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么?”凤卿偏头,在蒋舒云的耳边小声笑道,见这少女的面上一片薄红,唾了他一口坐在了两个表妹的身边,只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重要的妹妹爱人与好友,觉得人生圆满。从前几乎要死去的时候,他何尝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幸福的日子呢?

待阿元吃饱喝足,满足地将小身子摊在阿容的怀里,只挺着鼓鼓的小肚皮,看着眼前的三个表姐,如今豁牙已经暴露,公主殿下便已经自暴自弃了,只厚着脸皮打招呼道,“给表姐请安。”见蒋舒云探身过来给自己擦嘴,急忙自己用贡缎的袖子飞快地擦嘴,问道,“好久没有给六姨母请安了,我如今在宫里不方便,表姐别忘了阿元的心意。”蒋舒云的母亲是她姨妈,看着温柔可亲,实则阿元见了这位六姨母,就如同见了小时候的教导主任,比在肃王妃面前都老实。

“母亲也想念你,上一次母亲过生日时,你的那小荷包儿母亲很欢喜。”阿元作为宗室女,却没有盛气凌人,反而与几个姨母相处得都很好,蒋舒云含笑说道,“只是母亲也说,‘只怕阿元是不敢来见我的。’”她一摊手,偏头一笑,目光流转潋滟,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来问道,“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阿元对了对自己的胖手指,心虚地说道,“真的是一言难尽呀。”难道要她说,自己随了亲娘肃王妃对琴棋书画的一窍不通,一不小心在六姨母最喜爱的一副锦鸡图上留了一点点墨宝么?这多难为情,还不如叫它成为自己与姨母之间的秘密吧,也叫姨妈与侄女儿之间,更亲近些对不对?

蒋舒云不是个计较的性子,见阿元摇着小脑袋不肯说,便只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只笑道,“可见,这是你与母亲的秘密?”

“表姐最好了。”阿元急忙给表姐拍马屁,见一旁齐雅齐善两位表姐只笑着看着,便一笑说道,“我竟不知道,三皇姐竟请了表姐们来府里玩耍。”到了此时,也并无旁人过来叨扰,阿元就知道只怕三公主这一次是想着叫她在公主府里与家里人亲近些,心里为了这心意感动,她便只从怀里翻出了一个小荷包来,小心地翻出了几个光芒闪烁的小钻石来,数了数,数出了四个来,一个给了阿容,另三个便放在了表姐的手上说道,“这是北边儿哪个小国的贡品,皇伯父见我喜欢,就都赏了我,如今也给表姐们,全当是个玩意儿。”

这种钻石,她还是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着,很是稀罕的模样,便是贡品,其实也不多,圣人见她喜欢,便给了她。她素来不肯在这上头吃独食的,匀了五公主一半儿,自己所剩无几,给了眼前几个亲近的人,剩下的就要收到自己的小库房里,没事儿的时候擦亮看着开心了,见着阿容捧着钻石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便只撇着嘴说道,“这个是给姨妈的,不是给你的。”城阳伯夫人与肃王妃亲如姐妹,从阿元会说话,便以姨母呼之。

见她还想到自己的母亲,阿容的目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只将这钻石贴身收好,偏头笑道,“要我如何感谢公主呢?”

这家伙模样这么美,阿元觉得看一眼心里便跳的飞快,哼了一声便只说道,“这是我对姨妈的心意,才不叫你谢!”见三个女孩儿看着这个都露出了新奇的表情,便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惜,就是太少了,不然许多攒在一处,亮晶晶的才好看。”

“这样的玩意儿,只一个就很难得。”齐善便含笑说道。

阿元见齐善一脸的温和,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对这位表姐,有面对六姨母那样的紧张感,丝毫不敢调皮的,只老老实实地将小爪子放在肚子上说道,“表姐喜欢就好。”

见她这样老实,凤卿也觉诧异,对着低头一笑的齐善笑道,“这小天魔星,连皇伯父都制不住的,竟独听你的话。”

“这是阿元与我亲近,对不对?”齐善只偏头笑问道。

阿元讨好地笑了两声,之后看着齐善温润的眉眼儿,就觉得十分伤感。

她这样听表姐的话,日后若是凤鸣真的心愿得偿,娶了表姐进门,那她还怎么欺负四皇兄呢?

想到不能欺负四皇兄,阿元真的觉得很惆怅,便小小地在阿容的怀里长吁短叹的,阿容听见了,只低头问道,“这是心里头藏着事儿?”

“才不要告诉你!”阿元觉得自己叫阿容猜不着心事了,占了上风,便得意地一笑,见不远处,三公主已经带着两个妹妹过来,急忙从阿容的怀里跳下来迎过去,一同到了此地,三公主便笑道,“另有几家的小姐,都是亲近的人,我安排在湖中心的小凉亭里,隔着水看歌舞,又凉快又清雅,妹妹们觉得如何?”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凤卿与阿容的身上,继续笑道,“我还请了四皇弟,只是如今现在他还未到,且等等他,你们往疏风居自在饮酒?”

“四皇兄还未到?”凤卿诧异道,“四皇兄的诚王府,离皇姐家最近,竟此时还未到?”两位皇子分封,三皇子得了一个“顺”字,凤鸣却得了一个“诚”字,这其中谁更得圣人的喜欢一目了然。至少阿元就觉得,其实在圣人的心里,儿子们都是个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不过是顾虑着这是自己的亲儿子懒得计较罢了,三皇子凤桐名为顺王,那圣人的意思就很明白了——老实点儿,别蹦跶!

