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世荣华之神医世子妃上一章:第 77 章
  • 盛世荣华之神医世子妃下一章:第 79 章

被那样一个聪明绝顶,英雄盖世的人物深爱着,专宠着,即便死了依然在他心中停留了一辈子的时间…为什么这样的幸运是赵梦华的,而她却要屈就普通的卢仪宾?为什么?

这不公平!

如果被林咏泉那般深爱的人是她就好了…

她一直都深深地羡慕嫉妒着赵梦华,一直都深深地爱慕者林咏泉,所以,当林咏泉接近她,为她出谋划策的时候,她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有的只是惊喜,即便当时她已经是卢仪宾的妻子,已经有了儿子和女儿,不可能嫁给林咏泉,但依然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

就算她没有赵梦华美貌,没有赵梦华尊贵的嫡出身份,但是她会让他觉得,她比赵梦华更聪明,更加懂他。

哪怕,只是做一个红颜知己也好,只要能够一直那么看着他…

结果,到现在,却证明这只是一场骗局,他是为了给赵梦华报仇,才会拉她下水,最终目的是要彻底的铲除长公主府,彻底地毁掉她的一切。

“你怎么能够这么对我?你怎么能够?”眼泪从隆兴长公主眼中不停地流了出来,她近乎癫狂地嘶喊着,疯狂,且不甘心,“都是赵梦华!如果没有她,当初嫁给你的人本该是我才对,你本该爱我,而不是这般恨我,害我,都是赵梦华,都是她!”

林咏泉嗤笑道:“赵秀华,你这话真可笑!难道你以为,不管嫁给我的人是谁,都能够得到我的深情吗?我告诉你,就算当时嫁给我的人是你,我也不可能爱你!”

“你说什么?”隆兴长公主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疯一般地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林咏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连解释都不屑于解释。

他和赵梦华的婚事,本来只是一场政治婚姻,当时还只是太子的赵长轩不相信他,所以需要嫁一个妹妹给他,一是拉拢示恩,二来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监视。但是,梦儿她用她所特有的温柔和体贴打动了他,慢慢地进入了他的心扉。

娇妻幼子,还有尚在腹中的女儿,本来是最美好不过的生活,却在一夜之间彻底粉碎。

杀了赵秀华,给梦儿报仇?

不,那太轻了。赵秀华彻底毁了他的一切,他也要她尝尝那种滋味,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看着他冷漠的姿态,赵秀华似乎明白无论在说什么,都不可能打动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一时间,许多年来的刻骨爱恋,全部化作了仇恨和嫉妒,只想要眼前的这个男人后悔,痛苦。

“林咏泉,你以为苏陌颜是你的女儿?我告诉你,她不是!不错,林陌颜没死,但是,只有我知道她是谁,她在哪里,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隆兴长公主眼眸之中满是怨愤,狠毒,死死地盯着林咏泉,“你不应该这样对我的,如果之前你对我的态度好点,或许我还会告诉你。”

“哦?苏陌颜不是我的女儿?”

林咏泉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微微笑道,“若她不是我的女儿,你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对付她?又为什么遮遮掩掩地不敢让我知道?一年多前,在隆兴长公主府第一次见到她,你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因为,她跟梦儿长得太像了,所以,你才会误导李清芬,让她对付陌颜,却又在百般算计无效后,亲自出手?”

