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并非真的喜欢陌颜,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是,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加倍给你,只要你…远离我的外孙女!”太后半是哀求半是利诱地道。

强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之下,她甚至忘记自称“哀家”。

从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中,萧夜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恐惧二字,至于原因…萧夜华垂眉一笑:“太后娘娘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付赵瑾熙?”

“夺嫡之争,所为的,无非权势二字。”太后轻声道,萧夜华和赵洛熙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跟秦氏的人也没有丝毫关联,更加不是那种为公理正义而奋斗的人,那么,所为什么,已经很清楚。

“权势?”萧夜华轻笑,“如果我想要,从皇上和赵瑾熙那里,我可以得到更多。我对付赵瑾熙,是为了陌颜!而太后如今却要以我放弃陌颜为代价,岂非颠倒因果了?”

太后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审度他这番话语的真假,可是从那双淡然的眼眸里,她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为了陌颜而对抗正如日中天的赵瑾熙?肯做这样艰难的事情,应该是喜欢陌颜的吧?可是,哪一个少年的喜欢,会如他这般平静如波,淡然如常?

“哀家不相信!”许久,太后缓缓地道。

萧夜华淡然自若:“太后娘娘相信与否,我并不在意。”

这世间只有一人的看法,他会在意,因为对他而言,那是宣判:她说他好,他就觉得他是真的好;她若说他坏,那他就真的十恶不赦。至于其他人,相信与否,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太后闭上眼睛,没错,这个少年一直都是如此,看似文弱,却难夺其志。她分不清他话语中的真假,却已经知道他绝不会接受她的条件。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那么,哀家要你发誓!”太后猛地睁开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锋锐盯着他,“萧夜华,哀家要你发誓,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会善待陌颜,绝不会伤害她,如果你违背誓言,人神共弃!”

萧夜华静静地看着她,太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任何办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知道,对于他这样的人,誓言是没有任何的约束力的,她所想求的,只是一点点的心理安慰。

以萧夜华的舌灿莲花,想要说出一番山盟海誓,说服触动此刻的太后,可以说轻而易举,但是传到陌颜耳中,她会怎么想?言语和智谋,是他的两柄利器,但是,在南州时,他曾经在心中起誓,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再用这两柄利器来应对陌颜。

坦诚,真实,或许不完美,但是,他想要让陌颜看到真正的萧夜华。

望着太后近乎祈求的眼眸,萧夜华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抱歉,太后娘娘,我不会起誓。”

“为什么?”太后有些绝望地问道。

萧夜华轻声道:“因为我们都知道,对于我这样的人,誓言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如果太后娘娘只是担心我对陌颜的用心,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我在意她。”

不知道是否是喜欢,不知道是否是爱,只是,他无比地想要抓住这个人,想要她陪在他身边,只要她对他微微一笑,他的世界便不再空白,而会变得浓墨重彩,宛若春暖花开。

他觉得,这比喜欢、比爱的分量更重要。

她,是他做一切事情的意义所在。

第一次,太后从萧夜华的话语之中感觉到了一丝真诚,只是,她不明白,这种“在意”,对萧夜华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有些迷茫地道:“哀家不懂。”

“正常,很多人都不懂,但是陌颜能懂。所以,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陌颜,只是陌颜!”萧夜华轻轻一笑,“我知道您疼爱陌颜,所以才会如此在意这桩婚事,只是,真正能够决定婚约的,不是您,也不是皇上,而是陌颜。所以,在您想要取消这桩婚约之前,为什么不问一问陌颜的意见呢?”

太后猛地一怔,双眼微微低垂,思索了起来。

“陌颜并非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她聪明、睿智、有决断,所以,为什么太后娘娘不试着去相信她的决定呢?”萧夜华柔声道。

太后怔怔地坐在座椅上,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对于你的父母,你还记得什么?”

南陵王萧奕和南陵王妃孟蝶衣?萧夜华一怔,眸色微暗,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太后追问道。

萧夜华点头:“本来当时就年幼,又曾经发过高烧,所以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是偶尔听张伯说过一二。”他微微扬眉,静静地看着太后,“怎么了?为什么太后娘娘会突然问起先父和先母?”

