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有人”不会让耿海死得那么轻易!

“……”端木绯差点被口里的茶水呛到,在心里对自己说,她什么也没听到,她什么也不知道……对,她本来就不知道耿海身上发生了什么,此刻又在哪里。

说服了自己后,端木绯的身子就放松了下来,魂飞天外,目光一不小心就被封炎手里的酒杯吸引了过去。

哎,她可以再喝一杯桃花酒吗?!

半杯也好啊……

封炎当然注意到她的目光,慌得下意识地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的耳根又开始泛红了。

看着这对小儿女,安平心中的沉郁一扫而空。

四月中旬的春风暖暖的,拂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舒适和煦。

公主府中,一片恬静温馨,耿海的生与死也不过是母子间的寥寥数语罢了,而朝堂上却因为耿海意外身亡的消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皇帝大悲,满朝哗然。

皇帝悲痛欲绝,在早朝上,情真意切地说着他与卫国公这么多年君臣相宜,赞颂卫国公为大盛立下的种种汗马功劳,痛斥匪徒无法无天,最后,皇帝决定罢朝三日。

次日一早,皇帝又亲自前往卫国公府吊唁。

皇帝来了,端木宪、游君集等一众大臣自然也都跟随而来。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太阳被密布的云层挡住,京城就仿佛一幅黑灰色的水墨画,黯淡无光。

卫国公府沉浸在一片悲怆肃穆的气氛中。

府里府外都挂起了一道道白绫白幡,庭院里白色的纸钱随风翻飞在半空中,犹如一只只白蝶振翅而飞。

灵堂里充斥着阵阵抽泣声,一个巨大沉重的黑色棺椁摆放在灵堂的正中,棺椁前跪着一个个披麻戴孝的耿家人,男女老少,皆是泣不成声。

除了耿家人以外,今日还来了不少耿家的旧部,大部分人都是闻讯后就快马加鞭地从外地赶来京城为耿海吊唁,屋里屋外都是人。

皇帝的到来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以耿夫人、耿安晧为首的耿家人出了灵堂给皇帝行了礼,耿夫人说了一些“失礼之处,请皇上恕罪”之类的场面话。

耿夫人看来憔悴瘦弱,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外罩粗糙的麻衣,那乌黑的头发只简单地挽了一个纂儿,鬓角戴着一朵小白花,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不复平日里的雍容高贵。

今日的耿夫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超一品诰命夫人,她不过是一个丧夫的可怜女人。

“耿夫人,不必多礼。”皇帝既然都忍气吞声地来了,也会把场面给做足,沉声道,“朕也就是想来给耿爱卿上柱香。”

“多谢皇上。”耿夫人在二儿媳的搀扶下,对着皇帝福了福,眼睛通红,声音微微哽咽。

“皇上请。”耿安晧的嗓音也有些沙哑,恭敬皇帝进灵堂,他幽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皇帝身后着银白蟒袍的岑隐身上扫过,握了握袖中的拳头。

短短几日,耿安晧就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看来憔悴不堪。

皇帝从內侍手里接过了三支点燃的香,亲自给灵堂上的那个灵位上了香,跟着就在耿安晧的陪同下出了灵堂,其他耿家人恭送皇帝,又跪倒在灵堂中,有人烧着纸钱,有人抽泣不已,有人摇摇欲坠,有人不知所措……

随行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地开始进灵堂上香,井然有序,庄严肃穆。

“安晧,逝者已逝,你要劝劝你母亲节哀顺变。”皇帝拍了拍披麻戴孝的耿安晧,看来就好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谢皇上关爱。”耿安晧受宠若惊地俯首作揖,那双半垂的眼眸里明明暗暗,心里惊疑不定,甚至可以说惶恐不安。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快得他猝不及防,快得他到现在还混乱如麻。

四月十三日,父亲与他商量完计划后,就出了城,他与邬兴东严阵以待,只等父亲发出行动的信号,只等父亲与辽州卫、豫州卫攻城,里应外和……

然而,那之后,父亲那边就如泥牛入海般再也没有音讯,这几夜,耿安晧一直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派人留心着城门附近的动静,得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安……直到昨日突然收到父亲的死讯,耿安晧整个人都懵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完全不知道父亲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究竟是父亲真的在出京的路上遇上匪徒所以出了意外,还是……

