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叫公主殿下的心理崩溃了,默默地抓着头发。

早就坐在一侧听着阿元与五公主抱怨自己的阿容,只轻笑了一声,这才低声道,“无碍的,只皇姐好了,他也就好了。”当年据说他爹也干过这样的蠢事,叫祖父一直笑话到现在。

“表姐我没力气,什么时候能回去?”五驸马觉得头晕,只抓着五公主虚弱地说道。

看在阿元的眼里,真如同颤巍巍的白莲花儿一样可怜。

“你再忍忍,回头叫府里给你炖上好的燕窝儿,给你补补,啊!”五公主温柔地说道。

“我听表姐的。”五驸马的眼睛里都泛着信任的神采。

阿元看着这颠倒了的一幕真是觉得够了,呆滞了半天,木然转头,坚定地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另一侧,八公主与八驸马已经冷着脸给长辈们请安了,就跟讨债的一点儿没有区别。

“蠢货!”五公主看着八公主,低声冷笑,一张明艳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厌恶。

“皇姐。”阿元心说你可别叫上头的老大们听见。

“这么蠢,竟然还能活到现在。”五公主漠然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挑眉说道,“从你出京就很不老实,如今越发地不成样子了,你瞧瞧,这驸马,该是她从前自己愿意的吧?这才几日,竟成了这模样,简直不知所谓。”见阿元笑笑并不在意,她不由低声说道,“这贱人,前儿还敢往我的府里去,我都未叫她进门,只打了出去,她竟然还在京中传些什么我不念姐妹之情。”

“就不念,怎么了?”阿元便冷笑了一声道。

“你以为她如今这么张狂,是为了什么?”见阿元侧耳过来,五公主目中一闪,提着阿元的耳朵低声道,“这样有恃无恐,还是三皇兄与她说,只要父皇还在,谁都不敢杀她,她觉得很有理,愈发地将三皇兄当做智囊,这段时候行事,五件里有四件是三皇兄撺掇的她。”

她那三皇兄凤桐,从小就不是个消停的人,如今再有八公主言听计从,虽自己被圈了,照样能祸害人。

“三皇兄这不是坑她呢?”阿元突然回过味儿来了,顿时震惊了。

“你也想到了吧?只她还觉得那是个好人呢。”五公主冷笑了一声。

八公主听了凤桐的话,确实没人真的对她如何了,可是她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太子太子妃,轮番得罪个透透儿的,凤桐若不是脑子不好使只知道出瞎主意,那就是在坑八公主了。

还是往死里坑她。

“三皇兄落得个如今的下场,未必不恨她。”阿元斟酌地说道。

凤桐不能人道,又被夺了王爵给了自己厌恶的儿子,自己被圈,这么些捆一起,固然是有顺王太妃等人的缘故,然而首当其冲的,却该是造成了这一切的八公主。不说别的,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他不能风流了,就这么一件,就足够凤桐恨毒了八公主的了,凤桐可不是一个圣人,想到了这儿,阿元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不说话了。

既然八公主自己都看不出来,她做什么提醒她呢?

这姐妹正在低声说话,那一侧八公主已经硬邦邦地给太皇太后行礼,走到了郑王的面前。

若说兄弟里谁最不喜欢八公主,不是惯护着姐妹的诚王,而是端方刻板的郑王了。

八公主行事骄狂不讨喜,郑王已经忍了很久了,如今见八公主在自己面前不过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顿时恼怒起来,冷声问道,“这就是你与兄长的规矩?”

“兄长?什么兄长?”八公主转头,冷笑问道,“对了,你是我的皇兄啊,对不住,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二皇兄!”

这话说的怨气十足,却叫郑王毫不动容,只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异母的妹妹,许久之后,在众人微变的脸色中,郑王缓缓起身,走到了努力镇定的八公主的面前,俯身在八公主退后一步后,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不认我为兄长?”见八公主傲慢地点头,他只目光森然地点头,这才与上头没有了笑容的太皇太后沉声道,“既如此,孙儿何必再在此处?”

