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用上了,说不定春水宴上就直接杀了冥焰,替太子哥哥报仇了。

孟姥姥苦笑。

“我想,这种方法,对孟姥姥恐怕损耗极大吧?”赵瑾熙若有所思地道。

孟姥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的,这种方法,需要九滴我的心头精血,用一次减寿减少五年。而且,每次用过之后,我都会遭受反噬,浑身血脉爆裂,要每天吸食新鲜血液,即便如此,也要休养许久才能恢复,因此,不敢轻易使用。”

“但你要不用,根本就杀不到冥焰和萧夜华,那我要你何用?”云萝公主颐指气使地道,似乎也意识到了有点强人所难,勉强道,“只要这次事成了,日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孟姥姥讽刺地一笑,一个来和亲的公主,又失却了六座城池的嫁妆,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会亏待她?

“这次事态非常,也只能让孟姥姥受苦了。”赵瑾熙颇为歉疚地道,“不过姥姥放心,你被反噬时,一应事务都可以交给我,必定会保障姥姥的性命安全。日后,我也会寻找益寿延年的药物,帮你调养身体,尽量将危害减到最小。”

这才是真正的明主该有的架势!

孟姥姥在心中想着,越发想要摆脱云萝公主的控制,心中不由得焦虑起来,面上却是一派沉静:“我知道了。”

若非冥焰是瑾熙殿下一心要除掉的人,她才不会为了云萝公主这种蠢货耗损五年的寿命,还要遭受反噬的痛楚。

“我今日已经被冥焰所伤,虽然不重,却也需要休养一日,先退下了。”孟姥姥起身,对着两人躬身,临走前,悄悄地对着赵瑾熙做了个手势。

赵瑾熙看在眼中,会意地点了点头。

“公主不必急躁,其实,这样更好。”等到孟姥姥离开,赵瑾熙安抚地道,“既然冥焰赢了一次,就不会把侍神者的威胁放在眼里,以他高傲的个性,只要稍加挑衅,便能引他现身。到时候我们有心算无心,胜算更大!”

云萝公主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之前孟姥姥说得信心满满,结果初次交锋,侍神者却受了伤,实在让她心中有些犯嘀咕。

“必然会如此!”赵瑾熙笑道,心中惦记着孟姥姥之前的那个手势,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出了云萝公主等人临时栖身的会馆,赵瑾熙命人兜转了几条街,见无人跟踪,马车一掉头,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条胡同,早有人候在那里,立刻将马车迎了进去。

正堂之中,孟姥姥早候在那里,见赵瑾熙来了,立刻迎上前来。

“殿下,直到如今,我都没有找出云萝将我的母蛊藏在了哪里,怎么办?”孟姥姥有些焦躁地道,母蛊关系到她的性命,也关系到了对赵瑾熙的投诚,原本她已经信心满满地打了包票,会找出母蛊的下落,如今却毫无线索,怎能令她不心烦意乱。

赵瑾熙顿时笑了:“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殿下已有良策?”孟姥姥喜道。

赵瑾熙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这是从青萝花的花粉中提炼出来的液体,味道极淡,人根本无法嗅到,但是却是木叶蜂的挚爱,只要你的母蛊沾上一点,哪怕深埋地底,相隔千里,也会被木叶蜂找到。”

孟姥姥先是一喜,又是一忧:“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母蛊藏在哪里,又怎么能够滴在母蛊上?”

“眼下不是有个很好的机会吗?”赵瑾熙笑道,“你就告诉那个蠢女人,之前有我在,所以你并没有完全说出真正的方法,实际上,要完全控制侍神者,不但需要你的精血,还需要母蛊的血——”

他话还没有说完,孟姥姥便笑着接道:“而且,还必须要用我用药材炼制过的银针来取才可以。”

只要事先将银针在青萝花液中浸泡过,取血时,母蛊自然会沾染到青萝花液。

“殿下果然足智多谋!”孟姥姥心悦诚服地道。

赵瑾熙没有说话,脸上却浮现出自傲的笑容:“只要能够知道母蛊的所在,我自然就能将它拿到手!”说到这里,沉吟了下,“虽然说云萝愚蠢,即便我派兵前来,她也未必能够立刻反应过来是为了母蛊,但以防万一,到时候还是将她引出去吧!”