只是瞧着凤桐如今上蹿下跳的,明显是不了解圣人的苦心,一直在努力地挑战老爹本就很不耐烦的神经了。

比起装模作样的凤桐,阿元更喜欢一根筋的凤鸣,此时目光落在了没有什么反应的齐善的身上一瞬,便捂着嘴坏笑道,“四皇兄一定是在为难!”见多少知道凤鸣心意的五公主也依偎在自己的身边窃笑,便小声与堂姐说道,“说不定,现在正抱着许多的衣服,不知道穿哪一件能显得更帅气更好看呢。”说完了,两个女孩儿便一同鼓着小脸儿细细地笑了起来,倒叫三公主疑惑地看过来笑道,“这两个丫头疯了不成?”

“阿元与福寿从小就能给自己找乐子。”凤卿年长,此时一手指点了两个妹妹一下,见阿元与五公主都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阿元一边与五公主说笑,一边去看四公主的表情,见她此时面目舒展,还依稀是从前快活开朗的模样,显然叫三公主与五公主劝得心里不那么抑郁了,便不欲在此时叫四公主上火,也不多问,只放了凤卿过来与三公主好奇地问道,“三皇姐都请了谁?”京中勋贵的女孩儿不少,可是能看对眼儿做个好朋友的却不多,三公主虽然温和,然而如今二公主早就失宠失势,她才是这一辈儿公主里打头的,如今眼光也很高。

“定国公家的几位姑娘,还有,”见五公主听见自己的表姐们过来,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三公主便继续笑道,“还有城阳伯府的姑娘,另安国公家的小姐病了没来,虽人不齐,却也还算热闹。”

阿元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去看阿容,见他脸上带笑,不见半分阴鹜,不知为何竟为他感觉心里难受,只撇嘴道,“城阳伯府里头,我是只认一个的,另一个跟着来,真是好厚的脸皮!”她本就刻薄,如今受圣人宠爱,更是肆无忌惮,在京中除了亲近的长辈能制住她,也并无旁人能叫她嘴里留点口德,此时只捂着嘴笑道,“这样大咧咧地上门,是巴望着日后叫贵人相中不成?”

她刻薄的,便是城阳伯府的三房嫡女了。

城阳伯夫人是阿元最亲近的长辈,却叫一个弟媳妇看不起,阿元早就觉得那三房太太叫人恶心的不行。如今城阳伯府只两个女孩儿,二房三房各一个,二房的女孩儿是很敬爱城阳伯夫人的,这也就罢了。然而三房那个,处处随了自己的亲娘,摆出一副清高自诩的模样,傲慢的不行,就叫阿元讨厌的很,若不是看着如今城阳伯府未分家,自己若是使小性子会叫城阳伯夫人难做,她现在就叫那小丫头滚蛋!

阿容看着阿元为自己抱不平,只将她拉在一旁小声问道,“这是在为母亲生气?”

“姨母以德报怨,我不明白。”三房这样傲慢,若阿元是城阳伯夫人,早就将这一对儿母女撵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城阳伯夫人却愣是能耐得住,只做出无视的模样,不争不辨。

“这才是母亲的厉害处。”阿容便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

三房这么个模样,其实并未影响到城阳伯夫人真正的利益,因此他母亲也随着她在府中折腾。总之折腾下来,不过是夫妻失和,公婆厌恶,京中也满是他三婶得了城阳伯的便宜还作怪的传闻。至于那个堂妹,既然能在外头都一副高傲的模样,不愿提及能给她涨身份的伯娘,那谁还能说什么呢?年轻女孩儿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这些家中有即将能够成亲的儿子的贵妇的眼中,他堂妹这样小家子气,日后的姻缘,只怕也高不了。

摆出了一副为了伯府忍了委屈退让的模样,才叫城阳伯夫人的实惠更多呢。不然闹起来,父亲与叔叔们之间有了嫌隙,又算谁的呢?

在阿元懵懂的目光里摸了摸她的头,阿容只笑得很有深意地说道,“总是不叫你受委屈就是。”

“与我有什么关系?”阿元莫名其妙地说完,陡然便心虚了一下,上下看了阿容一眼,心想莫非坏阿容猜到了自己想要从他两个傻弟弟里头挑一个嫁掉?不过这几年,她就发现,阿容的两个弟弟太憨厚,实在不是她的菜,她已经惋惜很久了,此时便故作沉稳地挺着自己的小肚皮严肃地转身说道,“本宫不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了!还是看歌舞重要些!”这一转头,就在阿容愉悦的笑声里,阿元的眼睛落在了不远处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偷看的凤鸣的身上,眼睛就瞪圆了。

她堂兄,怎么跟偷鸡贼似的?!

 

第41章

凤鸣今天的衣裳,是真的很诡异。至少以阿元的审美,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从来一身普通的缎子就能做衣裳的凤鸣,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锦袍,不但如此,那锦袍上,还细细地绣出了碗大的牡丹来,在衣裳之上开得如火如荼,很是好看。这件衣裳,阿元的美人爹得肃王也有一件。本就白皙俊美的男子,叫这大红色映衬得眉目似画,风流写意,因此叫阿元看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不过如今,穿在了有些强壮,还有点儿黝黑的凤鸣的身上,竟叫阿元眨巴了一下眼睛,便不忍目睹地转过了头去。

太惨了!

