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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像她所说的,只要等朝廷的人攻破南州城,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而这个时间,远比苏陌颜预料得要短得多。

在赵廷熙和大军的围攻下,南州城仅仅坚持了半天便宣告城破,并非赵廷熙多么英明神武,势不可挡,而是南州城的内乱远远出乎众人预料。

南州的兵力本就远逊于其他州府,恭王能够掌控的更加少,而且,恭王谋逆一事十分隐秘,除了韩嘉和一些心腹将领之外,其余人并不知道,尤其是底层的士兵。不要说丘邵安所掌管的那部分兵将,就连韩嘉手底下的兵,许多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在策划谋逆。

因此,赵廷熙的宣召,就像是在沸腾的锅底又加了一把火,使得南州城彻底炸了。

加上不知是谁将丘邵安被杀的消息传开,一时间丘邵安的亲信将领都乱了,纷纷聚集起来,围拢着恭王府和韩嘉的府邸,要求二人给个说法。

甚至就连韩嘉手底下的兵,也有不少暴动起来,毕竟谋逆的下场,是个人都知道,而恭王和韩嘉在南州城的威望连刺史董临塘都不如,无缘无故的,谁愿意卷进这掉脑袋的浑水之中?尤其,这种浑水还有可能会罪及九族。更别说如今朝廷大军压境,兵力悬殊之下,谋逆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城内的百姓也被谋逆这件事震得失去了理智

失去了理智,担心会被划入谋逆同党之中,因而不惜代价地想要闯出南州城。

在这种情形之下,恭王根本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只短短半天,南州城的北城门便被恐慌茫然的士兵打开,迎接朝廷大军。

两个时辰后,大部分的南州城驻军便弃械投降,只剩下恭王府周围的三千精兵仍旧负隅顽抗,其余地方,都已经被赵廷熙迅速接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单凭这三千精兵,恭王根本翻不出任何浪花,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赵瑾熙一身华服,赵廷熙一身戎装,并排而行。

按照礼仪,赵瑾熙身为太子,身份更为尊贵,赵廷熙应该要落半个马身以示恭敬,但赵廷熙却恍若忘记了一般,与赵瑾熙并排而行,言笑晏晏,显然不怎么将这位太子皇兄放在眼里。而赵瑾熙似乎也不在意,同样笑语温和,看起来倒是一副兄弟相亲相爱的模样。

前方的士兵迅速为两人让开通道,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恭王府前。

是夜,无星,无月,只有寒风呼啸。

敌对的双方都举着火把,熊熊的火焰在寒风中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将整个恭王府周围照得恍若白昼。

赵瑾熙纵马向前一步,提高声音道:“恭王叔,事到如今,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已经不可为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顽抗,徒增不必要的伤亡呢?你姓赵,是我的王叔,是父皇的兄弟,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一家人坐下来说,非要骨肉相残,弄得你死我活,让天下人看笑话呢?”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不止四周的士兵,就连站在高楼之上的恭王都忍不住有了些许动容。

但动容过后,便是更深的愤怒。

“瑾熙侄儿,你是个厚道人,我相信你这番话是真心的,但是,如今是赵长轩他要将我往死路上逼!亏我还是他的同胞亲兄弟,没想到他还是对我下了这样的毒手!”恭王的声音之中满是悲愤,懊悔,痛苦和不甘。

赵廷熙怒声呵斥道:“分明是你勾结隆兴长公主谋逆,罪在不赦,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指责父皇?”

“勾结隆兴长公主?谋逆?哈哈哈哈哈——”恭王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封号是恭,是母后亲为我择定的。知道这个恭是什么意思吗?兄友弟恭,母后要我谨记君臣之别,兄弟之情,不许妄生他念,我赵长寿,做到了!对那个狗屁皇位,我赵长寿连半点心思都没有!”