“没什么。”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许久,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关于你和陌颜的婚事,哀家会慎重考虑的。”其实她知道,如果萧夜华执意要娶,绝对可以从德明帝那里请到赐婚的圣旨,连她也无力阻拦,只是…。罢了,或许他说得对,她应该试着相信陌颜的决定!

“多谢太后。”萧夜华起身,行了个礼。

太后挥挥手:“你下去吧,哀家…。要一个人静一静!”

※※※

藤萝宫中。

周静雪的贴身宫女幽草正坐在殿门前做针线活,听说林陌颜来了,急忙迎上前来,福身道:“林小姐来了。”

“嗯,周姐姐呢?”林陌颜点点头,问道。

幽草笑道:“不巧,昭仪娘娘一大早起来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候,应该也快了。林小姐若是不急,不如在花厅等会儿?”

“好。”

林陌颜已经来了藤萝宫许多次,对这里颇为熟悉,熟门熟路地进了花厅,在平日习惯的位置坐下。幽草亲自泡了她平日喝的茶,又命宫女去准备点心。因为跟林陌颜见的次数多,彼此也熟悉,知道她生性随和,并不拘谨,因此拿起之前的绣绷,继续刺绣起来。

“周姐姐去给皇后请安,怎么没带着你?”林陌颜喝了口茶,这才问道。

幽草是分派到周静雪宫中的大宫女,缜密聪明,将周静雪身边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加上她名叫幽草,刚好和周静雪之前的丫鬟幽月等人相同,更多了一丝好感。尤其,上次张婕妤遇刺一事,她和周静雪也算共患难,也颇为忠诚,因此最得周静雪重用,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

闻言,幽草手一顿,脸上拂过一丝愤懑:“奴婢昨天刚被皇后娘娘宫中的姑姑教训过,昭仪娘娘说这几天我最好别再皇后娘娘面前出现,免得招她的眼。”

“怎么回事?”林陌颜眉头微蹙。

幽草终究年幼,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我家昭仪最近得宠,皇后娘娘要找机会敲打一番,故意生事呗!幸好有昭仪娘娘给奴婢求情,只是训斥了几句,否则,奴婢恐怕逃不了一顿打呢!”

林陌颜一听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但这种事情,却也没法说,只能道:“你受委屈了。”

“嗨,身为奴婢,这算什么委屈呀?再说,昭仪娘娘对奴婢这么好,就算真为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幽草笑着道,倒是挺想得开,只是片刻就将这事儿丢开了,举起绣绷道,“林小姐瞧瞧,这花样好不好看?”

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林陌颜笑笑,目光转移到绣绷上,微微凝定:“这花样我倒是没见过,是什么?”

“这是奴婢家乡才有的一种花,叫曼萝,只生长在高山之中,还专捡石缝里长,十分隐蔽,很难找到。不过,或许因为难找,所以在我家乡有个传说,说如果能找到曼萝,就会带来好运。”提到家乡,幽草微微失神,随即又笑道,“昨天昭仪娘娘说手帕上的花样都见惯了,奴婢就想起曼萝来,给昭仪娘娘一说,她就画出来了。”

曼萝并非如牡丹或者芍药那般的雍容富贵,碧叶如丝,小小的白色花朵颤巍巍绽放着,别有一番风姿,倒也婉转可爱。

“是挺好看的。”林陌颜轻轻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阵话语声,幽草侧耳听了一会儿,笑道:“是昭仪娘娘回来了,奴婢出去迎接一下。”

果然,只是片刻,周静雪便掀帘进来,看到林陌颜,顿时笑意浮现,给其余人各自吩咐了事情,又命幽草守在门外,这才放松了似的往林陌颜身边一坐,拿起点心大口地吃了几块,又抢过林陌颜的香茶喝了一口,这才道:“总算活过来了!”

“怎么了?皇后折腾你了?”林陌颜问道,“昨天幽草还险些挨打?”

周静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撇撇嘴:“意料中事!如今太子在朝堂上越来越锋芒毕露,昨晚三殿下和六殿下又双双毙命,皇后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昨晚张贵妃和闵淑妃又大闹失了圣宠,如今宫里这出头椽子可不就剩我一个了?皇后不拿我当靶子,我还要奇怪呢!”