凤鸣这是第一次正面来见心上人,此时心中忐忑的不行,见自己已经叫妹妹发现,急忙再低头整了整这件仿效肃王叔做出来的美丽的衣裳,这才鼓起了勇气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地大步走到了被他这衣裳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众人的面前,低声咳了一声,紧张地瞥了立在阿元身后的齐善一眼,这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来早了。”

三公主微微一顿,到底作为主人,只无视了凤鸣的语病,含笑道,“三皇弟来得正是时候。”见凤鸣有些紧张地笑了,她知道些弟弟的心思,目光落在齐家姐妹身上一瞬,见齐雅齐善两姐妹侧身低头,便心中一叹,只笑着说道,“都是亲近的人,哪里这样多礼呢?”便在凤鸣游弋的目光里唤了齐雅齐善在自己面前,指着这两姐妹笑道,“这是英国公家的小姐,素日里常进宫,只是因缘巧合,你们竟未曾见过。”

“给殿下请安。”齐雅已经订给了凤唐,此时大方些,齐善却恪守规矩,并不因凤鸣的身份高贵便巴巴地上去,只低着头给凤鸣请安后,退在了三公主的身后,也不上杆子地与皇子说话,显然对得到皇子的垂青没有兴趣。却不见凤鸣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目中带着几分痴意,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神情低落了下来,低声道,“你也安。”一双眼睛不敢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却觉得离齐善这样近,心里有些快活。

阿元看着这四皇兄傻乎乎的模样,叹气不已。

这么呆,真的能娶到媳妇儿么?

“皇兄来晚了,叫我们怎么罚你呢?”决定给凤鸣制造一个机会,阿元便腆着小肚皮走到凤鸣的面前,仰着头问道。

“不如,我请大家去看酒喝歌舞?”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齐善身上刚才过来给自己请安时的香气,凤鸣还是个未经事的少年,此时已经有眩晕的感觉,见堂妹拔刀相助,急忙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

阿元一把捂住了脸,觉得堂兄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齐善早就听英国公与她说过,圣人有一子鲁直憨厚,确切地说就是有点儿傻,她从不以为然,毕竟,能在宫中生活,怎么可能是个傻子呢?然而今日听这位皇子不过几句话,竟大半都颠三倒四,便心里觉得这多半是真的了。再抬头认真地去看这位传说中的诚王殿下,迎面就见到了一片的红色,嘴角便微微僵硬了一下,再次用力地看了凤鸣一眼,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却恐叫这不知性情的皇子恼怒,便飞快地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凤鸣确实是个英俊的少年,不过却不似肃王那般白皙优美,因此并不合适这装扮。

不过此时的凤鸣却很开心,见着齐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觉得还是今日的衣裳格外地提气。

这已经是心上人第二次看他了。

凤鸣心里美滋滋的,见阿元已经张着自己的小嘴儿看着自己不动了,形如雕塑,目光落在了她的嘴上,突然指着她的嘴叫道,“你的门牙呢?!”他可爱的堂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豁牙?!

阿元沐浴在姐姐们诧异的目光里,几欲晕倒,心里暗暗地记了这个堂兄一笔。

戳伤疤,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戳伤疤,这皇兄绝对是故意的!

面对堂妹记恨的目光,凤鸣迟钝地抓了抓头。

前头小肥团子正羞愤的不行,后头的一对儿风姿翩翩的美少年,却头碰头地含笑说着什么,就见凤卿目光落在了不动声色的阿容的手上,摊开了自己纤细的手温声道,“给我吧?”

“什么?”阿容一笑,如同天上的浮云般飘渺,只是说起话来,却没有什么仙气儿了,“我的就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呢?”他媳妇儿的小门牙,怎么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大哥也不行!

“我妹妹的。”凤卿着重在“我”上顿了顿,想到前几日肃王进宫,回来后掀了桌子,竟是叫举着阿元第一颗小门牙笑得得意洋洋的圣人气得险些吐血,便摇头叹道,“日后才是你的,如今……”

“一直都会是我的。”阿容挑眉,只将手上的阿元的小乳牙收在了荷包里,目光温和地说道,“她的一切,都有我的相伴。”才说到这里,就见前头那肥团子已经登登登地跑过来,抱着自己的腿磨牙小声道,“四皇兄是坏蛋!叫他可晚可晚才娶上媳妇儿!”阿容心里微微一动,摸了摸阿元柔软的发顶,只小声说道,“你若气他,便想个法子,叫他不开心一下,自己就开心了。”

“看我回宫,怎么欺负他!”阿元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肥嘟嘟的小脸上全是坏水儿,只叫阿容看的心里痒痒,见前头的人都在与凤鸣说话,只俯身抓着阿元的小爪子咬了一口,见这肥团子圆滚滚的眼睛瞪圆了,便在嘴里呵呵地笑了起来,拍着她的小肥肉说道,“不是想看歌舞?别管别人了,只自己好好儿地玩儿一场,回头回宫里也不寂寞了对不对?”见这肥团子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由心疼地摸了摸阿元的头发。

宫里,哪里是那么容易呆的地方呢?便是阿元受宠,可是宠爱越多,在宫中便越发地拘束,阿元看着在宫中活泼,行事肆无忌惮,可是阿容从凤卿的口中却还是能够听得出来,这孩子的行事其实严守着底线,绝不肯去触碰圣人或是太后的逆鳞,这是这个,还要讨好长辈,不知就要耗费多少心血。旁人眼中的荣宠,阿容却觉得这孩子实在亏得慌。

