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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又将周家众人的情绪鼓动起来,纷纷叫嚷着道:“没错。”

“明明是我们韩大夫好心救治,你们居然反咬一口!”药铺这边反驳道,店铺内的氛围一时间又紧张起来。

“公子,这件事——”韩舒玄急忙想要解释。

苏陌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然自若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朝着药铺伙计一挥手:“拦什么?不用拦,让他们进来好了。”

“公子,不行啊,他们进来,会砸了我们天一药铺的!”有店铺伙计焦虑地道,以为苏陌颜看不清楚其中的厉害,急忙道。

“怕什么?尽管让他们砸!今日他们怎么砸的我天一药铺,明日我要他们怎么原模原样地给我盖回来!”苏陌颜淡淡一笑,粲然如明珠生辉,只是,那光芒却也是淡漠冰冷的,“外城桂花巷的周家对吗?听说有着几百亩的天地,一栋三进的宅子,粗粗算下来应该有三四千两的家底,若是砸锅卖铁,也赔得起我这个天一药铺。”

冷若冰雪的眸光将周家众人一一扫视,冰冷,淡漠,不带丝毫温度:“所以,随便砸,砸完了我们再慢慢算账好了。”

她声音并不高,也没带多少威胁恐吓之意,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极为寻常的事实。但是,这种平静淡然,却更有震慑人心的力度。尤其,她言语之中,显然已经将周家的情况摸清楚,却丝毫也不显自己的底,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周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中便有了踌躇之意,手里的东西也都渐渐放了下来。

苏陌颜一出场,几句话就将周家众人震慑住,形势立刻逆转,药铺伙计和坐堂大夫便觉得有了主心骨,立刻有人上前,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大概内容跟之前小伙计说的,以及苏陌颜猜测的差不多。

“你们胡说,我家小弟病情原本并不严重,只是你们这里的大夫开错了药,治错了,才会害得我小弟奄奄一息,你们别想推卸责任。”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闻言急了,急忙道,又推了推旁边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吴大夫,您也说句话呀!”

吴大夫咳了一声,道:“没错,周小公子原本只是普通的阴阳失调,只要善加调养就能康复的,若非韩大夫用错了药,也不会弄到现在阴寒内盛,阳气虚脱,已经无救的地步。”

阴寒内盛,阳气虚脱?苏陌颜眸光一闪,目光掠过了角落里的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虚白的少年,一眼望去,几乎会以为那是个死人。但听那个吴大夫的话,显然还留有一线呼吸。如果说是阴寒内盛,阳气虚脱的症状…

苏陌颜起身,手指搭在了周家兴的腕上,诊断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定论,转而去打量吴大夫,问道:“请问您是——”

吴大夫捋了捋胡须,神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老夫姓吴,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原来是回春堂的吴大夫!听说周家为了周小公子的病情,将京城有名的药铺求了个遍,想必也曾经到过吴大夫的回春堂吧?所以吴大夫才会对周小公子的病情如此清楚。”苏陌颜浅笑闻言,神情十分平和。

吴大夫点点头,道:“没错。”

“既然吴大夫认为周小公子的病情并不严重,为什么不干脆在回春堂就治好周小公子的病症呢?还害得周家人要跑到我们天一药铺来!”苏陌颜仍然是浅笑盈盈,言语温淡,但词锋却蓦然锋锐起来,直击要害。

吴大夫一怔,神色顿时有了几分不自然:“这个…这个…我当时也说了,只是周家人认为天一药铺更有名,更相信赵大夫的实力,所以执意要到天一药铺。没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竟然就这样断送了周小公子的性命。”

说着,不住摇头,神情不胜唏嘘。

韩舒玄神情恼怒,正要开口,却被苏陌颜拦下。

苏陌颜仍然不急不躁,美眸环视周遭众人,颇看到了几位眼熟之人,都是上次孙吉闹事时,曾经出现过的大夫:“听说周家跑遍了京城的药铺,想必在场的几位大夫也曾经为周小公子诊脉吧?不知道诸位的诊断是怎样的?当时周小公子真的只是普通的阴阳失调吗?”