“这很简单,只要我跟她说,可以亲眼看到杀害南明太子的罪魁祸首伏诛,她一定会跟我一起去的!”孟姥姥笃定地道。

赵瑾熙点点头:“那就定在华嵋和冥焰决战之日,只要你这边将云萝引出去,那边我就会出兵剿灭曼陀国议和团,然后拿到母蛊。”

“此计大妙!只是,”孟姥姥有些疑虑,“殿下想要剿灭曼陀国议和团,总要师出有名吧?”

赵瑾熙瞟了她一眼,微笑道:“罪名不是现成的?利用活人炼制蛊人,手段残忍,携带蛊人前来大华,居心叵测!”

“殿下当真是运筹帷幄!”孟姥姥忍不住赞叹道。

云萝公主可没有南明太子的信心,这次前来大华,不但将她和华嵋带来,连带她之前炼制的蛊人也一并带来,只是藏于议和团之中,不曾露面,眼下正好作为借口。大华对蛊人深恶痛绝,只要发现蛊人,绝对会相信瑾熙殿下的话,不会有任何疑虑。

赵瑾熙笑了笑,这可谓一举多得。

首先彻底除掉曼陀国议和团,就不必担心寻找母蛊时横生枝节;其次能够借此重新树立他的形象,最后,还能够借此摆脱和云萝公主那可笑荒谬的婚约,同时,他还能够得到控制侍神者的关键。

侍神者啊…

难怪冥域少主能够纵横天下,从无敌手,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侍神者!想到这段时间查到的关于侍神者的传说,想到冥域的威势和财富,赵瑾熙的心顿时火热起来,眼眸之中闪烁出耀眼的精芒:若他能够得到一个完全听从指挥的侍神者,所能做到的,绝对比冥域更多,更多…

V235章 怀疑,重要线索!

春水宴血案一出,朝野为之震动。

先前两桩灭门血案虽然残酷,但并未声张,因此只有都察院和京兆府知道,但这次春水宴牵连甚广,几乎是瞬间便传遍了京城。如此残酷血腥的手段,自然令京城百姓惶惶难安,而死伤的学子背后牵连的关系网,又令大半个朝堂为之悲痛愤怒。

就连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都破天荒的统一一起来,一致责令都察院、京禁卫和京兆府捉拿真凶。

然而,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下,过去了三天,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这怎么可能?”李大志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案几上,“按照春水宴那群学子所言,假冒冥域的人至少也是十数人,还有一个那般诡异的女子,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他们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

都察院、京禁卫、京兆府三方联手,甚至,他们私底下还联络了冥域,竟然一无所获!

相比李大志,陆箴就显得沉稳得多:“大志稍安勿躁。”

说着,仍旧在反复浏览着这三天所得到的线索,低眉沉吟不语。

“…。”李大志欲言又止。

他会焦虑,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陆箴的处境。

自从娶了岚湫公主,陆大人在朝野的声望已经一落千丈,很多事情都变得极为艰难,若非大人殚精竭虑,在公事上挑不出一点的错,只怕早就丢官罢职了。这次连环血案事关重大,如果拿不到真凶,大人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许久,陆箴抬起头,眉宇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李大志急忙问道,他跟随陆箴多年,对他的情绪把握还算得当。

陆箴摇摇头。

李大志不由得一阵失望。

见他这般,陆箴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何必如此绝望?有时候,没有线索也是一种线索。”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李大志听不懂。

陆箴浅浅地笑道:“大志,我问你,如果发生了一桩凶案,凶器是二十文钱就能随处买到的柴刀;而另外一桩凶案,凶器却是一把镶金嵌玉,削铁如泥的珍稀匕首,那么,哪桩案子更加容易理出头绪?”