此言一出,不止赵瑾熙兄弟,四周的士兵也一并愣住了。

他们前来,就是为了平定恭王叛乱,但是恭王却说,他对皇位没有丝毫念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恭王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瑾熙的问话几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赵廷熙不屑地道:“太子殿下,这个罪人明显在胡说八道,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别的不说,他设计南州驻军统领,逼死邱将军,抢夺兵权,围困刺史府和其余官员府邸,与朝廷大军为敌,这些都是罪证确凿的,不容他抵赖。”

“我赵长寿窝囊了一辈子,但现在,我要做一回汉子。没错,赵廷熙,你说的这些我都做了,我认!可是——”恭王满脸愤怒,言辞铿锵,“在此之前,分明是赵长轩他栽赃陷害,为了除掉我这个兄弟,故意将谋逆罪名冠到我的头上,想要置我于死地!”

赵廷熙怒声呵斥:“你这是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恭王反问道,“我跟赵秀华从无联系,凭什么她谋逆的事情要算到我的头上?就凭那几封莫名其妙的书信?这些年来,我恭王府的封地岁供年年增加,王府护卫却是年年缩减,我还把唯一的儿子送到京城当人质,堂堂天潢贵胄,皇室血脉,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跟任何人来往…我说过什么了吗?还不是该怎么来,就怎么受,连个屁都不敢放?”

急怒攻心之下,恭王根本顾不得所谓的皇室风度,连粗话都冒了出来。

周围士兵听得又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表情都有些扭曲。

赵廷熙觉得恭王这些话十分掉身价,连带他这个皇子都有些面目无光,不由得喝道:“你说话斯文些!”

“斯文你妹啊!老子都要死的人了,还管什么斯文不斯文?”恭王张嘴就把他喷了回来,“董临塘那龟孙子把封地的收入查得跟什么似的,我连根老鼠毛都私藏不了;王府护卫都登陆在册,二百来人来个土匪都干不过;老子窝在南州窝了几十年,除了我那个妻弟韩嘉,连个故交好友都没有,京城就更别说了!没钱,没兵,没人,老子拿什么谋逆?”

这番话虽然仍旧粗话连篇,但是从赵瑾熙到郑必凯,再到底下的偏将们,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别以为我在说谎替自己开脱,你们就看看这南州城,就算我逼死了丘邵安,拿到了虎符,可他娘的底下的士兵能听我的吗?让他们守个城门还能干,一听说跟谋逆有关,不到半天就给老子开了城门投降,说到头,老子能调动的就只有王府的护卫,跟现在这三千精兵,有老子这么窝囊的谋逆主谋吗?”

这一下,就连底下的士兵都笑不出来了。

他们别的或许不懂,但都是久经厮杀的人,刚才那一仗中,南州城内的士兵究竟是抱着怎么一种心态在厮杀,

态在厮杀,又为何会那般快投降,一点都不想打定主意要谋逆,拼死杀出富贵的感觉。

难道说真如恭王所说,他其实并没有参与隆兴长公主的谋逆?

“恭王叔,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随我进京,我们去父皇面前说清楚,还你一个清白,好不好?”赵瑾熙眉头紧蹙,语调温和地劝说道。

恭王冷笑:“误会?什么误会?告诉你,什么误会都没有!这种事情,他赵长轩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年所谓的禹王兄谋逆,别人不知道内情,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什么谋逆?不就是他赵长轩害怕禹王兄人望超过他,会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弄出来的栽赃嫁祸?还搭上了隆安妹妹的一条性命!”

“恭王叔慎言!”赵瑾熙面色剧变。

毕竟,这番话直指德明帝,言语之中所揭露的真相,实在太过骇人。

“我都要死的人了,还慎什么言?”恭王冷笑连连,“他赵长轩为了那个皇位做的缺德事还少吗?我那些个皇兄,什么谋逆,什么被暗杀,什么病逝,别以为天下人都是蠢货,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说不定,连隆兴谋逆的事情是真是假还两说呢!如今又来栽赃陷害我!”

赵廷熙怒气冲冲:“你不要胡说八道,污蔑我父皇。如果你真的没有谋逆,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和父皇对质?为什么要暗害丘邵安,强夺南州兵权,控制董刺史等人,与朝廷为敌?”