“你只陪哀家就是。”太皇太后沉默片刻,这才说道。

“记住,日后,你不再受本王的庇护。”郑王看着八公主,淡淡地说道。

阿元简直要给八公主的战斗力叹气。

郑王是圣人嫡亲的弟弟,如今在朝中为圣人的左膀右臂,他这一句话出去,不说八公主,就连徐家也要跟着完蛋。

果然一侧新鲜出炉的八驸马的脸色已经绿了。

八公主真是孜孜不倦在毁他徐家!

“罢了,今日,不必南阳勉强了。”圣人看不下去了,这在座的都与八公主有仇,难道还能叫她一个一个地鄙夷过去?圣人觉得公主们入宫回门是叫自己开心的喜事儿,不是给自己添堵的,既然八公主不愿意自己开心,犯了小心眼儿的圣人此时便回头与太皇太后说道,“南阳按规矩已入宫,如今该出宫了。”

他一点儿都不想给这妹妹什么赏赐,此时只在八公主昂然的目光里,与八驸马淡淡地说道,“出宫去吧,日后怎么过日子,随你们。”

“皇兄撵我?!”八公主转头尖利地说道。

圣人不想与她说话,挥了挥手只命人拖了挣扎的八公主下去,这才面色不虞地招呼一只圆滚滚的肥仔儿道,“小五过来。”

肥仔儿眨巴着眼睛扑到了他的怀里,压得自家皇兄一个闷哼,觉得报了自己吃了许多天小青菜的仇,满意了,趴在圣人的怀里跟自己的小侄女儿福慧公主对眼儿玩儿。

“你儿子,皇祖母竟喜欢的紧。”五公主见两只肥团子被抱出来放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这才一脸笑容地与捂住了脸的阿元小声说道,“你说指腹为婚不好,那行,日后咱们等着,你儿子总要娶我闺女的。”从小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五公主就不信自己的闺女不能拿下妹妹的儿子,见阿元无奈地叹了一声,五公主顿时笑起来,只与她说道,“听说,两江总督换人了。”

“嗯。”阿元沉闷地应了。

“那位薛家小姐……”五公主微微皱眉,低声说道,“皇兄这一次,竟然命那位薛大人去做了直隶总督,这……”

直隶总督是抚督之首,自然比两江总督更有分量,虽是同级,然而薛大人也算是小小地进了一步,这虽然是好事,可是如此一来,那位薛家小姐就要跟着父亲往直隶上任,不能留在京中,五公主虽然有孕在身,不知多少外头的事儿,可是宁王心仪薛家小姐,她也是隐隐听府中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听说了些的宫女们说过的。

“这是不是……”

“若是有缘,不过是几年,彼此离得远了,反倒是能看到彼此真正的心意,若是彼此真的能够看破,有情,总有在一处的那一天。”阿元本觉得宁王太急迫,虽然这是应该的,可是薛嘉的情况却又不同,这姑娘心中有心结,虽然正在解开,却也需要时间,见五公主疑惑地看着自己,她便笑道,“不管如何,难道,若真是喜欢薛家小姐,只分别几年,宁王就能移情不成?”

那就代表感情并不坚定,又何必纠结呢?

阿元替侄儿看得很开,却不知陈平的府上,正在家中园子里研究要给九公主预备些什么有趣可爱的玩具叫小姑娘开心的陈平,就听见外头一路有哭声而来,一抬头,就见着了宁王眼里流着晶莹的泪花儿,见了自己竟然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哭道,“阿平!怎么办!我的心好疼,好疼啊!本王,本王不想失去……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好伴读抱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身体纤瘦的阴沉脸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个蠢蛋给扑倒在地,耳边还有这等意味不明的哭声,目光落在府中下人那惊骇的,复杂的一张张的脸上,脸上阴郁得能当墨水儿的少年的心里面,“搞死宁王!”这样的心理活动,开始疯狂刷屏!

