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里,墨修尧收到华国公派人传来的消息皱了皱眉,随手将信函扔在了一边的桌上。

叶璃拿起来看了看,蹙眉道:“柳贵妃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能毫无计划就将皇后劫出皇宫,你指望他还有什么理智?被人发现了也不足为奇。何况…柳贵妃身边只怕还有高人。”墨修尧道。

“高人?”叶璃奇道,她实在想不出身在深宫的柳贵妃身边能有什么样的高人。难不成皇宫里当真是卧虎藏龙?

墨修尧平静的道:“柳贵妃素来自恃才高。若是论文采她或许当真有几分。若是论计谋她还差得远,这几次的事情,都不像是她的手笔。”和许多的大家闺秀不同,柳贵妃当真可以说是一生顺遂千娇百宠。她身在柳家最有权势的时期,又是同一辈唯一的女儿还生的美貌绝伦。当初柳家是当真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着的,不然也养不成她那样目中无人的性子。进了宫又被墨景祁毫无原则的宠爱着,她根本就不需要弄脑子去跟人勾心斗角,随心所欲惯了的柳贵妃论计谋确实有些不尽人意,否则她也不会在墨景祁弥留之际引起他的怀疑以至于功亏一篑。

叶璃并不了解柳贵妃,但是几次交锋下来叶璃也能感觉到柳贵妃确实不是个善于算计的人。只看她缠着墨修尧的方法就能看得出来。想了想,叶璃问道:“你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墨修尧勾唇一笑,干脆的道:“谭继之。”

“谭继之?”叶璃一愣,这个名字竟似有许久没有提起了。自从舒曼琳被安溪公主所杀之后,谭继之就下落不明了。之后又出了一个任琦宁,倒是让他们将谭继之身上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却没想到谭继之居然会重新潜回京城。

墨修尧道:“谭继之无声无息的在墨景祁身边呆了十年。既然他不是真心实意的效忠墨景祁这十年他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吧?所以我猜…他不仅认识苏醉蝶,柳贵妃,甚至还有可能跟墨景黎都相熟。”闻言,叶璃一惊,凝眉道:“那墨景黎从南疆带回来的药…”

“是谭继之透露给他的消息。”墨修尧接口道:“南疆圣地一直掌握在舒曼琳手里,栖霞公主就算跟安溪公主关系再淡薄也是安溪公主的亲妹妹。舒曼琳不可能不妨着她,南疆圣地有这种药的消息只可能是谭继之或者舒曼琳告诉他的。”叶璃沉默,若真是如此,墨景祁的死只怕也少不了谭继之的手笔。揉了揉眉心,叶璃不得不承认自己当真不适合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若是如此…这次谭继之和柳贵妃想要做什么?”

墨修尧摇摇头,不在意的道:“不用担心,他们若是想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话就不会找老国公去谈了。既然如此必然是有所求的,咱们什么也不做他们自己也会找上门来的。”他就坐在定王府中,就算墨景黎真的怀疑皇后就在定王府中,他敢进来搜查吗?何况,只怕墨景黎巴不得他们将皇后带走,也好捏着华家的一个把柄免得将来华家给他添堵。墨修尧无意插手京城的事情,所以大多数事情都是放任不管的。只是凤之遥和皇后对他的意义到底不同于普通人。既然凤之遥都将人带出来了,他当然也不介意费点事情把人带走。

叶璃皱眉道:“不管怎么说,暗地里有一个人偷窥中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墨修尧笑道:“既然阿璃觉得不舒服,那就将他解决了便是。”

“王爷,王妃。出事了。”正说话,卓靖匆匆进来也来不及行礼便直接禀告。

墨修尧挑眉,“什么事?”

“凤家被抄了。”卓靖禀告道。

墨修尧淡淡的瞥了卓靖一眼,问道:“这算是什么事?”凤家虽然是大楚四大巨富之一,又是凤之遥的家。但是却不是定王府的人,因此凤家抄不抄对墨修尧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事。

卓靖也有些窘迫,一得到消息他就连忙进来禀告。倒是忘了凤家除了和凤三公子的关系意外跟定王府根本毫无关系。叶璃浅笑道:“算了,还是告诉凤三一声,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卓靖应是,还没转身出门凤之遥已经出现在了门外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凤之遥和皇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显然凤之遥是听说了这事才匆匆赶过来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是眼中的黯然却消散了许多。凤之遥歉疚的看向墨修尧,“王爷…”

墨修尧一挥手,笑得有些假,“不用跟本王道歉,现在楚京里还没人敢找本王麻烦。你若是对凤家也没什么愧疚的话,回头咱们就准备回璃城?”