“对质?对你娘的质!”恭王跳脚,“他赵长轩能给我辩白的机会?不早就安排好了各种证据,证明我谋逆了吗?到时候无论老子认不认,都是一句罪证确凿,就跟现在似的,老子空口白牙,能给自己辩白些什么?徒然丢丑现行,给赵长轩看笑话罢了!”

“恭王叔,公道自在人心,你没有试过,怎知不能在父皇面前辩白?别的不说,你不应该引得南州兵祸再起,生灵涂炭。看看这些枉死的百姓,都是你封地的子民,难道恭王叔就没有丝毫愧疚怜悯之意?”赵瑾熙责问道,言语之中的仁德恩厚,令人为之动容。

恭王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些许愧疚:“我知道自己什么料,就算南州城的兵力都被我得到,我也干不过赵长轩。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此刻,让我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我自己说句公道话,而不是被赵长轩押解进京,连死都传不出一句话,更别说给自己讨个公道!”

这番话,粗豪之中,带了几分穷途末路的苍凉,令听到的人不由得心为之一颤。

“再说,凭什么呀?我为了表示臣服,把我唯一的儿子送到京城做质子,可是他赵长轩做了什么?他杀了我唯一的儿子,然后在他怀中塞了几封信,栽赃陷害我。他做得这么绝,难道我赵长寿就应该认怂,任由得他这么欺负?”想到丧命的独子,恭王心如刀绞,连声音之中都带了几分哽咽。

赵瑾熙一怔,转头看向赵廷熙:“恭王世子死了吗?”

“…”赵廷熙犹豫了下,道,“是他先私自离府,父皇才会下令抓捕他。不过,在手底下的人都死完了之后,他大概觉得走投无路,所以自杀了。但是,从他身上,的确搜出了恭王和隆兴长公主谋逆有关的证据。”

越说到最后,赵廷熙的声音就越小,原本他是觉得恭王谋逆罪证确凿,但被恭王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私自离府你妹!自杀你妹!如果那个孩子真跟赵秀华谋逆有关,为什么赵秀华刚被抓他不跑,却在赵秀华死了之后才跑?既然能够离开恭王府,为什么不回南州,反而一直留在京城等着被人抓?既然将那些与赵秀华来往的信件都烧了,为什么身上还要留下几封,好坐实他老子我谋逆的罪行?”恭王言语句句如刀,令人难以辩驳。

这下就连赵廷熙都说不出话来。

“我说了,我会说这些话,就没打算能或者走出南州城。但无论如何,我姓赵,是赵氏子孙,就算窝囊了一辈子,死也要像个汉子,我不想跟定王兄一样,死在所谓的北狄暗杀之下,也不想跟禹王兄一样,所在莫名其妙的谋逆之中。我赵长寿,要死得清楚明白!”

恭王说着,抬眼看了看远处的赵瑾熙和赵廷熙,眼眸之中闪烁着恶意的笑。

“瑾熙侄儿,廷熙侄儿,赵长轩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到他皇位的可能性的,连我这么一个不争的兄弟他都不肯放过,你们这些已经成年的儿子,你们猜猜,他能不能容得下你们?”

恭王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字地道:“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这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对你们这两个侄儿最后的忠告。”

说着,手中长剑猛地向小腹刺去,血花喷溅,然后整个人从高楼之上掉了下来,砰的一声,衰落在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恭王谋逆,南州平乱,会以这样的结果告终。

但是,恭王的死,并不代表整件事已经落幕,相反,他临死前的那番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在场数万人的耳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明明四周有上万人数,却是一片寂静,只听到寒风呼啸,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夜,越来越深了…

V159章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恭王虽然身死,但整起谋逆事件并不曾结束,相反,一切,才刚刚开始。

彻底控制南州后,赵廷熙迅速地将所有牵扯谋逆的兵将严加讯问,但结果却让他一再失望。

大部分兵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不知道恭王谋逆,只是听从上级命令,追查不出丝毫内情。恭王府中也并未查抄出任何与隆兴长公主有关的线索,银钱账目,来往书信都没有任何异常。

极少数几个知道谋逆详情的,也就只有韩嘉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偏将,但他们的说法也都与恭王所说相符。

“连我都知道,恭王谋逆不会有任何胜算,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韩嘉满脸死灰,心如槁木,“我是恭王的妻弟,也是他的亲信之中唯一掌有兵权的人,如果朝廷容不下恭王,非要定他谋逆之罪,我又怎么可能逃脱?与其被人冤枉,还不如拼死一搏!”