第167章

此时京中小酒馆儿里,闵尚书大人惯坐的位置,此时一对儿小伙伴儿也在喝酒。

薛庆有点儿纠结地低头饮酒,一点儿都没有看出闵江频频看天色的焦虑的表情。

他真心觉得有点儿烦恼。

圣人之前召见了他一次,并没有表示关于英王之死对他有什么不快,还表扬了一下薛总督在江南的工作,看起来很和气,果然关于官职也更和气了。

直隶总督,这个位置,当年薛庆就眼馋很久了。

只是如今,薛庆有更多的想法了。

眼瞅着宁王很喜欢他的爱女,虽然薛嘉对宁王并不是很热情,可是叫薛庆看,这其中能操作的空间不小,比起总督来,王爷的老泰山这么一个职位,还是很诱人的。

毕竟,不管宁王日后有多少的侧妃妾室,凭着薛嘉的手段,想要坐稳宁王妃的位置,生个世子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薛家的血脉能与宗室融合,日后薛家也能够受益,这可比只任一朝的直隶总督好处多了去了。

心中有点儿想法,薛庆就唉声叹气。

闵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他的纠结,见这货竟然喝酒喝上瘾了,尚书大人就很焦急,犹豫着问道,“还得喝多久啊?”

“你很急么?”薛庆有点儿不高兴地问道。对于一个对自己不大热情的小伙伴儿,薛大人很受伤。

“今儿我女婿女儿回门儿,小两口见不着我,心里想我呢。”闵江顿时嘚瑟了起来,炫耀了一下。

薛庆果然有点儿嫉妒,皱眉道,“出嫁女,频繁地回娘家,她婆家该不快了。”

说起这个,闵尚书顿时觉得自己眼光好,手下得快了,想到女婿对自己恭敬敬重的脸,还有每每小两口回门儿,湛家各房大包小裹地送东西,显然是很看重闵柔的,闵尚书顿时发出了高亢的笑声,眉飞色舞地与薛庆炫耀道,“湛家啊,那真是一等一的人家儿,知道阿柔从小儿跟在我身边长大,我身边如今又没个孩子陪伴,常叫阿柔与阿瑾回来看我,时不时住上几天,还叫别担心府里呢。”

想着女婿有点儿羞涩的模样,闵江不由笑得更开心了。

有什么,能比女婿崇拜自己更叫人满意的呢?

“你闺女与秦国公主做了妯娌,真是叫你捡了大便宜了。”薛庆顿时羡慕嫉妒恨,见了闵江那张嚣张的脸,再觉得宁王很好,可是也不敢说叫闺女天天带着宁王在薛家住的,此时有点儿悲剧,还听闵尚书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前儿啊,阿柔因身上不爽快,想着叫身边儿的丫头服侍我那女婿,女婿还未说什么,她婆婆连声命不许的,说湛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以后小两口只好好儿的就是了。”

这就有点儿胡编乱造了,闵大人期期艾艾地问湛府是不是不纳妾还在眼前呢,不过眼下,谁会纠结这个问题呢?闵尚书胡吹了一通,见薛庆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这才嘿嘿地溜了一口小酒儿,看了看天色,便问道,“我说,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与我说说。”

“圣人透出话儿来,命我总督直隶。”薛庆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

他虽然与闵江颇有些竞争的关系,然而却也最信任他,心中如今不定,便想着询问闵江一二。

“这是好事。”闵江想了想,便笑呵呵地说道,“虽然你比本尚书多走了几年,不过你放心,内阁里,本尚书给你瞅着空,啊!”这一回,闵尚书得意得尾巴都要撅起来了。

被捅了一刀的薛庆气急败坏地看着他,顿了顿,这低声道,“你觉得,我留在京中怎么样?”

“如今六部之中,并无尚书从缺,”闵江见他不愿意,便皱眉道,“难道你想入都察院?”那可是得罪人的活儿,虽然很被看重,不过叫闵江说,哪里有总督一方来的位高权重呢?

封疆大吏,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宁王。”薛庆再次一叹。

只这一个词,闵尚书就知道点儿意思了。宁王追薛家小姐追到了湛家去,他隐隐是听说过了的,如今见薛庆纠结,他不由觉得有点儿好笑。

宁王确实是个良配,只是若论闵江,是从来都不会打皇子的主意的。愚蠢的皇子,张扬太过,妥妥的陪着死的节奏。聪明点儿的,如宁王这样儿的,缩着头做人,虽然很太平,可是叫闵江来说,做什么顶着圣人的忌讳做这么个不能给自己助力的赔本儿的买卖呢?

