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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苏绍谦眉头紧皱:“芳儿,为父知道你和陌颜关系好,但是眼下已经证明她不是苏府的女儿,这碗毒药是她亲手端来的,如果不是她下毒谋害为父,还会是谁?”

“这碗汤药,不是三小姐看着煎好的。”苏锦芳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咬牙道,“父亲虽然吩咐三小姐去厨房,但是因为我临时有事要问三小姐,所以我拦住了三小姐,让我的贴身丫鬟玉蜻去厨房看着煎药。药是玉蜻端来的,到了门口才交给了三小姐,我一直在三小姐身边,她没有往汤药里加任何东西。”

苏绍谦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愕然许久,忽然大怒道:“苏锦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话已经出口,苏锦芳反而变得镇静起来,抬起头看着苏绍谦,“父亲说三小姐不是苏府的女儿,所以才会毒害父

才会毒害父亲,但现在,当药是我的贴身丫鬟端来我的,我总是苏府的女儿吧?我有什么理由,或者说,我的贴身丫鬟玉蜻又有什么理由要毒害父亲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芳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紧接着,一道身影猛地扑到苏锦芳的身上,摇晃着她,一连声道:“芳儿你不要乱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样说,会让别人认为,毒药是你下的,那是弑父!你没听到族长说什么吗?会被除族的!你不要乱说,不要乱说…。”

钱姨娘说着,紧紧地将苏锦芳拥入怀中,哽咽难以成声。

钱姨娘是跟随赵氏前来的,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足以令她明白,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显然要除掉三小姐,才会设下这样的阴谋,芳儿这样说,无论能否为三小姐洗脱嫌疑,却绝对会引火烧身,将她自己赔进去的。

“是我,如今我掌管苏府内务,小厨房归我管,这碗汤药是我命人煎煮的,下毒的人是我,跟我的芳儿没有关系!老爷,是我,跟芳儿没有关系!”钱姨娘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原本顺利的局面搅得一团糟,苏绍谦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狠狠地收拾这对母女一番:“你们闹够了没有?苏锦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相反,是父亲在胡说八道。”苏锦芳继续道,“父亲说您的病倒是因为三小姐要去相国寺,您病情如此严重是因为三小姐昨晚侍疾时动了手脚,但事实并非如此。去相国寺是父亲向三小姐提议的,昨晚父亲病倒的事情三小姐并不知道,也没有侍疾,事实上,是族老们快到登门的消息传来,父亲才命人去请三小姐和我的。”

随着她这番话,周围众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到最后几乎要掉下来了。

苏锦芳这番话,似乎是在指证苏绍谦…

就算沉思中的苏陌颜,都被苏锦芳的话语惊得醒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苏锦芳。她原本还以为,苏锦芳故意将她拦住,让玉蜻去熬药,是遵循苏绍谦的吩咐,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我污蔑苏陌颜吗?”苏绍谦暴怒。

苏锦芳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挺直了身体:“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出来罢了。”

“你这…。你这完全是胡说八道!”苏绍谦气得浑身发抖。

苏锦芳摇摇头,举起一只手,神色谨然:“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苏锦芳今日在此发誓,刚才我所说的话,如有半字虚假,天打雷劈,人神共弃!”

这番凛然的誓言,顿时将形势完全地扭转了过来,在场众人的神情变得半信半疑。

钱姨娘发出了一声悲鸣,将女儿紧紧地拥入怀中。她不知道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事情既然已经做出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女儿一道承担后果。

“你…你——”苏绍谦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不住地踱来踱去。

逆女!逆女!

他今日大好的局面,都被这个逆女搅乱了!

“父亲您的病好了吗?就这样下床,真的没关系吗?”苏陌颜终于开口,淡淡一笑,“虽然我知道父亲大概没有勇气对自己那么狠,浇冷水或者什么让自己感染风寒,不过我原本以为,至少得让我请个大夫过来,父亲才会承认自己没有生病呢?”

被他这样一来,众人才发现,从苏锦芳说话到现在,苏绍谦并没有之前虚弱无力的模样,甚至,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变得十分微妙。

而苏邵谦则变得尴尬起来,他刚才被苏锦芳气得失去了理智,竟然忘了自己还在装病。

“或者父亲会说,是因为昨晚母亲商议后,觉得我不对劲儿,所以才会假装生病,好引蛇出洞。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很不解,”苏陌颜平静地道,“就算我要谋害父亲,又为什么要在汤药里加木天蓼呢?难道是为了引来猫咪扑碗,喝药汁,然后发现里面被加了砒霜?”