“可是她更想拉拢你!”林陌颜肯定地道,周静雪刚刚入宫,又没有子嗣,虽然德明帝宠爱她,但根基毕竟薄弱,比起打压,拉拢更符合皇后的利益。

周静雪冷笑道:“不过就是那些恩威并施的把戏,都是我继母玩过的,她要惺惺作态,我陪着就是!”

“你没想过跟皇后合作吗?”林陌颜问道,并非试探,而是不希望因为她,而令周静雪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周静雪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就算不提你和太子的关系,就皇后这个人我也信不过她!我娘曾经说过的,皇后这个人心机深沉,如果她给你一点恩惠,必然会索取百倍千倍的回报,如果信了她,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她合作!”

“你娘认得皇后?”林陌颜有些惊讶,想想却又释然,毕竟,皇后出身世族,周静雪的亡母也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有所交集也不奇怪。

周静雪点点头:“不止是认得,我娘曾经跟我说,如果不是皇后,她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必如此艰难地长大。”

“难道你娘和皇后有仇?怎么回事?”林陌颜秀眉微蹙。

周静雪却摇了摇头:“我也这样追问过我娘,但是她却只是摇头垂泪,不肯细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诫我这几句话,要我牢牢记住。后来我也曾私底下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但是我娘肯定不会骗我,她既然这样说,就一定不会错!”

摇摇头,周静雪将这些含糊不清的陈年旧事丢开,忽然正襟危坐,神色郑重地道:“不过,陌颜,从凤仪宫回来的路上,我倒是遇到了一桩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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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98章 意外!田应璋的心上人

“什么事?”林陌颜闻言,不由得追问道。

周静雪压低声音,悄声道:“皇宫西北角有座舜华宫,一向没有人住。可是,今天我从旁边路过时,却发现有宫女在打扫,我原本以为是皇上从哪里弄来的美人,可是,路过时扫了一眼,却发现不是女子,而是一名双腿残疾的中年男子!居然会有男子进驻后宫,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到双腿残疾这四个字,林陌颜便隐约猜出那人是谁。

“更奇怪的是,舜华宫门口竟然有大内侍卫把手,不许任何人靠近,就连我,只扫了那么一眼,就被严令赶走。”周静雪继续说道。

她如今是德明帝的宠妃,除非那些大内侍卫奉的是德明帝的严令,否则又怎么敢丝毫不留情面地这样对待她?

林陌颜轻叹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田应璋。”

昨晚萧夜华要做的事情,自然不会瞒着她,早已经提前告知了事情的真相。

有林咏泉这个幕后主谋在,田应璋连夜求见德明帝一事,恐怕是避不过赵瑾熙的耳目。而田应璋本是他的心腹谋臣,知道他许多秘密,无论从哪方便来说,赵瑾熙都不会杀田应璋灭口。也就难怪德明帝要慎重地将人藏在后宫,又派大内护卫看守了。

“那不是太子的心腹谋臣吗?的确,听说田应璋双腿残疾,确实跟舜华宫那人情形相符。”这个名字周静雪也略有所闻,她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不过,应该不是,田应璋总不可能是个疯子吧?”

这次轮到林陌颜不解:“什么疯子?”

“就是在舜华宫里的那个人啊!我就往里面扫那一眼,他却突然直盯盯地盯着我发起疯来,说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心如死灰,何必再玩这种把戏’,还有什么‘我已经上当过一次,难道还会上当第二次吗?’之类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甚至还将拐杖朝我扔了过来…。不是疯子是什么?”周静雪不以为然地道。

林陌颜一怔,脱口道:“不会吧?”

当年真相对田应璋的打击之沉重,是可以想象的,但是,按照萧夜华传来的消息,昨晚田应璋入宫时仍旧正常,何况皇后和赵瑾熙犹在,无论如何,田应璋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失常…。

难道那个人不是田应璋?

可是,会被德明帝如此慎重对待,又双腿残疾的人,还能有谁?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周静雪道,“再说,田应璋是太子的心腹谋臣,又怎么会被皇上严加看管,囚在后宫之中?”

“那是因为田应璋得知了一些事情,跟赵瑾熙反目成仇,所以面见皇上。”林陌颜简单地将田应璋当年的旧事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情?”她说得简单,但其中透漏出的真相,却还是令周静雪震惊不已,“为了拉拢田应璋,居然命人踩碎他的双腿,毁掉他的前程,将人逼入绝境再出面假装好人?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毒自私之人?”