一点儿野心都没有的皇子,还不及有权的勋贵的作用大,简直就是鸡肋,况庶皇子闵尚书从未考虑过,宁王他冷眼旁观,是个极聪明的人,跟聪明人一起玩儿,还是不要走得那么近的。

没见宁王一直都在装傻?

“若是宁王有意,却也不是什么问题,等赐婚就是。”闵江知道薛庆的功利心颇重,却喜欢剑走偏锋,便含糊地说道。

叫他说,京中如英国公理国公,特别是皇后她亲爹忠靖侯府上多有出息上进的子弟,这样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不犯忌讳的,才更好些呢。

“不仅是宁王,”薛庆却开始搓牙花子,有点儿头疼地说道,“我家那闺女,极好的,因此三皇子……”见闵江脸色扭曲了起来,他有点儿得意,有点儿纠结,最后含蓄地说道,“你懂的。”

“三皇子也有意?”闵江脸上凝重了,死死地看着还美滋滋的薛庆,觉得这货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薛庆行事喜爱投机,可是投机投到这份儿上,可就是找死了好吧?

“那你还留在京里做什么?!”见小伙伴儿有些得意地点头,闵江顿时拍了桌子,指了指有些诧异的薛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挺招人待见呢?!”

“你外甥女儿做了侧妃,可不能敌视我家嘉儿啊。”薛庆警惕地说道。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家伙刚刚送了外甥女儿进了三皇子府的。

说起这个闵江就贫血,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他骂道,“蠢货!为了这个,本大王还进宫告了三皇子!你以为我是要跟他好好儿做亲家呢!”

宋月的事儿,简直就是坑了他一把,不是闹得满城风雨,都知道闵江不喜欢三皇子,日后清算起来,他头一个就要被那个有点儿小心眼儿,还伪装很大方的太子干掉好吧。自己往外跑来来不及,小伙伴儿竟然还蠢蠢地往里跳,不是为了当初同科同年的情分,闵尚书简直懒得管这货怎么死!

“太子地位稳固,三皇子抱着皇长孙上蹿下跳的,你以为这是好事儿?”闵尚书抹了一把脸,一脸晦气地劝道,“你愿意你闺女一进门就当娘?!”

“这个……”薛庆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知道三皇子不是好鸟儿,自己也拒了,不过这不是显得闺女很有市场么?况三皇子不是问题,他其实本来就意在宁王的,此时听了闵江的话,他更觉得很有道理,不由颔首道,“你说的……”

“就你这智商。”闵江疯狂地揉眼角,一脸疲惫地说道,“出京去吧,啊!”薛庆做起事儿来颇有章法,不过很容易被眼前的功利迷住眼,在地方上,这家伙干的是风声水起,很叫人看重,可是叫闵江说,这种很想要来个惊天功劳的模样,实在不大好,此时便劝道,“京里眼下乱的很,你瞧着吧,不出半年,京里不死几个就怪了,你参合进来,就是在拖累全家了。”

皇后进言,放了南阳公主与三皇子出来,叫人都说一声贤德,可是叫闵江说,这里头实在不怀好意。

三皇子是个没脑子的人,这天高任鸟飞了,还不往死里蹦跶?真耗干净圣人的那点儿父子之情,再来一个大点儿的事儿,妥妥的死定了。

薛庆本就是个聪明人,不过是入京之后前程难料,又有圣人的忽视有些急躁,此时回头想了想,顿时脸色也变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我说,你老实儿地,圣人叫你出京,你就出京,就完了。”闵江小声说道。

“你说的对。”薛庆在家中闭门了好几天,其实也觉得英王之死颇多蹊跷,再不受待见的藩王,莫名其妙就挂了,宫中圣人竟然冷落他一段时候后抬抬手放过,这就很不寻常,想到英王在江南之事,薛庆敏锐地知道这里头有事儿,不过作为一个想多活几年的老实人,薛大人一直都想着不知道就是福气,此时想到京中是宗室的根据地,圣人命自己出京,想来是为保全自己,不由苦笑了一声。

