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昭太妃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听说这边出事了连忙赶了过来就看见…”

叶莹哼了一声尖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这个贱人勾引王爷…”

“叶莹!”贤昭太妃皱着眉严厉的盯着叶莹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别将自己当成那些没教养的泼妇一样!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就回你的房里去。”叶莹咬着唇角偏过头去不再说话,老王爷皱着眉看向站在堂中的墨景黎问道:“景黎,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前院招呼宾客,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眷休息的地方?难道成了婚之后你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墨景黎性子素来冷傲,估计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让他难堪的情形。而且还是在他从小就敌对的墨修尧以及他认为的被他抛弃的叶璃面前。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更加的难堪,整张脸上写满了磅礴的怒气,“是有人传话请本王过来的。”

“所以呢?过来之后你就和皇上的妃子在床上翻云覆雨?”坐在一边的青年王爷嗤笑道,眼中的嘲讽显而易见。这几位王爷叶璃都有过一面之缘,说话的男子是墨修尧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仪王墨景仪。墨景黎脸色阴沉的对他甩了一个眼刀,墨景仪也不在意,冷笑了一声索性抬起头打量起房顶来了。

“是谁传的话?你有事过来见什么人的?女眷休息之处即使是你也不得擅自出入,这个规矩难道你不知道?”一边的王叔也皱着眉发难,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愉悦。好好地参加个婚礼遇到这种事情,若是一般的闺秀也就算了,大不了让墨景黎纳了就是了。但是偏偏是个公主,还是个已经被内定为皇妃的公主。被贤昭太妃扯进来,这趟浑水他们不想淌也要淌了。此时,在场的众人看栖霞公主的神色也跟看个淫娃荡妇差不多了。栖霞公主怎么会不知道众人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我从来没有传信给王爷。”

老王爷轻哼一声,捋着花白的胡须斜睨着栖霞公主道:“没有?那么黎王怎么会刚好就当了公主的房里?那个时候女眷们不是在一起品茶叙话,就是年轻姑娘们在花园里游玩。为何公主也刚好在房里?更重要的是…昭阳似乎没有来参加婚宴,那么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老王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丢出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是现在心情都不太好的大家显然没有功夫去同情栖霞公主这个外邦公主了。栖霞公主有些慌乱的摇头,半天也没有从前见到的骄纵蛮横。惊慌的望了一眼花厅里面无表情的众人,栖霞公主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个方向道:“是她!一定是她陷害我和王爷!”

躺着也中枪的叶璃表示原来她前些日子的猜测没有错,番邦公主脑子都是有问题的。

“放下你的手,否则,本王不介意你这辈子永远也不用再动手了。”墨修尧眼神平静的看着一脸激动的栖霞公主,淡淡道。栖霞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无意识的往墨景黎身边靠了靠,没有看到坐在一边的叶莹眼中闪过的怨恨。

“在大楚,我只跟她有仇。”栖霞公主咬了咬唇角道,“还有黎王,黎王也跟她有仇,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栖霞公主可不是真的傻,她很清楚如果被认为是自己主动勾引设计黎王的话,凭自己未来皇妃的身份,就算大楚杀了自己南诏也不会为自己出头的。所以她必须将身上的责任推干净。但是一时之间她真的理不出头绪到底是谁想要还自己,而在场的人中只有叶璃跟自己有仇,所以把罪名推到她身上是最好的选择。

“定王妃?”众人一愣。

叶璃无奈的叹气,轻声道:“公主,我跟王爷是未时三刻左右才跟我们王爷到王府的,之后去见过太妃以及各位夫人,大约刚到申时和四妹离开,在花园里闲聊了也不到一刻钟,然后与华府,秦府,慕容将军府三位小姐汇合。之后我们一直呆在花园里聊天。园中有很多小姐都在相信大家可以作证。另外,我们发现两位嗯…时,还不到申时二刻,也就是说从我到达黎王府到事发还不足一个时辰。事实上能让人怀疑的也只有我和四妹相处的那段时间。也就是申时到申时一刻。栖霞公主似乎并没有收到帖子而且比我和王爷先到王府。请问公主认为本妃要怎么样才能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知道公主在黎王府并且知道确切的行踪,然后让人传信引黎王过来?嗯?”