天一药铺在京城强势崛起,自然引来药行的瞩目,因此,今日的事情一开始,就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看热闹,如今被苏陌颜问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变换不定,似乎在斟酌着些什么。

“诸位同行何必害怕天一药铺?只要他们今日误诊杀人一事坐实,就算赵大夫曾经受皇上褒奖,也难逃公道。诸位何必犹疑?只要实话实说就是了。”吴大夫意味深长地说道。

立时便有数人眸光闪烁,开口附和:“没错。”

“当时我们都诊断过了,周小公子只是普通的阴阳失调,并不严重。”

“我们本来就能治好的,只是天一药铺名声响亮,周家人非要来这里。没想到结果却断送了幼子的性命,说起来实在令人惋惜啊。”

却也有人神色犹疑,似乎迟迟拿不定主意。

只有一人厌恶地看着众人,似乎很不齿这样的行为,挺身道:“周小公子的脉象,我与韩大夫诊断一致,当时周小公子已经阴寒入体,阳气虚脱,无药可救,在下原本认为,周小公子昨晚只怕就熬不过去了。韩大夫能够令周小公子存活至今,已经是医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为韩舒玄说话,苏陌颜眉梢微挑:“请问这位大夫是…”

“在下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姓郑。”郑大夫颔首道。

苏陌颜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矛头转向了周家众人:“周小公子是你们的家人,想必这些时日,你们也曾经请大夫诊治,周小公子的病情,周家的诸位应该最清楚,你们也认为,周小公子只是普通的阴阳失调吗?”

周家众人神色不一,有面露不忍的,有脸红的,却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之相。最后,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开口道:“当然了,若非相信你们天一药铺的实力,我们也不会前来,没想到却害了我们小弟的性命。庸医杀人,你们天一药铺打算怎么赔偿我们?”

他身后众人也有目露羞惭的,却并没有人开口反驳。

看到这里,苏陌颜也已经彻底看明白了,原本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周家兴病重,韩舒玄百般努力,却也只能延长他一夜的性命。结果周家却有人想要借此讹诈,而京城其余药铺的同行则看准这个机会,想要打击天一药铺的金字招牌,两者之间或许互相勾结,或许无关,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但无论如何,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哼,韩舒玄好心救治,这些人非但不感恩,居然反咬一口,真以为天一药铺好欺负吗?苏陌颜冷笑。

吴大夫眉头深锁,试探性地问道:“赵大夫这样屡次询问,似乎想要证明周小公子送来时,已经是气息奄奄,无药可救,想要借此开脱天一药铺的罪责,未免太过分了。”

“哦?吴大夫似乎认定了周小公子当时病情并不严重,是我天一药铺救治不当,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苏陌颜迎上他的眸光,淡淡问道。

吴大夫被她这一看,竟然觉得有些心中发寒,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场和威慑?

“事实就是如此。”吴大夫虽然有些寒意,但想要挤垮天一药铺所带来的利益,就立刻又神气活现起来,“咱们行医有行医的规矩,俗话说得好,医者不治必死之人。如果周家兴当真病得那么重,无药可救,韩大夫又怎么会收容他进天一药铺呢?”

在如今的世道,大夫们的确有这个讲究,就是说,遇到无法治愈的绝症,大夫基本都不会诊治,以免坏了自己的招牌,这就叫医者不治必死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周家抬着周家兴四处求医时,才没有药铺敢收诊。

众人都听说过这个规矩,闻言纷纷点头,开始觉得这位吴大夫说得的确有道理,难道说真的是庸医杀人?

“吴大夫此言我不敢苟同!什么叫做必死之人?从前的人被毒蛇咬中,无药可救,在当时来说,是否就是吴大夫所说的必死之人?如果天底下的大夫都如吴大夫这般,认为蛇毒无药可救,不肯尝试,不肯研究,那就不会有现在各种解蛇毒的药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于蛇毒之下?”