“你别笑话我。”薛庆便与闵江叹气道,“我家嘉儿,实在是个好孩子,我,我就是想叫她有个好前程,别糟蹋了。”

“天下父母心大抵都是一样儿的。”闵江想到自己刚入京的时候,在京里乱窜,也是为了给闺女寻个好人家,那是何等艰难,顿时心有戚戚。

“明日,我就去回禀圣人。”薛庆沉默了片刻,却还是觉得自己舍不得,低声说道,“宁王,可惜了的。”说他不看重宁王的身份,那是糊弄鬼,可是他却也真是觉得宁王的人品端方,日后若是薛嘉能与他相好,必然过得不会太差,况有他在外头拼搏,宁王瞧在他的面上,也定然不能薄待了薛嘉。

“儿女的事儿,都是缘分。”闵江便劝道,“我瞧着宁王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他沉默了片刻,从嘴里挤出了蚊子一样的小声说道,“至多一年,就有结果了。”

薛庆的目光也一闪。

“三皇子,竟然撑不过一年?”所谓的结果,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会是太子倒霉,此时想到三皇子颇意气风发,便诧异道。

“大势不在他手上,说什么都没用。”闵江不耐烦地说道。

宫中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圣人,大多不喜庶子上位,看重正统,除非三皇子邀天之幸,能宰了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太后圣人皇后外加两个嫡皇子,不然大半儿都没戏。哦对了,据说太子妃有孕了,三皇子还得干掉一下太子妃外加她肚子里的那个儿子,刷掉了所有的正统,也就轮着他了。

不过这么一条路叫闵江与薛庆瞧着,似乎很崎岖,有这种智商走完这条路的,当初也不该没有脑子地先捅出一个皇长孙,叫大家伙儿都对他起了忌惮之心。

闵尚书与薛大人对视了一眼,都给三皇子点了一根蜡,说了些闲事,这才慢悠悠地都散了。

不说薛庆回家怎么纠结了,只闵尚书在街上晃了晃,眯了眯眼睛,什么都不说,直接回了家中,果然就见闵柔与阿瑾正在花厅挨在一起说话,见了这一对儿琴瑟和鸣的,闵江就忍不住欢喜,大步进来便笑问道,“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父亲喝酒了?”闵柔问道。

一侧的阿瑾已经命人去拿醒酒汤。

“与你薛家伯父喝了些。”闵江见闵柔点头,这才见阿瑾亲手捧着湿润的帕子过来,眼里透出了笑意,只含笑问道,“你父亲母亲可还好?”

“都好。”阿瑾恭敬地说道,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今儿大嫂入宫了,大伯娘说左右府里无事,叫我们回来与父亲说说话儿。”

“你的两个侄儿,还在宫中?”感谢了一下城阳伯夫人,闵江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

秦国公主的两个儿子,如今竟养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这是何等的看重体面?别说公主之子,就是圣人的儿子,太皇太后都未必肯这样精心照顾,想到这两个小子竟然也能与秦国公主一样自幼进出御书房,哪怕是因为孩子小不受戒备呢,也实在叫人羡慕了,见阿瑾沉重地点头,竟仿佛是一种叫人很纠结的事情,闵尚书真是羡慕死了,此时便叹气道,“两个三等子……”

这已经是很高的爵位,出生就有爵位,就叫闵尚书再一次含蓄地叫女儿女婿在家中要保持和谐了。

只要感情维系的好,这些都能是他的小外孙能够得到的支持来着。

闵尚书又想要笑了,此时搓了搓手,这才笑问道,“难道是南阳公主回宫请安?”

说起这个,阿瑾的脸色就很不好看,此时便与闵江低声说道,“方才外头传出信儿来,说南阳公主不敬长辈,被撵出了宫,我只恐嫂子吃亏。”

“能叫你嫂子吃亏的好没出生呢好吧。”闵江不由捂着头小声说道,“不过,南阳公主……”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找着点儿意思了。

因这个,闵江什么都不说,只亲自送了女儿女婿回城阳伯府,上门了随意地说了几句,就见外头一身极郑重的大礼服模样的阿元,沉着脸与阿容一同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城阳伯夫人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儿子没要回来啊。”阿元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婆婆,见她微微一怔,却还是过来安慰自己,便很不要脸地拱在婆婆的怀里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都怪八皇妹!皇祖母说了,八皇妹伤了她的心,必要那两个小的在身边心里才好些,您也知道,皇祖母年纪大了,我也是舍不得她伤心费神的。”