凤之遥苦笑,他对凤家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还不至于连累凤家被抄家都能够不闻不问的地步。说到底,他和凤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而已。这一次,凤家却是实打实被自己连累了。

“这事属下一定会解决好的。”凤之遥低声道。

墨修尧斜眼道:“你想怎么解决?劫完皇宫再劫一次天牢?还是自己去自投罗网说是你凤三公子劫了皇后?”

凤之遥无语的看着眼前懒洋洋的白衣白发男子,相识几十年他足够了解墨修尧。他这么说就是打算帮自己解决麻烦了。但是凤之遥心中却很是难安,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太过冲动了才造成的。如果他忍一忍回来跟墨修尧商量一下,墨修尧未必会阻拦他说不定还会帮他一把。而现在自己出了纰漏却要定王府帮他摆平,这让凤之遥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别摆这副样子给本王看,三个时辰内把谭继之带到定王府来。不然的话…”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凤之遥精神一振,扬声道:“属下遵命。立刻就去。”

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皇后,皇后淡淡一笑道:“你先去忙吧。我跟定王和王妃说说话。”

闻言,凤之遥脸色一亮,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望着皇后道:“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便脚步轻快的踏出了花厅,半点也看不出还有伤在身的模样。

看着艳红的锦衣消失在门口,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歉然的看向叶璃和墨修尧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墨修尧挑眉道:“凤三被本王奴役了十几年,偶尔帮他解决一点麻烦不算什么。别的什么本王不想听,还是等着凤三回来吧。若是他回来你又不见了,本王怕是要少一员得力战将。”

皇后不禁莞尔一笑,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你和阿遥的交情一直没变。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他了。”

墨修尧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凤三不仅是定王府的属下,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许徐清尘比凤三才智过人,也许张起澜等人比凤三更加能征善战。但是也只有凤三才是跟他一起长大,陪着他走过了最痛苦的那些年的兄弟。这样的交情人生中不会有很多,曾经或许有几个,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依然不变的却只有凤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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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祭281.谭继之落网,探监

281。谭继之落网,探监

虽然定王府大部分势力已经离开了京城很久,但是当墨修尧当真要找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的。毕竟定王府在楚京里经营的不是十年八年而是近两百年的时间,其中的底蕴之深厚绝对不是谭继之这样几乎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前朝落魄皇裔能够理解的。所以当谭继之被定王府的人客气却不容拒绝的请到定王府的时候,依然难掩那一丝惊骇的神色。

大厅里,主位上墨修尧似笑非笑的盯着厅中的中年男子淡然道:“谭公子…你说这一次本王该怎么招呼你?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跟本王换下你的命?”

闻言,谭继之实在不想不多作辩解。向墨修尧这样的人一旦他已经认定了结果无论你怎么辩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但是他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姓名而努力,毕竟他并不是已经活得不耐烦了。无奈的苦笑道:“定王府果然是根基深厚,落在王爷手里在下无话可说。只是…不知在下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王爷?”

墨修尧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谭继之,扬眉笑道:“难不成谭公子以为本王是找你来喝茶的?”

谭继之叹息,他当然知道墨修尧为什么找他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找到罢了。叹了口气,谭继之干脆的道:“王爷所说的事情在下也无能为力。主意虽然是在下出的,但是如今对于大楚的朝堂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凤三公子,还望海涵。”说罢,谭继之还朝着自从见到他脸上就一直没晴过的凤之遥拱了拱手致歉。

凤之遥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谭继之也不甚在意淡定的坐着喝茶。

墨修尧依靠着椅背,状似悠然的打量着谭继之。然而面上淡定的谭继之心中却是绷得紧紧的,墨修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似平平实际上给他的压力却无异于真刀真剑。他知道,自己如今落入墨修尧手里,是死是活可能就全凭墨修尧的心情了。

半晌,墨修尧似乎看够了才慢慢的收回目光,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谭公子在这里跟本王闲扯,可是在等人来救你?”