无论如何追查,最终得出的结论,都与恭王所说相符。

没钱,没人,没兵,他拿什么谋逆?

赵廷熙原本以为平定恭王叛乱一事十分简单,正是他彰显自身的好时机,这才想方设法争抢到这桩差事,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棘手的局面。

“无论如何,恭王挟持朝廷官员,抢夺兵权,与朝廷军队为敌,这是证据确凿的事实,谋逆之罪,并未曾冤枉他。虽然他已经畏罪自杀,但按律应当褫夺恭王封号,贬为庶人,不许葬入皇陵。至于其他党阿附从之人,按律当斩!”赵廷熙几经思索,最终满脸杀气地道。

不等其他人开口,赵瑾熙便先出言反对:“不妥!”

“有何不妥?”赵廷熙皱眉道。

赵瑾熙据理力争:“五皇弟何为谋逆?谋者,图谋也,首先总要想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才算。可是除去韩嘉的三千兵将,剩下的大部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命上级而已。如果这样也被当作谋逆附从,何其无辜?”

“无辜?我宣读圣旨的时候,他们不曾开城门投诚,后来又与朝廷军队为敌,单这点就是罪证确凿的谋逆,哪里无辜了?”赵廷熙烦躁地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恭王谋逆一事,守卫城墙也不过是遵从上面的军令罢了。的确,五皇弟你携圣旨而来,但是,无缘无故地成了谋逆附从,又被圣旨命令剿灭,换了是谁都会迷茫一阵子,需要时间反应吧?而后来当他们得知恭王谋逆一事,也立刻弃械投降,开城门迎接五皇弟入内,这又怎么能够说是谋逆呢?”

赵瑾熙一番话,立刻引起了堂内几位将领的附和。

郑必凯等人已经跟赵廷熙闹翻,自然是光明正大地赞同,其余诸人虽然不敢明说,心中却也认同太子殿下的说法。

这次牵扯进恭王事件的南州兵将,只有韩嘉和很少几名将领真正牵扯进谋逆时间,其余人都不知内情,只是遵从军令罢了。都是领兵之人,地位敏感,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换了他们站在南州兵将的位置上,又会如何决断?

“再说,恭王临死前的那番话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五皇弟你再大开杀戒,更会引起天下人非议,最后闹得不可收场!”赵瑾熙分析利害关系。

提到这件事,赵廷熙就越发烦躁起来,起身走来走去,最后冷冷道:“我是父皇钦命的平叛钦差,南州之事该如何决断,我说了算。皇兄你虽然是太子殿下,却也不能越权!”

“我的确不能越权,但事涉父皇和朝廷威信,我却不能视若无睹。”赵瑾熙看似温雅,却寸步不让,

赵廷熙冷哼一声:“我正是为了父皇和朝廷的威信,才要立威,平定此事。”当晚恭王的话语传入在场那么多人的耳朵,根本无法控制,所以他才要以杀立威。

“眼下并非立威的时刻,而是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否则,天下人只会更相信恭王的话,认定此事是父皇栽赃陷害,而五皇弟你则是在杀人灭口!”赵瑾熙说着,话锋突然一转,若有深意地道,“除非,五皇弟你也相信恭王的话,认为此事是父皇一手策划?”

“怎么可能?恭王那些鬼话,我怎么可能相信?”赵廷熙断然否认。

话虽如此,但南州城里的所有证据,却确定恭王与隆兴长公主谋逆一事无关。德明帝的性情,他们这些皇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说心中一点都不怀疑,那是骗人的。

相反,正如赵瑾熙所说,他的确已经相信了恭王的话。

赵瑾熙点头微笑:“很好,我也相信,父皇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幕后策划,想要污蔑父皇和朝廷的名誉。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谨慎行事,查出事情的真相,而不是让幕后之人借题发挥,误导天下人说我们做贼心虚。”

这番话于情于理都十分入耳,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非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迂腐无能,只痴迷文史。相反,在大事上,这位太子殿下还是很分得清轻重的。

被赵瑾熙用话拿捏住,赵廷熙一时间哑口无言。难道他能够跟赵瑾熙说,这件事的确很有可能是他们父皇做出来的,所以他们现在要平息事态,而不是火上浇油?