既然肥团子们能当吉祥物,公主殿下想了想去,还是默默地从了。

“你把我想得不近人情了些。”城阳伯夫人不由笑道,“在哪儿都是我的孙子,他们得太皇太后青眼,如今吃住都是最好的,难道我还抱怨?”见阿元红了脸,这才低声说道,“闵大人等了你很久,想必是有话说的。”她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闵江是在等阿元。

阿元果然果然看过来,就见闵江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容来。

“说说吧,什么事儿啊?”公主殿下翘着脚儿很摆谱地问道。

“三皇子有意薛家姑娘,殿下知道么?”闵江急忙问道。

“知道,本宫还知道,是八皇妹出的这个好主意呢。”阿元嗤笑了一声,见闵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想到之前薛嘉与自己说起的一些话,不由低声问道,“若是有人说,某人的府上有点儿不太规矩的东西,可是却不好查抄,你觉得怎么……”她咳了一声道,“你懂的。”

闵江心中一惊。

看着这意思,该是有人密告秦国公主一些不大和谐的话题了。

想到眼下真是该自己出力,日后隐蔽地立功的时候,闵江就觉得那密告的人真是自己的福星来着,急忙也压低了声音,不叫屋里的旁人听见,轻声道,“殿下,若如此,只一把火就够了。”他指了指天,小声笑道,“火从天降,谁能寻到错处呢?”一不小心火大了,大家冲进去救火,夹带点儿私货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就算没有,也能倒腾出有来。

“你好毒啊。”阿元听明白了。

闵尚书的意思,是没有罪证,也要创造罪证往上冲了。

闵尚书谦虚一笑,特别地笑里藏刀。

“不过放把火好好儿查查就是,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儿了。”诬陷他人,阿元想来想去还是干不出来,此时沉吟了片刻,就觉得很该寻宁王过来参详参详。

太子……还是不要参合这里头的事儿了。

公主殿下沉思的时候,闵尚书自然是功成身退了,不过出了坏主意,尚书大人特别地兴奋,又卷着女儿女婿一起走了,比自己是婆家人还要婆家人。

阿元眼下也顾不得他了,只命人去寻宁王过来说话。

过了许久,宁王一脸倒霉相儿地来了,脸上不知被谁揍了,眼圈儿都发青,显然揍宁王那个人心中充满了愤怒,见了这么可怕的模样,阿元顿时震惊了。

“说!谁干的!”公主殿下拍着桌子问道。

“不小心,自己磕的。”想到被陈平黑着脸摁在地上往死里揍,凤宁哽咽了一声,却还是说什么都不敢说。

“原来是陈平那小子。”敢在宁王的头上动土还被护着的真心不多,阿元觉得连薛嘉日后都未必敢这么干,此时真是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了,咬着牙见宁王哆嗦了一下,呆呆的,不由晃了晃自己的手,很不耐地说道,“我没心思理你们俩那点子破事儿!”

只命众人出去,自己与宁王说些话,见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这才淡淡地说道,“南阳屡屡生事,若是她没有这心也就罢了,若是她有这个心……该能牵连出另一个来。”

八公主那智商,若与三皇子有个密信啥的,必定还能当战利品收着,阿元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人,有办法叫这两个不能翻身,自然不会错过。

“我明白。”凤宁到底对三皇子没有如对凤腾的感情,此时便低声说道。

“这事儿,太子不知情。”阿元眯着眼睛说道。

凤宁脸色一正,急忙点头。

阿元送了凤宁出门,就见阿容含笑看着自己,想到自己方才算计的模样,就很不自在,不由有些心虚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坏?”

“这么坏的你,也是我的妻子。”阿容只含笑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说道,“只叫自己安稳,就够了。”

阿元见这青年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一点儿阴鹜,顿时欢喜。

有一个人,不管你好还是你坏,都喜欢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呢?

阿元幸福,八公主却一点儿都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