“赶快长大吧。”阿容轻声说道。

长大了,嫁给他,他就叫她能在身边真正地随心所欲。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你打什么坏主意?”阿元却眯着眼睛看了阿容一眼,扭着小身子便跑开了,自己去推着怔怔的凤鸣叫道,“四皇兄去和哥哥们喝酒。”又趴在急忙蹲下来的凤鸣的耳边小声道,“三皇姐给皇兄留的那处,正好看得见湖中心的亭子呢,皇兄是不是很高兴?”见凤鸣一脸惊喜,她便掩住了嘴角的坏笑,偷笑道,“皇兄要好好儿地看。”亭子里头都挂着轻纱,凤鸣能看见里头的人才见鬼,这就叫看不见,他也吃不着。

公主殿下觉得自己是个从不记仇的好孩子,一旦有仇,她当场就给报了。

“阿元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凤鸣感动的不轻,见一旁的五公主还在嘻嘻哈哈地与四公主说笑话儿,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兄长大人的心意,便只凑在阿元白嫩的小耳朵边儿上说道,“我从西域商人那儿,得了几瓮葡萄美酒,甜丝丝的,还香的很,都能当熏屋子的了,都是阿元的!”见阿元的小胖脸儿上露出了垂涎的表情,觉得这一回算是拍在了妹妹的马屁上,便也十分得意,不由抓着头露出了一个憨笑。

这个……阿元见了堂兄穿了一身风流的衣裳,却露出了这种傻笑,便用自己滚圆滚圆的小身子挡住了凤鸣的脸,一脸扭曲地说道,“谁叫皇兄穿这衣裳的?”太缺德了这个!这不是欺负人么!

“王叔啊,怎么了?”凤鸣疑惑地问道。

“我父王?”阿元瞪着眼睛问道,实在想不明白自家的爹爹竟然会这么坏!

“王叔说,这颜色最好看,”凤鸣的眼睛向着背对着自己与三公主交谈的齐善看去,羞涩地说道,“况我见王叔穿起来好看极了,想来不错的、”又充满了希望地对一脸同情的阿元问道,“是不是比从前好些?”他红着脸小声道,“她刚才看我了。”

这样的情况,阿元能说什么呢?

当然,肃王若是知道凤鸣这小子竟然敢在闺女面前毁他形象,一定会吐血三升。谁知道羞羞答答的侄子来问什么衣裳好看,是为了自己穿呢?还有点儿审美没有?!

只是阿元对这里头的缘故没什么兴趣,只抓着凤鸣的衣襟出主意道,“今日不宜过急,不然就是个登徒子了。皇兄只要正人君子一点与哥哥们去喝酒就是。”见凤鸣恋恋不舍,显然舍不得放弃与齐善亲近的机会,她也觉得皇家能出这样纯情的少年真够奇葩的,不由同情地在堂兄骇然的目光里叹气道,“还有,千万别说话了,堂兄,你方才,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么?!”

凤鸣听阿元这么说,就觉得有点儿不妙。再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方才头昏脑涨时说的话,顿时脸色就变了,看着阿元的眼神如同见了鬼,眼睛里差点儿滚出泪水来,竟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转身什么都不说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无视了阿元的叫唤,只想着寻个无人之处大哭一场,哀悼一下这出师未捷的初恋,这跑着跑着,就脚下一绊,闻听后头齐善一声惊呼,他忍住了这个踉跄,悲伤地回头,却见心上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竟觉得自己的伤心被安抚了,变得快活了起来。

“哎哟!”舍不得与齐善的目光错开,凤鸣只觉得头上一痛,竟是撞在了树上,在齐善那震惊的目光里,也觉得自己太过丢人,捂着头上的大包飞快地跑了。

“四皇弟。”凤鸣实在太不给人长脸,就算想要说好话儿,三公主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见齐善一脸震惊,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便艰难地笑了笑,温声道,“素日里,还是很机灵的。”说完了这个,她只觉得看到了方才的一幕,自己都不能相信,只能去看素来古灵精怪的堂妹,见阿元眼睛乱转,只对着有些莫名的齐善笑道,“不过今日得见,也是有缘了。”

“三皇姐不知道,”阿元却在此时板着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四皇兄是个一根筋,傻傻的。”见三公主眼角直跳,她便扑过来抱着齐善的手抱怨地说道,“在宫里头,哪个皇子没有侍妾呢?就四皇兄,非说什么身边的女子只一个喜欢的人就足够了,如今还没与身边的宫女有个什么呢。”见齐善脸上温和了许多,知道这表姐长在素无妾室的国公府里,对洁身自爱的男子更看重些,便笑嘻嘻地说道,“四皇兄这多傻呀,竟说只娶一个王妃,旁人都不要呢!”