叶璃这一番话不仅交代清楚了自己的行踪,顺便连和叶莹串谋的嫌疑也洗掉了。

“呵呵,王妃还漏了一点…还要扣除黎王兄和公主嗯哼…的时间,所以,定王妃连那一刻钟的时间也是没有的。”墨景仪摇着扇子笑道。

这么一说,众人看栖霞公主的神色就更加不善了。自己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情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诬陷定王妃。

栖霞公主一窒,她也没真的指望就凭这样给叶璃定罪。只是希望能够拖一拖时间让她缓一口气而已,没想到叶璃竟然当场就不紧不慢的戳破了自己的谎言。一时间手足无措的栖霞公主只能痛哭起来,“呜呜…真的不关我的事…”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墨景黎盯着叶璃看了许久,突然低声道:“你们不用再逼她了,本王会负责的。”

“碰!”老王爷被气得拍桌子,瞪着墨景黎的脸色又青又白,指着他的手指头也不停地颤抖,“混账!你会负责?你负什么责?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男子汉敢作敢当?”墨景仪笑嘻嘻的上前扶住老王爷笑嘻嘻的道:“皇伯父息怒,黎王大概是一时忘了栖霞公主是皇兄内定的霞妃娘娘,是咱们的兄弟的嫂子了。息怒息怒…”他不说什么老王爷还没这么生气,被他这么一说老王爷立刻怒火高涨到另一个高度了,“混账东西!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罢了…这事本王不管了,也管不了。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一怒之下,老王爷撂挑子了。

贤昭太妃连忙安抚道:“王爷息怒,景黎不懂事才说出这样的混账话。王爷这个做伯父的还请不要怪罪他才是。皇上…皇上那里…”

老王爷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不懂事?确实是不懂事。还不都是你们惯得,看看他今年干的这些事儿,哪一样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本王看他早晚有一天把天都能给捅破了。”从最早墨景黎坚持要退婚老王爷就对这个侄子非常不满了,婚事是先皇在世的时候赐的,对方还是徐家的外孙女。只要那叶小姐没什么大过你就是再不满也该忍了。现在看来,这叶三小姐倒是好好地,反而是他死活要娶的那个叶四小姐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贤昭太妃隐去了眼中的不悦,只能尽力给老王爷赔笑脸。皇上那里还要他们几个去说,要真让墨景黎就这么过去,皇帝的怒火一下来只怕就是不死也要去一层皮。

终于等到老王爷熄了火,才继续问道:“传话的人去哪儿了?你总不会不记得长什么模样吧?还有,栖霞公主到底是谁带进来的?”前些日子京城就有再传一些关于黎王和栖霞公主的传闻,昭阳公主最是守礼,皇帝下了旨之后就一直约束着栖霞公主不让她出门。就连这次墨景黎的婚礼昭阳公主也没有来,那么栖霞公主又是怎么来的?

“我…我…”栖霞公主委屈的道:“我来的时候,门口的人没有拦我。”她来的早,而且之前也来过黎王府好多次,黎王府许多人都认识她。所以她虽然没有贴子,但是王府的人也没有拦着她。

黎王府的管事进来禀告在刚才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某些地方用来助兴的香料。一屋子的人无言以对,栖霞公主自己跑到黎王府来,偏偏黎王府的下人没禀告主人也不知道。而墨景黎又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个传信就完全无视男女大防来了女眷们休息的地方。然后就…。

这不是巧合,这是狗血。叶璃在心里默默道,看来这一次皇帝这还没到手的美人是注定要飞了。

“行了,等太后来了在做处置。还有,赶紧派个人去通知昭阳公主把栖霞公主领回去!”老王爷不耐烦的道,回头看了看墨修尧又加了一句,“修尧,你怎么看?”墨修尧笑容温和有礼,“王爷是长者,一切由您做主就是了。”其他人也连忙表示以老王爷马首是瞻。

还好太后果然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小儿子的,昭阳公主还没到太后就已经到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黎王府是离皇宫最近的王府的原因。太后穿着一身明黄凤袍怒气怒气冲冲的进来,道:“哀家来没出宫你们就派人来说出事了,好好地大喜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上一次的婚礼脸还没丢够不成?”