这次还没等苏陌颜开口,韩舒玄已经开口,言辞铿锵,“所谓的绝症,只有去研习,努力,一点一点探索救治的方法,才有可能治愈。如果将此病认为是绝症,无药可救,根本不去尝试,那么,这种病永远都治不好!”

这番话将吴大夫驳斥得淋漓尽致,更向众人表明了他收容周家兴的原因。

并非周家兴的病情不严重,而是因为,他想要治好这种病!

“所谓医者父母心,何谓父母心?”韩舒玄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凝定在周家兴的父母身上,“周家兴病入膏肓,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为什么不肯放弃救治,而是抬着他求遍京城的大小药铺?因为那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愿意放弃,无论希望有多渺茫,你们也想要尽力到最后一刻!这就是所谓的父母心!”

他说着,眼圈已经渐渐泛红。

他想要治好这种病,因为最疼爱他的祖父,就是死于这种病症,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失去的,就是他的挚亲!看着慢慢断气的祖父,他一直哭,他不明白,他祖父是大夫,他爹是大夫,他也是大夫,他们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却救不活他的祖父?

父亲说,阴寒内盛,阳气虚脱,这是绝症,无药可救。

他却偏不信,他却偏要跟自己说,要治好这种病,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治好这种病!这些年来,他想尽了各种方法,试遍了各种药方,针灸、药浴…而那么努力的结果,最后,他只能延长周家兴一日的性命…

他原本以为,这已经算是进步,这次能够延长周家兴一日的性命,或许下一次,他能够延长病人两日的性命,在下一次,三日…总有一天,他能够治好这种病!

可是,却没有想到,因为想要治好这种病,因为收容了周家兴,会给小姐带来灾难,连累整个天一药铺!

他错了吗?应该是错了吧!如果他没有这种执念,如果他也像别的大夫一样,奉行“医者不治必死之人”的理念,根本不管周家兴,就不会有现在的事端!

韩舒玄颓然闭上眼睛,黯然道:“这个周家兴是我诊治的,与我家公子无关,与天一药铺更没有关系,你们想要做什么,冲着我来就是!”

V056章 真正的医者

彻夜未眠,头部又被打伤,失血过多,韩舒玄面色苍白,眼角布满血丝,形容憔悴。

如果说他心中没有丝毫失落伤心,那是骗人的,愿意接收周家兴,不仅仅是因为他想治好这种病,也是因为看到周家二老那种心痛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情形,心中触动,所以他竭尽心力为周家兴救治。尽管没能彻底治好,但是,他真的尽力了,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他相信,周家的人应该看到了,可是——

最后得到的却是当头一棒,以及对天一药铺的讹诈,还连累到公子身上!

韩舒玄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一只微带凉意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韩舒玄下意识地转头,回望,映入一双冰雪般的眼眸之中:“公子?!”

“韩舒玄,你相信这天底下有奇迹吗?”苏陌颜漆黑的瞳仁中带着一丝浅浅的光,能一直照进人的心底,驱散那些黑暗和荒凉。

“啊?”韩舒玄神思迷茫。

苏陌颜不等他回答,径自道:“我相信有!”

“公子,我不明白…。”韩舒玄不明白,公子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苏陌颜微微一笑,如同春暖冰释,锦绣花开:“你想治好这种病,是吗?那么,我来告诉你,如何救治这种阴寒内盛,阳气脱绝的病症!”说着,她指着周家兴,对周家众人道,“你们到底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如果想要他活,现在,立刻,马上退出天一药铺!一刻钟之内,若还有无关人士在此,我就将他扔出去,再也不管。”

周家二老顿时欣喜若狂:“赵大夫,你是说,你能治好小儿?”