苏氏族长皱眉:“木天蓼是什么?”

“是一种重要,会散发一种对猫咪格外有吸引力的味道,大概就跟人服食了五石散差不多的感觉,所以刚才那张猫咪才会扑向药碗,津津有味地舔舐苦涩的药汁。”苏陌颜解释道,又看向苏绍谦,“木天蓼可没有办法让父亲病情加重,也无法毒害父亲,只能吸引猫咪。”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只猫咪应该也是今天早上才买的吧?因为昨晚宵禁,父亲大概没有办法派人上街,而苏府一向是没有猫咪的。”

苏锦芳的发誓,苏绍谦的装病,以及苏陌颜这番话,令情形发生了大逆转。

苏氏族长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苏绍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大势已去,苏绍谦无奈,只能叹道:“族长,各位族老,这件事的确是我策划的,但是,我是有苦衷的,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全我苏氏一族罢了。”

众人神色并无太大改变,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人这样丧心病狂地诬陷自己的女儿弑父?

“我承认,之前我说了很多谎话,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陌颜她懂得医

颜她懂得医术。昨天我陪她去相国寺散心,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子,我见那名男子血迹斑斑,身上还有利刃划出的伤口,觉得他形迹可疑,本想直接离开。可是,这个孽女却不听劝阻,非要为那名男子诊治,还执意要捎带他一程。可谁知道…”苏绍谦说着,连连叹息,痛心疾首。

苏氏族长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那名男子是什么身份?”

“我本来不知道,直到回京后,发现京城戒严,才知道那名男子竟然是恭王世子。之前我曾经告诉诸位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事实上,这桩谋逆的主谋很可能是恭王极其世子。昨晚,恭王世子登门,更是以陌颜为他诊治为要挟,要我加入谋逆一事!”苏绍谦无奈地道。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舍弃苏陌颜身上的种种好处,以及那般强悍的人脉,执意要将这个女儿逐出苏府?

他和苏府经历了一次谋逆动乱,好不容易才能够脱身,实在经不起第二次的冲击了。如果他卷进去,后果一定是粉身碎骨。

这下,在场苏氏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恐慌起来。

刚才他们已经听苏绍谦详细解说卷入谋逆重罪的后果,那可是会牵连他们全族的重罪!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这是会牵连我苏氏全族的重罪,而起因却是因为我这个孽女不听劝阻,执意要救治恭王世子,我又怎么能够因为她的过错牵连全族?所以,尽管我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却也不得不作出这种决定。”苏绍谦沉痛地道。

赵氏在旁边说道:“老爷说得没错,何况她本就不是苏氏血脉,更加没有道理让整个苏氏为她陪葬!”

这些话显然是冠冕堂皇,将自己全然美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苏陌颜身上。但事到如今,举族生死攸关,切身利益相关,也就没有人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苏氏族长和几位族老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意会于心。

“咳咳,经过我和几位族老的商议,认为苏锦芳所言纯属胡说八道,苏陌颜本非苏氏血脉,如今又做出这样的恶毒之事,令人愤慨。”苏氏族长咳嗽两声,高声道,“如今,我以苏氏族长的身份宣布,苏陌颜容颜丑陋,心思恶毒,谋害嫡母,意图弑父,故将其逐出苏氏族谱,从此与苏氏再无瓜葛!”

女子垂首浅笑,谁能想到,这一切原本是她一手策划?

面纱覆盖之下,谁也看不到她嘴角的笑容,但苏锦芳却隐约从那双沉静淡然的眼眸看出了什么,咬咬牙道:“父亲,如果您执意要将三小姐逐出苏氏族谱,那么,请将我和姨娘一道逐出!”

“芳儿,你在胡说什么?”钱姨娘失声道。

虽然苏绍谦不是一个慈父,也难以指靠,但是,如果脱离苏府,还是以被逐出族谱的方式,日后芳儿要如何立足?逐出族谱,别说女子,就算对男子来说,也是滔天大罪,难容于世!