一边的叶莹脸色一白,可惜她可不敢直缨太后锋芒。只能躲在一边摸不着声。

众人起身见过礼,太后坐了下来听着老王爷和贤昭太妃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等这两位说完,太后已经勃然大怒,狠狠地将墨景黎骂了一顿。太后骂儿子,自然不敢插嘴只能听着。几个原本就不相干的命妇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赌上,心中暗暗发誓过了几天再也不来这黎王府了。

等到太后终于出完了气,墨景黎已经和栖霞公主跪倒在地上求太后恕罪。太后看了墨景黎许久,神色终于软了一些,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老王爷道:“王兄,这事儿你看该如何是好?”老王爷捋着胡须道:“既然太后驾临,这事儿自然该听太后发落。”太后神色有些哀伤的叹息道:“这事儿…实在是有损皇上的面子,就算哀家出面求情,只怕也难消皇上的心中怒火。”老王爷当然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说起来景黎做出这样的混账事,也是我们这些做叔伯的管教无方。本王和王弟稍后亲自进宫去替景黎求情,只盼皇上能给本王这个面子。”

太后感激的笑道:“王兄是皇上最尊重的伯父,皇上定然不会拂了王兄的面子的。黎儿,还不快谢过你伯父。”

墨景黎沉声道:“景黎多谢伯父,多谢王叔。”

老王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他。得了老王爷的承诺,太后自然是十分满意。老王爷如今虽然不理朝政,但是在皇亲中颇有威信,只要他肯求情大半的王爷们都会卖他面子,皇帝就是在生气也不好重罚。贤昭太妃也十分满意,看了看墨景黎和栖霞公主,轻声问道:“太后姐姐,这栖霞公主你看…”

太后皱了皱眉道:“哀家回去与皇上商量一下,过些日子再想个法子让她入门吧。”这话太后倒也不闭着在场的命妇们。栖霞公主身份不同,除非一辈子不用见人不然的话这事儿早晚还是要传出去的。现在她讲话说出口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两个女声一里一外的想起,让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愣。里面的人自然就是惨白着脸色摇摇欲坠的叶莹。而外面,凌云公主一身红衣娇艳如火,大红的盖头往上掀起却并没有扯下来,一双杏眼正往外冒着火光。她站在门口,仰着下巴瞪着花厅里的众人,道:“本公主不同意,你们东楚休想如此羞辱本公主!”凌云公主身边,雷腾风沉着脸扫过听众的众人,冷声道:“太后,东楚如此作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有人说话,凌云公主已经大步跨进大厅走到墨景黎和栖霞公主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耳光又快又狠的甩在栖霞公主脸上,“贱人!”栖霞公主半边脸顿时红了一片,连唇角也沁出一丝血痕。似乎还嫌不够解气,凌云公主抬起头还要再打,被墨景黎一把抓住,“你闹够了吧?”

凌云公主不屑的嗤笑,甩开墨景黎的手冷笑道:“本公主再怎么闹也没有不知廉耻的再别人婚宴上勾引新郎。这种货色居然还是一国公主,真是丢了所有公主的脸!听说你从前就巴着黎王不放了?以前你爱勾搭谁勾搭谁本公主管不着。但是你在本公主的婚礼上做这种事情,就是跟本公主挑衅。”

太后皱了皱眉,沉声道:“凌云公主,此事黎王和栖霞公主也是无辜被人陷害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事后哀家让黎王跟你赔礼道歉便是。现在当着这么多王爷和夫人的面休得胡闹。”凌云公主冷笑一声,抬手拽下头上的红盖头扔在地上道:“赔礼道歉?本公主消受不起!本公主不嫁了,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有这个贱人就没我有我就没她!”贤昭太妃道:“那公主想怎么样?”凌云公主傲然道:“让黎王亲手杀了这个贱人,本公主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众人大惊,墨景黎将栖霞公主护在身后,盯着凌云公主道:“你疯了,她是南诏公主。”