“赵大夫,你不会是想要把我们哄出去,你好逃跑吧?”周家领头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怀疑地道。

吴大夫则半信半疑地道:“赵大夫,你不会是想要借故拖延,然后将治不好周家兴的罪名推到我们身上,说是因为我们拖延救治时间,才会害得周家兴不治吧?”虽然说赵天一医术高明,但是,不可能连这样的绝症都能治好吧?

“既然担心我会拖延,就别给我借口!”苏陌颜冷冷地道,“滚出去!”

别人倒也罢了,周家二老听说小儿子有救,顿时顾不得其它,匆忙就将其他人赶了出去,唯恐一步落后,耽误救治小儿子。

“郑大夫请留步,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苏陌颜又开口道。

郑大夫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医术寻常,这位医术超绝的赵大夫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

“如果遇到阴寒内盛,阳气虚脱的病症,倘若病情严重,危在旦夕,可以先用回阳九针救急。”等到药铺内只剩下自己人后,苏陌颜开始解说,命人取过银针,依次刺入周家兴的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环跳、三里、合谷九个穴位。

针灸完毕,周家兴的面色稍微缓和,脉象也从原本的时断时续变得平缓。

韩舒玄和郑大夫看着,如睹神迹。

“当然,回阳九针只是救急,不能去根,接下来还是要用汤药。”苏陌颜询问道,“我看过你之前的药方,药方并没有错,但是却没能治好周家兴的病,你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吗?周家兴阳气虚脱之症太过严重,而你药方里附子的剂量太小,没办法激发他的阳气,因此虽然延了他的性命,却无法治好他。”

中医讲究阴阳,认为阴阳二气应该相持调和,人的身体才算健康,阴盛阳衰,或者阴衰阳盛都容易引发病症,甚至死亡。周家兴现在的情况就是阴寒过盛,阳气虚脱。

而附子则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祛湿的奇效,被称为中药“回阳救逆第一品”,是一味非常重要的药材。

韩舒玄点头道:“我也明白这点,但是附子本子有剧毒,周家兴阳气虚脱,元气极其虚弱,若是附子剂量过大,就会立刻中毒身亡,我用两枚附子,已经冒险了。”

“没错,别说周家兴这样元气虚弱的情况,就是正常人,我附子也最多只敢用一枚半而已。”郑大夫也附和道。韩舒玄能够用两枚,显然医术比他高明得多。

“如果有办法祛除附子的毒性,却依然能够保留它的药效呢?这样一来,就能够大幅加大附子的剂量,治好此病。”苏陌颜取过纸币,写下一连串药材,命人取来,当场开始煎药,“其实,要去除附子的毒性很简单,只要将附子捣碎,用冷水浸泡一段时间,然后加上等量的姜、甘草长时间煎制,直到用口品尝没有麻痹感觉,就能够让病人服用而不会中毒。”

韩舒玄和郑大夫都怔住了:“就这么简单?”

附子…。对许多阴盛阳虚的症状都有奇效,但因为本身含剧毒,限制了使用的剂量,以至于许多病症都无法医治。而实际上,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能够祛除它的毒性却保持疗效吗?

“就这么简单。”苏陌颜点头道。

附子被当做药材使用的历史很久,在最早的药材著作《神农本草经》里就有记载,但是,如何炮制,如何使用,如何祛除毒性,如何大剂量使用,却经过了数千年的时间。不止附子,每一样中药材,每一个药方,每一个人体穴位…。医术的每一点进步,都是如此。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听别人说出结论,自然觉得很简单,但是,在此之前,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种方法。

按方煎制好汤药,苏陌颜尝过,确定附子的毒性消除后,便由小伙计将汤药小心地喂入周家兴口中。韩舒玄和郑大夫按着周家兴的脉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附子毒性,几乎刚服下就会发作,只要现在周家兴没有出现中毒症状,那就证明苏陌颜所说无误。