“四皇弟确实这样说过。”三公主聪明的很,见阿元说出这样的话,便只对着面前的女孩儿,做出了无奈的表情说道,“连父皇都拿他没有办法,只叫他自己做主。”

阿元也知道,齐善的性情颇为严谨,不是听见了有好男子便动心的,果然一抬头,虽见着表姐的眼里有对凤桐的赞赏,可是却十分平静,便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恐叫齐善存了戒心,只说笑着将此事岔开,另说些宫中的典故来叫众人喜欢,三公主本是笑眯眯地听着,待听到宫中王贵人有孕,与四公主一同脸色便僵硬了起来,许久,方才强笑道,“这倒是宫中的喜事呢。”

“怨不得,前儿个那王家竟然还有人登门,想必是炫耀了。”四公主与三公主一样,都是几年未曾有孕,正是心里不自在的时候,听了这个,再心胸开阔的都觉得不快活,只与三公主冷笑道,“不过是个胎,是男是女还未作数,这就猖狂了起来,还敢往我家上门攀亲戚,若不是老太太宽和,我就要把这不知礼数的打出去!”见阿元怔了怔,也露出了几分不自在,想到阿元的一位表姐正嫁到这家,心中后悔失言,只过来握着阿元的手笑道,“不过他家上门的里头,倒是有一个小媳妇儿很是规矩可爱,我见了喜欢。”这个,说的便是阿元的那位表姐了。

“连位份都没进,有什么好张狂的。”阿元便冷笑道,“不过是京中都瞧着这一胎稀罕,方才给了些脸面,却不知竟有人不要脸起来。”想到表姐秉性温柔,如今厚着脸皮往别人府上上门,还不定如何窘迫,阿元便愈发地气恼,见齐家姐妹也都皱起了眉头,这都是嫡亲的表姐妹,说话便不客气了起来,只继续说道,“我母亲说,二姨母就要回京了,看见了表姐如今这样,还不知要如何伤心。”

“在家中金尊玉贵长大,却要在王家这小门小户吃委屈不成?”齐善眼角一跳,只淡淡地说道,“看起来,该是叫父亲与弟弟们走一趟!”

“不然,还真以为我英国公府无人呢!”齐雅也顿足冷笑道,“才一个贵人就敢在京里这样张狂,不将勋贵放在眼里,败落就在眼前,不如将表姐先带出来,免得日后再这样丢脸!”世代大族的勋贵,哪里有如这样的巴巴上门的呢?简直就叫人笑话!

阿容在凤卿的身边,默默地看着阿元气鼓鼓的小脸儿,觉得这一生气气来,竟都没有了光彩,叫他看着心里不快活,只默默地在心中记住了王家,等着回头就清算一把,也叫阿元别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怒。

本是宫中的一件喜事,却叫几个女孩儿各自想到了不开心的地方,阿元便觉得王贵人还真是个扫把星,又想到这人得了皇后的允许不用给皇后请安,还真的就敢闭门在自己宫中不来见太后皇后,眼角便沉了沉,此时却只拱着小爪子说道,“是阿元的错,叫姐姐们听到了这些不欢喜,阿元赔罪啦!”说完团团地扭着小身子作揖后,只抓着三公主的手笑道,“回头再处置这样的讨厌鬼,今儿姐妹们都在,何必叫她坏了兴致呢?”

“只你的一张小嘴儿巴巴的,好的坏的都是你。”三公主拖长了声音点了点阿元的头,叫丫头们领着凤卿与阿容往别处去,自己便牵着阿元的手笑道,“一会儿若是你不快活,姐姐是不叫你走的。”见阿元捂着小嘴儿不知在笑什么,便俯身问道,“这是换牙,有没有很疼?”见阿元摇头,她便说道,“今日不能叫你吃太多的点心,免得坏了你的牙。”见这肥团子哼哼唧唧地拱在自己的身边,她只与身边的四公主笑道,“阿元贪吃,又心眼儿多,皇妹莫要叫她得逞。”

“皇姐放心就是。”在姐妹之中,四公主便觉得在婆婆面前那种喘不过来气儿的感觉消失了,此时恢复了少女的性情,在阿元愁眉苦脸的表情里娇笑道,“必不叫阿元称愿的。”见这白胖白胖的小团子裹在红衣裳里嗷嗷叫着向着自己扑过来,只抱住了活蹦乱跳的阿元,心里默默地叹气。

苍天庇佑,叫她能给驸马生下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儿,就算死了她也愿意。

阿元只装作没有看到四公主脸上的暗淡,在堂姐的身边撒娇弄痴,卯足了劲儿地叫堂姐笑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到后头,和与自己同来的五公主咬耳根道,“你都听见什么了?”

“理国公夫人要四姐夫收通房,四姐夫不愿意,”五公主将阿元拉在后头,窃窃私语道,“理国公夫人还给了四姐夫一个耳光!”见阿元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模样,五公主也是在宫中长大,哪里真天真到傻乎乎的呢?此时脸上便露出了冷色来,小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怨不得理国公夫人这样非要闹得四姐姐夫妻失和呢,原来,”她低声道,“她不是四姐夫的生母。”

“可是四姐夫是嫡长孙!”阿元听了这个,竟诧异道,“从前未听说啊!”况理国公夫人她见着过一回,与四驸马有几分相像,她年纪小,对这些有心无力的,并未上心,如今竟是刚刚知道。

“是四姐夫前头没了的生母的庶妹。”五公主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来说道,“我也看明白了,她如今也有个儿子,听说很是聪慧,还能不巴望府里的爵位?若不是太夫人还在,护着四姐夫,她那枕头风儿厉害着呢,听说连理国公都觉得四姐夫没有弟弟聪明。”说了这个,五公主便叹气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如今我看来,竟是贴切极了。什么嫡长,也就太夫人看重罢了。”

理国公太夫人,便是太后的长姐,素来是个明白人,愿意迎娶四公主,一个是叫理国公府从此流有皇家血脉,另一个,就是用四公主的身份来压制理国公夫人的野心了。

“她给了四姐夫耳光,就这么无声无息了?”阿元不可思议地问道,“理国公什么都未说?”明晃晃的巴掌印儿在脸上,这还不能做罪状?驸马,这也算是皇族之人,还能叫个继母打在脸上?!这简直就是在打皇家的脸!

