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如今的身份,以他的这份承诺,想必任何女子都会为之所动。即便星儿对他仍有恨意,但只要她能够明白,他其实深爱着她,想必,她也会慢慢接受他的。

林陌颜有些好笑地道:“没错,你的确用阴谋诡计害死了三位皇子,但是,赵瑾熙,你真的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星儿,如今我是德明帝唯一的选择。你应该知道,在古代,血脉传承有多么重要,德明帝绝对会,也只能将帝位传给我!”赵瑾熙充满自信地道。

林陌颜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会来到大华?”

“这…。”赵瑾熙一滞。

林陌颜微微侧首,眼波流转:“让我来猜一猜,你利用我除掉了那么多的训练生,可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参与了追杀,如果我没有记错,编号第七、第二十一,第三十四的人都活着。而面对这些人,编号九百二十一的你,除有死,没有别的可能!”

被说中了这一点,赵瑾熙脸色第一次有了些许尴尬,他的确是被排名第三十四的人毒杀的。

“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阴谋诡计或许能让你一时赢,但最后决胜负的,还是要看实力!而你,永远是最没有实力,所以只敢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用阴谋诡计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会失败!”林陌颜一字一字慢慢地道,宛若宣判。

“这里跟训练营可不一样!”赵瑾熙反驳道,但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陌颜无所谓地拂了拂衣衫上的尘土:“那就走着瞧吧!”起身准备回寝宫。

才刚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赵瑾熙:“我知道,你懂毒药,在大华,你的毒术也算高明了,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更懂。所以,赵瑾熙,如果你敢对我身边任何人用毒或者其它,那么,我奉陪!”

的确,她不喜欢训练营的那段经历,也不喜欢用毒,但是,如果赵瑾熙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也不介意将大华变作另外一个训练营,跟赵瑾熙真正一决高下!

赵瑾熙微微咬牙,对她的毒术无疑是十分忌惮的。

“这是警告,你最好记住了!”林陌颜说完最后一句话,不再理会他,径自远去。

只留下赵瑾熙一人,站在原地,盯着她远去的身影,神情莫名。

※※※

凄清寒夜,寂静的大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巡夜护卫,几乎不见任何人影,只偶尔有几间茶肆酒铺还两者昏黄的灯火,为这寒夜增添了一份温暖之意。

田应璋拄着双拐,费力地一顿一顿前行,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这样行走十分艰难费力,赵瑾熙曾经几次说过要给他配几个服侍的小厮,搀扶他行走,却都被拒绝了。虽然双腿残疾,但田应璋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废物,他宁可这样艰难缓慢地行走,至少,他是自己在走,不必靠任何人。

拐过一条街,忽然间,一抹静谧鲜亮的白色映入眼帘。

“田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共饮一杯?”萧夜华白衣如雪,坐在一间酒肆门口,举起酒杯,对着他遥遥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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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想要补上更新,好难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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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92章 揭露真相,反目成仇

田应璋看了看四周,寂静无人,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想了想,他倚着拐杖,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深夜冷清的街道上,拐杖点地的声音十分清晰,越发显得夜色宁静。

“其实我很遗憾,原本在我的预想中,并未打算与萧世子为敌,相反,我很希望能够与萧世子携手,共同辅佐太子殿下。”田应璋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叹息。

萧夜华没想到,田应璋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拉拢他,不由得失笑。

月色下,带有一半南疆血统的少年这一笑,当真光华如月,温润如玉,令人心生敬仰结交之心。

田应璋叹息,若是在他年轻时,遇到萧夜华这样的人物,必定会想尽办法与之结交。

想着,他越发觉得惋惜,劝道:“其实,太子殿下对萧世子的才华也一直十分欣赏,若是萧世子肯效忠殿下,殿下必定会委以重任。大丈夫何患无妻?萧世子又何必为了一名女子,毁了大好前程?”

“田先生似乎忘记了,那原本是我的未婚妻!”萧夜华仍然微笑着,眼眸却渐渐凉了温度。

田应璋沉默了片刻:“正因为如此,若是萧世子肯相让,殿下必定会记得你这份情,将来锦绣前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难道还怕找不到绝色女子吗?”

