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低头想了想,只命身边的含袖去给自己张罗,自己便捂着肚子小声说道,“有点儿饿呀。”真是一脸的馋像,看着就是一只吃货。

反正婆婆知道自己的本来面目的,阿元一点儿装装的想法都没有,见城阳伯夫人含笑命人传饭,这才好奇地问道,“父亲呢?”

城阳伯夫人面色微妙了起来,慢慢地说道,“与闵尚书喝酒去了。”

“大清早上就喝酒?!”

“昨儿府里热闹,又赐宴,你懂的。”城阳伯夫人含蓄地说道。

闵尚书是个喜欢烧热灶且热情的人,昨天湛家体面大发了,尚书大人羡慕嫉妒恨,因此要跟“湛兄”一同喝酒表达一下“一家人”的欢庆。

想到城阳伯默默带走的那壶御酒,城阳伯夫人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上一个叫她有这样复杂心情的,就是即将前往的英国公府的二老太爷了。

阿元懂了,正撇嘴觉得逗儿尚书脸皮真厚,就见阿慧与苏蓉两个弟妹联袂而来,阿慧还好,只苏蓉此时真是一脸菜色,眼睛下头发青,显然是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呢,本是有点儿害怕的熊孩子想到昨天的英雄,竟觉得格外地骄傲了起来,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后头阿怀与阿同两个弟弟进来,默默地坐在了各自媳妇儿的身边。

这两个弟弟如今也补入了禁卫,手底下也很有些人手,因此也与从前不同,又添英武之气。

“昨儿还好吧?”自己的伤疤还没好,熊孩子就开始坏笑去戳苏蓉的伤疤了。

苏蓉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一伸手,身边的夫君阿同就很有眼力见儿地捧了茶放在她的手中,特别地殷勤。

城阳伯夫人只含笑看着,一点儿都不觉得儿媳妇儿使唤儿子有什么不对。

阿元瞧着嫉妒死了,心说别人的夫君忠犬老实,自家驸马却是个鬼畜,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正要开嘲讽模式,却见一旁默默地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来,见到里头都是自己爱吃的小核桃瓤儿,抬头见阿容对着自己笑,阿元一脸得意地抓了小核桃吃了,还喂给婆婆一颗。

“这就又好了?”见阿元如此,城阳伯夫人便含笑问道。

“人家心胸特别开阔来着。”阿元狡辩了一下,见早饭上来,便欢呼地上了桌,张着嘴巴等着阿容投喂。

苏蓉覰了她一眼,哼哼了一声道,“来日再战!”

正喝八宝粥的阿元噗嗤一声差点儿喷出来,心说再喝一次,本宫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只教训道,“饮酒误事,还是不要过度为好!”

苏蓉看着正义凛然的公主殿下,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觉得这颇有几分道理,默默地应了。

阿容看着阿元这小模样就觉得有趣,城阳伯夫人在一旁见这素来稳重的孩子只在阿元在身边是神采更加飞扬鲜活些,也暗道这才是良缘,见阿元低着头喝粥,便给她夹了一个豆腐皮的包子,温声道,“听容哥儿说,过两天你们就去江南?”见阿元抬头看过来,她便笑道,“若是见了你祖父祖母,替我们请安。”对于公公不许她们往江南去服侍这种古怪的命令,城阳伯夫人是不认可的,只与阿元与阿容道,“若是便宜,便劝劝你们祖父,南边儿虽好,不如京中一家团聚呢。”

“祖父想必只是嘴硬罢了。”阿容就笑道,“您别不信,这一回必是要回来的。”

城阳伯夫人低头想了想,果然也笑起来,连连点头。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祖父,阿元也是十分好奇的,据说这位祖父与她家二老太爷是至交好友,当年在边关立下了军功因此得以入京为官,虽然没有她公公城阳伯那样军功显赫,却是一位极明白的人,况湛家没有妾室,是从这位祖父而起,因此阿元对这样的祖父还是很憧憬的。

说了一会儿的话,阿元便回屋收拾整齐,跟着城阳伯夫人往英国公府上去,才到就见英国公夫人迎了出来,一同先往太夫人处,就见一屋子的姐妹嫂子,只叫阿元眼花缭乱,斯见过方才坐下。见太夫人精神好起来,面上也少了许多的病容,阿元心里也放心下来,抬头与太夫人笑道,“您如今瞧着好了,可是叫人放心了。”

