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心虚的某人成功缴械,——实际上正好宿舍的电话铃已经响了好一会了——“哦哦,我休息一会,再上来。”咧嘴,露出雪白的牙,她迅速选择了退出游戏。

他叹息着,却又微笑,这个古怪的丫头。敛了斗篷踏上龙背刚准备离开,又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又冷凝下来,拍拍魔龙,重新跃回了方才她下线的位置。

——她上线前,姑且就在这里处理工会事宜吧。

她摘下头盔,被那刺耳的电话铃声轰得发晕。平时在宿舍,都没人打座机,因为各人都有手机。久而久之,连她都要忘了宿舍电话是多少了。

飞扑过去拿起听筒,结束了那造孽的铃声在她耳膜里肆虐。

“喂?”

“薛葭葭!你怎么回事啊!手机没事关什么机?”莫晴气极败坏地吼声继承了方才铃声的威力,让她耳鸣,“昨晚打你也不接,到现在也不开机,你要急死我呀?”

“这不是没电了么…”她颇为委屈地扁嘴,“我挂水还调了闹铃呢,结果它在节骨眼上没电。我差点——”

“呸呸呸!”莫晴即刻打断她的胡说八道,“不要乱说话。现在没事的吧?”想来是多此一问,如果真有事,她薛葭葭哪能这么太平地在宿舍里用那么大的嗓子接她电话。

“还好啦。”她顿了顿,决定还是告诉莫晴那件让她很郁闷的事,“还是秦沐风叫来了护士替我拔的。不然我真挂了。”忧愁啊忧愁,救命恩人。

电话那头默了一会。

莫晴很有觉悟地体会到葭葭的痛苦,“他救了你。”

“别提了…”她哀怨地瞟向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赝品电池用不得啊。”

“你…哎…”莫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交代着,“刚出院的,好好睡一觉。别光顾着玩游戏了。我后天回去,你一个人在宿舍要小心哈~”

“是是是,莫阿姨,我会乖的我会没事的。我马上就开手机,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

嗒。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她心满意足地对着电话笑,她每次这么乱嗲,莫晴就受不了。百试百灵。

刚搁下听筒,座机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开始扰人。

她只得又折回去,接起来,继续絮絮叨叨,“我不舒服的话会立即去医院的,别担心,咱们的左右邻居都是很有爱的我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沉默,然后试探似地问,“葭葭?”

这个声音——是唐逸凡。“…呃,是你啊…”薛葭葭刚才流利的语速一下刹住,抑郁于今天手机难得地在白天充电关机,就都打电话过来。

“…你手机关机。怎么,在和男朋友电话?”唐逸凡的笑声低低地,那头似乎非常嘈杂的样子。

“没,是莫晴,她回家去了刚才电话过来。”她连忙解释,她可是纯纯得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好青年。

“这样啊。我现在在N市的火车站,刚下车。顺便过来看看你。”

原来是在火车站啊。她转转眼珠,大概计算了一下火车站到学校的距离,“你别过来了,我过去好了。”

“本来这样是不错,不过,你好像刚病好?”他已经从刚才她的话里判断出了几分,“我过去好了。反正行李也不多,打个车就到。你一会在宿舍楼下等我好么?”

…有个聪明的表哥是件让她笑不出来的事。

“也好的,我去收拾一下。你不用太赶的,慢慢过来!”她强调着,在得到对方含笑应允的回答后,搁下听筒开始梳洗。

昨晚在医院睡了一夜,衣服上似乎都残留了消毒水的味道。她皱皱鼻子,打开衣柜挑衣服换。

唔…目光触及那件粉紫色的纯棉长袖T恤,不由得想起下次上线后便可以转职为牧师职业。那职业的系统配装便是粉紫的长裙。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随手拎出了那件T恤。

第七章

粉紫色T恤,随意披在肩头的柔软长发,还有因为急急赶下楼来而微微泛出绯色的脸颊。在楼下等候的唐逸凡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薛葭葭。

不着痕迹地掸掉指间夹着的烟头,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迎向她。

她看到他时,也露出一样阔别重逢般的欣喜笑意,但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皱了眉,驻步。

“怎么了?”他勾了笑意,伸手想去像从前一样揉她黑亮的头发。却见她乜了眼,避开。

双手叉腰,故意作出凶狠的姿态,“唐逸凡,你又抽烟啦。”

他一怔,无奈地摇头,“你的鼻子啊,真的是比狗还精。”

“你骂我!”她露出恼怒的表情,本想冲上去拧下他脸上的温和笑容。却惮于他一身过分正经的上班族打扮,生生地停了手。

两人很有默契地转了方向往校外走。自从她考到N市的这所大学以来,唐逸凡连这次总共来过三次,次数虽然不多,但却很神奇地牢牢记住了她宿舍的位置以及门口那一串让她很垂涎的特色餐厅的名字。

他拉着精简的行李箱并肩走在她身边,身高的优势,使得他看她时并不会让她发现。

“刚才电话里怎么说,生病了?”

