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了凤宁不在,知道了必然是要哭泣的。

见她欢喜,阿元目光便温柔了起来,见她如今调养得越发康健,虽然瘦弱,然而却仿佛往身体里吹入了生机一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等姑姑生了弟弟,就带福慧回京去。”见这孩子眼睛腾地就亮了,她就摸着下巴坏笑道,“到时候,皇兄皇嫂一定特别高兴。”说完,简直就是一脸的不怀好意,上上下下地打量软乎乎的小姑娘,一脸狼外婆地问道,“小福慧,想不想父亲母亲更喜欢你呀?”

“想呀。”不知道姑姑是个坏蛋的小姑娘,拍着手叫道。

“那,听姑姑的话,啊!”阿元再一次笑了。

“你积点儿德吧。”阿容一进来,就见媳妇儿要教坏小姑娘,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无奈。

这么坏,这胎教,实在是个大问题。

为了日后自己的儿子们不要跟亲娘似的,京里头一群的兄长排着队想抽她,驸马爷挺身而出,在媳妇儿无力地耷拉起了小脸儿后,慢悠悠地说道,“生完再说。”

公主殿下顿时被驸马感动了。

福慧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姑父摸着姑姑的头特别地温柔,偏了偏头,觉得好生羡慕。

姑姑说,所谓驸马,就是能永远跟她一起玩儿,永远抱着她睡觉讲故事,永远她做什么都是对的的那个人。

福慧,也很想要驸马呀。

深深地觉得驸马是个好物,福慧公主撅着小屁股拱到阿元的怀里,拉了拉姑姑的衣袖,怯怯地说道,“姑姑,要驸马。”

“噗嗤……”正叫阿容服侍着喝补药的公主殿下顿时喷了,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侄女儿。

她觉得,这么下去,这是要被她皇兄宰掉的节奏!

“那,那什么……”毁人不倦的熊孩子真是烦恼地抓着头发,呆呆地看着这个侄女儿,许久之后,呆呆地说道,“这个……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行。”说完一转头,真是泪流满面。

阿容闭了闭眼,觉得媳妇儿这回小命不保。

“其实,还可以先培养一个出来。”阿元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从前,自己也是这个年纪迷住了坏阿容的,顿时就咳了一声道,“驸马,这是一种缘分,以后,遇上了,你不要都得要啊。”说到最后,引发了自己的心事,想到这驸马连退货都不行,不由拉着侄女儿的小手哽咽道,“嫁人前,一定要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不然一失足,那就真的成了千古恨呐。”说完,抱着侄女儿嘤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阿容危险地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等着福慧公主懂事地安慰了似乎比她还小的姑姑,自己出去了,不由扑在了阿元的身上,咬着她的耳朵笑道,“你的意思,是遇人不淑?”

“无如今这样儿,你也下得去嘴?”阿元见到这驸马饥不择食,顿时惊呆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就听见温柔的笑意在说道,“你什么时候,我都最喜欢你。”说完,就在公主殿下觉得这家伙要狼性大发把自己吃掉时,却见这青年顿了顿,艰难地喘息了两声,只放开了她,歪在一旁看着她笑起来。

这青年的一双眼睛在烛火之下仿佛带着光彩,叫阿元迷住了一样,呆呆地问道,“你……”

“我忍得住。”阿容摸了摸她的头,含笑说道,“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能闹你?”见公主殿下满心感动地看着自己,他方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等孩子生了,你又跑不了。”到时候再开宴,才是身心通泰,没有任何顾虑担心呢。

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泼了一盆的凉水,阿元哭着转头,对未来的日子生出了深深的害怕。

阿容笑了笑,摸了摸这熊孩子的小肚皮,感觉到里头正仿佛有婴孩儿的有力的踢动,不知是不是在为母亲抱不平,不由笑了。

阿元抽噎了一下,见阿容眉目平和温柔,竟看得痴了一样,顿了顿,就脸红地歪到一旁,红着脸问道,“那个什么明秀,可又来寻你?”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上一次叫阿元恐吓了,这一回竟然又来,阿容是连见都不肯见这姑娘一眼的,只有阿元是知道这样的女子最难缠的,什么都不必说,只摁住了,管她什么堂姐不堂姐,当庭就抽了明秀大耳瓜子,丢了这哭哭啼啼的姑娘回了英王府里去。