“当然是第二桩!”李大志跟随陆箴多年,对于刑侦可谓了若指掌,不假思索地道,“前者想要排查凶器,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人力,而后者则容易许多,因为能够打造出这样匕首的铁匠不多,能够买得起这种匕首的人更少!”

说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大人的意思是…”

“同样的道理,这里是京城,是全大华守卫最森严、关系最错综复杂的地方,前两桩血案能够不留一点线索,这次春水宴的凶手又能够消失无踪,连京禁卫、都察院、京兆府三方联手,再加冥域都找不出线索,说明幕后之人势力很大,甚至可以说神通广大。”陆箴缓缓地说,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绪。

这样的人,即便是在京城,也不会有很多。

原本只一心想要追查线索的李大志,从未从这么思路去想这个案子,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幕后之人针对的是冥域,但是,绝非江湖恩怨。”许久,李大志抬头,思索着道,“前两桩血案也就罢了,春水宴牵扯到了太多学子,震动朝堂,发生这种事情,朝廷一定会追究。没有任何江湖势力,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招惹朝廷。”

即便是冥域,也一直保持着跟朝廷微妙的平衡,从未主动挑衅。

陆箴点头:“没错。敢犯下这样的滔天血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敌国主动挑事,想要大华人心惶惶。但如果是这样,幕后之人不应该遮遮掩掩,清楚分明地说明事情经过,更显得他们神通广大,更能引起众人的恐慌。但这些人不是,他们甚至不敢露面,而且还要把罪名嫁祸到冥域头上。”

能够跟冥域叫板,幕后之人的势力必定非同寻常,这样的势力,不可能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如果是我们大华内部的问题,又非江湖恩怨,难道还能是朝堂上的实权人物所为吗?”李大志皱眉道,“可是说不通啊,春水宴血案牵连甚广,如果被查出来,那可是会身败名裂,万人唾骂的!”

等等,所以,幕后之人不敢露面,而是要把罪名嫁祸给冥域?

可是,这样说起来似乎还是很牵强。李大志前思后想,越想越觉得脑袋一团混乱,如浆糊一般。

陆箴低声道:“大志,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如果只是针对冥域,他们有灰衣人那样诡异的高手,说不定能够正面与冥域少主相抗,根本没必要犯下春水宴这样的血案!”

“大概是因为冥域少主行踪诡异,难以追查吧!”李大志有些迟疑地道。

陆箴摇摇头:“冥域少主的踪迹的确诡异难寻,但是,冥域的固定产业却是不少,也并非是绝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查到的。以冥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作风,只要他们随便在这些产业上闹点事情,想要引出冥域少主并不难。”

“这…。”李大志一怔,“大人言之有理。那么,春水宴的血案究竟为了什么?”

陆箴似乎也不是很确定,沉吟了许久才道:“我觉得,幕后之人是故意要将朝廷牵扯进来,也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图什么呢?”李大志不解。

陆箴缓缓地道:“大志,你可知道,原本暂掌京禁卫的镇国侯,在春水宴血案发生前,恰好病重,将京禁卫又还给了忠勤侯世子?出了春水宴这样的血案,京禁卫肯定要负责追凶,镇国侯恰在此时病重…。”

“大人你不会是怀疑镇国侯吧?”李大志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镇国侯好歹也是国之重臣,怎么可能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血案?”

这才是陆箴一直犹疑难决的原因:“我不止怀疑镇国侯,我还怀疑二殿下赵瑾熙!”

“这…”李大志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大人,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陆箴静静地道:“还记得恭王自裁,一直到五殿下和六殿下、三殿下相继而死这一系列事情吗?”

