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上他的眼眸,看这绝艳青年的专注双瞳,不由展颜一笑。

“哎,把小孩子们拘在身边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多没意思。凌昭,你带着她们上去找凌霜一起玩吧。”凌BOSS觉察到这一边的浓情蜜意,很贴心地提出建议给他们脱身——但也不忘了将小姝带上。

“好。”在下面呆得久了,他也觉得闷了。

他起身,捞了她的胳膊便走,倒是由她来回眸,对着在沙发上很被动的小姝笑了笑,“小姝,去找凌霜玩么?”

她和她上一次的碰面,可算得不欢而散。

那一句“我为什么不要介意”直直将相见的气氛降至冰点以下。

即使在现实中,相见也不免彼此心内不快。

但到底在两大家长面前的平静还是要粉饰一番——都是为了那凌家二老心中自己的形象。

小姝在这一点上,与她很有共鸣。

起身跟着他们上楼。

凌昭牵着葭葭的手,在楼梯上不着痕迹地瞧了她一眼。

她看出他眼中的探究,想也不想地回了一记微笑上去。

别担心。

她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意思。

他也回以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指。

郑而重之地敲了敲门。

不一会,白露探出脑袋。

“干嘛?”

她实在很没有兴趣来看到这个纠结的恋爱三人组,更没有兴趣参与观赏他们的纠葛现场版。

于是语速很快地交代完自己的意见,“有事请到隔壁房间,或者客房去处理。我这里不想当成战场谢谢。”

想关上的门被兄长大人一手撑住,那张妖艳过头的脸勾出让她胆寒的笑意,“爸亲自交代,叫在你房间玩——而且,你看我带过哪个女孩子进过我的房间?”

“葭葭就进过,何止进过,现在还住在里面呢!”她小声嘀咕着,虽然不满,却还迫于楼下家长的威严拉开了门,“有事速度说。”

“凌昭,下来拿下果汁;你难道要你妈打好了还给你们这些懒孩子送上去吗?”凌BOSS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将进门后维持的尴尬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下。

凌昭看了看在场都沉默着的女孩子们,明白这点无法打破的沉寂多半是因为他自己在场的缘故;便高声应着,走出门去。

葭葭目送着他——或者说,这屋里所有的人都目送着这么个光华夺目的%男子。

而他则似乎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一样,拉上房门出去前瞧着她微微地笑了一笑。

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虽然知道楼下的果汁确有其事,但显然凌BOSS估计到了这会子楼上的严峻形式,只是以此为借口,让女孩子们把话谈开。

薛葭葭冷静下来的时候,比谁都容易想得通透。

如果有可能,她是不会故意去伤害任何人的。

即使这个人对着凌昭有着爱慕的心思,她也不会去对她做出任何伤害的言行。

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没错的。

但,这是她从前不完全的想法罢了。

这几天的内心纠缠,让她不得不完全重新审视自己看法中的不足。

而今天,她必须要让她知道——

“啊,小姝,与其让你回去以后看到,不如现在我就说了。”白露有这两人在身边对峙,到底也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去游戏,索性坐在床边看现场直播——顺便抢在葭葭之前打破沉寂。

没法子,谁让除了她以外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喜欢嫂子的小姑了。

蚕说了,现在葭葭在她的家里,说是来休闲实则事事在凌家二老的考察之下;言行之间虽然不至于虚假,但到底束手束脚。

她一向看好老哥和葭葭的恋情,既然从一开始就是由她努力撮合,她自然要好人做到底——

“我把你从我们工会里踢掉了。”

她从来不介意扮恶女,游戏里是,现实里也是。

一直处于欲言又止状态的小姝一颤,从来关注着葭葭的眼眸立即投向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露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样子,而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向来吝于言辞解释——这还幸亏是在现实里,在游戏里,她向来遇到不爽的事情,连解释都省了,直接一个技能招呼上去就开战了。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葭葭问道,白露的房间里窗帘一直是拉着的——她自起床以后,便团在屋里上网,根本不去管自己窗帘是个什么状态。

而这个光线略暗的屋子,让葭葭觉得压抑。

她走到落地窗旁边,伸手去拨开窗帘,泻入一线阳光。

她就在这丝阳光的照射下,回眸去看着没有回音的小姝。

“虽然是白露踢你出会,但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诉你,这正是我心里的想法。只是她比我果断得多。”她扬了扬唇,无视掉白露偷偷作出的竖起拇指的叫好动作;直直地看向小姝。

“我并没有得罪你。”小姝微蹙了眉,声线仍然和婉得不失大家风范,“你难道是介意我和凌哥哥一起玩吗?…”

“我是啊。”她轻笑,对于她略带有误导性的指责慨然应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他正在交往,而我想你也更清楚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接近他,那么,我为什么不要介意?”