“那又怎么样?本公主还是西陵公主呢。区区南诏小国本公主还怕了她不成?”凌云公主挑眉道。

雷腾风冷眼看着众人道:“看来凌云说的没错,东楚的确没将我大陵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今天的婚礼本世子看也没有必要举行了。黎王,你说是么?”墨景黎沉默不语,凌云公主冷哼一声道:“王兄,现在你看到了吧。人家根本就不将咱们放在眼里。”

雷腾风淡淡的看了凌云公主一眼,道:“收拾东西,咱们回去。马上进宫向东楚皇上辞行,一会儿咱们就起程回去。”

“是。”凌云公主不屑的瞥了一眼栖霞公主和墨景黎,眼里完全没有婚礼半途而废的羞辱,显然对此很是满意。

“世子,此事好商量。这关系着两国邦交,世子勿意气用事。”老王爷叹了口气,起身相劝。雷腾风漠然道:“多谢王爷关心,只是此事确实是东楚太过分了,并非我西陵无礼在先。相信就是到了东楚皇帝那里也不是我们理亏。定王,定王妃。还请两位主持个公道,两位说是也不是?”

叶璃暗恨雷腾风狡猾将他们牵扯进来,在众人的注目中有些矜持的笑道:“世子,这事儿的确是黎王殿下和栖霞公主有不实之处,只是这其中也有不少疑问未解。更重要的是,这事儿完全是个意外,咱们东楚对贵国的诚意绝对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相比世子也不否认吧?”把凌云公主带过来不就是要联姻的么,还真不信你舍得再把她带回去。

老王爷赞赏的看了一眼叶璃,笑道:“定王妃说的是。黎王对不住凌云公主之处咱们定会尽力补偿凌云公主的。若是因此影响了咱们两国之间的情谊,那可是万万不妥的,还请世子三思。”

见雷腾风脸上露出沉吟之色,凌云公主皱了皱眉有些焦急的道:“王兄!”

雷腾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看着太后道:“凌云是皇伯父最宠爱的公主,在家里的时候谁也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不知道东楚想要怎么补偿凌云?”凌云公主微微一震,脸上露出隐隐的失望之色,却在雷腾风淡漠的注视下不敢再开口说话。

太后沉声道:“世子想要什么补偿?”

雷腾风眼神一闪,朗声道:“未来的黎王世子必须是凌云所出。最重要的是,栖霞公主永远不能有包括侧妃在内以及侧妃以上的任何名分。永远不得有黎王的骨肉。”

65.婚事告吹

65。婚事告吹

“未来的黎王世子必须是凌云所出。最重要的是,栖霞公主永远不能有包括侧妃在内以及侧妃以上的任何名分。永远不得有黎王的骨肉。”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由得愣住了,看向雷腾风的眼神也充满了意外和不满。谁都不敢相信雷腾风竟然敢提出如此大胆的条件,要知道黎王早在迎娶凌云公主之前就已经娶了嫡妃,而雷腾风的条件明显是在要求大楚贵族出身的黎王嫡妃不能在凌云公主之前生下黎王的子嗣。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有西陵血脉的王族子嗣绝非任何一个皇室中人所乐见的。

“这绝不可能!”几乎不用考虑,太后立刻严词拒绝。

雷腾风挑眉笑道:“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至于今日之辱…我大陵一定铭记于心!”说完,转身拉过凌云公主道:“走吧。”凌云公主本来以为这桩婚事还要继续下去,没想到王兄竟然给了她如此直转而下的惊喜,当然不在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旁听的墨修尧和叶璃转身跟着雷腾风快步而去。

黎王娶平妃之日,新娘的堂兄当场拉着新娘拂袖而去。

黎王和栖霞公主的事情有没有传遍京城没有人知道,但是凌云公主大婚当天弃黎王而去的消息倒是在极短的事情里传遍了京城内外。雷腾风带着凌云公主回到使馆,派人将满脸喜色的凌云公主关进房里不准出来之后才一甩手往使馆最深处的一个放进而去。一脚踢开门进去,烛火暗淡的房间里,黑衣女子正悠闲的斜倚在软榻上看书,看到他进来才慢慢坐起身来微笑道:“你回来了?凌云的婚礼好玩么?”

“啪!”雷腾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向了那张被面纱掩盖的脸,“贱人!我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黑衣女子因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而跌回了软榻上,等到回过神来才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咬牙道:“雷腾风!”