“那是另外一件事,我对付苏陌颜,是因为她毁了李清芬,怀了我的算计。”赵秀华咬牙道。

林咏泉缓步走出阴影,慢慢走到赵秀华面前,蹲下身体,浅笑道:“赵秀华,你以为这番话能够误导我吗?你可知道,亲人血脉之间,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所以,即便陌颜毁容,但是鸿渐却能够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定她是陌颜。而我,也一样。”

当年,他寻尸十日,最后却还是找到了梦儿的尸体,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塌陷了。

正因为太确信那具残缺的尸体是梦儿,所以,对她怀中那具女婴的尸体没有丝毫疑心。而正因为那种痛苦太过强烈,所以,不愿意再有丝毫侥幸的幻想,就那么执着地承认了梦儿和陌颜的死。

所以,即便苏陌颜身上有着那么多的巧合,他也不曾想过,她会是他的女儿。

还好,鸿渐比他更为坚强,更为执着。

还好,那日在长街,他终究还是见到了苏陌颜,终于明白了鸿渐的坚持从何而来。

即便陌颜已经毁容,即便陌颜面戴轻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是,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和梦儿的女儿,因为,那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梦儿,让他一瞬间,变似乎回到了与梦儿初识的情形。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失神?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到背后袭来的马车,以至于被闵月雅算计?

林咏泉的语气是那般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隆兴长公主知道,她的谋算再一次落空。但是…

:“林咏泉,你以为你只是在谋算我吗?你以为,这场谋逆,你没有参与吗?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军师,我的谋士,我所有参与谋逆的事情里,都有你的手笔。如果明日我告诉德明帝这一切的真相,你以为他会不会念在你是在为他妹妹报仇,而放过你?”隆兴长公主咬牙切齿地道。

参与谋逆,且是她的军师,曾经为她出谋划策,林咏泉,你以为你逃得掉?

之前只是因为你承诺会想办法救我和我的子女,我才帮你瞒下,但现在,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还会为你隐瞒吗?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道下地

V130章 桃花树下,初见

“如果说,你没有在长公主府攀咬苏绍谦的话,你跟皇上说我参与了谋逆,或许他还会有所怀疑。但现在,你认为他会相信吗?”林咏泉微笑着,丝毫不被她的威胁所动。

隆兴长公主紧咬着唇,不说话。

她当然了解德明帝的性情,林咏泉异常谨慎,之前出入她的隆兴长公主府时行踪十分隐秘,丝毫都没有暴露,无缘无故的,她说他参与谋逆,德明帝根本不会相信。何况,她还有攀咬苏绍谦的前科?德明帝一定会认为,她是自知没有生路,故意攀咬他倚重的大臣。

但是,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

“不止是德明帝,还有他!你为了给赵梦华报仇,将我暴露了出来,覆灭了整座隆兴长公主府,让他在京城的安排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公报私仇而引起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隆兴长公主言辞激烈地道,眼眸中浮现出屡屡血丝,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赵秀华,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林咏泉丝毫不被她的威胁所动,微微笑着,“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我今晚会来见你?为什么我敢把这一切摊牌,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隆兴长公主一怔,想到林咏泉素来的脾性,忽然间眼露绝望:“你…”

“没错,我接到那位的命令,要我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林咏泉微笑着道,“那位始终相信,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只不过,如果谋逆尚未揭发,你便突然死了,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所以我只好略施小计,先稳住你。而现在,皇上已经确信你不会透漏丝毫谋逆的情形,所以,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隆兴长公主心中终于升起了浓浓的绝望,以及惊恐,不甘。

“你要杀我灭口?别忘了,我如今是重犯,突然死在天牢,德明帝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你今晚来过天牢,你以为他不会怀疑你吗?”隆兴长公主声音颤抖,满满的都是恐惧。

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不招供,必然会有人救她。

但现在…

她真的要死了吗?