“只你们这样记挂,怎么敢不好?”太夫人笑起来,见阿容秀美,阿元活泼,一双璧人,便与下头也上门了的肃王妃笑道,“你瞧瞧,我就说,这两个再没有错儿的。”

“您一夸她,她又找不着北了。”肃王妃一摊手笑道。

“阿元极好,是我们家的福气。”城阳伯夫人也含笑说道。。

英国公夫人坐在太夫人的下手,见这两位还推辞了起来,便与太夫人笑道,“小七与锦绣从前就好,如今可不就是有这样的缘分?”说完,便抚掌道,“咱们家的姐妹,如今也都算是圆满了。”

“只红玉这丫头,当初嫁了人就去了外地,如今竟只剩下书信了。”太夫人便叹了一声,露出了记挂之色来。

太夫人口中这位阿元是不知道的,因此只默默地听着也就罢了。

“姐姐日子过得也很顺畅,守着当年您给的嫁妆,手指缝儿里漏出点子,就够寻常人家几年的花用了。”城阳伯夫人便安慰道。

“到底不如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受庇护。”太夫人不舍地说了,又听女眷们劝了又劝,这才罢了。

不过说了几句,就有别家府里的女眷过来,英国公夫人微微皱眉,却只含笑与看过来的阿元笑道,“府里的哥儿都渐大了,如今正是相看的时候。”只命迎到别处去,匆匆地走了。

英国公府的少爷不少,如今虽然新皇登基,不过英国公却还是新皇倚重的人,因此并未失权,英国公府的亲事自然是叫人眼热的。

对于舅舅府里都的亲事,阿元也十分看重,因此此时就关切道,“不知都是什么样儿的小姐,不如日后我在公主府里设宴,好好儿相看相看?”

“不必如此。”太夫人温和地说道,“你舅母心里有数。”见阿元微微点头,她便含笑说道,“如今我也只是安享富贵,外头的事儿不大管了。”说完,就与阿元笑道,“你与容哥儿从小就好,以后也要相亲相爱地过日子,别因赌气拌嘴生出嫌隙。”见阿元恭恭敬敬地应了,这才叹道,“你往江南去,也是一件好事儿,如今这京里头,虽我不听外头的事儿,却也……”

“京里怎么了?”阿元疑惑地问道。

她这段时候只把注意力放在了亲事上,竟仿佛少知道了许多的事情。

“京里有勋贵与圣人上书,求选秀呢。”一旁的肃王妃犹豫了片刻,便低声与她说道。

阿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只冷笑道,“后宫如何,是皇兄的家事,我瞧着这竟似乎连皇兄后宫都要管?”

“因此,几家能在圣人说得上话的人家,都被上门过。”肃王妃便与太夫人说道,“我们王府也有人找上门,话才说出口就叫我们王爷给骂出去了,说没有叔叔插手侄儿后院儿的道理,因此知道些。”

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况如今只皇后有宠,在外人看来,这是圣人腻歪了从前的妾室所致,多好的机会呀,若送进宫的女孩儿能得宠,一大家子都受益,就算是为了这个,也得卖力地活动起来。

“我常觉得,一家子的荣华竟托付在女子的身上,这多没出息,多叫人笑话呀。”阿元与阿容对视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宫里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女孩儿失心疯,难道家里不知道?一个个的进去,谁又好了?”往后宫去,一辈子为一个男人争斗算计,连心都肮脏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幸福呢?

况最重要的是,她皇兄,她皇兄可没想着补充后宫来着!

“皇兄与皇嫂说了,选秀是免了的,这样的心意,还非巴巴儿地往里挤,有什么意思呢?”

“都说皇后体弱,圣人只怕还要有新宠的。”城阳伯夫人便在一旁说道。

“我瞧着不像。”阿元便小声嘀咕道。

真要新宠,还用等到选秀?早登基的时候满宫的新鲜的美人儿,圣人早就去睡了。如今还只宿在皇后宫中,不是被富贵眯了眼的,都能看出来闺女就算入宫也就是一个摆设。

像不像的,阿元说了不算,只圣人说了算。

眼下圣人就很不开心,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朝臣,捏着自己手里的折子,气得很了,只冷笑道,“如今,竟有人来做朕的主了!”