“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雷腾风阴郁的眼神中隐含着暴戾的气息,嘴里吐出的话也没有半丝温度。黑衣女子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咯咯笑道:“你把凌云带回来了是么?呵呵…反正当初说要和大楚联姻你就不同意,现在不是正好如你所愿?你现在又在不满什么?”

“你个蠢货!”雷腾风怒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东楚京城卧虎藏龙,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骗得过谁?滚起来,我们马上启程离开京城!”

“离开?”黑衣女子一怔,眼中有些迟疑。雷腾风冷笑一声,道:“你不想走也没关系,一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去定王府,你不是一直对墨修尧念念不忘么?你放心,回到西陵本世子会替你好好、解、释、的!”

“不要!”黑衣女子尖叫着起身,一把抓住雷腾风道:“我跟你走!”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墨修尧那个男人,要是真的落到他手里她绝对会死的无声无息的。雷腾风不屑的拨开她的手,转身就走。胆大又怕死,还贪心不足的女人…

黎王府的婚事毫无意外的在此成为一个荒唐的闹剧,更糟糕的是婚礼还没进行新娘就跑了也就算了,很快包括黎王,黎王妃,贤昭太妃在内的黎王府的主人都被皇上一纸诏书招进了皇宫。

新娘没了,新郎没了,主人也没了,宾客们自然也不好赖着蹭吃蹭喝了。于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什么都没吃到的宾客们只好纷纷告辞了,不多时喧闹的黎王府便重新回归了宁静,只是那处

处张灯结彩的红纱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几分黯然。

因为皇帝并没有召定王夫妇进宫,所以参加婚礼半途而废的叶璃和墨修尧也和其他宾客一样告辞离开了黎王府。不过刚一出黎王府大门不远就遇到了许久不见一身悠闲的徐清尘。徐清尘素

来神出鬼没,就算是徐家人也不一定想见就能见到他,叶璃成婚之后也只有回门那天见过他一次,能在这会儿碰到倒是有些惊讶。寒暄了几句,一行三人便移驾到楚湘阁用膳。

“今天的事,王爷怎么看?”徐清尘浅饮了一口杯中美酒,轻声赞道:“都说楚湘阁的美酒佳肴京城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叶璃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闹了这一下午她真的有点饿了。

“徐兄消息果然灵通的很。”墨修尧赞道,徐清尘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直接问墨修尧的看法,说明他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了黎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清尘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轻叹了一声,有些伤感的看着叶璃柔声道:“璃儿,为什么你的丈夫竟然不肯叫我一声大哥?”

叶璃喉咙上一哽,勉强自己咽下去了才抬眼看了看墨修尧,再看看徐清尘,忍不住嘴角一抽。徐清尘比墨修尧还要小三岁,墨修尧叫得出来才怪。何况就算墨修尧真的叫得出来,那么同样

的他还必须叫徐清泽二哥,甚至是徐清柏四哥。墨修尧递了一碗汤到叶璃跟前,看着她喝了一口才回头对徐清尘淡然一笑道:“徐兄,你只是阿璃的表哥。”

徐清尘微笑,“我不介意王爷叫我大表哥。”

墨修尧眼底闪过一丝锋芒,唇边微微勾起道:“那么本王想徐兄应该还记得…在下曾经承蒙清云先生指点过学业。”而你是清云先生的孙子,本王是清云先生的学生,“或者,本王的祖母,似乎和徐家大夫人同姓。”同出一家,论年龄差两辈,论辈分其实是平辈。

叶璃当然明白徐清尘其实并没有为难墨修尧的意思,不过是说笑罢了。取过手帕轻拭了唇角,叶璃浅笑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在乎起称呼来了?若是王爷真的随着我叫,岂不是把京城

第一美男子叫老了么?”

徐清尘淡淡的扫过墨修尧和叶璃,将刚才墨修尧一脸自然的递汤给叶璃的动作看在眼里,眼中多了一点满意。听叶璃这么说,佯作不悦的横了她一眼,轻叹道:“果然是出了嫁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父亲和二叔一定很后悔这么早同意把你嫁出去。”徐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儿啊,就这么变成别人家的了。叶璃清丽的娇颜飞起一抹淡淡的红霞,道:“大哥,你就是专程来挤兑我的么?”