不过这年月儿,讲究孝道,真真儿的可恨。

“你还说呢,那位国公爷也真有趣,听了夫人的话,只说四姐夫不孝,叫母亲伤心失望,哪里为四姐夫张目呢?”倒是理国公太夫人勃然大怒,只将理国公夫妻招到自己的面前,扬言要休妻,休了这个不慈的继母,倒叫理国公先痛哭失声,回头又骂四驸马心怀叵测挑唆家中失和,又有何面目做理国公世子。

种种行径只叫五公主听姐姐说起,都凉入肺腑,此时便低声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无情的父亲,无情的夫君。”四驸马的生母遇上这样的夫君,也算是倒霉了。好好儿的儿子却要被庶妹作践。

“于是?”阿元便继续问道,“太夫人怎么说?”

“撵了理国公夫人去庄子上了,”五公主扒着阿元的耳朵小声说道,“只是理国公正在家里闹腾呢,说是逼走继母,他要去告四姐夫忤逆!”

第42章

忤逆?!

阿元简直要气笑了,避了避前头的两个姐姐,她只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低声道,“理国公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真以为凭着太夫人,他就能在京里嚣张不成?”坏了四驸马的名声,虽然圣人嘴上不会说些什么,可是以后还能给理国公府好果子吃?这简直就是理国公在拿整个家族与太夫人做要挟,想到这里,阿元便低声问道,“那理国公夫人,很美么?”她虽见过一次,可是却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也没觉得多好看,不想竟能叫理国公迷得长子都不顾了,简直就是个蛇蝎妇人!

在宫中,五公主与阿元最好,素日里也知道她的性情,最是爱恨分明。若是遇上她心里亲近的,毫无下限地撒娇弄痴都无所谓。可是碰上叫她厌恶的,如同理国公这样的贱人,阿元的心里只怕已经生出了怀恨之意。只是五公主也不是在宫里纯良地长大,平日摆出一副可爱懵懂的模样,不过是讨长辈喜欢,此时见阿元已经有些怒意,便毫不掩饰,只眯起了有些狭长的凤眸冷笑道,“这就是庶女的好处了,惯会装柔弱的,叫理国公只觉得满府里都亏待了他的夫人呢。”

正经的世家嫡女,平日里都有一种严谨的风范,哪里是这样女子的对手,况四驸马的生母早逝,理国公只看新人笑,哪里还记得旧人呢。

“太夫人那样好的人……”阿元口中便“啧”了一声。

太后长姐,公府老太君,公主做孙媳妇,这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啊,没想到碰上个脑残儿子,如今还不定气成什么模样。

“据说,理国公夫人还想把自己亲姐姐的闺女给四姐夫做二房,说是给理国公承继香火,四姐夫不愿意,又骂那丫头好好儿的正室不做却给人做二房,太不要脸,叫理国公夫人大怒,这才给了四姐夫一个耳光。”五公主只愤恨地顿足道,“还亏了四姐姐是个心宽的人,若是换了我,一鞭子下去抽死那小贱人才算完呢!”说完,便拉着若有所思的阿元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阿元虽然小,主意却很多,从来两个女孩儿在宫中行走,都是年纪小的阿元出主意,五公主已经习惯了,只含恨道,“四姐姐是公主,多尊贵的人,为何要碰上这样的婆婆?!”

阿元此时只能苦笑。

五公主说要杀人,她还真信,可是四公主却又与她不同。

五公主的生母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外祖家是京中显赫的定国公府,又得圣人太后喜欢,自然无所顾忌。可是四公主却身份来不得这样尊贵,虽然平日里也受宠,可若是敢这么干,坏了皇家的体面,还不定圣人心里怎么想呢,只是她虽然与四公主不如与三公主来的亲近,却也不愿意叫堂姐不快活地过日子,想到理国公行事连那对自己很慈爱的太夫人都气着了,只咬了咬牙,心里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都说父父子子,咱们最重孝道了。”阿元咬着自己的小牙齿,见身边的宫女儿都离得很远,便趴在五公主的耳边小声说道,“只是我想着如此,只怕四姐夫要吃些苦头,也不知道四姐姐舍不舍得。”说完了,便在五公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五公主目中大亮,连连点头,这才解气地缩回脖子,只与堂姐说道,“别叫四姐姐知道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她这么小,竟然这么坏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只怕叫人觉得心肠恶毒了。

“你放心。”五公主与堂妹情分不比寻常,知道她忌讳什么,只拍着自己的胸口笑嘻嘻地说道,“此事,是我想出来的,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呢?”顿了顿,这才握着阿元肥肥的小爪子诚恳地说道,“况,你是我妹妹,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着你的名声的。”又笑道,“这一下,我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到时候,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往理国公府去看热闹?”