她此刻的话,正是将那天游戏里的质问补全,此刻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的疑窦,什么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之前的百转千回,思前想后,只苦了她自己;可是她并没有错,凭什么在这场角逐里她需要所谓的忍辱负重进退得宜?

“我…我并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因为、因为才进游戏…”小姝觉察到葭葭状似不经意的语调里暗念的严厉,她并不想太早和她挑明——至少在她还不能有任何把握的时候,太早地与葭葭有了所谓敌意并不明智。

然而——自她三番五次缠着来自天外起,薛葭葭就已经无法将她列入心无城府天真纯善的行列:至少对于一个一心维护自己恋情完满的女孩子来说,任何入侵的信号都代表着敌意。

“我…并不知道你是怎样和ROSE认识的。”她淡淡地看向窗外楼下的那一片花圃——这果然是偷窥那片花圃的绝佳位置,“但之后你们之间的默契,却太过明显了。”

她呼吸一窒,见那凝望窗外的秀眸慢慢地投注到自己的身上。

那双被阳光耀得过分明亮剔透的眼眸,似乎自己一切的心思都在这双眼瞳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她咬紧了下唇,“我并不认识ROSE,我自从进入游戏以来,都是一直和凌哥哥一起玩的。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的辩解实在是很完美。

确实任何时候,都没有人看到过她和ROSE在一起的画面,两个人几乎是平行一样,从来没有过交集。

葭葭的怀疑,也只能是个怀疑而已。

白露掏掏耳朵,她对于这种情敌对P的剧码到底是不适合,虽然点燃导火索的人是自己,但她实在没有兴趣去继续观看一场根本不会有悬念的口舌之争。

于是她宁可闲闲地开了QQ去和蚕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小姝,和薛葭葭,完全不是一个段数的。

薛葭葭当会长和大家在《天下霸业》里扫荡时,她小姝还不知道在哪家女子学校里学礼仪玩呢。

她根本不会去一一回应她的问题。

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实,最终只有一个结果——只会沿着她想的结果走下去。

“那又怎样。”她继续眯了眼睛,顶着强烈的光线看花圃里鲜艳的绿色,“不管你是不是和她有关系,但你,对于凌昭有着企图是确有其事。单这一点,我为什么还要将你们留在我的工会里,监视着我的所在位置,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巧合?”

“你…你实在是…”她有限的指责词藻里拼不出一个适当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她的羞恼——那种自以为缜密的行事被人轻描淡写不当一回事揭发出来时无地自容的羞恼。

“所以。”她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窗外重新移回她的身上。

她站在阳光所及的地方,明亮灿烂,一如被凌昭的爱恋所包围;而她则立在阴暗之地,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我只说一次,除非你能确定取代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否则不要在我的面前玩这些小花样——我也没有那个度量和时间,去陪你玩这场小游戏。”她其实还想说得更严厉些,但对于美人,她一向口气婉转,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你从前没有勇气行动,非要在他动心以后才插一手,你不觉得太晚了么?”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眼中的愤恨与慌乱完全来自于她对她心思的精准把握。

是的。

她一直没有勇气。

他那么完美,那么高高在上,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像神祉一样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曾经无数次地猜想过,将来他所喜欢的女孩子是怎样和他匹配的高高在上。

可那次的偶遇,那次偶然参与的聚会,却让她发现:那个神明,原来一直很近。

他会玩着网游,会去参加这样无意义的聚会,会和网友们说着那些奇怪的名词,会…对一个女孩子那么温柔。

而那个女孩子,她竟不觉得比她优异得了多少!

所以她幻想着,也许通过同样的方式,他会注意到她的不同,会像对‘她’那样对着自己微笑,陪着自己。

所以她会笨拙地跟进《乱世》,去熟悉那些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她从不曾因为那天聚会时他们聊天的内容而对游戏有兴趣,她只因为有他在,她才肯,才愿意去做这样的尝试。

她有这样的自信。

自信自己绝对能盖过她的光芒,成为他眼中无可取代的女孩。

“你凭什么说我?”她突然大声说道,未觉察到自己声音里微微的哽咽,“你只是运气好!如果我先在游戏里遇到他,那他现在喜欢的人一定是我!”