谭继之一愣,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苦涩起来了,“既然已经落到王爷手里,不敢做如是想。”他是当真没有对那些人保有太大的希望,谭继之素来自傲自己的眼光,比起墨修尧此时楚京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人还差得远了。落在墨修尧手里他并不亏,毕竟曾经他也帮着墨景祁算计了墨修尧不少。甚至曾经只差一点就能够将定王府彻底覆灭了。他只是不甘心,他一生心怀大志,然而一转眼已经将近四十却依然一事无成。如今落入墨修尧手中更是生机渺茫…

谭继之眼中的不甘墨修尧自然都看在眼里,含笑看着谭继之道:“谭公子是在不甘心这些年的辛苦都做了白工么?”

“只怕不是做了白工,而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吧。”谭继之看了看坐在墨修尧身边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璃有些懊恼的道:“说起来,似乎自从王爷娶了王妃之后定王府就开始转运了。墨景祁折腾了这么多与其说是刁难定王府不如说是让定王府光明正大的和大楚断绝了关系。”墨修尧剑眉轻挑,侧首对着身边的叶璃微微一笑,回头有些遗憾的看着谭继之道:“若是没有从前的那些事情,谭公子这样的人本王还真是希望能够留在定王府中。其实谭公子不必懊恼,就算你原本的计划成功了,能够笑道最后的人也不会是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看看任琦宁,谭公子还不知道你和他的差距么?”

谭继之脸色一变,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谭继之这样的人的痛处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的任琦宁绝对算是一个。自从任琦宁以前朝后裔并且是以林愿的身份出现之后,谭继之就一直感到十分不安。林愿只有一个,如果任琦宁是前朝遗孤,那么他谭继之是什么?如果他不是前朝后裔,那么他这半生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谭继之没有去找任琦宁,也没有去找林大夫询问,因为他隐隐觉得那个答案很可能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

“此事似乎不需王爷关心。”谭继之脸色难看的道。

墨修尧扬眉道:“确实与本王无关。无论是你、还是任琦宁,本王从来都没有看在眼中过。”

“王爷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莫要忘了当年定王府跌的何等的凄惨。”理智上,谭继之知道现在绝对不敢跟墨修尧顶嘴。但是看到墨修尧眼中那不以为意的随性和满不在乎,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上腾。最让人愤怒的不是你斗不过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敌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将你放在眼中过。

“所以,谭公子和墨景祁显然做了一件蠢事。难道你们以为当年若不是因为定王府是大楚的臣子,凭墨景祁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本事能够算计我大哥?”当年定王府的世子墨修文虽然没有弟弟那样少年成名的激扬名声,但是确实墨修尧最服气的人之一。能让墨修尧这样的人服气,绝对不可能单单是兄长的身份可以做到的,“而现在…天下,谁能挡我?”

谭继之轻嗤一声,眼中露出不信之色。只是那样的眼神却显得有几分刻意和勉强,墨修尧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让人将人带下去。谭继之还有点用暂时可以不杀,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他从他手中逃脱第二次。

凤之遥粗鲁的将被制住了武功的谭继之带走了,大厅里只留下叶璃和墨修尧相对而坐。叶璃慢条斯理的换掉已经冷却的茶水,重新续上了一杯热茶,含笑看着对面的白发男子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打算了?谭继之那样的人…”谭继之到不是什么大事,落到了定王府的手里被制住了武功,只要人还在定王府就算不管进牢房随便放着他也出不了定王府,更别想往外折腾出什么消息来。只是叶璃想起还在西北的林大夫,上次回去她并没有询问林大夫关于谭继之的事情。这么多年的相处,还有当年的救命之恩教导之情叶璃是当真将那个老人当做亲人了。她并不希望让老人家太过伤心。

“跳梁小丑罢了。”墨修尧不清不淡的道,“阿璃放心,谭继之和林大夫的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叶璃点点头,只要墨修尧承诺过的事情素来都是十分靠谱的。略一考虑就丢到了脑后,对墨修尧道:“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咱们还是早些回西北吧。”只怕再拖延的晚一些,回去大哥就真的要动怒了。