这个赵瑾熙究竟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在故意陷害他?毕竟,他赵廷熙才是父皇钦命的平叛钦差,理

皇钦命的平叛钦差,理应对整件事负全责,如果最后真的查到什么证据,牵扯到德明帝身上,毫无异味,德明帝最先迁怒的对象,必然是他这个平叛钦差。

有了这个心结,他还要怎么争取德明帝的好感和宠爱,争夺太子之位?

但众人面前,他却又无法明说,只能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而赵瑾熙的强硬,却也让他灵机一动。

回到南州暂时的钦差行院后,赵廷熙立刻上书给德明帝,重点指明赵瑾熙是如何顽固不化,越权涉事,要求彻查恭王谋逆一事,而他又是如何认定恭王谋逆罪证确凿,如何力劝无果,最后自陈无能,愿将南州一事交由赵瑾熙负责,还请父皇准许云云。

洋洋洒洒一片陈情文写下来,连赵廷熙都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急智。

这恭王谋逆一案如今已经是烫手山芋,他临阵退缩,虽然想要借此得到德明帝和朝廷百官的赏识已经不可能,但至少没有直接触怒德明帝,就让那个自以为仁德公正的赵瑾熙去品尝这杯苦酒吧!

奏折写完,稍加润色,赵廷熙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德明帝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地松了口气,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

赵廷熙很想立刻就将南州这个乱摊子扔给赵瑾熙,但赵瑾熙却坚持赵廷熙才是德明帝钦命的钦差,他不能越俎代庖,这更让赵廷熙坚信,赵瑾熙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公正仁德的美名,却要他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但赵廷熙怎么可能背这个黑锅,立时便告起病来。

五殿下这位钦命钦差一病,赵瑾熙成了南州城身份最尊贵的人,顺理成章地暂代了所有事务。

他一接手,便立刻显示出了非凡的才干,稳定治安,安定民心,同时开始彻底追查恭王谋逆一事的前因后果。好在原本被恭王软禁的官员都暂时官复原职,董临塘的身体也强健了许多,能够打起精神理事,对赵瑾熙更是处处配合,很快,南州的面貌便焕然一新。

一时间,南州城的官员百姓,都对这位温雅仁和的太子殿下交口称赞。

这些自然也都传到了赵廷熙的耳中,但他打定主意丝毫不沾染南州的事情,而且料定了赵瑾熙用不了多久就会触怒德明帝,因此也不去嫉妒这一时片刻的风光,只专心致志地“养病。”

再次从羁押韩嘉的大牢中出来,赵瑾熙也不乘轿,也不骑马,径自信步而行。

郑必凯跟在他的身后,自然明白这位太子殿下为何心思沉重,经过这段时间的审讯,几乎能够确定,恭王谋逆的事情定然有人在背后操控,而且这人在京城关系网很大,否则断不可能做成这样的大事,只是,究竟是谁,却是无法确定。

这件事关系重大,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也难怪太子殿下忧心忡忡。

“殿下,其实这件事您原本不必插手的,都是属下连累了您。”郑必凯有些内疚地道,如果不是他为了找挡箭牌拉太子殿下下水,现在太子殿下也不会牵扯进来。

赵瑾熙摇摇头,微笑道:“郑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既是国事,也是我赵家的家事,我原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倒是多亏郑将军,我才能够及时控制形势,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知道太子殿下意在安抚他,郑必凯没有在说话,心中却越发坚定了追随太子殿下的决心。