英王竟然忍得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实在叫阿元叹一声心机深沉。

不过再深沉,阿元也盯着呢,其间就见英王频频走访致仕的老大人们,也不做什么,只叙旧,这样的模样,就叫阿元心中生出忌惮,又往京中传信。

京中再不给个信儿,她就要自己动手了。

英王一副我拿住你把柄的模样,实在叫阿元忍不住想把这秘密彻底地变成秘密。

“她跟徐五打得火热,哪里顾得上我。”阿容不过是笑了笑,并不在意什么明秀红秀的,见阿元满意点头,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别担心,过几日,你二哥就往江南来。”见阿元露出了诧异的模样,他便轻声道,“只你在江南,谁能放心呢?”阿元虽然牙尖嘴利,可跟老狐狸真不是一个级别的,京里知道英王到了江南,反应最大的,竟然是阿元的二哥,肃王世子凤唐。

阿元就觉得自己一有了儿子,似乎有不大伶俐的感觉,想到凤唐极精明,又心狠手辣的,就慢慢地点了点头,做一个什么都不想的孕妇。

凤唐一路匆匆而来,到了别宫的时候,就见了自家的妹妹正挺着大肚子指挥驸马给她忙活,见她日子过得这么舒坦,一路累成狗的世子大人就不那么乐意了,大步上前,只问道,“你有什么事儿没有?”

这几个月阿元不在京中,太皇太后想念的紧,日日在口中念叨,又算起这孩子什么时候生,简直就叫宫里宫外都跟着遭罪,凤唐也被魔音灌耳过,只是眼下,见了妹妹颤巍巍的模样,不由凶狠地看了看罪魁祸首的阿容。

“哼!”大舅哥儿决定谴责这个禽兽!

“二哥你凶阿容做什么。”熊孩子大多都不识好人心,此时就很不乐意地说道。

凤唐被这胳膊肘儿往外拐的破孩子惊呆了,死死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怨恨地看着迷惑妹妹的妹夫,觉得都是他的错。

“你只说说,英王究竟知道什么?”阿元如今虽然傻,也没有傻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便只慢悠悠地问道。

“你不必知道。”凤唐沉默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见妹妹死死地看着自己,他便只将京中带来的许多的首饰料子小衣裳的往阿元的面前放,口中淡淡地说道,“凡事,有我呢!”说罢,目中便隐蔽地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来。

英王作祟,不除真是难以心安,从前他就想过宰了英王,只是这老东西一直躲在藩地,他实在没有机会动手,如今这人自己出来了,就不要怪世子心狠手辣了。

“与大哥有关吧?”阿元见凤唐神色晦暗,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隐秘的,再想一想薛嘉的话,便试探地问道。

“不要胡思乱想了。”凤唐脸上不动声色,抬指头弹了弹阿元的额头,自己去休息。

过了几日,英王就宴请凤唐与阿容,二人一路往英王的宅子去了,就见门外,正立着一个俏生生的秀美的姑娘,正是那明秀。阿容素来不理睬这位姑娘,只凤唐冷不丁一眼看见,脸色就为微微一变,露出了几分杀机来,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了这明秀的脸上,竟恨不能要将这少女抽筋拔骨,这一身的杀气,连阿容都惊呆了,见凤唐死死顶着明秀不放,不由低声问道,“阿唐?”

“贱人!”凤唐脸上狰狞了片刻,这才嘴角里蹦出了两个字来。

他素来冷傲,很少会爆出这样的话,阿容心中一动,这一次,细细的打量明秀的模样,许久之后,目光也变了。

怨不得他只觉得这少女仿佛在哪里见过,实在是这少女,竟生的与凤卿有五分仿佛,虽然是凤卿年少不辨男女时的模样,然而叫阿容瞧着,心中已是诧异。

英王的孙女儿,怎么会与凤卿模样相仿?

凤唐脸色不好之后,便目光不善地向着这少女的身后看去,就见英王缓缓地走过来,对他一笑。

“今日之事,不该与阿元说起。”阿容敛目,低声说道。

凤唐脸色微动,看了他片刻,微微点头,这才下马。

当年凤唐就与英王有过争执,如今见了已经如同仇敌,见了英王也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看着这老者走到自己的面前,讥讽一笑问道,“这一次,算计落空了吧?”