墨修尧点头,笑容愉悦,“这次把凤家的事情处理晚了,新皇登基的事也该有结果了。然后咱们就回西北吧。”虽然时不时的算计着将大多数事务扔给徐清尘,但是墨修尧还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万一压榨的太过让徐清尘撂挑子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凤家这一次说起来也是十分的倒霉,虽然说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但是商人做到了凤家这样的地步绝对比大部分的人都要风光得多。更何况凤家身为大楚四大富豪中唯一一个在京城立足并且与皇家也颇有些关系的商家平时谁也要给几分面子。但是自从皇帝驾崩之后,凤家诸子分成好几派为了该支持哪一方吵得昏天暗地,还没能得出结果的时候凤家就已经干净利落的被抄了。他们甚至连被抄家的原因都没能搞清楚,一家大小上百号人就被关进了京城里大理寺的监狱。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凤家这毫无预警的被一网打尽,从上到下一个不留的被投入大牢中,平日里还交情颇好的人家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说那些等着凤家落难好分一杯羹的人,哪里还有人替他们打点。原本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夫人公子小姐们被突然投入肮脏阴暗的大牢,自然是哭闹不休了。

凤家的家主,也即是凤之遥的亲生父亲凤怀庭被关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比起旁边的妻妾儿女以及其他凤家人的哭哭啼啼倒是沉稳了许多,只是背靠着墙在牢房的一角坐着,连旁边牢房的凤夫人的叫唤也没有丝毫回应。

凤之遥一进大理寺就被人拦了下来。原本按照上面的命令凤之遥虽然与凤家关系冷淡却也是凤家的庶子,肯定也要关押进牢房的。但是偏偏凤之遥还有一个身份,定王的心腹,墨家军的副将。前去拿人的人思量再三也不敢亲自去定王府抓人,只得回报上去,最后上面却是不了了之了。但是这凤三公子还想要进大理寺探望凤家的人却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凤之遥神色阴郁的盯着眼前带着一脸假笑的大理寺官员,凤家被投入大牢之后他一直忙着抓谭继之,完成了王爷的吩咐才有空来探望却被人挡在了门外,已经两天没睡的凤之遥心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滚开。”凤之遥冷冷然,一贯风流倜傥的笑脸染上了几分严酷之色,却让眼前挡路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凤三公子,看在定王的份上朝廷没有为难你已经是恩典了。休得不识抬举!”许是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后生晚辈随随便便的吓到了,眼前的老头子急于想要挽回失去的颜面义正词严的道。凤之遥不屑的轻嗤一声,“有本事就将本公子也关进去。本公子还没听说过大理寺不让人探监的。”大理寺确实不让人随便探监,但是官场上某些潜在的规则总还是在的。只要有钱,除了皇宫就没有不方便去的地方。不过凤之遥却没打算给钱,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老头,“需要本公子告诉御史台的人,王大人在大理寺为官七年收了多少好处么?”

那王大人脸色一变,扫了一眼一边低着头装着什么都没听见的属下们。盯着凤之遥看了许久方才干咳了一声道:“凤三公子既然是定王府的人,本官自然不能来着。来请凤三公子快些出来。”

凤之遥冷笑一声道:“本公子来这里和定王府无关。”说罢也不理王大人是什么脸色,一挥袖往大牢里面走去。

一走进牢房,一股阴冷腐败的气息迎面而来。过道两侧尽是从里面伸出的一双双污秽漆黑的手想要拉住过往的行人。凤之遥轻哼一声,厉眸往两边一扫原本趴在栏杆前想要拉扯他的囚犯立刻就收回了手。长期在大牢之中的人都有着趋吉避害的本能,即使凤之遥外表看起来俊美华贵仿佛名门世家的风流公子,但是十几年征战沙场积累下来的戾气也不是这些囚犯能够抵挡的。

凤家人被关在牢房的最里面,还没踏入其中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诡异的恶臭让凤之遥不由得皱了皱眉,半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走进了关着凤家人的地方,凤之遥神色复杂的望着最里面的那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闭目养神的男人。已经将近六十的凤怀庭看起来比他实际的年纪要年轻不少,即使是在这样阴暗肮脏的牢房里,席地而坐的他也比旁边的牢房里哭哭啼啼吵闹不休的凤家人要整洁的多。凤之遥却发现,比起多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的鬓间的白发却更多了许多。六年前凤之遥回京那一次终究没有听从徐鸿彦的劝告回去看他,算起来他们父子竟然已经有整整七八年每天见过了。凤之遥闭了闭眼睛,掩去了眼底多余的情绪。