他也知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太子不对,但是,各为其主。何况,他辅佐太子多年,知道他一向以大事为重,从不念及儿女私情。这次难得如此中意一名女子,又怎么忍心拆散?人不轻狂枉少年,再怎么说,太子殿下也只是一位二十二岁的少年!

“田先生倒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承担得起你这份忠心?”萧夜华意有所指。

田应璋微笑:“萧世子不必挑拨离间,太子于危难时救我于水火,多年来敬重有加,相救之情,知遇之恩,我田应璋必定以死相报!”

“是吗?”萧夜华轻笑,“我原本想请田先生往南陵王府一叙,见一位故人。但是,先生似乎疑虑重重,无奈,我只好在此等候。”

说着,他拍了拍手,声音微扬:“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灰色粗布衣裳的男子从酒肆之中走出,来到两人身侧。斗笠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能看出,男子约莫二十八九岁,身材消瘦,皮肤粗糙,似乎吃了不少的苦。

田应璋看了看斗笠人,边疆目光转回到萧夜华身上,有些不解。

“看来,田先生已经不认得你这位故人了!”萧夜华微笑,“把斗笠摘下,看田先生是否认得出?”

闻言那人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同样消瘦的脸,眉目原本也算英挺,但多年的劳苦躲藏,将他的精气神全部磨掉,乍一看,犹如常年劳作的佃农,若是在大街上行走,恐怕不会引来任何注意的目光。唯独神情眼眸之中,隐隐透出一股坚毅。

然而,这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却将田应璋的目光牢牢吸引。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个人?别说只是消瘦粗糙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那张脸,正是纵马踏碎他双腿,毁了他一生的康安伯世子,冯孝廉!

“你…”多年来深藏在心底的怒、恨、怨突然之间全部爆发,田应璋脸部肌肉扭曲,神色狰狞,宛若厉鬼,眼眸之中几乎要喷出怒火来,想要将眼前这个人焚烧成灰烬,点滴不留。

被他的神色吓到,冯孝廉却并未躲藏,而是直直地看着他。

“田先生先别生气,难道你就不好奇,当年明明被你碎尸万段的冯孝廉,为何如今还好好活着?”萧夜华伸出手,拦住了神态凶残,宛若要噬人一般的田应璋,淡淡问道。

田应璋猛地一怔,这才想起此事,神色倏然一变。

“把你告诉我的话,再跟田先生说一遍吧!”萧夜华平静地道。

冯孝廉拱手道:“是!”转头看向神色骇人的田应璋,“田先生,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狠错人了!”

“恨错人?”田应璋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而渗人,“当年你在大街上纵马,将我双推从膝盖往下全部踩碎,让我残疾终身,无法科举,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现在你跟我说,我恨错人了?难道当年我亲眼看到纵马而来的那个人不是你?”

冯孝廉摇摇头:“是我没错。但是,那不是意外,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田应璋一怔,随即冷笑,“你以为编造这样的谎言,就能够骗得过我了吗?”

“我没有编造谎言,也没有骗你,你想想,我当年的确是京城有名的纨绔,眠花醉柳,仗势欺人,这些我都做过。可是,在你来京城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当街纵马过。而且,我父亲是武将,我从小习武骑马,就算真的当街纵马,又怎么可能无意伤人?”

田应璋想要反驳,却发现冯孝廉所说并非全是胡诌,的确,在他之前,似乎从未听过康安伯世子当街纵马。

“再说,当时你在的宏昌楼是什么地方?科举士子集聚之地,也是高官权贵注视之所,我就算再荒唐,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方去撒野。我会去,是因为有人指使,那人要我在午时骑马去宏昌楼门口,撞一个身穿蓝色士子服的人,还特意要我将那人伤得越重越好,但是,不能让他死!”冯孝廉一字一字道。

蓝色士子服?那不是他当时的打扮吗?