苏锦芳苦笑:“姨娘,我们是亲眼看着的,看着三小姐怎样从逆境中站起,怎样一步一步扭转形势,从最恶劣的情形,一直走到今天。这个过程,别人不知道,我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一切,我自问我是做不到的。姨娘,我和你加起来,也远远做不到。”

“那又怎么样呢?”钱姨娘颤声问道。

苏锦芳握住了她的手,诚恳地道:“姨娘,如果说连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三小姐,最后也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和你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钱姨娘默然,她也知道,经历了之前的事情,苏锦芳在苏府,在苏绍谦手底下只怕也难以立足,但是,被逐出族谱,离开苏府…。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难以想象,她不知道,她可怜的芳儿,要为这一切经受多少的苦楚?

苏锦芳拍着她的背:“姨娘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会一直和姨娘在一起的!”

钱姨娘失声痛哭,紧紧抱着苏锦芳,点了点头。

苏绍谦如今急于拜托恭王世子这个威胁,加上恼怒苏锦芳之前的搅局,闻言冷哼一声:“既然你要找死,那就如你所愿。族长,这个逆女我也不要了,一道逐出族谱吧!”

苏氏族长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反对:“正好,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商议将苏慕贵三人逐出族谱而来,族谱已经带来了,此刻修改一下,立刻派人去官府立档,便能够跟这个谋逆罪人彻底撇清关系。等到我们回到青州之后,再进行祭祀,开祠堂,秉明祖先。”

从苏绍谦的话中,他也能够听出事态紧急,甚至不惜改了规矩,先到官府立档,再回老家祠堂祭祀。

苏绍谦原本就在户部为官,自然有相关的人脉,很快便将相关事宜办妥。

只是半天功夫,苏陌颜和苏锦芳便被逐出了苏氏族谱。至于钱姨娘,她是陪嫁过来的丫鬟,苏绍谦将身契还给她,同样到官府换挡之后,便还了她自由之身。

“所以说,从现在起,我的生死荣辱,都和苏府没有关系了?”苏陌颜非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对于成为替罪羊,被冤枉,被逐出苏府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半个字。

苏绍谦断然道:“没错,就算你日后做了南陵王世子妃,苏府也不会沾你半点光。现在你可以滚出苏府了!”只要将这个罪魁祸首驱逐出去,他和苏府便彻底安全了。

“很好。”苏陌颜点

”苏陌颜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锦芳拉了拉钱姨娘,追着苏陌颜的身影也跟着跑了出去。

屋内众人彼此对视,都有些尴尬。虽然说将苏陌颜逐出族谱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样颠倒黑白,无视真相,也令他们感觉很不自在,一点都不想在这个辉煌富贵的府邸多呆。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们还是尽快赶回老家吧!”苏氏族长干巴巴地道。

苏绍谦再圆滑,也无法暖和气氛,干涩地道:“既然如此,我送族长和诸位族老!”如今他可没有重病在身,也无法以此为由不亲自送诸位族老。

来到苏府门口,众人告辞,正欲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绵长偎依的队伍忽然从街道另一侧缓缓前来,鸣锣开队,气势不凡。在开街队伍之后,两顶异常华贵的轿子一前一后而来,轿顶镶着一块偌大的黄玉,四周的珠玉穗子同样是剔透的黄玉,显然轿中之人身份华贵,不同寻常。

这样浩大的排场,一路而来,惊动了不少人,有许多百姓跟在两边,围拢着看热闹。

“苏大人!”后面轿子的窗帘忽然掀开,露出了一张俊朗的面容,正是之前苏陌颜所救治的神秘贵公子。他连连挥手,示意停轿,然后从轿中下来,拱手道,“正好苏大人在门口,太好了,我是特意来向苏大人致谢的!”

看到来人,苏绍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

“我为什么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神秘贵公子微微一笑,温和优雅,显然经过非常高贵而且严密的教导。

见四周围拢了许多群众,苏绍谦觉得这正是一个当众划清界限的机会,当即朗声道:“赵景曦,我告诉你,昨日救你之事,都是我那个孽女执意所为,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如今我已经将那个孽女逐出苏府,从此与我苏绍谦,苏府,苏氏都没有任何瓜葛,你休想再以此为借口要挟我,我苏绍谦不怕你!”

听到来人正是那个卷入谋逆事件的恭王世子,苏氏族长和众位族老都警戒起来。

他说的义正词严,却只换来青年人“扑哧”一道笑声。

见他如此嚣张,苏绍谦更怒:“如今我苏绍谦再也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你以为我还会受你挟制吗?有本事你别走,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京禁卫,将你绳之以法!”