凤之遥的突然出现,让原本还吵闹着的凤家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站在过道上的红衣男子一身华贵的红色锦衣,无论放在哪里都俊美出色的容颜让这阴暗的牢房顿时为之一亮。凤家人对凤之遥并不熟悉,从凤之遥八九岁开始,他待在定王府和外面的时间就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要多得多。只是看着眼前红衣翩然的男子,总算有人记起来许多年前还有一个凤家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身红衣的。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出来,“凤之遥!”

“大哥,二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凤之遥挑眉,对着跟前不远处的两个中年男子露出一个略带恶意的假笑。

无论过了多少年,凤之遥依然无法喜欢自己的这两个嫡兄。童年时,他们对他来说是羡慕和惧怕的存在,少年时他们是他厌恶和仇视的对象。而现在,早已成熟的凤之遥早已经将这两个兄长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少年时以为的彻骨之恨如今余下的也不过是本能的淡淡的厌恶而已。

“凤之遥?!你怎么在这里?!”凤家次子,凤之远瞪着眼前多年不见的三弟很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道。小时候的恩怨很可能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但是少年时的恩怨更多的却牵扯着利益了。当年凤家众人以凤之遥和定王府走得近为由逼迫家主将他赶出了凤家,更在凤之遥跟随定王去了西北之后公开与他断绝了关系。但是如今凤之遥在定王府混的如鱼得水反倒是他们沦落至此,凤家两个嫡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三哥…三哥!救我出去,不管我的事!救我…”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女子连滚带爬的扑到栏杆旁,伸手拽住凤之遥的一摆哭泣道。凤之遥挑了挑眉,柳家和黎王准备的倒是周全,不仅是凤家本家和旁支的人,就连嫁出去的女儿都给抓回来了。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只是为了威胁他和定王府啊。想起自己临出门时墨修尧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凤之遥挑了挑眉。

“你来干什么?”从凤之远叫出第一声凤之遥的名字时凤怀庭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外面红衣翩然的华贵男子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又极快的消失在了眼底,平静的问道。

冷漠的声音让凤之遥心中不由得一堵,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起来,“当然是来看看爹你了,看起来还不错啊。”

“多事。”凤怀庭冷然道:“你已经不是凤家的子孙了,凤家出什么事也与你无关,我也用不着你多事来探望。没事就回去吧。”说完,凤怀庭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凤之遥顿变的脸色。

“爹,你说什么啊?”旁边的凤家四小姐不满的道:“三哥是定王的心腹,三哥一定是来救我们的。三哥…快让人放我出去。”

凤之遥原本还有几分愧疚,但是被凤怀庭这么冷言冷语的一激心中顿时怒意翻腾。冷笑一声拉回自己被凤四拽住的衣服挑眉笑道:“抱歉啊,正如凤老爷说的,我已经不是凤家的人了,凤家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这会儿…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罢了。”

“小畜生!就算凤家落魄了也轮不到你来幸灾乐祸。说不定凤家就是被你这个贱人生的霉星祸害的!”一边的凤夫人突然厉声骂道。

闻言,凤之遥有些惊讶的看向凤夫人。凤夫人从来都自恃是正室夫人虽然从来不正眼看他这样的庶子,但是明面上却从来都是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半点惹人闲言碎语的事情都不会做。除了纵然他的两个儿子欺负他,不着痕迹的排挤他们母子以外,比起一些内宅中心狠手辣的毒妇凤夫人真的算是不错了。倒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忍不住。

“闭嘴!”凤怀庭突然出口,冷声道:“污言秽语,难不成进了牢房你的修养就全被狗吃了?”