而且,能够那么确定他午时会在宏昌楼门口出现,对他的行踪一定很熟悉!难道说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若真是这样,那人才是他真正的仇人!

田应璋心念电转,追问道:“是谁?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当时的元将军,如今的镇国侯元毅!”冯孝廉回答道。

田应璋第一反应就是否定:“胡说!你胡说!镇国侯为何要害我?”

“田先生既然帮太子设计对付过忠勤侯府,帮镇国侯拿到了京禁卫的掌控权,应该知道镇国侯已经投靠了太子殿下。但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皇后出身世族,虽然她的家族已经败落无人。但是,她的父亲曾经救过幼年的镇国侯,并且教导他武艺,将他送入军中。换而言之,早在许久之前,镇国侯就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人了。”萧夜华淡然道。

赵瑾熙在南州出现后,他迅速地回想起云萝公主一案,怀疑镇国侯元毅已经投靠了赵瑾熙。

为了佐证他的猜测,他利用南陵王府和冥域的双重情报网进行了调查,却没有想到,竟然挖掘出镇国侯幼年时的往事。

“当时镇国侯拿捏住了我的一个把柄,逼我这样做,并且向我保障,那人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要给他一点教训,绝对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我被他要挟,又心怀侥幸,就做了。”冯孝廉说着,后悔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件事的确在发生时没有任何后遗症,他只挨了顿训斥,可是却在九年后,彻底覆灭了整个康安伯府。

“不可能,这不可能!”田应璋喃喃道,“镇国侯与我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样害我?”

萧夜华摇摇头:“田先生,不是镇国侯要害你,真正让他这样做的,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对,当年我是年少轻狂,或许得罪了一些人,但是,这其中并没有皇后娘娘和镇国侯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田应璋难以置信,然而,内心的最深处却有一股寒意深深地涌了上来。

萧夜华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悯:“田先生,你真的不明白?你并没有哪里得罪了皇后,相反,她看中了你的才智和品行,想要择你为太子的谋臣,才会出此下策。试问,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当年你参加了科举考试,金榜题名,那么,你会如何?”

他会如何?

“自然是忠君报国,惠泽黎民!”田应璋不假思索地道。

这个“如果”他已经想了无数次,哪怕明知道没有可能,却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如今的他,又该是如何的幸福美满,辉煌灿烂?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忠的是君,报的是国!皇上当年对你也颇多瞩目,可想而知,只要你金榜题名,必定会委以重任。试问,皇后又能够拿什么来拉拢你?太子又凭什么让你效忠?可是,有这么一场意外,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不是吗?”萧夜华扬眉,眸光清润。

田应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

“田先生再想一想,即便当初你身负残疾,无法科举,但以你的才华,以你曾经的名声,为何就没有一名权贵愿意拉拢你,为你诊治?就算无法入朝为官,但作一个谋臣,田先生还是能够胜任的,不是吗?”萧夜华轻声问道。

他知道赵瑾熙多年谋划,布置一定很缜密,想要找到缺口,就必须另寻蹊径。

将赵瑾熙身边的亲信查了一遍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田应璋身上。

因为,他觉得,发生在田应璋身上的一切太过戏剧性,像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戏码,一个从头设定到位的故事。

于是,他细查了当年的事情,越查越觉得奇怪,无论是突然长街纵马的冯孝廉,受伤后无人理会的田应璋,还是接下来两年,田应璋的种种凄惨,都有些奇怪得令他难以理解的地方。于是,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了猜测。

然而,猜测只是猜测,若是没有证据,根本无法取信田应璋。然而,令他意外而惊喜的是,他竟然追查到了冯孝廉的下落。

“我的意思是,一个辉煌灿烂的田应璋,皇后拉拢不到你,太子得不到你的效忠;但是,一个跌落谷底,深陷污泥,谁都可以踩几脚的田应璋,只要轻轻拉你一把,就能够得到你的全部忠心。田先生,你真的认为,当年六岁的太子殿下,是外出游猎,无意之中进入了那间破庙吗?”萧夜华轻声问道。

田应璋满脸血色尽失,嘴唇张了几张,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他很想否定萧夜华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长街纵马、身负重伤,残疾无望,众叛亲离,零落成泥,然后,在破庙之中,在奄奄一息之际,遇到了天潢贵胄的太子;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经历,太子就将宛如乞丐般他收入东宫,救治,照料,还收留他当账房先生,然后再“无意”中吐露自己的情形多么艰难,最后引得他誓死效忠…

才子落难,明主相救,君臣相知,以死相报…

多么完美的故事啊!多么令人感动的知遇之恩啊!多么适合传诵的君臣之交啊!