“绵延皇嗣,这也是陛下……”下头的话,那朝臣刚要说就被圣人一个折子砸在了脑袋上,骇然抬头,就见圣人眯着眼睛冷笑道,“这么说,朕还要谢你!”

“微臣不敢。”

“你们敢的很。”圣人敛目,淡淡地说道,“串联各府,想要做什么朕的心里有数,只是朕也实话告诉你们,儿子,朕够多的了。前朝随你们与朕争论,只是这后宫……”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严厉之色道,“是家事!虽朕刚刚登基,却也不是由着你们拿捏!既然你们这么想要选秀,朕偏不如你们的意愿!”见这几个诧异不已,圣人便冷笑道,“五年之内,选秀之事不必再提!没有新登基便广纳美色的道理!你们当朕是昏君?!”

这一席话劈头盖脸地下来,只将这几人震得说不出话来,然见圣人定了心意,到底不敢多说什么,磕了头飞快地走了。

圣人沉默了片刻,默默地使人将这折子烧了,整理了衣裳方才往后宫去,一路到了太皇太后的宫中,就见皇后正抱着肥嘟嘟的荣王吃点心,上头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面上就温柔了起来,进去请安后,见荣王有点儿蔫头耷脑的,便笑问道,“小五这是怎么了?”

“阿元嫁出去了,他就这样儿了。”皇后含笑道,“这是想念皇姐呢,对不对?”她低头问荣王。

“很该去与皇姐吃肉啦。”荣王板着胖手指,扭着小身子说道。

“他们姐弟感情好,这乍然分开,难免不习惯。”太皇太后便叹气道,“小五都瘦了。”

“怨不得我觉得五弟硌得慌,竟果然是瘦了。”皇后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忧愁。

圣人再厚的脸皮,也梗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圆润的鼓鼓的肥仔儿,实在没看出来他哪儿有骨头出来硌手。

“可心疼死哀家了。”太皇太后拿帕子掩了掩眼角。

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圣人心里深深地怀疑,只是见皇祖母与妻子都言之凿凿的,心里想着莫非是他看错了,便张开手,与咬着胖手指的肥仔儿笑道,“过来叫皇兄瞧瞧。”

肥仔儿眼睛一亮,迎面向他飞扑了过来,圣人被这分量压得差点儿去见了祖宗,抱着满怀的小肥肉,细细地摸索了,还是没有摸着骨头,不由疑惑地看想皇后。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只一会儿,圣人就默默地觉得,这弟弟确实是硌手来着。

皇后的话,怎么会有错呢?

“这段时候,总是有外命妇来给哀家请安。”太皇太后见圣人的面色还好,便淡淡地说道。

圣人抱着荣王的手紧了紧,沉默了起来。

带着女孩儿进宫来,可不就是为了叫太皇太后相看,想要入宫么?

“皇帝是个什么章程?”太皇太后只问道。

“孙儿已说过,”圣人便摸着弟弟的小身子温声道,“选秀,五年之内是没有的了。五年后,”他微微一笑道,“皇子们也长大,只指给他们就是。”说完,轻声道,“后宫女人多了,闹腾。从前父皇与母后就很好。”这就是间接地表白自己的心意了,只叫皇后有些忐忑的心顿时稳当了起来,只是看着圣人清明温和的眼,她又觉得之前的担忧与不信任叫自己羞愧,一时眼里就带了泪光。

“从前的薛氏,”太皇太后目光有些飘远了,低声道,“后头的徐氏,后宫后妃相争,连累前朝都分裂不稳,哀家见的多了,如今竟有些感慨。”

她口中的薛氏,就是当年险些将太皇太后拉下马的女人了,圣人闻言脸色也肃然起来,想到这几朝,确实是祖父在位时最为动荡,便微微点头。

“既然无心,便别再招进来做摆设,也误了人家女孩儿的一生。”太皇太后温声道,“从前的德妃,一辈子在这宫里,哀家瞧着心里不忍心。”

“孙儿明白。”圣人急忙说道。

“你们好好儿地过日子,”太皇太后含笑道,“知心一个也难求,一心一意,并不是很难对不对?”