凤夫人一哽,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山河祭282.身陷囹圄

282。身陷囹圄

冷眼看着凤怀庭和凤夫人凤之遥轻哼一声,不屑的撇过了头去。从来都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的父亲只会关心他的嫡妻嫡子,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做什么永远都是被无视的那个。凤之遥心中突然生气一股无力的感觉,不由自嘲的一笑。脑海中闪过一个清婉的白色身影,凤之遥原本还带着一丝怨怼的眼神顿时温和了许多。是了,即使没有凤家他还有别的。如兄弟一般长大的墨修尧,多年相交同样感情不输兄弟的同僚和战友。也许,很快他还会有自己的家。

想到定王府里那窈窕倩影,凤之遥心中的郁气顿时消散一空。抬起头,傲然的望着角落里的凤怀庭道:“我已经跟王爷禀告过了,很快你们就可以出来。以后…哼!”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决绝的话,凤之遥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就算是被他连累了又怎么样?会心存愧疚的他简直是脑子被门给夹了。救他们出来,以后两不相欠!

凤怀庭默默的注视着转身而去的红衣身影,阴暗的角落里有些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放心。

“贵妃娘娘到!摄政王到!”凤之遥还没走出去几步,门口便传来了高声禀告。凤之遥扬了扬剑眉,墨景黎来也就算了,连柳贵妃都来了。看来华国公说的果然不错,柳贵妃不仅在宫中行动自如,甚至还可以随意出宫。看起来…当真是掌握了黎王不小的弱点啊。也不急着走了,凤之遥转过身又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牢房的另一头,一身白衣的柳贵妃看着眼前肮脏的环境嫌弃的皱了皱眉。牢房中的恶臭即使用再多的熏香也无法掩盖,柳贵妃看着身旁的墨景黎不悦的道:“我真不明白,有什么是非要亲自来这种地方不可?”

墨景黎淡然道:“本王似乎没有要求柳贵妃一定要来。”

柳贵妃轻哼了一声,墨景黎当然没有要求她来。但是谭继之失踪了,她身边也没有人出谋划策,不跟着来看看她怎么知道墨景黎想要搞什么鬼?

墨景黎毫不在意牢房的阴暗污秽,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道:“你不必这么放着本王,凤家不过是一介商人,本王就算使手段也不会对着他们。”柳贵妃心中一动,凤家在朝堂上确实没有足够让墨景黎心动的势力,但是他们的钱却足够让任何人心动,“你看中了凤家的钱?”

墨景黎漠然道:“你以为凤家是好得罪的?因为你一句话本王就抄了整个凤家。既然已经得罪了何不得罪个干脆,让他们永不翻身。”

“你说的好听,凤家是墨景祁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效忠于你。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自己收下,就算没有本宫的事,你早晚也会对凤家动手。”柳贵妃冷笑道。

墨景黎也不否认。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过了拐角到了牢房的最里面。却看到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正悠闲的站在过道上,抱胸而立含笑望着他们。

“凤之遥,你好大的胆子。”柳贵妃凤眼微微眯起,冷笑道。

凤之遥脸上的笑容更深,仿佛心情十分愉快一般,“再大胆也比不上贵妃娘娘…啊,错了,是即将殉葬的太贵妃娘娘啊。身为宫妃你怎么敢随意出宫,身为遗诏中要殉葬的妃子,你怎么…还敢活着?”

“凤之遥!”柳贵妃咬牙切齿,狠狠的盯着凤之遥玉面含霜,“定王府抓了本宫的人,你回去告诉定王本宫会亲自上门跟他讨要。”

凤之遥摆摆手笑道:“亲自上门就免了吧。只怕贵妃娘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讨要人是假的,趁机纠缠我们王爷才是真的吧。我们王妃醋劲儿可是很大的,所以为了王爷和定王府的安乐平静,在下就代替王爷婉拒娘娘的盛情了。”

“放肆!”柳贵妃怒斥,她不怕全天下的人知道她喜欢墨修尧,但是她同样恨别人嘲弄她的深情。

墨景黎皱了皱眉,不悦的打断两人的言语较量,“本王不是来听你们废话的,凤三,你胆子确实不小。以为有定王府撑腰就可以擅闯大理寺了么?”

