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听了,心中莫名温柔,索性在船头坐下,道:“你在这里,是为了看着她?”

两船相错,姜小白探身扒住画舫,道:“小爷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当然得好好留着喝酒吃肉,哪有多余心眼儿看人呀!”一顿,又压低声音道,“小爷猜到你能逃出来,倒没猜到,皇帝老子居然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连皇帝老子也让着你?”

任逍遥淡淡一笑,将半截死鱼抛进西湖。

他心里清楚,朱瞻基没有一味追杀自己,是忌惮高天原对东南沿海的威慑。但他只说了一句:“因为我在锦衣卫身上留了几个字。”

姜小白急急道:“什么字?”

“你动龙山派,我动大明朝。”

姜小白吓了一跳:“什么?”他蹿上画舫,连连道,“怪不得西航舰队和水师都集结起来……你、你真要和大明作对?任逍遥,你这人虽然狠,可也讲义气的。”姜小白越说越激愤,索性站起来,“你别忘了冷无言。他救咱们,不是要你和大明朝作对!你要想谋朝篡政当皇帝,那咱们现在就打一架!”

任逍遥却话锋一转:“你可有冷无言的消息?”

姜小白没料到他会问出这话来,满腔义愤都熄了火,挠头道:“没有。谁也打探不到他和唐娴的下落。”

任逍遥站起身,望着烟波浩渺的西湖,道:“那就和我一道等着吧。”

“等什么?”

“等八月十五。”任逍遥轻抚刀身,多情刃发出嘤的一声轻吟,“钱塘江大潮。”

姜小白眼中一亮:“你是说,六年前你们观潮比武的约定?你觉得他会来海宁?”

任逍遥眼中威棱一闪:“如果他活着,就一定来。”

姜小白不觉笑出了声:“好啊,他是绝不容你祸乱天下的。到时候,你这邪魔要是发了狂,小爷定助他一臂之力。”

任逍遥也是一笑:“在那之前,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姜小白立时喜笑颜开:“好哇好哇,你这楼外楼的大当家来了,小爷吃得更安心了。”

任逍遥却摇了摇头:“我却觉得,西湖鲤鱼换的酒和烧鸡,味道更好。”

姜小白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好嘞,你等着!”

话音没落,便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脚步声响,唐娆走上船头,给任逍遥加了件披风,柔柔地问:“逍遥,你真的会为了梁诗瑄,和大明朝为敌吗?”

任逍遥握住她双手,轻叹道:“就算会,也一定是为了你。”

唐娆只觉一股温润之气,透过他掌心,直直传到自己心底,口中哼道:“你这张嘴,天生是来哄女人的吗?”却又把头靠在他心口。

暖暖的湖风吹来,谁也不愿再说话。

一艘画舫驶过,船头站着几个年轻歌女,正甜糯糯地唱着:“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你浑身上下都堆俏,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儿也是好。”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四五斤的大鲤鱼“蹿”上了画舫。歌女们不知何物,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水面一晃,姜小白扒着船舷一看,咂嘴道:“哎哟喂,丢错了丢错了!”

歌女们听见,明白是他捣鬼,立刻伸出纤纤玉足,去踩他扒船舷的手,嘴里叽叽喳喳地骂着:“臭叫花!臭叫花!”

姜小白一拧身滚上甲板,也不管挨了多少粉拳粉腿,抄起鱼掠回自家小船,迎着风,叉着腰,扯开嗓子唱道:“好一群漂亮的姐儿呀,好一帮豪爽的汉。好一排透气的蓬哟,好一个闹热的湾。地是开阔的地,天是自由的天。大江大湖把身安,小爷活得赛神仙。皇帝老儿他管的宽,管得小爷想发颠。今儿个岔起耍一天,死了也心甘。”

歌声飘摇,在西湖上化为一道云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