“不好吧。”阿元心中意动,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摇着小脑袋说道。

“我就知道你想去。”眼见小肥仔儿的眼睛里都放光,五公主一笑,这才冷笑道,“打量着咱们投鼠忌器,不敢把她怎么着?这就叫她知道知道,招惹了皇家,是个什么下场!”四公主嫁入理国公府,就是那家的人了,皇家插手过多总是非议,可理国公府也不该这样欺负人。

“好久没给太夫人请安了,咱们很应该去见见。”阿元便笑嘻嘻地瘪着小嘴儿说道。

寻了个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阿元的心情好极了,只是见前头的姐姐看过来时急忙扑腾到姐姐们的身边,只露出了乖巧可爱的一面,像只小动物一样撒娇,哄得自己喜欢的几个姐姐们都笑了,这才在蒋舒云一脸温柔地俯身将她的包包头整了整后,牵着表姐的手往湖心的小亭子走去。

三公主说得倒是很对,一入了这亭子,阿元就感觉到一股子清凉的气息合着清润的水汽迎面扑来。亭子里此时已经有几个女孩儿正倚在一旁说笑,见了三公主与人进来,皆起身含笑过来,厮见过后,这才皆落座。看着三公主身边的丫头上了精致的点心与茶水来后默默退去,这才有个一身月白洋纱裙子的女孩儿,只挽着笑嘻嘻的五公主侧头与阿元说道,“我就知道,有阿元的地方,绝对有表妹。”

这女孩儿美丽温和,还敢大咧咧地叫阿元与五公主的名讳,自然是与阿元极亲近的,阿元只捂着嘴脆生生地说道,“康儿姐姐只是为了要见五皇姐,方才记得我么?”这女孩儿是定国公的嫡次女,五公主的堂姐,素来温雅大方,平日里出来,与蒋舒云两个将两个小姑娘照顾得极好,如今正在议亲。只是虽然与这女孩儿也很亲近,阿元却不肯如在三公主等姐妹面前那般骄纵了,只做出了很有规矩的模样来,虽看着还小,又有一种威仪。

“哪里是要见我,分明是想着叫我给预备嫁妆。”五公主便故作哀愁地与阿元叹道,“这下好了,我那小库房里的金珠宝贝,都要与表姐添妆去了。”

“说得这样小气。”这女孩儿脸上羞红一片,只点了点五公主的额头便坐了开去,倒叫五公主围着她赔罪个不停,这才无奈地笑了。

这一亭子的女孩儿都在笑着看着五公主做小伏低的模样,阿元的目光,却在低头笑着喝茶的时候,隐蔽地看向角落处,隐在纱幔处的两个女孩儿身上,见其中一个一脸快活地拍着手看着五公主愁眉苦脸,一脸的无忧无虑,另一个却努力挺直了脊背,做出了端庄沉静的模样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不达眼底,便在心里撇了撇嘴,只冲着前头的那个女孩儿笑道,“阿容哥哥也来了,我就知道,总能见到阿瑶姐姐的。”

阿元一说话,那女孩儿的目光便偏了过来,然而却不敢与方才定国公府的小姐一般肆意,只起身过来坐在阿元的身边笑道,“大哥就说过,公主必过来的,大伯母也叫我与公主好好儿地玩耍呢。”见阿元抿着嘴笑,很是秀气,便感叹道,“殿下如今,越发地有笑不露齿的模样儿了,”说完,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小声说道,“怎么我就不会呢?”她母亲是武官之女,最喜欢的就是张嘴就笑,她也觉得很好看,父亲很喜欢,可是她瞧着京中的大家小姐,似乎都笑不露齿,很有规矩。

阿元脸皮一抽,真想告诉她若不是自己没牙,也喜欢一笑露出八颗牙的,只是太掉价,只好含糊地问道,“姨母怎么说呢?”这里的姨母,便是城阳伯夫人了。

“大伯娘说叫我做自己。”名为阿瑶的女孩儿便红着脸说道,“一装就装一辈子,这日子过得得有多苦啊。”想到大伯娘说起,若是一个男子喜欢你,那不管你是个什么模样都喜欢,阿瑶便红了脸,只是不好意思与阿元说这些,只小声说道,“我觉得大伯娘说得对极了。”她父亲,就是这么对她母亲的。叫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羡慕极了。

到底与她不熟,阿元只笑眯眯地听着,却不肯多嘴,只是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在坏阿容身边什么都敢说敢做的自己来,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将这莫名的感觉晃走,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对面的那与阿瑶同来的女孩儿的脸上,见她因阿瑶傻乎乎的与谁都说知心话儿,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目中光竟还带着几分不齿,只心中冷笑了一声,叫这清高的姑娘去做壁花,心里想着这女孩儿那不屑地看着阿瑶的眼神,心里就生出了火气来。

这是瞧着阿瑶上杆子巴结自己,看不上阿瑶的行事?

这两个,就是阿容的两个堂妹了。与自己一处的阿瑶是二房嫡出,天性爽直,与阿元相处的还不错。倒是这个三房所出,总带着那么一股子“仙气儿”,清高自诩的模样,实在叫人腻歪的不行。

再一想到这女孩儿与她那同样清高的娘给城阳伯夫人添了不知多少堵,阿元目中微微一沉,这才笑嘻嘻一脸懵懂地与阿瑶说道,“前儿我皇伯父说,山西布政使为官不利,叫人参回京了,现在京里头这事儿说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

阿元笑得天真又懵懂,阿瑶却叫她梗了一下,强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角落里头脸色大变的堂妹。

阿元一边笑一边喝茶,欣赏那女孩儿的表情,见她一双眼睛此时雾蒙蒙的,便觉得开心了,心情大好地往外头看去,扭头与正默默地看着她发坏的三公主笑道,“三皇姐,不是说有很好看的歌舞?”

湛家的那个女孩儿,一开始还对堂姐阿瑶主动侍奉到一个小丫头的面前十分不齿。

堂堂伯府千金,身份也很高贵,却要在宗室贵女面前折腰,与她那看着谪仙一般,却时时地讨好荣寿公主的堂兄一样,将家里的脸面都丢尽了!本就觉得羞耻,她已经强忍了心里的不喜欢应了公主的邀约前来,就是为了不叫人挑出错儿来叫家里为难,怎么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肃王家的公主,竟然还提到了她舅舅的事情,岂不是在故意给她难看?