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那么多的世态炎凉,那么多的死亡边际,还有什么比一个六岁孩童的善良和稚嫩更能打动他封闭的内心,得到他的誓死效忠?

又有谁会去怀疑一个六岁的孩子?

可是,除了他之外,这些年来,他何曾见过赵瑾熙对哪怕一个人流露过这种善良?

只可惜,这些年来,被那些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蒙了眼,蒙了心的他,只一心一意地为赵瑾熙着想,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蹊跷之处。

“哈哈哈哈…”田应璋想着,不由得失笑,一开始很低沉,声音渐渐变大,最后成为了仰天狂笑。但是与先前不同,这次却是满满的讥讽和悲凉。

他转过头,看着萧夜华,满脸笑容地道:“所以说,这些年来,我是在为把我害得如此凄惨的仇人卖命,是吗?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别人怎么称颂他的?天下第一才子!

哈哈哈哈,有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天下第一才子吗?有他这么愚昧,向仇人誓死效忠的天下第一才子吗?

“那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许久,田应璋终于稍稍恢复了平静,转头去问冯孝廉。

在此之前,他恨这个人恨入骨髓,但现在,尽管他仍旧是那是纵马踏碎他双腿的凶手,却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而且是用过就被丢弃的棋子。

冯孝廉摇摇头:“我不知道。康安伯府下了大狱,我也没有逃脱,然而有一天,我吃了别人送来的饭,就突然昏迷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却孤身在荒郊野外。然后我得到消息,康安伯府被满门处斩,无一活口。”

田应璋回想起他当时要求进入大狱,亲手杀死冯孝廉报仇时的情形,现在他知道,如果冯孝廉没有能够逃脱,那么出现在他面前的,必然也是奄奄一息,无法说话的模样。

因为,赵瑾熙绝不会允许他说出镇国候府,进而暴露一连串的计划。

“我知道不能暴露身份,就一直东躲西藏。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太子身边有位双腿残疾的幕僚,太子十分敬重他,为了给他报仇,覆灭了康安伯府,我才知道,我康安伯府,原来是因我而亡,是因你而亡!”冯孝廉露出了一抹苦笑,“现在,你要杀了我吗?”

田应璋摇摇头,一个一无所知的棋子,杀了又有什么用?

“那么,萧世子,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冯孝廉向萧夜华拱手,眸带询问。

萧夜华点头:“那么,接下来就该我兑现承诺了。我这里有一份户籍,一封引荐信。户籍用来暂时掩饰你的身份,引荐信则是写给西北驻军统领的,他是忠勤侯的老部下,会将你收入军中。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田应璋微微一怔:“你要去参军?”

“我知道自己是个纨绔子弟,但我以为我最多也就败败家业,一辈子不成器,却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毁掉整个康安伯府。”冯孝廉微微苦笑,却又带着一丝坚韧,“现在,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再将康安伯府建起来了!”

他接了萧夜华递过来的户籍和引荐信,解下原本拴在酒肆门口的马,翻身利落上马,纵驰而去。

田应璋有些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曾经那个嚣张无能的纨绔子弟,如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路,而他呢?

所谓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原本让他誓死效忠的对象,却原来是害他一时残疾,零落成泥的罪魁祸首!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他将仇人当做了恩人,倾尽心血,为他筹谋布局,争夺帝位,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你想要我做什么?”田应璋深吸一口气,看向萧夜华,他不相信,萧夜华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更不相信萧夜华没有图谋?而无论他图谋的是什么,必定是为了对付赵瑾熙,那,正是他最想做的!