相较于那两人的小心翼翼,苏陌颜却是神色轻松,丝毫也不在意。

她的前世,无论中医西医,都远比这个时空发达,加上她在训练营的出身,对毒药和解药的了解更是常人望尘莫及。而这种祛除附子毒性却保留其药效的方法,前世随便一个中医都知道,根本不足为道。

过了许久,周家兴并无中毒反应,面色反而渐渐缓和,任谁都看得出来,药效正在渐渐起作用。

“原来真的能够祛除附子的毒性,原来阴寒内盛,阳气虚脱真的不是绝症,真的能够救治!”韩舒玄喃喃地道,眼眸中渐渐充斥着一种狂喜之色,“公子,你治好了他,你治好了这种病,你真的是神医,真的是神医!谢谢你,公子,谢谢你!”

他反反复复地道,多年夙愿得偿,狂喜之下近乎癫狂。

“不,不是我治好了他,是你!”苏陌颜摇摇头,轻轻拍了拍韩舒玄的肩膀,认真地道。

韩舒玄一怔:“明明是公子治好了他,怎么会是我呢?”

“舒玄,如果不是你坚持不肯放弃,将他的性命延长到我回来,他早在昨晚就会过世了;而如果不是有像你这样坚持不肯放弃,努力钻研那些所谓绝症,研究着药材的炮制和使用方法的人,也不会流传下这样的药方让我知道,那今日,我也没有办法救他。所以,舒玄,救他的是人,是你!”苏陌颜诚恳地道。

韩舒玄一怔,没想到苏陌颜不但没有责怪他,甚至还在…赞赏他?

“所以,公子认为,我收容周家兴,没有做错吗?”韩舒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却慢慢地明亮起来。

可是,现在,小姐却说,是他救了周家兴!

苏陌颜笑着摇摇头,肯定地道:“你当然没有做错,像你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医者!或许有一天,你的医术会比我更高明,不,我相信,将来,你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坚持,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这个东家在!”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她太过无情,所以,她欣赏并喜爱时间一切美好的感情,并且想要维护它。

比如,韩舒玄刚才透漏出来的,对医术的那种热情,那种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坚持和信仰。她不希望,韩舒玄因为周家人的薄凉和卑鄙,熄灭了原本的热情。

韩舒玄的眼睛更加明亮起来,简短而利落地道:“是,公子!”

郑大夫羡慕地看着韩舒玄,他们这些坐堂大夫,虽然是药铺的门面,但那是他们治好病人,为药铺扬名赚钱的时候。一旦出了事端,东家绝对会把所有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将他们扫地出门。而这位赵大夫却截然相反,竟然如此维护自己的坐堂大夫。

韩舒玄的运气真好,能够在天一药铺当坐堂大夫!

周家兴的面色渐渐缓和,脉象虽然虚弱,却也逐渐平稳下来,只要是个大夫,就能看得出来,他的一条命已经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苏陌颜神色冷漠,周家兴的病情已经稳定,接下来,就该收拾门外那些忘恩负义、心怀叵测的家伙了!

V057章 送你漫天繁星

众人围拢在天一药铺门外,盯着紧闭的店门,神态各异。

许久,只听“吱呀”一声,黄杨木打造的雕花木门打开,露出了一副担架,上面的人面色仍然虚弱,却已经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环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周家二老身上,轻声喊道:“爹…娘…”

“兴儿!”周家二老扑了过去,喜极而泣。

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到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的周家兴,先是一怔,随即目光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那眸色转瞬即逝,却依然落了苏陌颜的眼中,她微微皱眉,听之前的话,这个中年人应该是周家兴的兄长,怎么见小弟苏醒,不喜反恨?看起来这周府内部也不怎么安稳。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情。

至于要不要提醒周家二老——

韩舒玄被他们的爱子之心所触动,答应救治周家兴,而且竭尽了全力,结果他们却恩将仇报,既没有拦阻周家人打伤韩舒玄,也没有在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和吴大夫煽动众人围攻天一药铺时出面,甚至,连为天一药铺说句公道话都没有!