生长于勾心斗角的高门大宅,又有继母为难,周静雪也算是生平坎坷,但是想想田应璋的遭遇,简直觉得自己前半生是在蜜糖之中。

“难怪我娘会说,皇后这个人,如果给你一点恩惠,就必然会索取千倍百倍的回报。如果信了她,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周静雪摇摇头,喃喃地道,“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我要对皇后这个人重新估计和定位了。”

闻言,林陌颜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再想想周静雪之前的话,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一时间,她看周静雪的目光不由得古怪起来。

周静雪感觉敏锐,立时发现不对,问道:“怎么了?”

“静雪姐姐,我看你和周相并不相似,是否是像你娘?”林陌颜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周静雪疑惑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你可知道,当年田应璋原本有位意中人,是位大家世族的小姐,双方情投意合,只等他科举得中便要订下婚事。但后来他双腿残废,前程尽毁,对方的父亲就立刻为自己女儿另外择定了婚事。”林陌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那个人应该就是田应璋,他不是疯子,他会突然那般,只是因为看到了静雪姐姐。”

“难道你是想说,我跟他的意中人长相相似,所以,他以为我是别人派来——”周静雪笑着说道,忽然想起林陌颜之前问的话,猛地一顿,惊疑不定地道,“不会吧?”

“静雪姐姐,你说那位世家大族的小姐,会不会就是你娘?”林陌颜轻声问道,“想想你娘曾经说过的话,是否很符合?”

她原本也没有想到,只是听周静雪提到她娘说的话,忽然有所感悟。

静雪姐姐的母亲曾经对她说过,皇后这个人为人深沉,如果她给你一点恩惠,必然会索取百倍千倍的回报,如果信了她,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她合作!而又有谁,比田应璋更能作为这番话语的注解呢?

还有,她还说过,若非皇后,她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静雪姐姐也不会如此艰难地长大。但是,静雪姐姐查了许久,却没有查到亡母与皇后有任何瓜葛。

但如果她就是田应璋的意中人,如果她从蛛丝马迹中,追查出了当年的真相,那这番话就合情合理了。

如果皇后没有指使冯孝廉毁掉田应璋的双腿,那么以田应璋的才华,必然能够科举得中,顺理成章地与意中人成婚,从此平步青云。而他们的女儿,也必然会在千娇万宠之中长大,自然不会如静雪姐姐生在周府这般艰难…

被林陌颜这么一提醒,周静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些,顿时沉默了。

“陌颜,你知道你的继母为什么这么恨我吗?”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冽,“不单纯是因为我是原配之女,更重要的是,她将我视为杀女仇人!”

林陌颜一怔:“周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

“没错,在我的继母过门前,她和父亲就有暧昧,还曾有过一个女儿,算算年龄,只比我小一岁。但那时候我舅舅仍在,父亲的官职也半高不低,他有许多需要依仗我娘的地方,自然不敢让我娘知道这件事,所以,狠下心来,将这个女儿溺死了!”周静雪冷冷地道,“我的好继母,不敢记恨我爹,就把这笔账算到了我和我娘身上,所以,千方百计地不让我和弟弟好过!”

一时间,连林陌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许久之后,周静雪才低低地道:“父亲娶我娘,只是为了利益,没有丝毫情意,对我和弟弟也是淡淡。但是,对着继母所出的两名嫡子,却是千宠万宠,无限关爱的。”

她很早之前就认清了现实,她只有娘,没有爹。但是,有时候看着周光潜对着两名弟弟关爱的模样,也会有着深深的酸涩和羡慕,也会在心中幻想,若是有个疼爱她的爹,她的人生会是怎样…

若非皇后,娘和田应璋原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她若是还能出生,原本是可以有个疼爱她的父亲,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一滴泪水,从周静雪美丽的眼角低落。

“静雪姐姐…”林陌颜柔声喊着,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周静雪摇摇头,拭去了眼泪,难得的软弱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平日冷静自若的模样:“陌颜,我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否则,恐怕日后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静雪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她话题转得太快,林陌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静雪眼眸之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冷冽:“如果我娘真的是田应璋的意中人,如果我娘说的那些话指的的确是田应璋,那就说明,她知道皇后对田应璋做的事情。你猜,这件事,皇后知不知道?”