耿安晧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压抑着去皇帝的冲动,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耿安晧不傻,当然不会相信父亲是出了意外,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这里可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匪徒怎么会傻得来这里抢掠,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一直派人盯着父亲,发现了父亲打算逼宫的意图,皇帝怒极之下,对父亲下了诛杀令。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了。

可是细细一想,耿安晧又觉得不太可能。

父亲败得也太轻易了。

就算这次起事匆忙,准备不够充分,自家也有私兵三千,有袁惟刚的神枢营,又有豫州卫和辽州卫两卫襄助,哪怕是被皇帝提前发现,他们也是有殊死一搏的可能,谁胜谁败也犹未可知,父亲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地就败了!?

昨天父亲的尸体被送回来时,已是惨不忍睹,他像是从一处极高的地方坠落,脸被撞得面目全非,身体上布满了撞伤、挫伤,体内多处骨折,尸体也开始腐烂,血肉模糊……

父亲的身上还穿着那天离开时穿的便袍,破烂不堪,这件衣袍耿安晧记得,耿夫人也记得。

耿夫人伤心欲绝,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整个国公府当下就乱了。

照道理,要是皇帝发现了自家的谋划,应该会直接下旨诛满门,又怎么会亲自带着群臣来国公府吊唁……

难道说,是自己多想了,真的只是一桩“意外”?!

只是转瞬,耿安晧心中已经是千回百转,想了诸多的可能性,他终究还是借着拭泪的动作,飞快地朝皇帝和岑隐瞥了一眼,心绪起伏不已。

皇帝在出了灵堂又下了石阶后,就停下了脚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安晧,朕与你爹可不仅是君臣,也是亦师亦友,你有何为难的地方就尽管跟朕说。”

“五军都督府日后还要靠耿家,你是卫国公世子,就要如你父祖般担起大任,卫国公府以后还要你来撑起来!”

耿安晧压下心中的混乱与疑惑,再次对着皇帝作揖:“谢皇上器重,小侄一定不负圣恩。”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真相为何,以后耿家就只能靠他了!

皇帝负手往前走了几步,耿安晧连忙跟上,他方才跪得久了,膝盖与小腿又麻又痛,步履间就露出了几分踉跄。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耿安晧的右小腿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道:“安晧,你的脚伤了,不能太过操劳,而且年纪也还轻……这样吧,朕会再派一个人去协助你。”

一句话令得气氛微僵,空气也冷了下来。

耿安晧瞳孔微缩,差点没失态,他袖中的双拳紧握着,浑身紧绷。

周围的那些朝臣们也都听到了,面色各异,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或惊,或疑,或喜,或是唏嘘慨叹,尤其端木宪、游君集、礼亲王、魏永信等人一个个都是聪明人,心如明镜。

不管耿海是怎么死的,皇帝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分耿家的权呢!

耿安晧虽然是卫国公世子,但是也不过弱冠之年,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军中,也都没什么威信,比起卫国公到底还是弱了一筹!

卫国公有底气拒绝皇帝的“好意”,而耿安晧,毕竟还是年纪太轻了。

不少大臣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耿安晧的身上,该吊唁的人继续吊唁,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包括灵堂里面。

那些耿家的旧部面色大变,神情各异。

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将领对于这几个月来在京中发生的事所知不多,不禁面露愤然之色。

这卫国公还尸骨未寒,棺椁还在灵堂里呢,皇帝已经想要往五军都督府放他自己的人,来夺耿家的权了。

本来,很多耿家的旧部就觉得耿海死得蹊跷,心中有所怀疑,却又不敢多想,此时此刻,被他们强压下的念头就再次浮现在心头:难道说卫国公其实是皇帝弄死的!其目的自然是看不得耿家手掌天下兵马大权,想要削耿家的兵权!

皇帝真是好狠的心!