一路走来,街上不少人都认出了赵瑾熙,神色恭谨中都带着真心的敬爱。

南州驻军情况复杂,有大半都是从京城或者别的周府调动过来的,但仍然有许多是南州本地人。赵瑾熙主张将那些不知情的兵将排除在谋逆之外,无论是这些兵将,还是他们的家人,都感恩匪浅。单这一点,就让赵瑾熙赢得了极高的声望。

更何况,之前有赵廷熙这位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皇命钦差做对比,更显得太子殿下宽厚仁德,平易近人。

赵瑾熙也不自恃身份,一路点头示意,时不时还会对路边的百姓询问几句,更赢得了许多称赞之声。

正走着,忽然赵瑾熙目光微微一顿,神色深沉。

郑必凯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药材铺子旁边,一名少年身着蓝色锦缎衣裳,步履凡尘,衣袂翩跹,一根木簪束起如墨的黑发,浑身上下不见半点装饰豪奢,却正如古语所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反而将自身的容貌放大了一万倍,令人目醉神迷,正是化名赵天一的苏三小姐。

她气质凛若冰雪,因此即便是男装也不突兀,惊艳脱俗中带着一股仙尘气息,令人不敢逼视。

但郑必凯知道她本是女子,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她的华贵脱俗之外,糅合着女子的柔婉清雅,反而更容易激起男子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就如同他身边这位太子殿下,沉稳冷静如斯,但每次遇到这位苏三小姐,都会有些失态。

“赵小姐!”赵瑾熙迎上前去,开口唤道,却是没有任何遮掩,上来就点破了她的女子身份。

韩舒玄认出了赵瑾熙,眉头微皱:“太子殿下。”

他曾经听苏陌颜说过,知道自家小姐与这位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但那应该是以神医赵天一的男子身份相见才对,为何这位太子殿下竟然知道小姐是女子,而且还当众点破。但无论如何,小姐的女

,小姐的女子身份一旦披露,必然会引来许多麻烦。

就像现在,已经有许多人被赵瑾熙的称呼所惊,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陌颜。

这位容颜惊艳的少年,难道竟然是女子?若是如此,该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美丽?难怪连太子殿下都主动出声打招呼。

“太子殿下。”苏陌颜秀眉紧蹙,却并没有说什么。不管怎么说,赵瑾熙都是太子,如今南州的掌事人,只不过,这样一来,心中对他的不喜又多了三分。

赵瑾熙恍若不觉,微笑道:“这次南州的事情,还要多谢赵小姐鼎力相助,否则,一团混乱之下,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伤亡。”

“太子殿下谬赞了。”苏陌颜淡淡道。

旁边有人鼓起勇气问道:“太子殿下,您认得这位公…小姐吗?”

被寻常百姓追问,赵瑾熙也不恼怒,反而笑着道:“自然认得。之前南州异动,我虽然得到消息,却不清楚城内详细情况,不敢冒入。幸好赵小姐不惧艰险,临危受命,借医术之便进入刺史府,不但治好了董大人,还拿到了重要情报传送出来,我们才能够顺利进入南州城。”

“原来如此!”周围众人恍然,连连向苏陌颜致谢。

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以南州之前的情形,朝廷越快掌控形势,伤亡越少,对南州的百姓来说越好。

不过也有人在心中暗暗嘀咕,原来太子殿下这这位赵小姐早就相识,难怪会主动招呼。

“不敢承众位厚爱。”苏陌颜自然察觉到周围众人的神色异常,淡淡道,“我的掌柜身陷刺史府,我本就要进南州城寻找董刺史,至于南州之事,是董刺史的功劳,我不过是传信罢了,实在当不起太子殿下的厚爱。”

赵瑾熙并未接她的话,而是幽幽叹息:“原本我还许诺,只要朝廷大军攻破南州城,首要目标就是刺史府,只可惜,入城时是我五皇弟做主,等到我后来赶到刺史府时,赵小姐已经渺然无踪。还好赵小姐无恙,否则我真要抱憾终身!”

神情之温柔,言语之关切,字字句句令人震动。

“…。”苏陌颜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赵瑾熙的句句字字,都在将两人的关系往暧昧里说?