看着电脑屏幕的白露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天真。

“你有哪一点好!你没有足够匹配他的家世,长得又不漂亮,你会乐器么,你会那些礼仪么,你会烹饪么!?”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要将自己所学到的一切统统拿出来和薛葭葭比较一番,“你只是会游戏,不学无术的游戏!所以才在网络上迷住了他!”

“呵。”阳光下,她唇角的笑意无限扩大,却是和白露一样的嘲笑——毫不掩饰的嘲笑,以及同情,“你都会,可是他喜欢你么?”

“你大概很优秀,但是,你迟了一步就是迟了;或者你当初缺乏勇气,就注定了那些所谓的假如不会存在。”她拉开窗帘,让阳光灌满整间屋子,也照亮了她脸上闪亮亮的泪痕。

“其实我并不想要和你争吵。”她平静地说,“所谓的爱情里没有对错,那些连续剧里的论调都说烂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爱情虽然没有对错,但觊觎别人的东西,就是罪过。而我,从来都很讨厌别人和我抢。”

卷五·

第二十一章

屋子里面一片肃静,只有偶尔白露敲击键盘的声音。

小姝的哭泣是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沿着脸颊流下来,但是她的眼睛仍然倔强地与阳光包围着的薛葭葭对视。

这是她前所未有的坚持。

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都对。

抱着试图夺走凌昭的念头刻意接近他,却在很久以前就失了先机。

所以现在无论怎么努力,都是让人轻视的后知后觉。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

她从记事起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她相信没有人比她更喜欢他。

而那样浓郁持久的恋情,却败在了告白的勇气上。

她在哭,不知道是为了薛葭葭那字字见血的断言还是为了自己的悔不当初。

薛葭葭叹了一口气,话全部说开以后,倒见得不忍心起来。

有时候有些事情确实,失了时机,一时一地地缺乏勇气,就完全是另一副局面。

但她却不会后悔将这些挑明。

她虽然很少去主动出击,对于别人的所作所为也向来不会苛求;然而这件事不同,她完全无法姑息。

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人生里有任何遗憾。

不想…将来和她一样,为着悔恨而哭泣。

她转开脸,看向花圃里那片明艳景致,指尖下意识地触到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这戒指和送戒指的那个人,都是她愿意用全部努力来维护和争取的。

“葭葭。”

凌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着轻轻叩门的声音。

“我可以进去么?”

她松开窗帘,走过去开门;在经过小姝身边时,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小姝眉心微动,迟疑着,接过手帕仔细拭净脸上的泪痕。

这是起码的尊严:她不会愿意让凌昭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这是在所爱的人面前,一直试图保留自己微笑模样的坚持。

葭葭等她擦干了眼泪,这才打开门;长身玉立的青年,见开门的是她,展了双眉,露出一抹倾城的笑,递过手中盛着冰块和哈密瓜的果盘来。

水晶果盘和他晶亮的眸子,相映生辉。

任何时候都无法忽视的绝艳——饶是在屋内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不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美好的向往。

她也弯了眼角,极淡地笑了笑,捏了一片瓜,回眸时,和他一起看向屋子里痴痴看他的小姝。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

但她的眼神和神情,分明是刚刚哭完的样子。

葭葭忽然对着他菀尔一笑,轻声道,“你…要不要和她单独说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提议。

也许是看到她沮丧的模样有些不忍,也许是希望着她能和他说清楚,也许是想借他的口来断绝她的念想。

但不论是怎样的动机。

她相信,此刻她一定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而她也愿意给予这样的宽容——因为知道他的心意,因为知道她恋情的无望。

对于一个注定失败的对手,她愿意给予这样的尊重——虽然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一个相当残忍的基础上。

他看了看屋子里满面悲伤的小姝,又看了看身边的她,点点头,说好。

她回以浅浅笑意,便去拉那边对着电脑屏幕傻笑的白露。

“你确定要让他们独处?”白露起身时跟她耳语,这时尚不能理解薛葭葭豁达得过分的神经,“要是她借机卡我哥的油…”

她笑着拧她的脸,“就你想法多,我们去你哥房间呆会好了。”

“啧…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去我哥房间。”咕哝着,却没有反对,乖乖地出门。

葭葭也跟着踏出去。

却在末了,忽然被凌昭拉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