凤之遥淡淡一笑,“哪里,王爷过奖了。王爷还不是既没证据又没罪名的就抄了凤家。跟王爷比起来,在下这边儿本事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了。”

看到凤之遥,自然会想起凤之遥身后的人。这让墨景黎忍不住皱眉,他现在不想跟墨修尧交手也不打算去惹墨修尧。但是墨修尧长时间的留在京城却让他的很多计划都无法实施。墨景黎没有问柳贵妃为什么要抓凤家的人,横竖他也要对凤家动手,有柳贵妃这个挡箭牌在对他的名声要好得多何乐而不为?但是他一直以为凤三和凤家关系淡薄,凤三插手凤家的事是代表他自己还是整个定王府的立场?或者说…墨修尧也盯上了凤家这块肥肉?

剑眉紧皱,墨景黎问道:“定王可好?”

凤之遥讶然看着眼前的墨景黎。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若是几年前墨景黎提起墨修尧不出口咒骂嘲讽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如今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的问好了。果然,权利就是最容易让人改头换面的东西啊。点了点头,凤之遥笑道:“有劳黎王挂心,我们王爷一向安好。”

“是么?”墨景黎道:“本王仿佛听说西陵镇南王似乎有意往边境增加兵马,不知定王可有什么打算?”

凤之遥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爷说他正在休假,所有事物全权交给清尘公子处置,这事王爷只怕要去询问清尘公子了。”

墨景黎和凤之遥也算是熟人,知道若是真的和他绕弯子只怕绕到明天早上也说不了什么正事。只得率先换了个话题道:“凤三公子这是来看凤老爷的?”

凤之遥耸了耸肩算是回答。墨景黎淡淡道:“凤家的事情说起来定王府也有几分关系,不过这事儿本王说了也不算。不然的话看在定王的面上给凤三公子行个方便也没什么。”

凤之遥垂眸,墨景黎这是在告诉他针对凤家的不是他么?心中冷冷一笑,相信墨景黎他就是傻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柳贵妃,只怕这个女人才是被人利用的那个吧。果然是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蠢货,难怪王爷看不上眼。

“多谢王爷费心了。在下也不过是过来随便看看罢了。横竖凤家也用不着在下这个被逐出家门的人操心,不是么?想必王爷和贵妃还有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对着墨景黎和柳贵妃随意拱了拱手,凤之遥便准备要离开。

“慢着。”柳贵妃突然开口道。

凤之遥回头,淡然的看着柳贵妃。

只听柳贵妃傲然道:“你不能走。”

凤之遥蓦地一笑,“为何?”

“擅闯大理寺,你以为大理寺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么?”柳贵妃冷冷道。

所以说,柳贵妃就是想要找借口留下他就是了。凤之遥也不在意,无所谓的问道:“你想怎么样?我要走,你留得住?”凤之遥的身手对付墨修尧这一流的高手是困难了一些。但是在这狭窄的小道里对付墨景黎和柳贵妃还是不难的。

他话音未落,墨景黎就已经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一边。他少年时也跟凤之遥动过手,自知不是对手。在这狭窄的牢房里侍卫根本进不来几个,若是被凤之遥抓住或者误伤了都不好看。

柳贵妃当然也没想过和凤之遥硬碰硬,冷笑道:“你敢走我就杀了凤怀庭。”

凤之遥垂眸,片刻之后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从袖中丢出一柄短刀扔在地上,对着柳贵妃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兵器了。柳贵妃这才满意的挥手让人上前抓住凤之遥,同时吩咐道:“把凤怀庭也带出来。这两个人我要带走,黎王,没问题吧?”墨景黎不耐烦的道:“随便。”他要的是凤家的财产,这几年凤家的两个儿子已经相继接掌了家业,有没有凤怀庭根本不重要。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小心一点别弄巧成拙。惹急了墨修尧你就不用殉葬了。”

柳贵妃不满的轻哼一声,从心底她就不相信墨修尧会杀她。

“本宫自然知道分寸。”

凤之遥毫无反抗的被柳贵妃带走了,跟他一起的只有凤怀庭。剩下的凤家人则交给了墨景黎处置,凤之遥也没有去关心墨景黎打算怎么做。至少比起半疯癫的墨景祈和自以为是的柳贵妃,墨景黎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凤家人落到他的手里,只要定王府的人还在京城至少这些人的姓名是有保证的。

定王府里

刚刚得到属下禀告的墨修尧挑着剑眉,含笑问道:“所以,凤之遥被柳贵妃个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