因他早就查证当年旧事,知道已经没有了证据,便不似从前对英王那样忌惮。

英王的脸色,果然变了。

凤卿的来历,自从他当年知道,就一直在盘算其中的好处。

虽然当年的证据早就湮灭,不过,做贼心虚,这才是硬道理。

圣人的私生子,重要的是,这其中存在逆伦,为人诟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凤卿是不会得到好处,连圣人都逃不开关系。若是真的他将事情传扬出去,圣人为了自己的英名,只怕就是要凤卿病故的。不过英王素来都知道,当秘密真的是秘密的时候,才是最有用的,若是说出去,死了一个凤卿不要紧,只怕自己的大业,也无法真的实现抱负,不然当年,他不会以此事,来威胁本以为年少胆小的凤唐。

只是凤唐竟然转身就走了,实在叫他诧异。等了许多年,他又等到秦国公主,没有想到秦国公主,竟然也是个混不吝的,完全不给他机会发挥。

再看看一旁的明秀,凤唐只冷笑道,“龌龊!”他父亲曾与他说起,凤卿似母,这明秀与凤卿相似,只怕也极像他过世的母亲。

到时候带到京中,英王想要做什么,凤唐心中有数,只是可惜太上皇退位,明秀模样再相似,也无法迷惑太上皇了。

他不管明秀为何会肖似兄长,只知道这张脸,不该存在这世上。

“阿唐竟然,并不在意?”英王脸色软乎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若不是他,你才该是王府长子。如今,也不会有人说你夺了兄长的王爵。”

此时阿容还听不明白,那就是装傻了,想到阿元的戒备,他便在凤唐的身后拉扯他的衣摆,果然凤唐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对着有些得意的英王微微躬身,换来了英王的大笑。

他已经服软,英王就又慈爱了起来,摆出了好叔祖的模样在好奇的围观党的面前显摆了一下团结,之后,便拉着凤唐的手入府饮酒。

凤唐与阿容自然是开怀畅饮,之后,凤唐又沉思了许久,应了英王的几件要求,这才离开。

阿元等在宫里,等到兄长与驸马回到宫中,凤唐言谈一直淡定稳重,她没有打听出什么,然而第二日,却出了大事。

英王府邸,竟然被一夜之间烧了个干净,府中众人,竟皆被斩杀,最重要的是,英王的脑袋,就好好儿地摆在案上,清晰可见,完全没有被烧毁。

一时之间,江南因一位亲王被刺动荡起来,两江总督薛庆屡次往京中上书请罪,后头便大张旗鼓地搜索凶手,然而却完全找不着头绪。

若叫薛庆说,英王挂掉,这其中刚刚前来的肃王世子嫌疑很大,不过薛庆是个狡猾的人,在已经挂掉,世子不成器的英王与肃王世子之间默默地考虑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机智的决定,一个月之后,刺杀英王的凶手被调查出来了,实在是一群在地方蹦跳的逆党,得知英王乃是宗室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便下了杀手,以为震慑,发现了凶手之后,别宫被紧紧地保卫了起来。

阿元一直在疑惑英王之事,因英王暴毙,她心中就知道不是什么逆党。

凤唐素来心狠,为了凤卿,想必不会留手,目光一黯,她此时,只低头依偎在阿容的怀里,低声问道,“那明秀呢?”明秀不知所踪,实在叫人恐惧。她之前与青松公子交往过密人人皆知,因这个,京中颇有些申斥之意,觉得徐五在这其中没准儿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容只沉默着摸了摸她的头,阿元就明白了。

“你不问为何……”

“我不想知道。”阿元眉目温柔地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父王与二哥,不想我知道的,我就从不知道。”不管凤卿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儿的秘密,可是对于从小抓着兄长的衣摆长大的阿元来说,这个人,只是自己最爱的,最想保护的兄长,这样就足够了。

“若二哥没有来,想必动手的,就是我了,”阿元叹息地看着自己小小的手,脸上露出了坚定来。

谁都不能拆散了她的家,哪怕那是错的,对于旁人,是痛苦,她也不会叫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我想皇祖母,想母亲了。”阿元心里酸涩,拱着阿容的手小声说道,“我想回去。”

她到底不是坚强的女子,只想永远在长辈的溺爱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如今她的心里有些难受,却不知因何而起,趴在阿容的怀里,她就小声哭起来。

阿容抱紧了这个小姑娘,低声道,“别害怕,咱们就快回去。”

果然,到了月份大的时候,英王的死早就不是叫人在意的事情了,整个别宫都在围着走路都艰难的阿元转,城阳伯夫人看着那个大肚子,便有些担心,拍着儿子的肩膀责备道,“瞧瞧,不是你,阿元会吃这样大的苦头?”女子初孕,本就艰难,阿元腹中却还是两个孩子,就叫城阳伯夫人担心起来,之前瞧着这肚子太大,都已经不许阿元再随意进补,只恐日后辛苦。