被她这么一说,林陌颜顿时悚然一惊。

皇后对田应璋如此看重,自然会将他的情况彻底调查清楚,那么,田应璋和简青玉两情相悦的事情,皇后应该早就知道。而简青玉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调查过田应璋残疾一事,如果在调查之中被皇后察觉到…

“我现在甚至都要怀疑,我娘和我舅舅当初的死,究竟真的是病重而死,还是人为?”而对于自己母亲和舅舅一家的遭遇,周静雪自然更加清楚,想的也更加深刻,“而如果这一切都有皇后的影子,那么,就凭我是简青玉女儿这一点,恐怕皇后就不会放过我!”

如果简氏的败落灭亡真的有皇后的影子,如今她又入宫得宠,皇后会不会认为,她是来复仇的?不,皇后必然会这样想她,因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就是她之前说,若非陌颜,来日恐怕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原因。

“陌颜,我娘究竟是否田应璋的意中人,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查证清楚,还要查一些当年旧事。你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给我以前的丫鬟幽月?”周静雪郑重其事地问道。

林陌颜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点头:“你写信,我现在就送出去!”

周静雪刚刚入宫,在宫中没有多少人手,想要传递消息出去不容易,但她有萧夜华和冥焰布下的人手,送一封可谓简单异常。

很快,林陌颜拿着周静雪写好的信离开,周静雪独自坐在殿中,犹豫不决。其实,想要知道她娘是否是田应璋的意中人,除了让幽月找以前简氏的旧人询问外,还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舜华宫中的田应璋本人。

只是,那里有大内侍卫看守,不容易接近…还是先等等幽月那边的消息吧!

周静雪揉着太阳穴,想着。

※※※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是德明帝的寿诞,按照惯例,德明帝要在文成殿中大宴群臣。

前段时间的风云动荡仍未停歇,尤其兰漪台设宴当晚,宴会未成,却有两名皇子先后毙命,阴影犹在,使得来赴宴的人个个都战战兢兢,小心再小心,唯恐一个不慎,惹祸上身。

当然,也有许多人对这一日期待已久,准备已久。

因为,这一日,是萧夜华择定的发难日。

他们要在这一日,将大殿下赵洛熙真正地推举到人前,正式与赵瑾熙抗衡相争,彻底改变朝堂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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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99章 赵洛熙上位,双雄对峙(上)

时辰未到,文成殿附近的庭院已经有了许多官员及家眷,只是,除了一些熟悉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外,大部分人都沉默严谨,目不斜视,唯恐卷入什么事端。人虽多,气氛却颇为沉闷压抑。

直到太子赵瑾熙前来,这股沉闷才稍微溶解,不少官员都凑到了他身边,逢迎讨好。

三殿下和五殿下这两个庞然大物倒下,朝堂之中,便只剩下赵瑾熙这么一位皇子。而且,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毫无疑问的未来帝王,不趁此时打好关系,更待何时?

这种形势早在赵瑾熙预料之中,因此他可以说应对自如,一时宾主相得,各自尽欢。

然而,即便在人群中央志得意满,当那袭白衣出现时,赵瑾熙仍然第一时间注意到,转头望去。

不止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瞬间集聚到了门口。

纯白的衣衫,飘飘如雪,在红墙黄瓦之下,越发显得出尘脱俗。俊逸的面容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如谪仙坠入凡尘,比平日更多了一分鲜活真实的气息,更加动人心魄。颜色微浅的眼眸如琉璃般澄透,但凡与他的目光相触,便觉宁心静气,如入仙尘。

“萧世子。”

“南陵王世子。”

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脸上也微微浮现出笑容来。

在如今这沉闷压抑的氛围下,这位一向温和仁善,且深得帝宠的南陵王世子,越发显得重要起来,似乎看到他的微笑,便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原本忐忑的心思渐渐安定下来。

看着白衣如雪,飘飘出尘的萧夜华,赵瑾熙眼眸渐渐冷了下来。

萧夜华目光微转,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赵瑾熙,却只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世子太客气了。”赵瑾熙神情带着笑意,眼眸中却尽是冷意,看似亲热地上前挽住萧夜华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萧夜华,我小看你了!”