那个人将他从辉煌灿烂的云端拉进了深渊,那么,他也要将赵瑾熙拉进地狱!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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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间更新,大家有没有很意外啊?今天会有二更,但是时间不确定,最晚十二点前,亲们为我加油~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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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93章 知晓真相,德明帝暴怒

萧夜华问道:“那就要看田先生了。为了扳倒赵瑾熙,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田应璋低低地笑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萧夜华,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萧世子,你看到了,没有拐杖,如今这双腿连站都站不起来!但是,你以为,皇后和赵瑾熙他毁掉的,仅仅只是我这双腿吗?仅仅只是,所谓的锦绣前程吗?”

不,皇后和赵瑾熙毁掉的,是他整个人!

他曾经的锐气,曾经的理想,曾经的雄心,曾经燃烧在他心头的熊熊烈火,全都被残酷的现实和世态炎凉一点一点磨灭。在几近心如死灰的时候,遇到了年少的赵瑾熙,被善良而纯粹的童颜所打动,为了救命之恩,知遇之情,他愿意以死相报。

然而现实却跟他开了一个再残酷不过的玩笑,他所以为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他全部悲剧和痛苦的起源!

这样的看重也拉拢,太过残酷,太过狠毒!

“我曾经以为,报恩,会是我余生唯一的意义。那么现在,是报仇!”田应璋声音之中浸透着浓浓的寒意,眼眸里涌现出丝丝血红,“萧世子,你问我愿意付出什么代价?那么我告诉你,不惜任何代价!”

萧夜华轻声问道:“哪怕是你的命?”

“命?萧世子觉得,如今的我,死去跟活着又有什么区别?”田应璋悲愤的神情之中夹在了一丝苦涩,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看着这样的田应璋,萧夜华明白什么是“不惜任何代价”。

“好,我要你此刻进宫,宫门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护卫统领会直接护送你去见皇上,到时候,该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吧?”萧夜华微微放缓了声音。

强烈的恨意之下,田应璋的神智反而更加清晰:“你猜到了,是吗?从隆兴长公主的谋逆,到三殿下的死,你猜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所谋划的,对吗?”

他自认布局缜密周严,没有丝毫疏忽,更是从一开始就将赵瑾熙放在了最不可能,最不引人怀疑的位置。然而,这一切依旧没有瞒过萧夜华的眼睛,不愧是以病弱之身独闯北狄,化解大半北狄联盟的南陵王世子,果然不凡!

“是!”萧夜华点头承认。

很久之前,他就隐约觉得,赵铭熙和赵廷熙微妙的平衡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原本他以为是德明帝。但是,云萝公主一案,他察觉到了一股隐藏的势力,进而慢慢将目光转向了默默无闻的太子赵瑾熙。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这股势力,他才开始慢慢拉拢忠勤侯府,有备无患。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赵瑾熙和陌颜的渊源。

田应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看重萧夜华,却发现自己仍然低估了他:“所以,你希望我到皇上面前,将太子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对吗?”

“没有错。”萧夜华颔首。

田应璋深吸一口,他知道,出首告密的自己,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但运气差的话,或许会先被震怒的德明帝迁怒,葬身皇宫。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生死,而是是否能够报复赵瑾熙。

“如果是平时,皇上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会褫夺他太子之位,最轻也是圈禁。但是,现在情形不同,除了太子,皇上已经没有别的子嗣,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就算我告发了,也未必能对太子造成什么损害。”田应璋神情沉郁。

萧夜华微微一笑:“谁说没有?不是还有一位大殿下赵洛熙吗?”

“虽然他也是皇子,但是,比起太子的所作所为,皇上恐怕更加不愿意大殿下继位。”田应璋苦笑,将林咏泉所说的,秦墨渊和秦书敏的死复述了一遍。这原本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然而现在,却成了他仇人的保护伞。

然而,面对如此惊人的真相,萧夜华不过挑了挑眉,并没有太震惊的神情。

田应璋有些不敢相信地道:“萧世子不会连这种内情都知道吧?”