“已经出院了啊。昨天去医院输液了,已经没事啦。”她甩开手轻快地在林荫道上跳着走,不远不近地领先在他身前。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他倒走,“你呢,看起来精神很差啊。其实我没闻到烟味。”她注视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而他也直视她,看到她眼底的坦然,明明感到了什么却又再一次催眠自己不去深想。她没察觉,仍然自顾自地说,“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又那么讨厌喝咖啡,肯定是靠抽烟来提神了。”

“少女版福尔摩斯?”他松了松领带,整个人看起来闲散了不少。

她皱鼻子,“你打趣我。”

他只笑不语。

她毕竟是少年心性,潦草地互相关照要好好注意身体以后,待在餐厅坐定,话题便自然而然地扯到了《乱世》。

“你上次说要和朋友一起开工会,怎么样了?”他捧了白瓷的茶碗,闻那碗里清淡的茶香,佳人在侧,仿佛疲惫稍稍减轻了些。

“你刚才给我电话的时候,我终于能有资格转成二阶职业了。”她吐吐舌头,“练级真的是件痛苦的事情。”既然之前没和他提过被恶意清零,现在也不必多说;毕竟她并不指望别人来替她出这口气,便没有必要四处哭诉。

“…我后来和穿杨有联系过。他说那天春风打了你,”低头看手心里温温的茶碗,笑容里却尽是得意,“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让他比你受的伤更郁闷。”青梅竹马,他深信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也深信自己比任何一个人花的心思都要多地去了解她。

她心里突然一跳,却立时弯弯眉眼,笑得俏皮,“你猜到啦?”

他摇摇头,几分无奈几分得意,毕竟这是他一直欣赏的薛葭葭,“春风的毒很缓慢地在发作。他好像提及你在房间里炼药,虽然高等级的魔药剂和毒药并不是人人能炼。但是我觉得是你。”

她没必要瞒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天他对我一个一阶职业动手,虽然我说的话不大好听啦,但是他有必要么。所以么,他打我的时候,我就随便拿了个手边的毒药和他接掌。”

她没说下去,但知道他肯定已经明白了。

掌心相击的瞬间毒药入体,而她则被来自天外劫去,自行服了解药。再然后刚看到谁与争锋招聘高级炼药师的公告就遇到被清零级扔小黑屋事件,相信那段时间即使如沐春风想尽办法找她,也是一无所获。

顿了一阵,“要不然我把解药给你,你给你那会长吧。”毕竟是她表哥的会长,她就当是裙带关系,顺便卖表哥一个人情。

“再说吧。”他竟然拒绝了,“情况还没明了。也许由你送解药给他,反而更好。”

她有些疑惑,却又似懂非懂没再坚持。

点的菜肴被陆续送上来,他将她爱吃的都拼到她面前,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那个那个,我吃的。”眼见着他把一盘炒鸭血挪开,她忙忙地叫着,“别推远了。”

“我记得你从小不吃这些鸭血内脏类的东西啊。”他依言推给她,颇为诧异。

“长大了哪能还和小时候一样啦。”她埋头苦吃,丢下这么一句。

他一怔,眼眸渐渐沉了下来,为她这句无心的话。

的确。他和她都已经长大,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虽然中间牵扯出的称呼关系其实根本与他们没有关系。但长大了,已经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两小无猜了么?

她在这些年里,已经渐渐与当时有了不同。

他觉得被一种力量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但仍然为自己那一瞬间的认知感到苦涩。脸上却维持着笑容不变。

“葭葭。”他唤她的名字,字句清楚,声音温和。这一刻,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叫她的名字。一个人的时候,疲劳的时候,一遍一遍念过的名字。

“哎?”她仰起脸来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丝毫没有情思绮念。

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完全不同,苦涩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到嘴里,却是凝成一抹轻笑。无来由的呼唤,却已经立时想到了借口,“你是怎么躲过谁与争锋工会的搜查的?”