“傻瓜,难道你以为我来趟天牢还要通告天下吗?天牢之中也有我的人,这次探监是秘密的,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林咏泉笑着俯下身,取出了一根金簪。

金灿灿的簪身一头被磨得十分尖锐,在昏暗的牢房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隆兴长公主最喜爱的一根金簪,用粉玉磨成薄薄的花瓣,拥簇在一起,攒成桃花形状,花蕊则是细小的珍珠,用金丝穿好,华贵美丽。尤其在有烛火的地方,粉玉的娇嫩,珍珠的圆润,金丝的华贵,汇成一种常人所没有的雍容与美丽。

但此刻,看到那根美丽的金簪,隆兴长公主却只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不用担心你的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杀死你的会是你常用的金簪,也不知道怎么被你带了进来,想必是进天牢时,守卫们搜身不够严谨。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你是隆兴长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守卫也不敢太过无礼…”

“至于你为什么会突然寻死?皇上细察之后就会发现,是有牢卒不小心泄露了谋逆案的消息给你,你得知丈夫儿女无一幸免,心中绝望,自知绝无生路,才会畏罪自杀…”

林咏泉不紧不慢地,将她死后的情形一一描述,宛若真实。

隆兴长公主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有心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或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林咏泉所说的,很大可能就是日后的“事实”。

都是安排好的,一切都被他算计好了!

巧妙设计,煽动她的野心,将她卷入这场谋逆之中,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暴露隆兴长公主府,彻底毁掉她的所有…

欺骗她会保住她的儿女,借此让她什么都不要招供,保住他自身的秘密…

甚至,连她贿赂狱卒,得知儿女被牵连进谋逆事件,只怕也是他算计好的,猜到她得知这一切会想要见他,更能够将此作为她“畏罪自杀”的原因…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不愧是以智谋著称的林咏泉!

真正成为他的敌人,真正到了死的时候,才能够真正了解这个人的心机有多么深沉,有多么可怕…

但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那样深深地爱慕着这个人,却被他这般狠毒地算计,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叫她如何甘心?

隆兴长公主扬起头,眼眸赤红,带着濒死的疯狂:“林咏泉,如今的情形,我知道难逃一死,但是,苍天有眼,你也会有报应的!秦墨渊被你害死了,秦书敏被你冤枉,赵长轩倚重你,但绝不会相信你这样的人,所以你才找上了他!”

“但是…他宁可倚重才智远不如你的田先生,却把你留在京城辅佐我,显然是在利用你的才智,等到目的一达到,便会反目成仇,到时候,第一个要杀你的人就是他!”

“叛徒到了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咏泉,我在黄泉地下,等着看你的下场!”自知不可能再有生路,隆兴长公主索性连挣扎都放弃了,就那么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林咏泉,想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林咏泉却只是微微笑着,神情没有一丝的动容,比这更加恶毒的咒骂他也已经听过太多太多,又怎么会把这个将死之人所做的无力软弱的反抗放在心上?

苍天有眼?

呵,当他历尽艰难,失去所有的时候,苍天在哪里?当他痛苦挣扎,辗转惨嚎的时候,苍天在哪里?当他血泪流尽,心堕成魔的时候,苍天在哪里?当他痛失所爱,妻离女散的时候,苍天又在哪里?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就算有,它也不曾长眼。

因此,他林咏泉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他自己的智谋,只信他自己的双手!

“如果你想让老天爷惩罚我的话,那你就慢慢等着吧!”林咏泉轻描淡写地着,将手中的金簪深深地刺入了隆兴长公主的心脏处。

“你千万要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我的下场,说实话,不只是你,连我自己也好奇得很呢,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最终会有什么下场?”林咏泉轻声细语地道,语调温柔异常,仿佛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噗——”

金簪拔出,一股血顺着细小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在他灰色的衣衫上面。

林咏泉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见无法擦拭干净,也不在意,将金簪放入隆兴长公主手中,让她握紧,对准伤口的位置再次深深刺入,伪装出自杀的模样,然后,轻轻地放开了手。

“砰——”

隆兴长公主的尸体轻轻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林咏泉。

那目光如此骇人,宛如厉鬼,但林咏泉却视若无睹,平静地看过四周,确定没有遗留下什么会暴露身份的线索,便缓步离开了这座牢房。

早在事先安排好了一切,他顺利地离开了天牢,回到林府书房。

“后患已除,不必担忧。”林咏泉在书桌前,挥笔写下了这八个字,将小小的纸条卷成细细的纸筒,放入一根竹筒之中,封好口,然后取出一只信鸽,将竹筒绑在它的抓伤,从窗户放飞了出去。

