善如流地应了。

李廷攸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身上一轻。

封炎拿过茶壶,很殷勤地给端木绯斟了茶,端木绯也很自然地接下了,这一幕看在李廷攸眼里觉得更别扭了,觉得眼前这个殷勤的少年与他平日里认识的那个骄矜公子哥简直是判若两人。

难道阿炎他……他其实是妻管严?!

想到这个念头,李廷攸的表情更古怪了,捧起了茶盅,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异状,谁想,下一刻,就听封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廷攸,我后天就要启程离京了,这两天我会把盐引制的事交接给你……”

什么?!李廷攸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整个人都傻了。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失态,把茶水咽下后,放下茶盅,然后再次清了清嗓子,十分真挚地看着封炎:“阿炎,其实我想去蒲国,而不是待在户部……”每天和数字、还有那些精明的盐商打交道,他早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封炎沉默以对,他宁静无波的眼眸已经无声地回答了李廷攸的问题:不行。李廷攸“必须”留在京中。

其实封炎也想带李廷攸一起去蒲国历练一二,但是,盐引制可以说是他们俩亲手折腾出来的,自己走了,若是李廷攸再走,那么,盐引制要么交给别人,要么就此作罢,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封炎想看到的。

忙了大半年,盐引制最近才算是慢慢地步入正轨了,但还不过一棵娇弱的树苗,任何一场狂风暴雨都有可能把它连根拔起,以致导致功亏一篑。

而这盐引制关系到南境的战局,以及他能不能顺利把南境收归囊中,决不容有差!

封炎再次亲自斟茶,这一次,这一杯茶被他亲手递向了李廷攸。

李廷攸看着封炎手中的白瓷茶盅,静了两息后,只能郁闷地接过了,代表他答应了。

哎!

李廷攸心中幽幽地从长叹了口起,再这么下去,估计大家都要忘了他应该是武将来着。他们李家满门都是武将啊,怎么就出了他这个“异类”呢?

想着,李廷攸有些欲哭无泪。

封炎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上灿烂如曜日,他拍了拍李廷攸的肩膀,安抚道:“我听说蒲国的弯刀不错,等我回来,送你一把好刀!”

又有哪个男儿不爱宝刀名刃,李廷攸的眉头略略舒展开来,给封炎一个眼神,意思是,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端木绯默默地喝茶,意识都集中在茶上,大脑自动地屏蔽他们的对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啊,她现在已经不止是坐上了封炎的这条船,而且是半个公主府的人了,说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也不为过,听不听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端木绯的小脸皱了起来,在心底深深地为自己和李廷攸掬了一把同情泪,同时,也羡慕起封炎来,道:“我前些日子看了《蒲国地理志》,听说,蒲国的夏季如春,四季都有雪……”

京城的夏季热得就像是焖锅一般,她巴不得天天躲在家里,根本就不敢出门,出一趟门就跟被生煎了一回似的,封炎可好了,等他到蒲国时是六月,正好避暑了!

“是吗?”李廷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兴致勃勃地朝端木绯看来。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封炎:“听说蒲国那边地势高,常年气温都要比中原这边低……”

李廷攸津津有味地听着,端木绯又自顾自地饮起茶来,眸子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璀璨明亮。

果然,封炎对蒲国早就做了不少功课,这一趟出使也是他预料中的吧!

端木绯抬眼望向了窗外的碧空,天空蓝得通透明澈,就像是一片碧蓝无波的大海挂在天空般,太阳还在随着正午的临近,越升越高……

等封炎把端木绯送回府的时候,正好是午时,远远地,二人就看到端木家的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几乎快排到了权舆街尾。

有的府邸是派管事前来送贺礼,还有不少府邸是官员们亲自来的,其中不乏一二品的大员亲自登门,端木宪正热络地在大门口迎客,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街对面地端木绯。

当祖孙俩目光相对的那一瞬,时间凝固了,两人都僵住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俩与周遭的喧嚣隔绝了开去。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端木绯努力地对着祖父挤出甜甜的微笑,想装乖。

“……”端木宪觉得心累,先是惊讶,后是无力,此时此刻,甚至懒得训他这个四孙女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端木绯身旁的封炎,默默地自我安慰道:好歹四丫头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唔,两个孩子定过亲了,一起出门玩耍也没什么吧?