阿容的脸也苍白苍白的。

从前快有儿子了的喜悦,早就被恐惧代替,想到从前自己只知喜悦,如今竟后悔起来。

阿元正歪在一旁,见城阳伯夫人拍打阿容,就急了,小声说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这些天,阿容恐叫她难过,每日里只卧在她床边的矮榻上,她如今起夜饮水各种折腾,都是阿元不假人手自己服侍,不过一个月,阿元还是一副胖胖的模样,阿容却已经飞快地消瘦憔悴了起来。

想到每天早上一张眼,她总是会见到阿容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的模样,阿元就觉得,其实这辈子,有这样的一个男子爱惜她,甚至比自己更甚,就已经足够了。

“咱们以后,都不生了。”阿容摸了摸阿元有些臃肿的身体,只低声说道。

父亲的不大喜欢,就叫两个小东西不乐意了。

就在公主殿下被这话感动得不行的时候,却突然小腹坠坠,剧痛无比,捂住了肚子,这公主只嗷嗷叫了一声。

“救,救命呀!”

第159章

事实证明,要生跟正在生,还是有一点点的差别的。

公主殿下被推到产房里,躺在床上嗷嗷叫,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一旁的城阳伯夫人看了看,便摸着她冒汗的额头温声道,“还未发动,且等等。”说完,就见满屋子的宫女都动起来,端热水给阿元擦汗,城阳伯夫人只捧了一碗参汤,好声好气地凑到阿元的嘴边,安慰道,“先喝点儿参汤补补。”见阿元抽噎着慢慢地喝了,她觉得心里一跳跳的,看了看一旁握着阿元的手脸色惨白的儿子,只觉得跟他要生儿子了似的,

“哪里疼?”阿容只低头一叠声地问道。

“手疼。”阿元可怜极了,目光落在了自己与驸马交握的手上,感觉特别委屈。

阿容见这孩子的手被自己握得发白,默默地松开了,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起身踉跄了一下,跌到了阿元的身边。

“这是怎么了?”外头湛家二老也在询问,城阳伯夫人只觉得眼前乱套,见儿子伏在阿元的身边浑身都抖,急忙将儿子扶到一旁叹气道,“你这样儿,不是叫阿元心里更害怕。”说完就见阿元撅着嘴巴看过来,不由安慰道,“并无事,别担心。”说完,只问道,“还能不能支撑?”一边吩咐稳婆预备着,安慰儿子与儿媳妇儿,折腾了半天,就见阿元抽噎了一会儿,睡过去了。

“还有的疼呢。”见阿容只挪到了阿元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脸上才露出了心安来,城阳伯夫人仿佛就见到了当年自己生子,城阳伯那样紧张的模样。

“如今,你知道做母亲的辛苦了?”城阳伯夫人只温柔地对眼角落下泪来的儿子温声道,“阿元愿意为你生儿子,这就是将你当做最重要的人,女子生子,就跟从鬼门关上走过来一样,日后,你要记得,这孩子是最爱你的人,知道么?”她这样说着,就见阿容连连点头,见阿元还有时间发动,这才自己出去,安慰了外头焦急不安的众人,自己便回了屋里等待。

阿元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

从她张开眼睛开始生儿子,就觉得无处不在疼痛,满鼻子都是血腥味儿,身上仿佛有力气在流失,耳边是宫女们要自己使劲儿,她疼得浑身发抖,又觉得腹中仿佛有什么要急着出来,只知道握着一只冰冷颤抖的手,大哭道,“疼,疼呀。”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种苦头,正觉得没有力气了的时候,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在了怀里,耳边是青年清越的声音低声道,“我陪着你,我陪着你……”

阿元一口咬住了这人的手臂,觉得嘴里有了温热的血腥味儿,竟觉得自己有了力气一样,死死咬着,再一次发力,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声婴孩儿的啼哭,之后,就听见仿佛是城阳伯夫人惊喜的声音道,“生出来了!”这句话就叫她心里生出极大的勇气,再次用力,之后就觉得浑身仿佛都轻松了一样,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出来,这才喘息着流眼泪。

“别哭,别哭。”那青年就抱着她,一点一点给她擦眼泪,低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他,这个小姑娘怎么会遭这样的罪呢?