“皇祖母。”太皇太后都是在为了自己说话,皇后起身有些羞愧。

“你身子不好,哀家还能顶用呢。”太皇太后命圣人拉着皇后坐下,这才笑了。

“皇祖母最好了。”荣王左看看右看看,就拍着手叫道。

“你都知道什么。”圣人见荣王这么机灵,顿时拍着他的头就笑了。

太皇太后只是看着,脸上带着笑意。

她老了,也不会总是提点这些,只是入不入耳,只看圣人的心了。

宫中圣人与皇后感情上越发融洽了起来,阿元在英国公府上说了一天的闲话,吃了晚饭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因如今自己也在宫外,倒也能时常上门,最后跟自家的六舅舅斗了嘴,正掐得厉害的时候,国公舅舅披星戴月地回来了,迎面就见自己的六弟正蹦着高儿地跟张牙舞爪的公主殿下对掐,嘴里还得意地叫道,“你舅舅,你舅舅今儿吃酒去了!想要他给你做主,做梦去吧!”

“被”做梦的英国公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看着弟弟蹦跳。

“告儿你,就算他来了,我也不怕!”六舅舅嚣张的厉害,在坏外甥女儿突然沉默了下来时只哈哈笑道,“知道什么叫告状么?!咱上头有人!”如今太夫人病好了,六舅舅自然就又王者归来了,只觉得告起状来再也没有了压力,兄长什么的,那完全都不在话下。

这亲哥也得听老娘的!

英国公笑了。

公主殿下也笑了,对着自家六舅舅一笑,指了指他的身后。

一股子凉气顺着六舅舅的脖子就窜出来了,眼睛呆滞起来,六舅舅卡巴卡巴地扭着脖子往后一看,就见月色下,自家的好三哥对自己笑得特别温和,含笑问道,“上头有人?”

六舅舅软软倒地做昏迷状,转眼就被英国公提留了起来往后头去了。

“你这个……”城阳伯夫人无奈地指了指哈哈直笑的熊孩子,这才上车出了英国公府回家,刚刚出了府门,就见着外头正立着英国公府的四太太,阿元的亲舅母,两厢辞别,就见阿元的四舅舅齐坚亲过来接妻子回家。

阿元又拜了自家的四舅舅,这才钻进了车里,只是心中却是一动,探出头往后看,却见舅舅的车往另一处去了,然而夜色里,她的舅舅却在进马车的那一刻,突然向着城阳伯府的马车看了一眼,那一眼的压抑与隐忍,竟叫阿元不知为何,特别的难过。

第145章

“怎么了这是?”阿容见阿元缩回头后脸上有些古怪,便含笑问道。

“大抵是我看错了。”方才她四舅舅说话时并不十分热络,态度也很平常,与别人没有不同,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压抑的眼神呢?

同在英国公府长大,一个是俊秀少年,一个是如花少女……

这么多年,城阳伯夫人与英国公都极为亲近,然而却仿佛避开了齐宣,如同陌路,永不相见。

阿元心里跳跳,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见城阳伯夫人没有看自己,这才往阿容的怀里依偎而去,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气,只轻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呢?”旧事如何,多想无益,不过是平添风波罢了。

“随时可以。”阿容温声道,“我的差事已经安排好,只随你的心意就是。”

公主殿下顿时就被这妇唱夫随给感动了,贼头贼脑地啃了啃阿容光滑的下巴,含糊地说道,“最喜欢驸马了。”

阿容真的不明白,这熊孩子明知道会被吃掉,为什么总是还要来撩拨自己,叹了一声,他只隐蔽地抱了抱媳妇儿,这才小声笑道,“我也喜欢你。”

城阳伯夫人只当听不着,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小夫妻俩躲在马车的角落里悉悉索索地说话,待回了府里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主殿下进屋就被自家驸马给摁住了,嗷嗷直叫中,平日里特别信任的含袖竟然没有出现,被拖到床上的时候还听见外头含袖轻声吩咐“都散了散了”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背叛,只尖声怨恨地叫道,“你这个叛徒!”叫完了,却见阿容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被迷惑了一下,眼睛发直里,就感觉被这青年缠住了,眼前闪动的都是星星。

有机会吃掉熊孩子,特别是昨天还被一脚踹到了地上,驸马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夜的纠缠,只累的阿元连讨饶都没力气了,这才算完。