卫国公一心为了皇帝为了朝廷,尽心尽力,却得了这样的下场。

那些将领暗暗地交换着眼神,一个个义愤填膺。

“谢皇上对臣的关爱。”耿安晧定了定神,心里也明白皇帝的意图,却只能做出一副不胜荣宠的模样,“臣这些年一直跟随先父在五军都督府办差,臣有自信可以接替先父。”

“是啊。”一个中年将士立刻站了出来,上前两步走到了耿安晧的身旁,抱拳道,“皇上,世子虽然年轻,但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一定会协助世子的。”

说话间,立刻又有三四个将士也站到了耿安晧的身后,一个个都是军中正一品正二品的大员,纷纷附和着,一派众志成城。

端木宪、游君集等文臣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地竖起耳朵听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有岑隐漫不经心地仰头看着庭院里纷纷扬扬的白色纸钱,似乎完全不在意皇帝和耿安晧说了些什么。

皇帝眉眼一挑,慢慢地环视着聚集在耿安晧身旁的耿家旧部,眸色微深,周身释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皇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面无表情,照现在的情形,若是自己公然说耿海谋反,怕是整个大盛朝都要乱了。

皇帝的心里慨叹不已:幸好阿隐提醒了他,幸好他早有准备……

“沙沙沙……”

阵阵阴冷的微风拂来,刮得上方的枝叶激烈的摇晃着,周围如鹅毛大雪般的纸钱舞得更疯狂了。

“……”耿安晧的脖颈后方汗毛倒竖,额角渗出些许冷汗来,只觉得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过去,耿安晧一向自认他决不比父亲差,就算是没有父亲和卫国公府的庇佑,他也可以创出一番天地。

直到此刻,耿安晧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庇护下……以后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安晧,朕意已决。”皇帝声音微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皇上……”

耿安晧还想说什么,就见皇帝抚了抚衣袖,话锋一转:“令妹的伤势如何了?朕已经吩咐太医院派了几个太医过来,给令妹好好看看。朕打算趁着热孝迎她进宫,封为庄妃。”

皇帝打了一棒子,就又给了一颗甜枣。

群臣心中皆是一片哗然,露出震惊的表情。

------题外话------

一死了之肯定是不够的!猜猜看,明天会有糖吗?

—*—*—

《爷是病娇,得宠着》,顾南西著

父亲总说:徐纺,你怎么不去死呢。因为她6号染色体排列异常,不会饿不会痛。

萧轶博士却常说:徐纺,你是基因医学的传奇。因为她的视力听力是正常人类的二十一倍,弹跳、臂力是三十三倍,再生与自愈高达八十四倍。

周边的人总是说:徐纺啊,她就是个怪物。

只有江织说:阿纺,原来你吃了鸡蛋会醉啊,那我喂你吃鸡蛋好不好?你醉了就答应嫁给我行不行?

411行刑(两更合一)

皇帝的这个决定让群臣和耿家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群臣揣测的是皇帝的意图,而耿家人心里掂量的却是这其中的利益。

在众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中,皇帝朗声又道:“天命凤女乃大吉之象,若是能诞下皇子,必定聪慧机敏,堪当大任。”

围在耿安晧身旁的将士们皆是心念一动,眸色缓和了不少,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是啊,皇帝与卫国公一向亲如兄弟,皇帝对卫国公更是信赖有加。如今卫国公先去,世子毕竟年轻,而南境战事吃紧,皇帝想派人协助世子也是为了大局。

耿五姑娘乃是天命凤女,皇帝纳其为妃,来日待庄妃娘娘诞下皇子,那可就是太子了!

这是皇帝对耿家的恩宠!