没错,阿元口中的山西布政使,就是这女孩儿的嫡亲的舅舅,也因为家中有这么一个出息的靠山,她与她的母亲,才会这样看不上佞幸出身的大伯娘一家。不说大伯娘迷惑了大伯父从一个小丫鬟爬到了伯父人的位置,就是这位伯娘家中的兄长,也很叫人不齿。就因为长得好看些,读书人的风骨全都不要了,巴结了宗室的贵女上位,虽如今确实风光得意,可是在她这样清流出身的女孩儿的心里,哪里是看得上的呢?

母亲巴结郡主县主,这做儿子的堂兄,就要巴结还是个小丫头的公主了!

实在丢人,名声都叫她们败坏了!

只是到底舅舅的事情叫人颜面无光,这女孩儿如今哪里还想得到对旁人的鄙夷的,只觉得沐浴在闺中女孩儿异样的目光里坐立不安,脸上稍得通红,只低声说道,“我舅舅,我舅舅也是叫人诬陷的。”说完了,脸上就一片通红,眼里羞耻得想要落下泪来。

若她舅舅真的定罪,虽与她无关,可是罪官的外甥女儿……

“咱们女孩儿家,吃吃喝喝,吟诗作画,何等有趣,前头的事儿,哪里是咱们应该管的呢?”阿元叫三公主探身过来,拿扇子拍在了手上,这才讪讪地将要去抓点心的小爪子收回来,只掩唇和气地笑道,“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叫这位姑娘伤感起来,多坏兴致呀,罢了罢了,看在阿瑶姐姐的情分儿上,就当本宫说错了话,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不就是仗着你舅舅不把她姨母放在眼里么,这就大庭广众地扒了你的这层皮,看你还骄傲什么!

心肠本就挺坏的阿元觉得解气极了,见那女孩儿愤恨地扭头,脸上几滴清泪,顿了顿,却还是觉得不应该与一个年轻女孩儿计较这么多,只轻声道,“清者自清,皇伯父不会冤枉好人。”这也算是安慰了,毕竟若是这女孩儿的舅舅真的清白,她皇伯父虽然在后宫很渣,在前朝,却还算是颇为开明。当然,若是不清白,城阳伯府那位三夫人也不知道日后还端不端的起架子看不起人。

阿元一心只以为自己是在安慰人,却不想那女孩儿已是气苦,心里恨上了她几分。

如今谁不知道,她舅舅下了大狱,外祖家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却只等来了一个交由大理寺查办的消息。外祖家没了法子,只能求到了城阳伯的面前,谁知道城阳伯竟是记恨之前母亲对城阳伯夫人的不敬理都不理,只做壁上观。城阳伯到底隔了一层,母亲抹了一把脸,低声下气地去求父亲,这总是亲戚了吧?谁承想她那个狠心的只想着兄长嫂子的父亲,只是出去往衙门问了一回,回来就只与母亲说这案子入了圣人的法眼,如今谁想救都不好使。

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可是她就是知道,父亲这是恨母亲这些年在府里与祖母伯娘生事,不愿意管罢了。

何等狠心!

这女孩儿心里恨极,只是想到不愿意在外人的眼里失了体面,只冷冷地往位置上一坐,倒叫阿元身边的阿瑶不好意思去安慰了。

戳伤疤什么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阿元这样凶狠的。

阿元见这姑娘把自己的好意往地上踩,到底想着阿容不愿与她生出争执来,便只与一旁虎视眈眈,不许她多吃点心的三公主软绵绵地叫道,“三皇姐,歌舞呀。”见后者不过是无奈地摇头笑了,拍了拍手,就见那湖中一群衣裳飘逸的美貌女孩儿们滑出,在粼粼波光的水面上合着琴声做舞,仿佛飘在水面上一般轻盈好看,阿元不由来了兴趣,就听三公主在一旁笑道,“这下头的石桥隐在水下,是不是别有风趣?”

一群好看的女孩儿们在满湖的莲花之中跳舞,确实很好看,阿元扒着亭子里的栏杆,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的兴致勃勃。

三公主本就是想着叫妹妹们散心,此时也不说扫兴的话来,又与一旁看着歌舞的蒋舒云等人邀诗,却见齐善铺开了极大的画纸,想了想,这才下笔,不过一会儿,一副碧波上做歌舞的画卷便栩栩如生,蒋舒云是个诗情画意都很精通的人,便只在齐善的画上沉吟后写了一首五言律,又给一众姐妹们传看,得了称赞这才罢了,众人放在静下心来看着歌舞说笑,十分自在。

五公主这已经与表姐说笑回来,此时扒在阿元的身边,见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也有几个少年正在看向湖里,真是凤卿几个,她那情场失意的好四哥也厚着脸皮在其中探头探脑,微微犹豫,还是没有去将齐善身边的纱幔给挑开,只对着看过来的阿元小声说道,“就算心悦之,也不该唐突了姑娘家的清名,对不对?”见阿元目中微微一亮,很是肯定她的话,五公主这才一笑,贴着阿元的耳边说道,“四皇兄喜欢齐家姐姐,可是我瞧着,齐家只怕不会简单地应。”

这话,问问当年险些叫齐家给欺负得要去上吊的肃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