“以后,你要对我可好可好。”阿元委屈地说道,艰难的蹭了蹭这青年的下巴,低头迷迷糊糊间,就见这青年的手臂竟是血肉模糊。

“是两个哥儿啊!”那头,稳婆已经欢喜地叫起来。

城阳伯夫人只探身给阿元擦脸,摸着她的小脸温柔地说道,“阿元,才是最重要的。”说完,见阿元探出手,急忙命稳婆把那两个哭得极响亮的婴孩儿送到她的面前,就见这孩子目光温柔地一看,之后脸上就呆滞了,又喷泪道,“怎么这么丑呀!”说完,竟厥了过去,歪着头睡在了阿容的怀里。

“阿元!”阿容顿时怔住了,抱着这孩子颤抖地试了试她的鼻息,见她不过是睡了,这才抱着她,急声道,“还不给公主止血!”这样在产房发号司令的男子,叫人都惊呆了,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有男子不在乎产房的血腥肮脏陪着妻子生孩子,听到这话,急忙忙碌了起来,给阿元收拾。

阿容只看着睡在怀里的媳妇儿,许久之后,方才抬眼看向母亲,见她对自己笑,便低声道,“若是,她真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胡说八道,你们才多大!”城阳伯夫人抽了他一记,这才叮嘱道,“你只在屋里陪着阿元,我出出请你祖父祖母瞧瞧孩子。”见阿容看都不看自己的儿子,只笔直地看着儿媳,就跟看不够似的,她心里叹息了一声,抱了两个孩子出来,就见外头,湛家两位老人家与凤唐凤宁福慧公主都围上来,正要说话,就听湛家老太爷急声问道,“公主呢?!”

这两个孙子,真是她见过的最不被当一回事儿的孙子了。

城阳伯夫人却觉得本该如此,急忙回道,“力气用尽了,睡过去了。”又说阿容相陪,知道阿元无事,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襁褓里,连眼睛都未睁开,小小一团儿的两个孩子的身上。

“是男是女?”凤唐作为兄长,急忙问道。

“两个都是儿子。”城阳伯夫人笑道。

凤唐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松了起来。

阿元虽然地位尊贵,可到底是人家的媳妇儿,绵延子嗣这是天经地义,这头胎产子,又一生就是俩,就叫世子殿下放心了。

“什么?!”湛家祖父跳脚道,“竟然是两个小子?!”见凤唐嘴角抽搐地看过来,他有气无力地探头看了看两个小团子,这才蹲在角落默默地画圈圈,小声说道,“女娃儿,女娃儿多可爱,怎么竟然是两个臭小子呢?”若是女娃,曾祖父攒了许多许多值钱的嫁妆,以后给曾孙女儿添妆哟。

凤唐斜眼看着湛家长辈,突然觉得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你来抱抱。”城阳伯夫人见公公嫌弃地躲到一边儿去了,抽了抽嘴角,也不去理睬,只将两个孩子分开交到凤唐与湛家老夫人的手上,见这两个孩子极乖巧,这才含笑道,“生的其实极顺利,只是阿元吓着了,叫的惊人。”这两个小子其实并未为难母亲,仿佛是知道,若是叫母亲难过,自己就要失宠,很麻利儿地就自己出来了,还生龙活虎的,实在叫城阳伯夫人喜欢。

凤唐抱着外甥僵硬了。

作为一个严父,他,他儿子都没有抱过的好吧。

“有点儿像小猴子。”憋得不行的凤宁,就在一旁探头探脑地说道。

“你才像猴子,你才是猴子!”凤唐大怒,一脚就踹了这倒霉侄子往一边儿去,这才抱着外甥就要走。

“你要做什么?!”见他这是要带着自己的曾孙跑路,方才还在颓废的湛家祖父顿时拦住了他的去路,跟劫道的土匪似的,目光炯炯。

“您不是不喜欢么?”凤唐挑着眉头说道。

“胡说!本老爷最喜欢他们俩!”曾祖大人大怒,刷地从怀里翻出了两只金锁片来,见凤唐呆滞了,便得意地问道,“你有么你?!”说完,抢走了自己的曾孙,低头看了看,傻笑了起来。

那孩子眼睛都没有张开,然而摸到了凉凉的金锁片,仿佛有一种本能般,默默地攥住了。

得意的曾祖父诧异低头,见这小东西死死地捏着金子特别地乖巧地躺在襁褓里,不由惊呆了。

凤唐默默地捂住了脸。

没有想到,儿子肖似母亲,这话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从小儿,倒霉妹妹就特别贪财。