连那些京中的耿家旧部也是神色稍缓,私下暗暗交换着眼神。

虽然这几个月来皇帝看着和卫国公闹得有些僵,但到底是君臣相得数十年,卫国公死了,皇帝也痛心,皇帝的心里还是有卫国公,有耿家,也有他们这些老将的一席之地。

想着,周围的那些耿家旧部以及耿家人都三三两两地彼此对视着,再也没说什么。

这也等于双方各退了一步。

哪怕是耿安晧心底犹有一丝疑虑,此时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接受了皇帝的“好意”。

皇帝满意了,带着岑隐等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卫国公府,把这府中的哀乐、泣声以及满腹心事的众人都抛在了身后……

皇帝离开卫国公府后,就直接起驾回宫了。

天气似乎更阴沉了,阴云层层叠叠地堆砌在空中,沉重得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皇帝在一片汉白玉雕龙扶栏边突地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天空的阴云,沉声道:“阿隐,你帮朕参详参详,派谁去五军都督府为好……”对于这个人选,皇帝已经考虑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有满意的。

皇帝一边说,一边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眸子里倒映着空中的阴云,显得更为幽邃。

岑隐挑了挑眉梢,似有沉吟之色,静了两息后,提议道:“皇上觉得君世子如何?”

君然。皇帝难掩惊讶地转头看向了岑隐,岑隐的这个提议完全出乎皇帝的意料。

“怎么说?”皇帝淡淡地问道。

岑隐含笑着答道:“君世子是简王世子,给他一个差事,一来可以免得简王总想着回北境,二来也能向简王府施恩。卫国公’死‘了,臣以为简王是当世难得的一员猛将,朝中也有不少武将出自他的军中,还是得以安抚为主。”

皇帝心念微动,左手的拇指慢慢地摩挲着玉扳指上的花纹,喃喃道:“简王和耿海素来不合……”

岑隐接着道:“耿世子年纪还轻,不比卫国公,这会儿恐怕还不足以服众。”

皇帝眸光闪烁,思绪也随之飞快地转动起来,眸子越来越亮。

“用君然来分化五军都督府……”皇帝若有所思地低声说着,声音低得只有他和岑隐能听到,似是在自语。

这个计划也许可行。

皇帝眯了眯眼,又继续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岑隐看着皇帝的背影,静立了两息,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皇帝往前走着,手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那个白玉扳指。

君然凭着他简王府世子的身份,五军都督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可能对君然出手,最多也就是晾着他。

君然的年纪还轻,未及弱冠,又不是耿家人,他想要真正收服耿海的人脉是不可能的,只能倚靠自己这个皇帝,等于可以帮自己深入五军都督府……

皇帝在屋檐下停下了脚步,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两个小內侍连忙给皇帝和岑隐俯首作揖。

皇帝视若无睹,又转头看向岑隐,沉声道:“阿隐,你说得有理。”

无论是安抚人心,还是分化耿家的势力,君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还可以安抚简王府,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皇帝望着卫国公府的方向,心情大好地笑了,明朗的笑声随风散去。

自从耿海死了后,皇帝觉得如释重负,过去这几个月的郁结也一扫而空,这些日子以来,皇帝晚上睡得安稳得很,整个人精神奕奕。

御书房门口的两个小內侍虽然不知道皇帝和岑隐之前说了什么,却都知道皇帝刚刚去了卫国公府吊唁。

见皇帝大笑不已,两个小內侍都把头伏得更低了,只觉得那笑声中透着一丝冷意,两人好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透心得凉。

伴君如伴虎啊。

皇帝收回了目光,一边转身朝御书房内走去,一边挥了挥手道:“阿隐,你先去忙吧。”

“是,皇上。”岑隐站在石阶下,目送皇帝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锦帘一起一落,皇帝那颀长的身影就消失了,岑隐还静立在那里,看着那道微微摇晃的门帘,红艳似血染的薄唇慢慢地翘了起来。

那两个小內侍恭送皇帝进了御书房,这才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岑隐那妖魅的笑脸,吓得心头咯噔一下,又连忙低下了头去,心里反反复复地对自己嘀咕着: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岑隐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皇宫,他身上黑色地披风随着风肆意翻飞着。

这一次,他去了东厂。

那个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耿海还在同一间牢房里,可是他的境况却与四天前迥然不同了。

他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整个人削瘦如柴,双臂大张地被钉在了十字形的木桩上,那粗大的铁钉钉穿了他的琵琶骨,身上布满了一道道的鞭痕、刀伤,伤口渗出的鲜血将霜白的中衣染上了暗红的颜色,一身污浊,狼狈不堪。

谁又能认出这个恍如疯子般的男子是曾经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卫国公!