“苏大人尽管去好了!”青年人依旧笑着。

因为赵景曦的威胁,苏绍谦不得不忍痛割舍了陌颜这个非常有价值的女儿,还在族长和众位族老面前丢尽了颜面,如今又被他这样挑衅,苏绍谦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当即就派人去京禁卫。

青年人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之色,淡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逃跑的迹象。

“赵景曦,我知道你很有关系,自从隆兴长公主死后,那股谋逆的势力便掌握在了你的手里,或许在京禁卫里也有你的人。我会直接命人去通报镇国侯,我告诉你,你休想逃脱。”苏绍谦更加愤怒。厉声道。

“我相信,在京城的天罗地网之下,赵景曦休想逃脱。然而——”青年人微微一笑,眼眸中闪烁着一丝近乎戏谑的光芒,“我并不是赵景曦呀!”

V153章 当众揭秘,她的身份

苏绍谦一怔,脑海有片刻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赵景曦,那你是谁?”

如果他不是赵景曦,为什么身上会有皇室玉佩?又为什么刚好受了伤?

“请容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赵洛熙,是大华王朝的大皇子,之前多谢苏大人及令嫒施以援手,所以今日特意郑重上门道谢。”青年人,也就是赵洛熙开口道。

大皇子赵洛熙?就是那个痴迷于佛法的大殿下?

苏绍谦如遭雷击,如果说眼前的人是大殿下,那他昨晚的担惊受怕,之前对陌颜的栽赃陷害,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说你是大殿下,可有证据?”不愿相信自己所做的蠢事,苏绍谦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赵洛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跟苏大人开了个玩笑,所以,这次为了取信于苏大人,我特意请了隆平姑姑来为我作证。”

说着,恭敬地来到了前面的轿子,掀起轿帘,伸手扶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女子。

女子挽着发髻,作妇人装扮,一身郑重的长公主服饰,气势浑然天成,只是并未佩戴任何首饰,只斜斜插了一根白玉簪,表明了她寡居的身份。

她肌肤依旧白皙如少女,容颜与隆兴长公主有了两三分相似,但更多的是不同,眉形并不如眼下女子所推崇的纤细柔弯,反而是一对非常英气的剑眉,眼眸微动之处,犹如寒霜冰刃,令人心中一震,那种曾经驾驭万千兵将的气场,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模仿冒认。

这样强大的气势,使得她一下轿,周围的嘈杂声便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寂静。

这是大华建国时赫赫有名的隆平长公主,独此一家,绝无分号。

“洛熙,你又胡闹!”隆平长公主神情严肃,“你跟苏大人胡说了些什么?”

赵洛熙笑道:“姑姑别生气嘛!昨晚我亲自登门致谢,不知为何,苏大人竟然将我误认为是赵景曦,我见他那么认真,一时觉得好玩,就顺着他的话,吓了吓他,没想到苏大人居然当真了。”

“胡闹!这种事情也是能够开玩笑的?”隆平长公主眉宇一压,呵斥道。她眼神本就慑人,神情又严肃,如今沉下脸来,更是令人紧张。

赵洛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隆平长公主转向苏绍谦,神色稍稍缓和:“洛熙这个孩子一向醉心佛法,皇上拗不过他,就将相国寺名下的清风寺拨给了他修习佛法。清风寺地处荒野,十分危险,这个孩子又不听劝,不许护卫驻扎,结果昨天外出时遇到了歹人,受了伤,幸好苏大人和令嫒经过,救了他,所以本宫特意带他登门致谢。”

苏绍谦脑海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看赵洛熙,再看看隆平长公主,几次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个人…。真的不是赵景曦,而是大殿下赵洛熙!

清风寺,没错…。世人传闻大殿下醉心佛法,一直在寺庙修行,而清风寺的确就在相国寺所在那座山上的半山腰…为什么他没有想到呢?如果真的是赵景曦,明明已经逃出城去,又怎么敢在天罗地网之下,再次逃回京城,只为了威胁他…。

突然之间,苏绍谦脑海中闪过了苏陌颜那平静淡然的眼神。

不,他或许没有想到,但是陌颜一定想到了,却没有告诉他,而是顺势所为,与苏府彻底划清了界限!