徐清尘摇了摇头,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看着墨修尧。墨修尧沉思片刻道:“徐兄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刚才…雷腾风带着凌云公主离开了京城。”徐清尘道,“连给皇上辞行都没有直接就走了。”

墨修尧左手无意识的摸索着腰间的暖玉,皱眉道:“今天的事肯定是有人暗中操纵,但是…不会是雷腾风。和大楚结盟是早在他来到大楚之前就定下的事情,不可能突然放弃。除非…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叶璃皱了皱眉,问道:“雷腾风的权利已经到了对于这种事情也能便宜行事的地步了么?”两国联姻绝对不是小事,即使两国都居心不良。但是雷腾风说毁约就毁约,就算是墨景黎有错在先,现在说出去也是西陵不占理了。徐清尘淡笑道:“不是雷腾风有这个权利,而是他父亲镇南王有这个权利。西陵皇体弱多病,而且膝下只有几位公主和一位年方七岁的皇子。镇南王在西陵虽无摄政王之名,却又摄政之实。”

“那么…和大楚联姻到底是西陵皇的意思还是镇南王的意思?”墨修尧问道。

徐清尘摇头,西陵和大楚乃是夙敌。而徐家的消息还没有利害到能够渗透西陵皇宫的地步。墨修尧点头道:“我会派人去查。”

叶璃觉得这两个男人想的太远了一点,抬眼问,“到底是谁把栖霞公主放进黎王府的?”就算栖霞公主跟黎王再怎么熟悉,再怎么进出黎王府如寻常。那她也是一个公主吧?一个公主在黎

王大婚之日到了黎王府,下人居然没有想过要去禀告主人一声,这本身就非常的不合常理。

徐清尘和墨修尧都是一怔,若有所思的凝眸,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徐清尘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轻声叹道:“看来有许多事情都被我们给忽略了。这些年在外面逍遥惯了果然还是有些不

习惯京城了…”墨修尧淡淡皱眉,“徐兄说的不错,这几年闭门不出看起来京城确实起了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变化。这事儿我会让人去查的。”

徐清尘点点头,道:“交给王爷我自然放心。正好过几日我便要离京了京城这些事大概也插不上手了。”

叶璃一愣,“大哥你要离开京城?回云州么?”

徐清尘摇头笑道:“不,我打算去南诏走走。”

“南诏?”叶璃不解,“我记得听五弟说过,大哥前两年刚去过南诏。”

墨修尧握着酒杯,凝眉道:“你觉得南诏会出事?”

徐清尘叹息,看着墨修尧道:“我不信你们看出来,现在哪儿都可能会出事。”只要等到定国王府彻底没落,近百年来,被定国王府镇压的各方势力就会乘势而起吞并大楚。无论是南诏还是西陵或者北戎,甚至是海外的岛国。谁不看着大楚这边大陆上最美丽富饶的土地流口水?偏偏当权者只看到了定国王府的危害,一方面想方设法的想要打压定国王府,另一方面又害怕出现第二个定国王府一般不愿意扶持培养新的统帅之才。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想过失去定国王府的同时又没有了足以替代他们的帅才,大楚要怎么办?还是高踞龙椅上的那位以为他可以凭着他玩弄权势的手段在战场上也所向披靡?

“大哥觉得…南诏会先动手?”叶璃问道。虽然南诏民风彪悍,但是毕竟不及北戎或西陵人能征善战。何况当年被墨修尧横扫南疆之后,现在的南诏只怕未必还能与大楚一战。

徐清尘道:“本来应该不会,但是现在…我怕咱们那位会先对南诏动手。”

“咦?”叶璃挑眉,侧首看了看墨修尧。从墨修尧平静的眼眸中看到了赞同,“那位…疯了么?”本来与北戎西陵就纠纷不断,如果再挑起和南诏的战火。就不怕三国联手围攻?到时候别说现在大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名将,只怕就是墨揽云墨流芳再世大楚也玄了。