原来真的去搜她了啊。她心里暗叹一声OH,MY GOD。却也是反应灵敏的人,信口拈来理由,“来自天外带我去了个地方,躲起来了。”被扔小黑屋前,想必是有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就推他出来当挡箭牌吧。

“第一高手?”他顺了话题下去,用闲聊来打发自己忽然空了一块的心情,“你怎么和他这么熟了。”

“说来话长,”她停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蚕的一大串“某年某月某日”,脸上便浮起可疑的红晕。这一刻她囧得无与伦比,但语气仍是镇定的,“反正中间经历好多事情,说不清楚。啊…对了,我们工会和虎踞龙盘要同盟了。以联姻的方式。游戏里结婚。”她试图把这件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无足轻重,但彼时脸部的颜色却成了最大的破绽。

他看得真切,却也不想拆穿。只笑了问,“哪天,好歹是你的‘第二春’,作哥哥的要去替你贺喜。”

听到他在面前自称“哥哥”,她蓦地有种解脱的轻松。莫名而来。于是也笑得无邪,“三天后。”低头作出努力吃饭的样子,尽量掩饰自己脸部充血的模样。

“也好。我这阵子已经可以好好休闲了。”他胡乱夹了几道菜入口,却一点味道也品不出,顿时失了胃口,轻轻放下筷子,“还是那样,游戏里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在哪里都不能让人把我家表妹给欺负了去。”她释然的模样,他看在眼里,隐隐地失落,却仍然习惯性地体贴,并且——顺着她。狠狠地把自己拉回那个她希望的位置。

“肯定啦。不过我估计能欺负我的人少,连你们会长我都欺负了。”她晃着脑袋,露出洁白的牙齿,仍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明白,也知道他的隐忍,但没有办法,她无法回应的感情,除了让他明白是无望的结果外,没有别的法子。她不能勉强自己的心,也不能去以敷衍的态度去对待他长久以来的呵护。拖得太久太久,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许久纠缠的问题,竟然在今天忽然有了决断,她想不清理由。却还是坚持执行下去。虽然这样做,这一刻会很疼,但很快很快,他会好的。钝刀割肉,拖泥带水,她再也不要。

他举了杯子喝饮料,稍稍掩去眼底的空落。也许是他等了太久,也许是早已经感觉到会有这样的答案,所以今天会来看她,会在自己最疲惫的时候,放任自己去确认了长久以来不敢面对的问题。而她坦然无比,一如既往清澈的眼已经说明了一切。其实他早该看出来,或者他早已经看出来,却一直装作没看见;但今天他已经不想再去欺骗自己,因为终于真切地看到了她的希望,她的想法;珍惜了她那么多年,自然不舍得让她委屈不舍得让她勉强,于是仍是让着她,由着她。她想如何,便如何了。她觉得哥哥这个称呼适合他,那他就永远是哥哥。

结账的时候,两个人都心事重重。以至于她往餐厅外走时,左手腕上的今天搭衣服的银质新月手链掉了也没注意。

“薛小姐。”低沉悦耳的男声,她却没反应过来是叫她,仍然直直地跟着唐逸凡往外走,使得声音的主人不得不稍稍提了音量,“薛葭葭小姐。”

哎?叫她?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郑重地称为“薛小姐”,她顿时有点犯晕。回头看时,直接整个人僵化。

那位绝色美男子——“凌昭。”无意识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在看到对方极浅的唇角弧度时囧得无法接下去说话。——她和他不熟啊啊,只限于知道名字。人家那么郑重地叫她薛小姐,她倒好,色迷心窍脑子不清地直呼其名。好失礼…让她把舌头吞下去吧啊啊啊。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他缓步走近她,眼波淡淡地扫过她身后倚门而立的唐逸凡,然后目光又投注在她身上。伸出手,——那双被薛葭葭羡慕得要死要活的修长白皙的贵族式手啊。指尖流泻出一串潋滟银光。见她还是呆呆的模样。他不禁又笑了笑,“你的手链。”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去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又很囧地发现人家说的是已经被他捡在手里的那串。很无奈很无奈地低头伸手去接。

看那一串银光流入掌心,头顶传来那位帅哥淡漠的声音,“很精致的东西,别弄丢了。”