仿佛是知道兄弟得了宝贝,自己没有,另一个小子扯着嗓门儿嚎了起来。

凤唐试探地取下腰上的玉佩,放在这小子的手里,于是大家都清净了。

“真不愧……”城阳伯夫人嘴角翘翘,艰难地说道,“是阿元的儿子。”

凤唐臊的满脸通红,几欲掩面就走,到底坚强地挺住了,关切地看了看妹妹的屋子,这小心翼翼地拉过了孩子的小被子,展开一张纸,沾着些墨水在纸上印下了两个小脚丫,放在怀中,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快地走了,赶着回去给京中长辈报喜。

福慧公主抱着哥哥的手臂,好奇看了看两个弟弟,迟疑了一下,默默地从怀里翻出了两个白玉的平安扣,并不相同的样式,却都极精美,塞进了弟弟们的小被子里。

“我替他们,多谢公主。”城阳伯夫人俯身笑道。

福慧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惦着脚尖儿小声说道,“福慧的弟弟呀。”小手摸了摸弟弟们的脸,就羞涩地躲在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笑了。

刚刚出世的婴孩儿,自然不能总是放在外头,城阳伯夫人只报了喜,便带着两个孙子回屋里去,见阿容握着阿元的手已经睡了,便只将孩子放在两个人的枕边,自己看顾起来。

阿元一场黑甜大梦好容易醒了,就觉得身边有动静,果然就见身边两个小小的婴孩儿在伸胳膊伸腿儿,仔细一看,待觉得不是那么丑了,就得意了起来,使出力气来扒拉住了这小被子,拉过来一看。

小哥俩儿睡的很香。

“做什么看他们?”阿元正逗弄这两个小东西,就听身边,青年清越的声音笑问。

“这是咱们的儿子。”阿元从前,都没有想过给心爱的人生孩子是这样幸福的事情,只抱着两个睡梦里还吧嗒嘴儿的儿子,小声说道。

“你的我的宝贝。”阿容摸了摸她的手含笑说道。

阿元哼哼了两声,特别地满意,见这家伙不是过河拆桥,见了儿子忘了媳妇儿的人,就嘚瑟了起来,笑呵呵地显摆道,“你这个媳妇儿,可划算大发了!”一下子就叫赤贫变身土豪,有了两个儿子,公主殿下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英雄,扭了扭自己的身子,觉得有些疼,就不敢动弹了,想到自己得躺一个月,顿时觉得悲剧,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小声说道,“日后,我得给这两个小子亲自喂奶!”

“喂奶?”阿容的声音就嘶哑了起来。

公主殿下沉默了,她觉出了深深的危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阿容不过是如今心情松快,玩笑罢了,只是见熊孩子露出警惕的小模样,竟觉得付诸行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儿子还在啊!”阿元色厉内荏地叫道。

阿容低头看了看这两个儿子,突然很想做一个严父。

见他两个醒了,外头就有人看望,只是如今阿元是极疲惫的,等闲不见人进来,不过是奉承片刻,便自己走了,留下了许多的贺礼。阿容正看着贺礼两眼放光,一旁的城阳伯夫人一脸复杂地过来,命人按着平均分成两份,稳妥地放在两个极大的红木箱子里,这才在阿元疑惑的目光里,咳了一声道,“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说完,见阿元简直就是秒懂,露出了惊诧来,不由笑道,“这才是会过日子呢,对不对?”

难道公主殿下生了两个财迷出来?阿元翻了一个身,挺尸中。

月子过得极快,阿元有婆婆照料,虽不能洗澡见风,却也没有遭太多的罪,好容易刑满释放,正要继续在江南蹦跳,就得了京中的太皇太后的八百里加急,拿着军情危机的速度命她带着两个小东西赶紧回京,阿元如今也不大想在江南呆着了,闻言并无不可,只安心调理了身子,不至在途中遭罪,又看了福慧公主,见她如今已能够坐车等等,便预备回京事宜。

湛家老太爷扭捏了两下,还是被曾孙们迷住了,愿意回京中去。

只有薛嘉上门,一脸的惶恐,就叫阿元生出了诧异来。

“你也要进京?”阿元见凤宁在一旁喜得抓耳挠腮的,就诧异地问道。

“圣人命父亲回京述职。”薛嘉哀怨地看了看阿元,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