小夫妻两个头碰头地睡起来,阿容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是第二天就觉得被用力地踹了一脚,腰上疼得厉害,刚刚睁开眼睛,就觉得腹部一重,往下一看,就见一条纤细雪白的腿落在了自己的腹间,转头就见阿元睡得四仰八叉的,特别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床铺,一双手还无意识地到处扒拉,不由无奈地将这小胳膊小腿儿地塞进被子里,又默默地给这睡得直流口水的熊孩子擦脸,见她卷了两个人的被子缩到角落继续睡,不由无奈极了。

这些天与公主殿下一起睡是很幸福的事情,不过不每天都被这占床占的厉害的熊孩子踢打就更幸福了。

自己穿了衣裳,阿容披衣下地,一开门就见含袖偷偷地探出了一颗脑袋来,显然也是因昨夜被公主殿下怨恨的声音吓住了,觉得这丫头不错,阿容一笑,命含袖端了水给自己,这才温声道,“日后往厨房说,每日多加几道点心,给公主身边服侍的人。”说完,见这跟在吃货公主身边的从前的大宫女眼睛猛地亮了,比给她银子的时候还快活,就知道这也是个吃货,日后还要她配合自己,便带着笑容回屋了。

有了点心,含袖觉得公主的威胁都不算什么,欢欢喜喜地往厨房去,点了几道点心,这才乐呵呵地出了厨房,往后头去等着公主醒了往前服侍,一进屋,就见里头正坐着一个老嬷嬷。这嬷嬷是太皇太后赏下来的,更有体面,素日也是服侍阿元用心的,平日里都称她一声陈嬷嬷。

含袖急忙上前给这面上带着几分忧虑的嬷嬷行礼,又殷勤地泡了茶上来问道,“嬷嬷可有什么吩咐?”

陈嬷嬷迟疑了一下,这才拉着含袖到了自己对面坐下,犹豫了许久方才与含袖轻声道,“如今公主与驸马,可是很要好。”

“要好的不行。”含袖虽是个姑娘,然而在后宫什么没有见过,此时也没有什么羞涩的,就笑道,“驸马温柔俊美,这可真是良缘。”

“只是也太好了些。”陈嬷嬷却担忧地说道,“这夜夜都不消停的……公主还小,驸马又正是……”她含糊道,“只怕公主身子受不住。”

“不是炖了补品么。”含袖心里觉得吧,这年头儿,新婚,若是驸马都不生龙活虎的,那公主未来大概就是个悲剧了,就这么不消停才是应该的呢,并不当一会事儿,笑眯眯地说道,“殿下若真是不愿意,早就说了。知道嬷嬷是为公主担心,只是咱们服侍人的,只听主子的吩咐,何必自作主张,倒叫主子不快活呢?”

“我也只是心疼公主。”陈嬷嬷叹了一声,又问道,“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处置呢?”

“您手里有些,我的手里有些,余下的都在这府里太太处。”阿元的嫁妆很不少,自己是不耐烦管的,况跟她出宫的都是许多年的老人,因此并没有什么怀疑,如陈嬷嬷含袖这样的心腹手中都管着帐,另有许多便求了城阳伯夫人代管。含袖更知道些,见陈嬷嬷微微点头,却并没有异议,便笑道,“您不觉得不可么?”

“到底是殿下的夫家,况这府里的太太素来慈爱,我这双眼睛还是很看得清的。”陈嬷嬷温声笑道,“难道我是古板的人,只想叫公主不快活?”见含袖笑了,她便敛住了笑容告诫道,“马上就要往江南去,我想着,公主府里也有许多的人事,我就留在京中,你跟着公主去。”见含袖点头应了,她脸上凝重地说道,“这两府里头都是规矩的,我并不担心,只是在外头,你机灵些,有些女子,是不能叫近身的,明白么?”

“驸马眼里只有咱们主子,何必担心呢?”

“驸马虽然与外头的女子无心,却恐着了她们的算计,到时岂不是无妄之灾?”陈嬷嬷殷切地叮嘱道,“我见得多了,一壶加了料的酒下去,能叫男子迷瞪起来认不出人来,到时候才有哭的时候呢。”见含袖脸上凝重了起来,再说了些算计之事,说得见识不多的含袖脸上发白,连连点头,这才叹道,“我老了,只殿下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可不想这样的肮脏事儿叫她伤心。”

“您放心,”含袖就肃然道,“必不敢离驸马半步的!”