“那不是因为皇上…。”李大志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虽然德明帝如今已经失势,朝堂上基本以大殿下和二殿下为首,但那毕竟还是皇帝。

陆箴摇摇头:“我不相信,因为这样做太愚蠢了!从隆兴长公主谋逆被揭发时所说的那番话,到恭王莫名谋逆、自裁,再到三位殿下的死,皇上可是始终都在浪口风尖,从未逃脱嫌疑,以至于如今被朝臣架空。而最后得利的人,却是大殿下和二殿下。”

李大志愣了愣,他也一直都以为那是德明帝接连不断地出昏招导致的,但现在被陆箴这么一说,似乎又显得有些微妙。

“如果那一连串事件是有人设计的,那与如今这桩血案是不是有点微妙的相似感?”陆箴继续问道。

李大志诚实的摇摇头:“属下察觉不到。”

“好吧,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这两件事的确让我有种微妙的感觉,那就是,幕后之人喜欢一举多得,而且,不放过任何能够攫取利益的机会。”陆箴继续道,“比如,先前的争斗,既铲除了竞争皇位的对手,同时又重重地打击了皇上的威望和声誉。而这次的血案,在针对冥域的同时,也别有所图,比如最开始两桩灭门案,那些消失的银钱、账簿和珠宝…。”

李大志一怔,试图追上陆箴的思路:“大人的意思是说,幕后之人明明可以通过挑衅冥域的方式,逼冥域少主现身,却又想要一箭双雕。前两桩血案,可以掠取财富,而春水宴血案,则将朝廷牵扯进来,目的是…借此扬名?”

他终究也不蠢,如今连环血案闹得沸沸扬扬,都察院、京禁卫和京兆府三方联手,都一无所获。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侦破此案,捉拿到凶手,自然名扬天下。

“没错。”陆箴点头,“而且,如果这样怀疑的话,整个案子似乎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李大志疑惑地道:“可是,他们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一定追查不到任何线索,最后一定要靠别人才能够——”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想起一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京禁卫!”

虽然说三方联手,但都察院和京兆府的人手根本不能跟京禁卫相比,大部分的搜查事宜都是有京禁卫负责的,如果京禁卫有内奸,那躲过搜查可谓轻而易举。

而且,这样一来,似乎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春水宴血案,那群凶手衣着鲜明,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包括巡逻整个京城的京禁卫。

原本还觉得陆箴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真的以这种思路来说,的确是许多事情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难道真的会是二殿下?但用这样的方式扬名,太丧心病狂了吧?

李大志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不对,大人,照你这么说,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有可能我,为什么你只怀疑二殿下呢?”李大志忽然问道,大殿下也是恭王一案的最终得益者,而且,曾经执掌以及这次案件调查时执掌京禁卫的忠勤侯世子,也是二殿下的人,也完全能做到这些。

陆箴道:“一年约定一来,大殿下的行事看起来十分沉稳,一步一步都颇为踏实,不像是这样急功近利的人。而且,如今占着上风的人是大殿下,他根本不需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来扬名。”

李大志思索了会儿,觉得陆箴的话十分有道理。

沉吟了会儿,他又有些丧气地道:“可是,就算我们的猜想很合理,但是那是二殿下,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贸然说出来只会被当做是污蔑。”

“没错,证据,这才是最重要的!”陆箴点头,忽然问道,“我之前吩咐你将王继堂的家人和仆役关押起来,不需任何人接触,也不许他们寻死,你做到了吧?”

李大志笃定地道:“大人放心,当时您郑重叮嘱过的,所以都是我那班兄弟轮流换班,吃食也都是自己做的,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见到他们!不过,这些人会有用吗?”

虽然王继堂是春水宴上最开始提到冥焰的人,才会引到众学子将话题转移到冥域少主身上,才有了后来所谓的“犯冥域者,杀无赦”的诬陷。但是,这个人显然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恐怕不会知道什么,更不要提他的家人仆役了。

陆箴却笑了笑,轻声道:“自然有用,否则,我为什么要慎重地让你看管好他们?现在,我该再去审问一下这些人了。”

从关押王继堂家人仆役的大牢离开后,陆箴就立刻赶到了京禁卫。

京禁卫这几天也因为连环血案焦头烂额,燕宇乃至一众统领都正在商议,陆箴便猛地进来,沉声道:“忠勤侯世子,我刚才又审问了一遍王继堂的家人仆役,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听了林陌颜的话,燕宇自然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镇国侯和赵瑾熙,但是,三天下来,却没有追查到丝毫线索,正无奈之时,闻言,不由得大喜:“什么线索?快说!”