苏绍谦眼前一黑,几欲昏厥,却又强自支撑。

“为了答谢苏大人,本宫特意备了厚礼,还请苏大人笑纳。”隆平长公主说着,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送上礼品单子,“另外,我还想当面向令嫒致谢,不知道令嫒在哪里?”

想到陌颜,苏绍谦就觉得脸上火辣,心中抽痛,勉强道:“陌颜她今天不舒服,不方便见客,还请长公主见谅。”

还好,事情刚刚发生,还能够将陌颜找回,再消除刚才在户部存的档,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大殿下醉心佛法,和朝堂没有什么牵扯,但是隆平长公主则不然,她是先帝最器重的女儿,曾经带兵打仗,在朝野之中都有很高的威望。虽然这些年销声匿迹,不插手朝堂,但在权贵之中还有很深的影响力,帮他翻身,并不困难。

再加上陌颜和南陵王世子、林相独子的关系…

苏绍谦正展望着美好的未来,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刚才苏大人说您已经将孽女逐出族谱,从此与您,与苏府再无瓜葛,是什么意思?”赵洛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神色迟疑,“您说的孽女该不会是指…。苏三小姐吧?”

为了撇清关系,刚才那番话,苏绍谦可是说得异常清楚,在场听到的人有很多。

隆平长公主微微皱眉,给了护卫一个眼色,等到护卫领命离开,这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洛熙你不是说,当时坚持要救你的人,是苏大人本人吗?”

“没错啊。”赵洛熙点点头,“当时苏三小姐一个劲儿地说我带着伤,又不肯说明身份,形迹可疑,不肯救我,还是苏大人说医者父母心,坚持让苏三小姐救我,苏三小姐才会动手的。”

“既然是苏大人坚持救你,就算将你的话当真,误将你认作赵景曦,又怎么会将苏三小姐逐出族谱?”隆平长公主眉宇紧皱。

赵洛熙迟疑地道:“这个…

迟疑地道:“这个…刚才苏大人说,救我之事,都是苏三小姐执意所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该不会…。”

大殿下似乎不想以歹意来猜度恩人的所为,但是那番话众人都听在耳中,听得清清楚楚,显然这位苏大人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苏三小姐头上,然后将其逐出族谱,借此来撇清关系。

身为人父,居然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是令人不齿。

苏绍谦脸涨得通红,无奈那番话说得太大声,如今想要反驳也无从反驳。

很快的,隆平长公主派走的人回来了,禀告道:“长公主,大殿下,属下已经询问过户部官员,一刻钟之前,苏大人和苏府族老的确前往户部,说苏三小姐谋害嫡母,意图弑父,罪不可赦,加上本身就不是苏府血脉,所以将苏三小姐逐出族谱。苏二小姐助纣为虐,同样除族!”

“谋害嫡母,意图弑父?”隆平长公主重复着这个罪名,神情越发严肃慑人,“苏三小姐不是皇上盛赞过的纯孝之人吗?”

护卫禀告道:“属下不知,但是苏大人说得言辞凿凿,还有诸位族老为证,证据确凿。”

“奇怪了,昨天本宫在相国寺赏茶花,还听得众口传闻,苏大人和苏三小姐父慈女孝,令人羡慕,怎么一夜之间,苏三小姐就变成了谋害嫡母,意图弑父之人?”隆平长公主冷冷地道。

曾经领兵打仗,巾帼不让须眉的她又怎么会猜不出苏绍谦的打算?神情已经带了几分厌恶。

护卫依然一板一眼地道:“属下不知。”

他说不知,但是听了这许久,在场众人却都是心知肚明,这显然是苏绍谦将勾结恭王世子的罪责推到苏三小姐头上后,又给她冠上这样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将她除族,洗脱他和苏府的嫌疑。

真是丧心病狂!

被众人用目光凌迟,苏绍谦刚刚落回了一点的心又开始上下起伏,额头不住有冷汗滑落。

“苏三小姐不是苏府血脉,这又是怎么回事?”赵洛熙在旁边问道。

护卫回答道:“据说是苏夫人所言,当年她所生的女儿刚出生就夭折了,正好有一名妇人抱着苏三小姐出现在门口,只说了几句话便过世了。苏夫人便将女婴抱走,当做自己的女儿。有当时妇人交给苏夫人的玉佩为证,上面刻着陌颜二字,是苏三小姐的名字。”

“等等,你说有玉佩为证,上面刻着陌颜二字?”隆平长公主一眼十分严肃的神情微微一动,双眉飞扬,“玉佩反面刻着什么?是否是两株盛开的桃树?”