徐清尘叹息道:“咱们先帝继位的时候虽然年纪尚有但是摄政王确实是用心教导过的。但是…咱们现在那位先帝大概来不及教导,似乎是太后教出来的。”先帝驾崩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岁,原本大概以为自己还能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没打算那么早培养一个继承人来给自己添堵。谁知道会突然撒手人寰?而太后虽然人称一代女杰,到底也只是后宫女眷,真正能教皇帝的是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当然也正是太后的手段才让墨景祁在先皇驾崩后顺利的坐稳了皇位。但是,勾心斗角的算计可以用来抢江山,却无法拿来治江山。墨景祁虽然以成为一代圣君为自己的目标,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治理江山的能力甚至可能还比不上他的父皇。所以,他对自己的皇位也就更加看重和小心。只要有可能威胁到他帝位的人物,一律毫不留情的给予铲除。

叶璃皱眉道:“但是大哥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啊,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看着眼前这两个忧心忡忡的男人,叶璃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在殚精竭虑忧国忧民,有的人在阴暗算计勾心斗角。有人在清醒中痛苦万分,有人在懵懂中歌舞升平。

徐清尘笑道:“我与南诏王太女有些交情,去看看她罢了。”

王太女?叶璃为徐清尘的交游广阔感叹。

墨修尧举杯看着他,道:“多谢。”

徐清尘跟着举杯回敬,淡然道:“不必,这是父亲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定国王府。”徐家不会背叛大楚,但是徐家也不是救世主没有回天之力。他们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

送走了徐清尘,叶璃明白徐清尘原来是特意来跟他们告别的。就连墨修尧也曾经称赞过大舅舅可能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之一,大概从凌云公主联姻失败的消息一传出大舅舅就已经预见到了大楚未来的走向。并且在所有人甚至包括宫里的那位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大哥派去了南疆,“如果未来大楚有什么事,徐家也无法逃脱对么?”

墨修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轻声道:“如果你是指隐世的话,那么大概是不行的。”以徐家的风骨,他们不会为皇帝尽忠,但是必然会为了大楚效死,“阿璃可知道为什么徐家身为前朝旧臣依然能在大楚享誉百年而不衰?”叶璃挑眉,墨修尧道:“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其实…前朝的那位末代君王并不是个暴君也不是昏君。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他只是不适合做皇帝而已。徐家先祖于危难中一直坚持扶持末帝,虽然是书香世家但是徐家至少有七位成员是死在战场上的。直到最后,先祖墨揽云率兵围困京城。徐家当时的家主以文弱之身亲自上城督战,大军连战七天七夜久攻不下,太祖皇帝的长子贪军功轻率冒进,死在了乱军之中。太祖皇帝雷霆大怒,命士兵绑虏京城附近的百姓每日在城外斩杀。只要末帝一日不降,每日斩杀百姓五千。并且城破之日满必将满城屠尽。第二日,徐家家主亲自杀了末帝开城投降,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得在伤害京城和附近的百姓。楚军入城的当日,徐家家主留下一封信给先祖,随后便自尽而死。而在同一天,徐氏夫人率领徐家满门上下七十三人全数自尽殉国。只留下了一个年方十三当时还远在云州的徐家幼子。也就是后来大楚的少年丞相徐厌离。”

叶璃为这从未听说过的秘闻而震惊,一股说不出的难过噎在心头。她为当初对大舅舅说出那样轻狂的话感到后悔和懊恼。她或许不明白什么是读书人的傲骨但是身为军人,她明白并且深刻的懂得军人铁骨和忠诚。她不敢想象当她问出那样的话是大舅舅心里的失望和难过。那简直是对徐家的先祖和那七十三名自尽殉国而是的死者的亵渎和最大的侮辱。

“那么…为什么会…”叶璃低眉问道。

墨修尧道:“你想问为什么和史书记载的不一样?也没什么不一样,徐厌离的确尽心辅佐了大楚皇帝,大楚第三位皇帝甚至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开国之后,太祖皇帝也给徐家所有的死者赐予了封号和令人羡慕的爵位。”看着叶璃惊讶的模样,墨修尧平静的笑道:“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杀伤太过,需要一个仁慈的名声让他坐稳天下。”