“我心中早有猜测,虽然不知道这么详细的内情,却也能够猜到几分。”萧夜华淡淡地道,赵洛熙的身世不是秘密,德明帝对辅国公的古怪态度更不是秘密。

田应璋目露震惊,但随即又是淡淡一笑:“也对,萧世子如此聪慧,又常年伴君左右,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异常呢?”

想来真是可笑,别人称他为天下第一才子,但现在,比起萧夜华,他真的是望尘莫及。

“田先生亦有我不及之处。”萧夜华静静地道。

田应璋苦笑,但很快的,苦涩便化作了瞳眸之中亮得惊人的火星:“萧世子的智慧,我素来佩服,如今更是五体投机。既然你让我去见德明帝,自然有你的用意,我不问。但是,我希望,萧世子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定会令赵瑾熙死无葬身之地!”萧夜华双眉轻扬,神色淡淡,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势。

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田应璋的心。

他猛地端起萧夜华之前推向他的酒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醇酒划过喉咙,火辣辣的感觉如同灼烧,将田应璋的面颊烧得通红。

“我信萧世子!咱们,就此别过!”田应璋用力地将酒碗压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他将两根拐杖撑到腋下,费力地站起,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皇宫缓缓走去,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

凄凄寒夜之中,缓慢行走的他,宛如一团幽幽燃烧的鬼火,看似炽烈,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萧夜华目送着他远去,若有所思。

他对“人”的一切激烈情绪都很感兴趣,无论是爱,是恨,是誓死报恩,还是誓死报仇,都带着那么一股鲜明浓烈的“人性”,都代表着一颗跳动的,活生生的心,而那,正是曾经的他,最缺少的。

至于现在…

萧夜华将手放在了心脏的地方,感受着那里清晰的跳动,微微一笑。

※※※

“皇上,田应璋在外求见。”御书房外,响起了赵曳通报的声音。

好容易将哭闹厮打的张贵妃和闵淑妃分开,各自送回宫殿,德明帝只觉得太阳穴不住跳动,头疼欲裂,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田应璋是谁。等到想起他是赵瑾熙的谋臣后,本想下意识地拒绝,但随即看了眼赵曳,改变了注意。

“让他进来。”赵曳一向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明知他现在烦躁不已,却还为了一个小小的太子幕僚通报,必有内情。

拐杖点地的声音响起,田应璋一步一步挪了进来,艰难跪倒在地:“草民田应璋叩见皇上!”

德明帝挥了挥手:“平身吧!你深夜求见,有何要事?”

田应璋并未起身,坚持跪倒在地上,一字一字地道:“草民前来,是为了向皇上禀明一事。从恭王谋逆到现在,这一连串事件的主谋,并非三殿下,而是太子殿下!”

“你说什么?”德明帝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等到脑子反应过来后,立刻震惊地追问道,“谋害五皇子,毒害六皇子和太子的毒药不是从三皇子的宫殿搜出来的吗?今晚太子不是受害者吗?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田应璋苦笑:“草民的意思是,今晚的一切,不过是太子的苦肉计罢了。”

“…”德明帝原本就暴跳的太阳穴,越发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迅速地揉捏着,等到头脑稍稍清楚了一点,才厉声喝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太子谋划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头说起!”

田应璋应道:“是!”整理了下思路,他开始说道,“一切的布局,是从隆兴长公主谋逆被发现开始——”

“等等!”德明帝猛地打断了他,“你说隆兴长公主谋逆?难道这件事也跟太子有关?”

田应璋点头:“正是,隆兴长公主是太子的人!”

“你说什么?”德明帝再次震惊。

“皇上应该知道,太子并非平庸无能之人,相反,他雄心勃勃。远赴江南,一来是为了避皇上的耳目,让皇上的目光更多的集聚在三殿下和五殿下身上;二来,江南文风鼎盛,才子辈出,太子可以培养班底,将来凭借科举入朝,自然都是太子的羽翼!”田应璋说着,心中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