有林咏泉在,昨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赵瑾熙。

在大功告成之际,于志得意满之时,被最信任的心腹谋臣背叛,自然令赵瑾熙恨怒不已,尤其,那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萧夜华。

萧夜华不闪不避,迎上他锋锐冷凝的目光,轻笑淡然:“好说。”

“可那又如何呢?”赵瑾熙依旧压低声音,眸光如同淬了毒一般,笑容冰冷,“现在,其余的皇子都已经死绝,只剩我这个太子了,就算你智谋绝伦,也无法改变皇室血脉。皇位,终究是要落在我的手上,到时候,你猜我会如何发落你?”

与陌颜的婚约,策反田应璋,赵瑾熙穿越来来受到最严重的两次打击,都是同一个人赋予的,他又怎能不恨萧夜华入骨?

面对他的威胁,萧夜华却只是淡淡一笑:“乾坤尚未落定之前,太子殿下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

“我知道你想要扶持赵洛熙。可是,萧夜华,昨晚父皇从田应璋那里知道了一切,却直到现在也没有对我有任何处罚,甚至,连丝毫风声都没有透漏出来,你就该知道父皇的心意了!你真的以为,就凭你,能够动摇父皇的决定?”赵瑾熙不屑地道,笑容讥哂。

林咏泉说得没错,德明帝固然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愤怒,但是他更加不能容忍皇位落到有秦氏血脉的赵洛熙身上。

萧夜华悠悠笑着,淡然自若,却并没有继续无意义的言语之争。

两人暗中言语交锋,神情却都是一派温和淡笑,在外人看来,和睦不已。

终于到了开宴的时间,文成殿殿门开启,众人依次分列进入,各自在席位等待。

没多久,德明帝的御驾前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恭贺,气势宏大。朝臣拜贺完,便是皇后带着后宫妃嫔和命妇恭贺德明帝寿诞。

一时间,文成殿中,万岁恭贺之声不绝于耳,直冲云霄。

命众人起身后,德明帝坐在龙椅之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耳边依旧回想着众人跪拜恭贺的声音,仿佛整个大华都匍匐在自己脚下。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终于冲散了今日的许多压抑,已经颇显苍老的眼眸陡然明亮起来,一时间似乎年轻了许多岁。

只是,当他的目光掠过下方的赵瑾熙时,不由得略微暗沉了些,笑容微微凝滞。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想起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德明帝转过头去,只见太后环视下方,目光怅然,神色哀凉。

因为恭王的死,这段时间他和太后的关系十分僵硬,甚至许久不曾得见太后颜面,母子关系不睦,最这也是他最近备受诟病的原因之一。难得今天太后会出现在他的寿诞,德明帝有心修补关系,因此殷勤地问道:“母后为何叹息?”

太后转头,看着德明帝,神色复杂。

这曾是她最为钟爱,也最为自豪的一个儿子,否则,也不会为了维护他一错再错,只可惜,她的退让没有换来丝毫的悔悟,反而是变本加厉,如今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出现了更加自私狠毒的赵瑾熙…。或许正如萧夜华所说,如今该醒悟了!

“无事。只是,哀家想起了昨夜梦到先皇的情形,一时间有所感叹罢了!”太后幽幽地道。

德明帝一怔:“父皇?母后梦到父皇什么了?”

“先帝质问哀家,为何不履行诺言?因此,哀家想来,心中悔愧,难以安心。”太后眼帘微垂,神色有些伤感。

德明帝本就想要修补和太后的关系,闻言忙道:“不知道是什么诺言?母后放心,无论何事,朕一定会为母后和父皇做到。”

“当真?”太后眉梢微扬。

德明帝毫不犹豫地道:“自然,在场文武百官,皆可为证!”想来,以太后的心性,又能够许下什么诺言?多半是信佛的承诺,无非是些银两之事,想来不会难办。

“那就好!”太后站起身来,面向文武百官,神色郑重地扬声道,“当年,辅国公秦墨渊义薄云天,于危难之际向我赵氏伸出援手,共抗北狄。先帝感念其恩,定下了皇上与秦氏之女秦书敏的婚事,并约定,将来秦书敏诞下子嗣,必立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以赵秦两姓血脉,生生世世共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