信鸽扑棱棱地一拍翅膀,很快便消失在了墨蓝色的夜空之中。

望着信鸽远去的方向,林咏泉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思,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旁边的窗棱雕花上。

黄杨木的窗棱上,刻着数枝桃花枝条,上面绽放着精巧的小小桃花,一朵一朵地拥簇在一起,精致美丽。虽然窗棱上地方不大,但精巧的布局,精致的雕刻,却仍然给人一种灼灼其华的感觉,繁盛如春,正宛如那一年。

一池碧水,满树桃花,他一转身,迎上了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眸。

“你,为什么总显得那么难过呢?”那个身着华粉宫装的女孩华艳美丽,头上簪着芬艳的桃花玉饰,正宛如盛春时节,枝头开得最艳的一簇桃花。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清澈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的不是暗藏的鄙夷,也不是盲目的崇拜,只是好奇,和关切。

从对方的衣饰上,他立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微微一笑:“小公主,我怎么会难过呢?赶走了北狄,保住了京城,所有人都很高兴,都在欢笑,我也不例外,你看,我在笑,不是吗?”

他当然应该欢笑,因为在这场生死存亡的争斗中,他立下了首功,那些曾经视他为秦氏叛徒,对他诸多怀疑,诸多鄙夷的人,都不得不闭上了嘴,甚至,在很多人心中,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是吗?”隆安公主有些疑惑地道,“在皇宫设宴的时候,我见过你很多次。可是,每次见到你,就算你在笑,就算很多人都拥簇着你,我还是觉得你好像很孤独,很难过的样子。所以,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我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她问:“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你不那么难过呢?”

他和梦儿的婚事,一开始的确只是一桩政治联姻,但是,梦儿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体贴,他不愿意说的,她从来都不问,只是默默地陪着他,支持着他,温暖着他,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要觉得,他原本冰冻的心,正在慢慢融化。

可惜,一朝乾坤颠倒,伊人逝去,而且是以那么一种惨烈的方式。

被人杀死,被野兽啃咬,尸骨不全!

林咏泉摇摇头,甩开了那些尘封在脑海之中的往事,不期然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外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眸,莹若秋水,湛若冰晶,和梦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梦儿的眼神更加单纯清澈,而那双眼眸,却多了许多沉静冷凝…

应该是吧?

他和梦儿的女儿…

林咏泉想着,一直沉稳平静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了一丝犹疑和深思。

想要认回这个女儿并不难,但是,这对她未必就好。

不久之后,京城必然会有一番天翻地覆,他在其中卷入太深,若是认回陌颜,必然会牵连到她…倒是苏府,因为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在朝廷的视线之中,反而更加安全,至于苏绍谦,他相信陌颜能够应付。

而且,看今晚的情形,陌颜和那位冥域少主关系亲密,但若成为他的女儿,却有一位自幼定有婚约的未婚夫,那位南陵王世子…

或许是同类相斥,足够聪明的林咏泉,自然能够看出那位南陵王世子伪装出来的温和尔雅,看到他伪装下的谋算和心计。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并非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倒是那位冥域少主,看起来对陌颜更为真切一点…

百般思量之后,林咏泉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雕花的窗棱,做出了决定。

暂且还是维持现状,如果陌颜真遇到什么麻烦,他再想办法解决也不迟…

V131章 谁也不能让我放弃她!