护卫答道:“回长公主的话,正是。”

“怎么了?姑姑,难道你认识那枚玉佩?”赵洛熙见隆平长公主神色不对,不由得问道。

隆平长公主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向旁边问道:“我记得,之前京城曾经盛传,这位苏三小姐容貌绝艳,无与伦比,可有此事?”

旁边有一位嬷嬷点点头:“的确有这回事。”

隆平长公主忽然转身进了轿子,从轿内的暗格里取出一副挂轴,展开,上面绘着一名正是妙龄的宫装女子,站在桃花树下,回首嫣然,容貌绝艳。

“听说苏三小姐毁容将近一年,但你们是苏府中人,应该见过陌颜毁容前的容貌,是否与画中的女子极为相似?”隆平长公主双眼看向众人,追问道。

面对隆平长公主逼人的气势,苏府众人不敢不答,都点了点头。

“该死!”隆平长公主恨声道。

赵洛熙有些惊讶的问道:“姑姑你怎么了?”他还没有见过姑姑如此失态的模样。

“看来陌颜的确不是你们苏府的女儿!”隆兴长公主抬头,双眸如同两道利刃,直直地射向苏绍谦,“可你们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

苏绍谦一怔,心头忽然涌起了更深的不祥预感,摇了摇头。

“两株盛开的桃花,双木为林,桃花是我妹妹和他夫婿的定情之花,这是林府的表记。这张卷轴里的人,是我的亲妹妹,陌颜,她是隆安长公主与左相林咏泉的亲生女儿!”隆平长公主厉声道,“你们居然敢抢夺相府千金,还如此待她,简直罪不容诛!”

隆安长公主是她的亲妹妹,娇憨可爱,姐妹感情十分深厚。隆平长公主一直为她惨死在青州而伤痛不已,没想到今日居然找到了她的亲生女儿,情绪自然激动。

隆安长公主和林相的女儿?苏绍谦瞳孔猛地一缩,被这个消息震惊得难以言语。

昨晚赵氏告诉他,陌颜不是他的女儿时,他只欣喜于找到了能够彻底让他和苏府转危为安的办法,还来不及去想陌颜的真正身世。虽然脑海中隐隐闪过“那块玉佩如此名贵,或许陌颜身世不凡”的想法,却也没有深想,而现在——

陌颜居然是左相林咏泉和隆安长公主的女儿?!

这…。

苏绍谦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隆平长公主,不是这样的,当年隆安长公主已经濒死,才会将女婴托付给拙荆。我们抚养了陌颜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胡说八道,我妹妹和林相恩爱情笃,怎么可能不把女儿交给她的亲生父亲,却托付给你们这种身份不明,品行不端之人?她既然拿出了玉佩为信物,定然是要你们去找左相!没想到你们竟然包藏祸心,强夺其女,简

夺其女,简直罪不容诛!”隆平长公主神情愤慨。

陌颜,是她妹妹的亲生骨肉,是皇室长公主和左相的女儿,本该是天之骄女,金尊玉贵,受尽万千宠爱,却十数年间沦落苏府,饱受欺凌,如今还被冠上如此恶毒的罪名,扫地出门。

简直无法容忍!

赵洛熙也点头道:“姑姑说得错,当年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林府的表记,只要你们稍加打听就能够打听到。一定是你们起了抢夺女婴的心思,才会故意隐瞒!”

“这——我——”苏绍谦张口结舌,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起。

隆平长公主几欲见到自己的外甥女,追问道:“现在本宫问你,陌颜人呢?”

“她…。她已经离开了苏府,不知所踪。”苏绍谦颤声道,“我…我这就派人去找!”

隆平长公主愤愤道:“不必劳烦!”

吩咐手下的护卫去寻找陌颜的消息,之后,隆平长公主看向苏府众人,冷冷一笑:“幸好洛熙开了那样的玩笑,否则还不知道苏府竟然是如此肮脏不堪的府邸。陌颜之事,本宫定会禀告皇上和母后,你们就等着吧!”

说着,大力地一拂袖子,发出了一道尖锐得宛如利刃穿空的声音,转身上了轿子。

赵洛熙也跟着迅速上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而去。

望着远去的众人,脑海中还回荡着隆平长公主的话语,苏绍谦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