“薛、昭。”

当看到岑隐出现在牢房的栅栏外时,耿海的眸子迸射出狼一般的光芒,只恨不得把岑隐生吞活剥。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他看不到日月,自然也就不知时日,只能隐约从狱卒送来的饭食判断已经过去了四天。

岑隐走了四天,耿海也被行了整整四天的刑,东厂种种惨不忍睹的酷刑都施展在了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但他心底还有一线希望在。

只要能见到皇帝,他就还有一条活路,即便是皇帝要削他的权、夺他的爵,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他耿海一定可以东山复起的。

三司还没有会审,现在只是东厂肆意妄为而已,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不审,更不能瞒下……

他要等着三司会审,要等见到皇帝。

就是这一线希望支撑着他到现在。

即便是他真的要死,他也要拖着薛祁渊的儿子,还有安平和封炎一起陪他下地狱!

一瞬间,耿海的眸子里变得阴冷如毒蛇般,仿佛下一瞬,它就会猛然蹿起,露出它剧毒的獠牙……

“今天是国公爷你的葬礼,”岑隐阴柔的声音忽然在这昏暗的地牢中响起,恍如这里蓦地刮起了一阵阴风般,“本座和皇上刚刚去了卫国公府吊唁回来。”

他说什么?!耿海怔了怔,双目瞪得浑圆,瞳孔猛缩。这怎么可能呢!!

岑隐与他四目对视,看着他的那双眸子里如一汪古潭般,平静无波,清冷幽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般。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无卫国公耿海此人。”岑隐缓缓地说道,音调如常般不轻不重。

他要掐灭耿海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他要让耿海置身地狱,他要让耿海血债血偿。

耿海的额角青筋暴起,似有一头野兽在他的肌肤下咆哮着就要破体而出。

“不可能!”耿海忍不住反驳道,也不知道是在否定岑隐的话,还是在劝服他自己。

岑隐笑了,声音变得更为轻柔了,“是真是假,国公爷等等不就知道了?”

“国公爷不必着急,等本座收了耿家的人脉和兵权,自会送国公爷的亲眷进来陪着国公爷。”

“放心吧。本座怎么也会留着国公爷最后一个死,让你亲眼看到你耿家的下场才好。”

随着这一句句,岑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就像是那绽放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般,鲜红似血,美得那般妖异、危险,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曼珠沙华是含有剧毒的黄泉之花。

这一瞬,耿海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岑隐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了自己,耿家还在岑隐虎视眈眈的觊觎下,还能支撑多久呢?!

想到这里,耿海就觉得他的心脏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攥在了手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五官狰狞,眼眶中布满了一条条可怖的血丝,形如厉鬼。

“薛昭,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公!”耿海歇斯底里地嘶吼道,“否则,待本公逃出生天,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的儿子、他的那些旧部一定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他们一定会发现不对,一定有办法救他的。耿海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本座为何要杀了国公爷?”岑隐淡淡地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这东厂的诏狱有十八种酷刑,杖刑、刷洗、站重枷、红绣鞋、弹琵琶……国公爷才不过受了区区三种,还有时间一样样地试过去……”他是不会让耿海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的。

仿佛在验证他的话一般,不远处的地牢入口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步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响亮。

对于耿海来说,这些人的步履声已经十分熟悉了,他知道是行刑的时间又到了。

“督主。”

两个东厂番子恭敬地对着岑隐行了礼,其中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

“好好招呼国公爷吧。”岑隐淡淡地吩咐道,负手站在原处。

两个东厂番子应了一声,接着就打开了牢房的房门,走了过去,其中一人打开了手里的木匣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国公爷今天来试试插针怎么样?”

只见那木匣子里放着无数黑针,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另一个东厂番子笑眯眯地说道:“国公爷,小的以前干过仵作,对人体的结构最了解不过了,这人身上可以插针的地方除了十指以外,那可多着了!”

说话间,十枚针已经无情而利落地插进了耿海的手指甲缝。

十指连心,那是一种锥心刺骨之痛。

饶是耿海的意志再坚强,饶是他本不想在岑隐跟前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他还是忍不住嘶吼出声,如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般。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屋子里,一声比一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