V236章 绝妙之棋

“根据王继堂的老管家所说,在赶赴春水宴之前,王继堂曾经密会一人,据我猜测,应该就是幕后真凶派来联络王继堂的人。”陆箴神色郑重。

燕宇追问道:“何以见得?”

“之前王继堂一直都沉浸于兄长丧命的悲痛之中,就连春闱将近,也没能提起精神。但是,见过那人之后,王继堂却突然精神抖擞,然后开始尽心准备参加春水宴。我想,应该是幕后之人蛊惑了他什么,才会令他前后判若两人。”

与那人密会过后,便立刻抖擞精神准备参加春水宴?

燕宇精神一振:“那么,他见的人是谁?或者长什么模样?有何追查的线索?”

“都没有。”陆箴遗憾地摇了摇头,“老管家说,当日,王继堂将所有奴仆都打发了出去,就连他也不曾见过那人,所以不知容貌。不过,王继堂可能写了一封密信,或许信中会有关于幕后真凶的线索。”

燕宇心中大喜,正要追问,忽然一顿,慢慢坐了下来,迟疑道:“陆大人,若是如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老管家都应该在第一时间供述此事,以求找到杀害王继堂的凶手,为何会在三日后才说?该不会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却是担心老管家受不了酷刑,胡乱编造,误导他们。

“燕世子放心,我绝不允许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之所以现在才得知,是因为之前老管家并没有在意,只是在我再三追问盘查之下,才慢慢回忆起一处蹊跷。”陆箴笃定地道,“事实上,他并没有亲眼看到王继堂写信,只是在密会当日,他回府见王继堂时,无意中看到桌上墨汁将近,而王继堂的面前有着一封信,却没有署名。”

燕宇心中一动,思索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这封信与春水宴有关。”

“之前老管家也是这样想,毕竟王继堂是举子,写封信邀请好友游春作诗,再正常不过,所以才没有在意。但如果真是这样的信,总不可能王继堂亲自去送,必定是要派遣手下的奴仆,但我审遍了王府的奴仆,却没有一人替王继堂送信给别人过。”

这下燕宇终于凝重起来:“若真如此,那这封信的确有诡异。”

“没错,王继堂毕竟是个读书人,即便被幕后之人花言巧语蛊惑,也会担心事成之后自己会不会被灭口,那么,提前写下一封信作为证据,再合理不过。”陆箴继续说道,“而且,这封信我搜遍了王继堂的府邸,都没有找到踪影。”

燕宇疑惑道:“王继堂是读书人,必然会有往来书信,怎么能确定哪一封是老管家那日所见的?难道老管家看过那封信的内容?”

“这倒没有,不过,老管家说,那封信的信封不是寻常纸张,而是用涂过桐油的油纸,而且,封口处盖着王继堂的私章,边角处还有着三滴不小心滴落的墨汁,因此很好辨认。”陆箴说着,眉头微锁,“只是,不在府邸,想必是被王继堂藏匿到了别处,想要搜查,定要费一番功夫。”

燕宇点头:“那王继堂这段时间的行踪,陆大人一定已经查了出来吧?他都到过什么地方?”

“因为要准备参加春水宴,王继堂那段时间倒是经常出门,去过的地方有十几处。”陆箴叹息道,“一封信又不占地方,随便一个小角落都有可能藏匿起来。所以,我才来拜托燕世子,想要借京禁卫的人手,将这些地方都好好搜查一遍。”

燕宇立刻:“陆大人客气了,这桩案子本就是我们三方协办,即有线索,岂有不尽力追查之理?”