总比他们俩两看相厌得好!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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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不敢(两更合一)

既然都被端木宪抓了个正着,端木绯也只能“落落大方”地带着封炎上前去见礼了。

“祖父。”端木绯还是一脸乖巧地笑着,如平常般与端木宪请安。

一旁的封炎正儿八经地给端木宪作揖行了礼:“祖父。”礼数十分恭敬周到。

俊美的少年郎一本正经起来,乍一看,彷如一个温雅的翩翩贵公子,看得端木宪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虽然安平长公主府是有点麻烦,但是好歹封炎还是人模人样的,也不像别的纨绔子弟就知道流连花街柳巷或是逗猫遛狗,身上又有差事在,而且,依自己这段时日在户部的观察,封炎是有几分少年意气,不过,办得了实事,也是个好孩子了。

端木宪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捋了捋胡须,若无其事地笑道:“四丫头,你这孩子,没给封公子添麻烦吧?”语气中掩不住的宠溺。

“祖父,我很乖的。”端木绯理直气壮地说道,封炎在一旁心有同感地频频点头,看得端木宪哭笑不得。

端木宪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员,乃是大理寺左少卿严大人。

那严大人听着,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眼前这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就是传闻中的四姑娘啊!

他登时就笑了,笑得眼角泛出好些皱纹,亲和地说道:“原来是端木四姑娘啊,真真是有其祖必有其孙,一看就是聪慧机灵。”说着,他心里又有些懊恼:哎,他怎么就忘了带见面礼呢!现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见面礼。

这位严大人是特意来端木府送礼的。

昨日是端木家四姑娘的小定礼,本来她定的人家是安平长公主府,京城里除了与端木宪关系特别好的人家,也没什么人会没眼力劲地跑去道贺,严大人当然也不例外。

直到昨晚,他突然听闻岑督主竟然在午后亲自登门端木家道贺,然后,昨天一下午,东厂的人都一股脑儿跑去端木家送了贺礼,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

岑督主认了端木四姑娘为义妹!

虽然这个消息听着有些离谱,但是严大人又想不出别的解释,这岑隐和东厂都道了贺、送了礼,自己又怎么能不来?!

于是,严大人一早匆忙备了礼,下朝后就急急地赶来了,便见端木家门庭若市,很显然,这京中大半的府邸应该都听闻了那个消息,而自己来得还不算太晚!

想着,严大人对着端木绯笑得更和气了。

这么多人来端木府都没能见上这位端木四姑娘,偏偏让自己给遇上了,那可不就是有缘!

既然如此有缘,自己怎么就偏偏忘了准备见面礼呢?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在岑督主的妹妹跟前留个好印象啊,没准将来有机会端木四姑娘在岑督主跟前随口提一句,自己就前途无量了!

偏偏此刻他浑身上下也就一块玉佩和一方小印拿得出手,可是小印上刻了他的名号,他又不是女眷,贴身的玉佩肯定给不了姑娘家的……

严大人焦躁得几乎要抓耳挠腮了。

端木宪却是看不出严大人的纠结,清清嗓子道:“四丫头,这位是大理寺左少卿严大人,还不给严大人见礼。”

端木绯立刻上前半步,乖巧地对着严大人福了福,嘴甜地唤道:“见过严伯父。”

什么伯父?!严大人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要是端木四姑娘的“伯父”,岂不是意味着他还高了岑督主的一个辈分?

这他可不敢啊!

想着,严大人只觉得东厂的人仿佛已经杀气腾腾地赶到了他家大门外,吓得他背后出了一声冷汗,连声道:“不敢不敢。”

端木绯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在“不敢”什么。她也没多问,就笑眯眯地对端木宪道:“祖父,那我先进去了。”

端木宪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吧。

端木绯对着封炎笑了笑,当做告别,然后又对着端木宪福了福,就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大门,只觉得背后的几道目光煞是灼热,一直跑到仪门处,她才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出门之前,得看看黄历。端木绯拍了拍胸口,心中暗道。

端木家四姑娘的小定,在京中,本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各府在茶余饭后私议几句也就过去了,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过了一天后,这件事反而在京中引起了一波送礼的热潮。

端木家的大门口从早到晚都有人挑着一箱箱沉甸甸的木箱排长队候在权舆街上,连带京里不少布庄、首饰玉器铺子都是门庭若市,货物供不应求,没两天,各大商铺的货物价格都翻了一倍,那些老板掌柜赚得是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