京城西郊一处偏僻的山野,坐落着一个庄园,黑瓦白墙,飞檐画栋,院内新移植来许多玫瑰花,茂密地拥簇在院落之中,虽然是寒冬时节,花叶凋零,却仍然带着盎然的生机,为这座庄园平添一抹亮色。

从外表看,整座庄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富贵人家所建的别院,并无异常。

但进入到庄园最深处的那间房间,却会惊讶地发现,这间房间得墙壁全部是用最坚硬的花岗岩所砌,而且由房间大小推断,这些花岗岩厚达数尺,将这个并不大的空间密密地封了起来,封闭,厚实,严密,只有左上角留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夜色昏暗,房间又密闭,暗沉沉的一片,隐约看到一道身影静静立在墙边。

“嚓——”

一声轻响,火光乍现,引燃了旁边的油灯,颤巍巍亮起的灯火,将房间慢慢照亮。油灯旁一名身着黑衣,面戴玄铁面具的中年男子望向屋内,神色担忧:“少主。”

“嗯。”冥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缓缓伸手,抚摸着面前的墙壁。

昏暗的烛火下,之间墙壁上赫然有着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痕,每一道都极深,有的甚至快要刺穿墙壁,可见留下这些痕迹的力道有多么恐怖。

祁伯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别开,心中暗自担忧。

“你在害怕。”冥焰忽然开口,“怕我?”

即便他不曾看向祁伯,却仍然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惧,警惕。

冥焰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丝毫的癫狂和愤怒,但祁伯却禁不住身体微微一颤,宽大的袍袖下,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间密室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牢笼,每当少主情绪即将失控时,便会前来此处,将自己关起来,以免失控时神志不清,酿成大错。这些厚厚的花岗岩上的痕迹,全都是少主所留,每次看到都让他心惊胆战。

坚硬的花岗岩尚且如此,若是这些力道落在人的身上,又会如何?

但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地方都不会让少主觉得愉快,平日里少主也从不来此,宁可孤身徘徊在山野密林之中。

但最近,少主来这间密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将自己关在里面的次数也越来越长,这不得不让祁伯忧心忡忡,会将自己关在这间密室,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少主失控了。而这种情形发生得越来越频繁,失控时间越来越长,那岂不是意味着少主的情形越来越糟糕了?

想到这些,他又怎能不害怕?

不必回头看,单从空气中那小小的气流变化,冥焰便能够在心中描绘出祁伯此刻的模样,唇角溢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说话,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拂过一道剑痕。

“你,想说什么?”冥焰淡淡道。

他知道,祁伯并非刚刚到他的身边,而是在他送陌颜回苏府时,他便跟随在他的身后,一直跟到了此处。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就连祁伯都不愿意靠近他。

祁伯犹豫许久,才慢慢地道:“少主,我看到你和苏三小姐…”

“嗯。”冥焰简单地应道。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祁伯只觉得百感交集,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犹豫地道:“但是,苏三小姐是南陵王世子的意中人,三天前,苏三小姐遇到刺客,还是南陵王世子舍身相救…眼下,冥域不宜与南陵王府对上,更加不宜与南陵王世子对上。少主,天下女子千万,何必非要——”

冥焰骤然回首,双眸如电般地看向祁伯。

被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祁伯只觉得仿佛备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冥焰就那样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眸中翻腾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但渐渐地,那些情绪逐渐平静了下去,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冷,最后恢复了一贯的冷酷无情,转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祁伯,还记得这件石室为何而建吗?”冥焰开口道,声音依然平静,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

这件石室,是特意为他而建。

他和别人不一样,很多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就连修习的武功都不同。

那是全天下,只有他才能够修炼的武功,就连他的师傅都不会。而这套武功却又异常强大,因此,在他才九岁的时候,他的师傅便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偏偏被那些记忆折磨,无法挣脱,时不时会失控,届时会做出什么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之前他失控时,师傅能够压制住他。

当师傅无法压制他时,便建造了这间密室,用最坚硬的花岗岩,密密实实地堆起了整整三层,建成了天底下最坚硬最牢固的石室。

每当他即将失控时,便会进入这间密室。

他不喜欢此处,因为这封闭压抑的石室,与记忆中那间目睹惨剧的密室太过相似,每次置身此地,都会让那些记忆越发深刻,身临其境的感觉越发清晰,会让他深深觉得,他从未离开过那件密室,从未离开过那件惨剧,会…让他更加分不清楚幻境与现实,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经历那场惨剧。