其他京禁卫统领也都纷纷附和道:“燕大人说得没错,案子若不能告破,我们京禁卫也没好果子吃,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必定全力以赴。”

“多谢诸位。”陆箴连忙拱手致谢,紧接着将王继堂所到之处说了出来。

事情紧急,不容耽搁,燕宇立刻分派人手,分别前去这些地方。

临出发前,陆箴又喊住了那些统领,说到:“我在想,王继堂不用寻常信封,而是用涂了桐油的油纸,或许是为了防水放火。诸位搜查时,可以多注意有水有火的地方。”

“多谢陆大人提醒,我等定会注意。”各路人手纷纷道。

出了京禁卫,李大志紧紧地跟着陆箴,眉头紧锁。对于陆箴,他素来佩服,但是却一直觉得陆箴就这么匆匆赶来京禁卫有所不妥,却一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直到此刻,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脸色猛地变了。

“大人,如果按照你的猜测,连环血案的幕后真凶是二殿下,而京禁卫中又有内应,那您这样闯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密信一事说出,若是内应在这些统领当中,岂不是会泄露机密?”李大志凑近过去,焦虑地道,却仍然知道压低声音。

闻言,陆箴却是微微一笑:“我只怕这些统领之中没有幕后真凶的眼线,若有人去告密,那才正合我意。”

“…”李大志猛地怔住,看着陆箴饱含深意的脸,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陆箴也不解释,低声道:“云裳阁的张掌柜不是说了,如果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吗?你去通知他,今晚三更,金水街,杏花巷,灰衣女子必然现身,请冥域少主相助。”

李大志终于彻底明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陆箴,咬咬牙,领命而去。

而正如陆箴所料,那些统领之中,果然有镇国侯的人,他和燕宇的一席话,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赵瑾熙的耳朵里。

“王继堂居然还留了一封密信?”赵瑾熙皱眉,“虽然我们派去跟他联络的人是个生面孔,但万一被他记住了什么,写在信中,被陆箴顺藤摸瓜,那可就糟糕了。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竟然留了这么一手,早知如此,就该灭了王家满门,如今倒是留了后患!”

林咏泉在旁,低眉沉思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连赵瑾熙暴怒都没有理会。

赵瑾熙负手在房中走了几个来回,忽然顿住,目露厉色:“这封信绝对不能落入陆箴之手,也不能落入燕宇之手。林相,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这封信,否则,大事不妙!”

他再狂妄自傲也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相大白,他这个二殿下会立刻名誉扫地,千夫所指,再没有一丝一毫争夺皇位的希望。

“殿下不必焦躁。”林咏泉从沉思之中清醒,倒并没有赵瑾熙那般的烦躁不安,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这封信到底是否存在,还没有定论,殿下怎么倒先乱了阵脚?依臣看,这份信,十有八九并不存在。”

赵瑾熙一怔,原本焦躁的神情也化为了疑惑:“何以见得。”

“殿下忘了吗?陆箴还说,他从王府老管家口里得知,王继堂曾经遣退所有奴仆,在王家府邸密会一人。可事实上,我们派去跟他接头的人,是在静怡轩的雅间之中与他议事的。单凭这点,就可以判断,陆箴所说,未必就是真话。”

赵瑾熙这才想起,的确,他的人并没有去王家府邸,而是将王继堂邀请到了静怡轩。

毕竟,静怡轩是他手下的人所开设,目的就是为了搜集情报,而且在京城之中,静怡轩的保密性也是最好的,是密会议事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也有可能王继堂的确因为某事遣退了奴仆,以至于陆箴产生了误解。但无论如何,王继堂的确跟我们的人见过面,也的确有动机,有机会写下密信,绝不能大意!”赵瑾熙面色微缓,却仍然沉重,并没有彻底放松。

林咏泉摇摇头:“殿下放心,臣绝不会大意,尤其,对手是陆箴!”

“林相似乎话中有话?”赵瑾熙微微皱眉。

林咏泉眼眸之中闪烁出一丝亮光,闪亮无比,尤其他一贯冷静沉着,少有情绪,这般眼神才越发罕见。他微微笑着,脸上涌起了一种棋逢对手的快感:“难怪南陵王世子说,当世之中,唯有我与陆箴,能与他一较高下,果然一点都没错,这个陆箴,倒真是个难得的对手!若非时机不对,我倒真想与他一决高下!”