“嗯,谢谢。”她再抬头时,却已经调为镇定的态度,对着他弯睫微笑,“我会收好的。我们先走了,再见。”然后转身和一脸不明所以的唐逸凡扁嘴,露出苦瓜的表情,推门逃窜。

凌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唇角愉悦地扬起。

饭完了,唐逸凡坚持不让她这个“大病刚愈”(他的原话)的人送。直接把她送回宿舍然后打车去车站。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终于在始终无法和周公会合的状态下,摸上了电脑。

上线以后,却是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小的帐篷。帐篷里没有人,但她很快判断出它的主人是谁。因为那绣了金线的第一工会标记,以及在帐篷外的禁止入内之印。在《乱世》中,禁止入内封印只是玩家的一个简单技能,只起提示的作用,但别人是否执行根本无从左右。而显然,这位第一高手的标记在这里,便再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她眨巴着眼,又想起《西游记》里孙悟空画的那个圈来。

通讯器乱响。她悲哀地发现每次上线都会花好多时间去读离线消息。

好多都是工会里的人发来的消息,众口多辞,七嘴八舌,还说得义愤填膺。她极快地过滤掉那些杂乱信息以后,便得到了以下结论。

她的工会,至少,她一会就要就任会长的那个工会。有人上门找碴来了。

第八章

百草园,《乱世》工会实力榜上的第三名。以翠色橄榄叶为会标,会长齐非白,不同于第一第二工会会长的暗杀者职业,他选择的是东方系职业的道家派系职业,现为三阶道宗身份。会中主要实力也以使用法术攻击为主。曾有号称《乱世》百晓生的玩家尹真雪客观评估过这些工会的实力。得出若是单比拼魔法攻击类的实力,百草园必然会占据第一名。

排行榜上的工会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可以进行工会PK,但在目前未开启强制工会争霸命令时,这些工会平时都很低调。从来不曾出现过大规模的工会纷争。

但在此刻,衣服上佩了翠色橄榄叶标记的百十号人齐齐聚在天之都雄霸一方工会总部外,与总部内外严格戒备的雄霸一方会员们对峙着。

相较于被围困的雄霸一方工会会员们的严阵以待,百草园会员们的表情则看来闲散安逸得多。

毕竟任谁都知道,NO.3工会的实力与无排名的工会是有多么大的悬殊。

气氛很古怪。

齐非白倚着道幡立在队伍中,闭着眼冥想。

从刚才下令全员包围天之都这个总部开始,他便一言不发。他身边的几位元老,皆是美貌的女子。——这也是百草园闻名《乱世》的一大原因, “百晓生”列出的各个排行榜里包括了《乱世》美人榜,榜上有名的美人几乎全在百草园。

阿泰领着总部守卫队,立在大门内喊话,“请问百草园全会何事造访。”

用了技能支持,使得喊话很清晰地传到百草园工会阵营。

但齐非白仍是闻似未闻,动也不动。

阿泰连呼了三四声,一点回应也没有。不由心头火起,“你们百草园的人在我们总部外呆着是什么意思?身为第三工会会长,也不发话的吗?”

齐非白身边的一个元老,魔乐师打扮的女人冷冷一笑,同样扬了声音回驳,“区区小会,除了会长级的勉强够格以外,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会长谈判。”

阿泰被噎得无语,愤愤然作了个手势。总部大门轰鸣着关紧。

议事厅内。蚕仍然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隔了屏风后面,是CICI气定神闲地裁着布匹。

阿泰带着满腔怒意从门外飙进来,坐来下拎了茶壶猛灌。

“火气这么大啊。”蚕倒笑起来,“说了别出去理他们的。你这不是自讨没趣。”

“那被一群人围在门外,不让人进不让人出。这算什么?他当他第三工会就了不起么。”阿泰一拍桌子,“等哥哥跟了大姐大把工会扶成第一大会,哥哥要带着30个会员去把他的老窝推平一百遍!”

愤怒地发泄完所有的想法,他方平定的怒气瞬间又被议事厅里这两只的事不关己态度给激起,“你们两个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啊?现在外面情况多紧张!百草园这次来,目的未知,要是带了那100人把我们总部给夷平也不是不可能。你们怎么,还在这喝茶,织布?”