“徐家的先祖给定王留了什么信?”叶璃有些迟疑的问道。事情当然不会如墨修尧说的那么简单,太祖也不可能会放心重用一个满门为前朝尽忠而死的丞相。墨修尧摇头笑道:“这个已经不得而知。先祖似乎最后将信给了太祖皇帝。而那封信显然救了徐厌离一命。事后…徐家满门为了京城百姓殉国而死的事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加上徐家本就是几百年名门望族一时间自然是声名无两。虽然太祖朝开国的史书多有忌讳模糊不详之处,但是很多事情在百姓的心中还是渐渐地根深蒂固了下来。”很多事情即使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但是许多人依然从父辈们的言语中继承下来了一些东西,比如对徐家的敬重。

叶璃终于有些明白了徐家为什么带带不与皇室联姻,即使是真的不恨了。但是依然不能否认,徐家曾经因为大楚皇室而灭族这件事情。这也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即使徐家一直表现的如此淡泊名利不喜权势,皇家也还是不曾放弃打压徐家的想法。只怕当初墨揽云所做的也不止墨修尧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了。

叶璃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几乎有些绝望的问道:“肯定会发生战争么?”

“早晚而已。”墨修尧轻声叹道:“大楚压制着各国太久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亟不可待的等着大楚没落。而我们…似乎也习惯了觉得自己是最强的。”其实若不是七年前的那一败,几乎连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当他拖着残破的身子带着兄长的骨灰和几乎折损了大半精英的墨家军离开战场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从前骄傲的实在有些可笑。无论是西陵还是北戎,也许真的比不上大楚,但是也未必就真的比他们差多少。曾经横扫天下的墨家军和黑云骑用他们十几万的尸骨证明了这一点,“阿璃…是定国王府毁了大楚…”许久,墨修尧终于低声吐出一句话。如果不是定国王府一直表现的太过强盛,大楚或许会出现更多的名将和精锐的士兵。如果没有墨家军上百年的时间威慑边疆,大楚在危急中或许能够走的更远。

叶璃沉默不语,她不知道是谁对谁错。定国王府忠心守护大楚上百年历朝历代有几人能做到?他们错了么?肯定没错。那么是被他们保护的人错了吗?也不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许久,叶璃才低声道:“你们没错,错的是人心。”不是每一代帝王都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勇气,也不是每一代帝王都有让四海来归的能力和气度。当帝王眼中的臣子不再是自己的股肱臂膀,而是自己的威胁的时候。臣子的优秀和功绩在帝王的眼里更像是挑战和威吓。

听了叶璃的话,墨修尧望着叶璃出神了许久,才淡淡笑道:“抱歉阿璃,说这些吓到你了?”

叶璃淡定的扫了他一眼,她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么?墨修尧摇摇头,“现在就琢磨这些也没有用,阿璃不如猜猜黎王府的事情会怎么解决?”

叶璃无聊的耸肩道:“还能怎么解决?皇上怒极杀了栖霞公主贬了黎王?皇上被老王爷们劝好了,关了栖霞公主定王略加小惩。再不然…栖霞公主换个身份嫁给黎王。”叶璃总觉得太后身为一个母亲接受栖霞公主接受的太快了。她长子未来的妃子和次子发生了关系。她却只是淡淡的骂了几句就开始计划将人娶回去了。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皇帝可能会有的反应。要是这个时代的一般的母亲,要做的只怕就是先弄死了那个可能害自己儿子兄弟阋墙的女人再说。

“阿璃觉得哪一种更有可能?”墨修尧问道。

叶璃想了想,“第三种。”皱了皱眉,那么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被别人算计了还是算计了别人?看来…对墨景黎的脑子需要重新评估一番了,或者是对他身后的人的脑子?

“阿璃,以后离墨景黎远一点。”墨修尧提醒道。叶璃漫不经心的点头,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南诏公主对墨景黎有什么用?”

墨修尧似乎有些惊讶,看了叶璃一眼,淡笑道:“她是南诏王太女的亲妹妹,比凌云公主有用得多。”

叶璃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墨景黎真的有那个脑子,难道我会比叶莹差很多么?”

墨修尧似乎笑得更加愉快了,“相信我,如果墨景黎真的有脑子。他宁愿娶凌云公主也不会娶你的。”

叶璃一脸黑线,她这是被嫌弃成这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