“林相未免太高看这个陆箴吧?”赵瑾熙神情越发疑惑,虽然密信之事出乎意料,但若就此说陆箴有什么经世之才,未免有些夸大吧?

林咏泉目露精芒,缓缓地道:“殿下难道还没看出来吗?陆箴突然弄出这么一封密信,可谓一步绝妙之棋。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因为就算你看穿了也没有办法破解,无论这封密信是真是假,我们都只能按照他的部署走,无法偏离,也无法挣脱!”

“林相这话什么意思?”赵瑾熙眉头紧锁,满腹不解,等待林咏泉为他解惑。

V237章 阳谋,陆箴的智慧

林咏泉眸中异彩潋滟,浅浅一笑,“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为何要弄出这一连串的事端?”

赵瑾熙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记得,第一是为了除掉冥焰和冥域,第二是为了接连环血案扬名,第三则是借此打击燕宇父子的威望,让镇国侯能够真正掌管京禁卫。但我还是不明白林相所说的机会…”

“没错,但是想要达到这三个目的,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能够完美地将连环血案栽到冥域少主的头上。”林咏泉娓娓道来,“本来这并不难,只要有墙上的血字,就足矣让朝廷和冥域对抗起来,我们只要在中间稍加点拨,便能达到目的。只可惜…”

说着,他摇了摇头,神色惋惜。

虽然没有明说,但赵瑾熙明白,因为萧夜华和星儿意外经过,又不知怎的察觉到异常,闯了进来,萧夜华又意外地能够与侍神者抗衡,导致春水宴的学子没能全灭,而是留下了活口,从而露出了破绽。

想起此事,他还是觉得异常恼火,稳了稳情绪道:“这跟密信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陆箴啊!,是原本的清流之首,朝野声望的巅峰,即便迎娶了岚湫公主,处境艰难了许多,但从头大为,行事都无可指摘,更是百姓心中的一片青天。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哪怕是政敌,都会相信三分。既然陆箴说了有密信,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有这么一封信!”林咏泉缓缓道来,神色复杂。

赵瑾熙仍然有些茫然,忽然间心中一动,脱口道:“林相的意思是——”

“没错,陆箴既然放出了这样的风声,那众人必然会认为是事实,至于这封信是否真的存在,反而不重要的。而信中究竟写了什么,那就要看谁有本事得到这封信了。”林咏泉意味深长地道。

赵瑾熙这下完全明白了,喜形于色:“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伪造一封信,再度将嫌疑栽到冥域头上,这样一来,我们原本的困境就全解决了!林相果然好智谋!”

说到激动处,右手忍不住狠狠地砸在了左手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但很快的,他的神情又转为疑惑:“这样一来,我就不明白了。林相先前说,密信之事,多半是陆箴虚构出来的,但陆箴为何要平白给我们一个机会?难道他想投靠于我?”

“殿下,你不会认为,陆箴设下这样一个局,会不做任何准备吧?”林相摇头,却也知道赵瑾熙在情绪大怒大喜之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睿智。

赵瑾熙猛地一怔,皱眉道:“所以,陆箴会有埋伏?”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击掌道:“我们为何非要跟陆箴的埋伏杠上?既然陆箴求助于京禁卫,派出去搜查的人里又有我们的人,我们大可以伪造一封信,让他找出来,声称是王继堂的密信,先让陆箴跟冥域杠起来,不是吗?”

越想,他越觉得此计大妙,既能充分利用陆箴的计谋,又不会掉进陆箴的埋伏。

“殿下未免把陆箴想得太简单了。”林咏泉却摇摇头,“陆箴绝对能够猜到京禁卫里有我们的人,甚至,他是估计借眼线将这个消息送到我们面前,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赵瑾熙不以为然:“他能怎么防备?他已经在众人面前将密信的特征说明,只要我们拿出符合特征的信,他凭什么说这不是王继堂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