这番话本来没有问题,但是跟她的话连在一起,就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她是因为赵瑾熙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到刺史府来救她而赌气,才会故意跟他撇清关系?而这种赌气,更为两人的关系增添了一抹暧昧不明。

但偏偏赵瑾熙字字句句含糊,虽然细细想来具是深意,但乍一听却并无异常。若是她挑明了说些什么,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旁边的韩舒玄也察觉到了异常,适时道:“小姐,您何时认得太子殿下的?”

这话来得恰是时候,苏陌颜隐晦地送去一抹赞赏,表面却是不无抱怨地道:“还不是你惹的麻烦?好好的,竟然卷入了南州的事端,被恭王扣押在刺史府!我总不能袖手旁观,还不得来南州?正好太子殿下这边需要一位懂医术的人潜入南州城传递消息,我这才有幸见到太子殿下一面。”

借着这个话头,三言两语,非常清楚明白地解释了她和赵瑾熙不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我见太子殿下言语这么熟稔,还以为小姐和太子殿下以前就认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韩舒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赵瑾熙微微皱眉,自然听的出来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在跟他撇清关系,看向韩舒玄的目光不由得微沉。

“赵小姐——”

他正想说些什么,但苏陌颜哪里容得他再搅乱局面,抢先道:“不过是太子殿下为人宽厚仁德,又平易近人,才会对我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如此平和,你却胡思乱想到了哪里?若是因此玷污了太子殿下的名声,你担当得起吗?”

“都是我的错,是我多想了。”韩舒玄连连认错,又向赵瑾熙拱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宽厚仁德”的太子殿下又怎么能够不恕罪?赵瑾熙虽然心中不豫,却仍然笑道:“韩掌柜不必多礼,你既然是赵小姐的下人,我自然不会怪罪。”

虽然经过韩舒玄这一出,周围众人都看出赵小姐和太子殿下并不熟识,但赵瑾熙的态度热络却是昭然若揭,显然襄王有心。

这个人装模作样起来,简直比以前的萧夜华还要讨厌!

苏陌颜心中越发厌恶,面上却不好表露,颔首道:“太子殿下,舒玄这次入南州城,是为了采买药材,如今我在南州耽误的时间也久了,心系京城的药铺,还要尽快采买好药材,返回京城,就不多打扰太子殿下了,告辞。”

说着,也不多话,转身带着韩舒玄便要离去。

“赵小姐请留步!”赵瑾熙恍若听不出她的推脱之意,温然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赵小姐能够在南州多留几日。毕竟…。”他顿了顿,“董刺史的病,还需要赵小姐费心。”

苏陌颜不得不驻足,转身微笑道:“太子殿下未免将我看得太高了,董刺史如今病情已经好了大半,即使没有我,其他大夫也能够为他调养身体,直至痊愈。”

“话虽如此,但董刺史的重病毕竟是赵小姐治好的,你对他的病情最为清楚。何况,如今南州情形严峻,处处都离不得董刺史,若是他病情再犯,再

情再犯,再从京城请赵小姐过来未免太耽误时间,不如赵小姐稍待几日。如果因此耽误了京城的药铺,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赵瑾熙言辞温文,合情合理。

如果计算没错,他想要的东西这一两日就该到了,在此之前,他必须将她留在南州!

身为太子,却将话语说得如此至情至理,如果苏陌颜再拒绝,未免有些不识好歹。苏陌颜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我等董刺史痊愈后再返京就是。”

“那就有劳赵小姐了!”赵瑾熙欣喜不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并且不断地朝着这边靠近。

再离众人大约十来步的距离,来人从马上翻身下来,手捧圣旨,高声道:“京城来信,太子殿下接旨!”

听到圣旨驾到,一众人等急忙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来了!赵瑾熙心中一动,转身跪倒在地:“儿臣赵瑾熙接旨。”

“诏曰:南州之事,朕已知晓,太子处事得当,朕心甚慰。五皇子病重,无法理事,诏回京城,今特诏太子赵瑾熙为皇命钦差,全权处置南州一切事物。待恭王谋逆一案查明,返回京城复命,钦此!”来传信的是名太监,对赵瑾熙倒也恭谨,“太子殿下,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