蚕闻言一笑,屏风那边也是一声低笑,推了茶杯给他,犹笑得镇定,“什么叫目的未知。叫你平时开小会的时候多注意听你不注意。”

看他笑得诡异镇定,阿泰蓦地心里又好像有了底——人人都知道工会里这只军师的可怕之处。多年同会不是白来的,“那你说啊。”

蚕敲敲桌子,“你记不记得木头上次给我们看的报告。关于我们会长等级被恶意清零。”

“这谁会忘。”阿泰切一声,“刚才我还看到呢,那个死女人还站在齐非白背后。装什么清纯,等落到老子手上——”

后续的话被蚕的手势止住,“起先工会刚起步,什么都没有。拿根基未稳的工会去拼排名榜上的工会,那是以卵击石。但现在会长已经能就职,时机也成熟了,所以,在我卸任代理会长这个职位的时候,撒下去的网,也开始收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阿泰忽然很想模仿木头一直做的,用手去勒蚕的脖子,“什么撒不撒网,现在去拼两工会实力,我们还是被打的份啊!你没看到人家精英都在外面了!”

“呵…”低低地笑声,屏风后那个执着剪刀的女子手里仍然不停,“齐非白他没那个胆子。”

“人家第三工会!”阿泰开始能体谅木头某次和他抱怨的,蚕和CICI在一起时,是多么让人郁闷的组合,猜不透,看不明,偏偏他们又能对一切洞若观火。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百草园工会总部在永川,我们的商部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永川。”蚕好整以暇地为自己斟茶,一点一点地提醒他,“工会可以打散,总部可以被洗劫。但是商部却是永远不会失去控制力。”

“我不懂。”伴着磨牙的声音,阿泰很忍耐地压抑着声音,“我觉得和你们说话很累。”

“我也觉得。”很无辜很无辜的声音,蚕说,“果然不是一个IQ层面上的交流起来会很困难。”

得到屏风后那女子低笑回应。

齐非白在这里冥想,实则心下也有着计较。

区区一个多月,永川那里便不知不觉地多出许多新的商铺,那些店面来得突然,并且很快地成为永川买卖的主要场所。他本不觉得有什么。但昨天开始,那些商铺忽然都挂上了牌子,说什么为会长筹备婚礼,暂停营业。因着这些商铺平日的影响力,许多小商贩都不来永川买卖。以至于这些商铺一停止营业,永川那里的货物流通,补给的买卖瞬间停止。其实由别的城镇也可以买到所要的东西,但他嗅到了阴谋的气味。一时地停业便会给他的总部所在地带来这样大的不便,若是以后开启了工会战系统,各工会以总部为中心划地自治,他本地的供给被切断的话,不需要别的工会来打击他,他便会因为内部供给匮乏而落败。

所以他必须在某些事情出现苗头时来个了断。

虽然心知此刻除了所谓的工会实力外自己并不占什么优势,甚至在某些方面是劣势,但他必须在出场的时候占着上风。

作为一个会长,需要考虑很多方面。

前几天,虎踞龙盘发来的信函,言辞犀利,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要求他赶凡尔赛玫瑰出会。本来以第一工会之实力确实够俯视他的第三工会,在百晓生榜单上对于第一工会的评价,是总体实力远胜于第二工会,更罔谈百草园。但他毕竟是一个男人,而且是有头有脸的工会会长,何以能忍受这种语气。于是想也不想地予以回绝,并得到虎踞龙盘发出的公告,从此与百草园为敌。

作出这个决定以后他心里也有了计量,对桃花岛主发出了挑战,意在率先得到封地令,掌控主动权。奈何桃花岛主根本没有予以回复。他只得寄希望于将来与谁与争锋合作以抗衡虎踞龙盘带来的压力。

此番却后院起火,被这么一个小工会威胁到了,不是不受锉的。所幸只是个刚起步的小工会,想必略施压力便可以达到目的。

正沉思着,对门的总部大门又缓缓地打开了,一袭长衫的儒雅男子缓步走出。

黑色的发,黑色的眼,丝毫未在初建人物时对发色肤色瞳色进行过调整,未见得是十分出色的容颜,偏偏自有一番风流气度教人过目不忘。嘴角的笑似是习惯性地扬起,带了几分讥诮,几分洒脱。

——“雄霸一方代会长蚕,问百草园会长安好。”

不卑不亢的声音。

他微微抬眸,看向从门内走出的那位代会长。——早已经听说了这个工会尚无会长,一切事宜尽由代会长打理。能在他的眼皮下面安排出那样庞大商会的人,不容小觑。

他没答话,自有身边的人代言,“代会长客气了,烦请贵会会长出来一见。”

“我们会长大人正巧不在总部,”拍拍衣服上没有的灰尘,他的笑容温良无害,“下次还请百草园会长提早预约。总这么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扑个空多不好意思啊。”

百草园众人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