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提醒他们做什么?

吴大夫紧盯着苏醒的周家兴,眉头紧蹙,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他也曾经诊治过周家兴,当然知道他病情严重,正如郑大夫所说,昨晚就应该撑不下去,韩舒玄能够让他撑到现在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而现在,这个赵天一竟然…阴寒内盛,阳气虚脱,这种症状可谓绝症,他是怎么治好的?

“郑大夫,你刚才一直在场,这周家兴当真是赵大夫治好的?”吴大夫难以置信地问道。

郑大夫极为崇敬地道:“那是当然,我亲眼看到,赵大夫回阳九针犹如神技,更懂得如何祛除附子毒性却依旧保持其药性的办法,加大了附子的剂量,这才救回了周小公子的性命,神医之称,当之无愧。”

祛除附子毒性,却依旧保持其药性的办法?

在场的大夫基本都是京城各大药铺的坐堂大夫,医术不凡,自然明白这短短的一句中蕴含着怎样令人震惊的信息,

若是能够如此,那治好周家兴就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了。至于回阳九针,虽然闻所未闻,但听名字就知道,应该是紧急救治阳气虚脱的针法。

“不知道回阳九针是哪九针?又怎么能够祛除附子的毒性?”吴大夫不怀好意地问道。

郑大夫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吴大夫,你是认为我傻,还是都当别人跟你一样傻?这既然是赵大夫的独门绝技,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吴大夫被看破心思,讪讪地笑了。

却有人从中听出了其他的信息:“这么说,这回阳九针,以及祛除附子毒性的方法,郑大夫是知道的了?”

郑大夫一怔,带着些不安和歉疚看向苏陌颜,之前是苏陌颜喊他留下帮忙,后来则是聊到阴寒内盛,阳气虚脱的绝症,他身为医者,岂有不好奇的道理?便一直留下来观看全程,却忘了这种独门绝技一般都是保密的,他这样算是偷师,犯了医者之间的大忌。

苏陌颜却淡然一笑:“刚才郑大夫为我天一药铺仗义执言,区区回阳九针,以及附子的炮制方法又算得了什么?”她留下郑大夫,就是同意将这两样秘方教给他,否则早就让他避讳离开了。

郑大夫也明白过来,心中震惊。

在场大夫火辣辣的目光更是都落在了郑大夫身上,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他们都是识货的,知道这两样东西意味着什么,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两手绝招,原本声名寻常的郑大夫几乎可以说是终身受用不尽了。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如实说出了周家兴的病情!

倘若当时他们也如实说出周家兴的病情,是不是赵大夫也会将此等绝技传授给他们?

想到这里,众人又悔又恨,又齐刷刷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了吴大夫。

原本他们没打算趁机挤兑天一药铺的,都怪这姓吴的撺掇,结果呢?说什么天一药铺庸医杀人,现在直接把周家兴治好了,庸医个屁啊?不但没能打击天一药铺,反而平白错失了这天大的机缘!

这姓吴真是个祸害,当真该死!

更有心思灵敏的人想到,之前治疗忠勤侯绝症的方子,赵天一毫不犹豫就献给了朝廷,这次又仅仅因为郑大夫说出了周家兴的病情,赵天一就将这两样绝技传授给他,而且毫不在意,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位赵天一手里,还有着更多的秘方?看起来,以后要跟天一药铺打好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得到一两样绝技或者药方…

众人琢磨着,场上的形势陡然逆转。

“赵大夫当真医术超群,居然连这样的绝症也能够治好!”

“是啊是啊,昨晚周家兴送到我那里时,我就诊断出来他阴寒内盛,阳气虚脱,危在旦夕,韩大夫能够收容他,延长其一夜的性命,实在是了不起,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可不是吗?结果这周家人居然还想污蔑人家庸医杀人,真是忘恩负义。”

“我知道我知道,这周家儿子多,家产不够分,所以想趁这个机会敲诈,以为天一药铺为了名声,必然要遮掩此事,赔偿他们一大笔钱,活该撞到铁板!也不看看,坐镇天一药铺的是谁?是连当今圣上都赞赏的赵神医!”