但是,这是最结实严密的房间,即便是失控的他,也无法摧毁逃脱。

而在这间空旷的密室中,他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所以,他关在这里面,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那些在这间密室的日日夜夜,是无数真实而残酷的噩梦,他有举世无双的武功,超绝的剑法,却都斩不断那些血腥的记忆,那些幻想中的仇人,杀不死,斩不绝,一拨又一拨地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眼前上演那一幕,虐杀,折辱,恣笑…

有时候他知道那些只是记忆,但更多的时候,他分不清楚幻觉和现实。

那时候的他,多希望有人能够拉他一把,帮他认清楚现实,将他带离那些血腥的记忆!

但是,谁都知道,这件密室里关的,是一个只知道屠杀的怪物,谁敢靠近?就连他的师傅,也不敢靠近,任由他在密室中苦苦挣扎,徒劳地砍杀这脑海中那些清晰无比的记忆,直至昏厥。

只有一次。

那一次,他虽然昏厥过去,却还迷迷糊糊地残留一点意识,隐约感觉有人走进密室,将昏厥的他抱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用充满痛惜怜爱的语气喃喃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到底还要受多少的苦…”

那一个拥抱,那双抚摸着他头发的手,那些破碎的话语,宛如一道暖流,缓缓地流入他的意识之中。

随即,他心中一宽,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但是他记得那个人的声音,记得那个人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感觉,记得残存的意识中,那人恍恍惚惚的玄铁面具…是祁伯!

所以,对他来说,祁伯是不同的。他是真的怜爱着他,疼惜着他的。

可就连这个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恐惧。

这让他感到痛苦,但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会失控,所以祁伯害怕是理所当然,只要他能够控制好,只要他不再伤人,终有一日,祁伯那些恐惧会消失。所以,他努力地控制着,努力地对祁伯好,竭尽全力地去做祁伯想要让他做的事情,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伤害到他…

可是,就算他竭尽全力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算他屡次救过他的性命,就算他从来都没有伤害到他——

祁伯,依然恐惧他。

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恐惧中还带了厌恶。

“我曾经以为,祁伯你是真心疼爱我的,就算你会恐惧我,就算你会厌恶我…”冥焰声音中带着些许惆怅,但却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

早在很久之前,他心中便隐隐有了这样的认知,却始终不愿意承认,唯独在理智失控的边缘,会被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这种念头摧毁最后的理智。

但现在,当他真正说出这句话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话,祁伯的身体难以自制地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瑟颤抖着,心猛地颤抖起来,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似乎隐隐觉得,有些很珍贵的东西,正在慢慢失去:“少主你说什么呢?你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地看待,我怎么会不疼你?”

“你所疼爱的人,不是我!”冥焰肯定地道,随即又轻笑道,“不过无所谓,我不在乎了!”

那次意识模糊时,祁伯的那个拥抱,那些抚摸,那些痛惜的话语,曾经是他得到的唯一的温暖,所以他死死地抓住。但现在不同了,他有陌颜。

就算祁伯疼爱的人不是他又如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怕他,厌恶他,又如何?

他有陌颜!

所以,他不在乎了。

“陌颜若是对我无意,我绝不强求。”对他来说,能有一个人靠近他,不怕他,能够跟他好好地说话,会对他笑,便已经是他曾经奢望过最好的了。但是,陌颜所给他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要好得多。这对他来说,已经太足够了。

就像那只被驯服的小狐狸,从来都不奢望小王子会为了它放弃回到星星上,放弃他深爱的那朵玫瑰花一样。

它只要有麦田的颜色就够了。

而他,只要知道,这天底下有这样一个人,曾经这样真诚地对他好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