“在外头,要给驸马体面,别仗着你是公主身边的得意人就张狂。”陈嬷嬷颔首,叮嘱道。

“驸马是主子,咱们都明白。”含袖到底谢了陈嬷嬷的提点,送了这颤巍巍的嬷嬷出去,想了想方才往后院去。

此时阿元已经哀怨地起来,虽穿戴好,却只伏在阿容的背上懒洋洋地放赖。

阿容背着这小祖宗在床上滚,见她泄恨似的啃自己的脖子,便警告道,“不想给母亲请安去了?”

这威胁真的很给力,公主殿下消停了,低眉顺眼地爬下来特别的乖巧。

阿容这才起身唤人进来,阿元一见笑嘻嘻进来的含袖,鼻子都气歪了,只命到了自己的面前,掐着这丫头的脸凶巴巴地道,“叛徒!”

“殿下饶了我。”含袖可怜巴巴地叫道。

“说!”阿元严刑逼供道,“给了你什么你背叛我了?!”

“点心呀……”含袖继续可怜地说道。

“原来是点心。”公主殿下觉得这还是可以理解的,谁不爱点心呢?不由哼哼道,“下一回,再胳膊肘儿往外拐,瞧我不打你板子的。”

见这丫头认错良好,这才叫阿容扶着,再次恶狠狠地威胁了这丫头一下,往正房去了。

才第二天,城阳伯夫人见她竟然又来,不由就笑了,与她笑道,“我不是个定要立规矩的人,你两个弟妹也知道,平日里不必这样早过来请安,自己随意就是。”

“阿容与我说过,只我想跟母亲在一块儿,可不是规矩的缘故,”阿元就指了指早在一旁的阿慧与苏蓉道,“这两个不是也天天来?”

“说了多少回都不肯听。”城阳伯夫人无奈地看着三个儿媳妇儿,叫阿元坐在自己的身边说话时,就见外头城阳伯大步进来,便与他笑道,“昨儿阿元给你请安,你竟不在,今日可无事?”

“无事。”城阳伯默默地看了看阿元,微微颔首。

阿元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公公,还是阿容知道父亲心中的想法,急忙将阿元从城阳伯夫人的身边拉过来与自己坐了,就见城阳伯沉默着坐在了母亲的身边,这才对阿元低声道,“在家里,父亲在时,母亲身边……”

“我懂的。”阿元嘴角一抽,用重新认识的模样看了看一脸沉着的公公,心说这是一种怎样黏糊的境界呀。

想到从前听说流言,自家这公公为了娶媳妇儿真是百折不挠,特别地执着,阿元就心里有点儿小嫉妒,与阿容哼哼道,“你都没有父亲这样儿呢。”

阿容微微一笑,心说本驸马辛苦的时候,你还在外头兴风作浪呢!

不着痕迹地逼退了情敌什么的,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

想到从前的郑家的那小子,阿容恨不能现在就给这招蜂引蝶的公主一口。

郑阁老的孙子,阿元的便宜师兄,当初阿容就觉得不对。后来见到那少年背地里对阿元看来的爱慕的目光,阿容真是郁闷坏了。还是后头不着痕迹地经常在阿元的身边,叫这郑家小子看到自己与阿元的亲近,又与他做了以文会友的好朋友,两厢引为知己,彼此袒露了心声后,方才安定了下来。

其中种种,不比在前朝玩儿心眼差多少了。

一想从前,驸马爷就觉得累得慌,不愿多说从前的事儿,因此只与阿元靠在一处说话。

城阳伯夫人见两个孩子感情好,心里也欢喜,见阿慧将自己的大孙子抱了来,只接过去逗着孙子。

阿元见她喜欢,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你还小呢,母亲也说不着急。”见阿元眼睛里带着渴望,阿容到底心疼她,便握着她的手含笑道,“我也不着急。”

“你都快三十了。”阿元低着头小声说道,“不是为了等我,你也不会膝下空空,听着别人只管你叫大伯父。”

“不是你生的,我也不要。”阿容含笑说道。

这话说得阿元心里欢喜,却又有些愧疚,只小声说道,“咱们不强求行么?真的有了,咱们就生。”话说按着眼下这被吃的频率,真是很容易的事儿呀。

“都听你的。”阿容心里感动,只笑眯眯地说道,“殿下才是做主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