一时间,众位大夫纷纷义正词严地为天一药铺作证,指责周家忘恩负义。

周家二老早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又气又急,吴大夫则呆立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韩舒玄望着这一幕,不明所以。

苏陌颜却只是冷眼看着,心中暗自冷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得当真一点不错。之前为了挤垮天一药铺,这些人众口一词说是韩舒玄误诊,如今见有利可图,却又纷纷作证,讲出真相…

不过也好,有短处,就能够为她所用。

经过今日,往后天一药铺再出事端,想必会有很多人会“挺身而出”吧?

她将这两样秘方传授给郑大夫,一是为了感激他仗义执言,二就是为了制造如今的局面。反正她所在的前世医术远比这个时空发达,很多寻常的方子,在这个时空都是难得的秘方,随便拿出一两样吊着,就足够让这些人趋之若鹜了。

解决了这些不怀好意的同行,接下来就是周家人了。

“周家兴的病既然我接手,就会彻底治好他。但是,”苏陌颜指着周家人,冷冷地道,“周家兴的病情究竟如何,你们心里该清楚,舒玄好心收容,倾力诊治,却被你们打伤,还反咬一口,如此忘恩负义,从今往后,我天一药铺再也不接诊你们周家任何人!”

她为周家兴诊断时就发现了,周家之所以阴寒内盛,阳气虚脱,是因为长时间接触某些阴寒之物所致,而在场的周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阴盛阳衰的症状,这种阴寒之物应该是在周家内部,所有人都能接触到,只不过周家兴身体虚弱,所以症状格外明显。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周家人迟早都会步周家兴的后尘…那时候,才是周家的报应所在!

周家人面色微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了小小的骚动。

他们尚不知道导致周家兴几乎丧命的原因,但人都难免会生病,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无病无灾一生,而这位赵大夫,摆明了是京城第一神医,从未有过无法治愈的病症,被这样的神医声名拒诊,即便他们现在身体健康,却也不禁惴惴然。

“天一药铺开张到如今,容纳四方来客,从无例外,但今日,我要立下规矩,任何欺辱天一药铺的人,我赵天一不治!”苏陌颜斩钉截铁地道,“这天一药铺,不是但指我,或者舒玄,而是包括我天一药铺所有的人,包括坐堂大夫,伙计,学徒,都从此例!”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天一药铺的众人都深受震撼。

尤其是那些学徒和伙计,他们可以说是打杂的杂役,能够在天一药铺做工,养家糊口已经十分幸运,而现在,赵大夫居然将他们也一同维护起来,不许任何人欺负他们…

“至于今日周家闹事一事——”苏陌颜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名淡如劲竹的年轻男子身上,话锋一转,淡然道,“我赵天一是奉公守法之人,既然陆御史已经驾临,这件事便交由陆御史全权处理。”

被她一提醒,众人才惊觉,巡城御史陆箴不知何时已经到来,身着官府,带着属下的兵丁差役,正站在人群之外,众人立刻退让,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陆箴一挥手,道:“将闹事之人全部带走!”

他属下众人立刻将周家众人押解往巡城御史公署,连之前撺掇闹事的吴大夫也没有漏下。

见陆箴前来,而且摆明了为天一药铺撑腰,再想想郑大夫的好运,便又眼珠一转,义正词严地随着那些人一道前往,声称要为天一药铺作证。

“抱歉,我来迟了,害得韩大夫受伤。”陆箴拱手道,神色歉然。

韩舒玄急忙起身,连连道:“陆御史这话折煞我了,此事与大人无关。”只要算算时间,就知道陆御史来得并不迟,应该是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了。

苏陌颜也颔首道:“陆大人。”

“我原本还担心,两位会因为今日之事受惊。”陆箴微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