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哪里还肯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方将军把传说中的二皇子迎进宫。

“皇后当年生的是双生子吗?怎么没有听说过?”

“真的是延清在太子的胞弟,不是耍我们玩的吧?”

“陛下还有一位皇子,这可真是太好了!陛下有皇子,西凤后继有人,咱们这群老东西也能安心了,不用担心西凤会乱起来了。”

“这位二皇子是太子的胞弟,是不是与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西凤皇帝进殿时,大臣们讨论的正热烈,便是皇上进来也没有看到,直到梅公公高声喊了一句,“陛下驾到。”

一众大臣才反应过来,纷纷站正,朝龙椅所在的方向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西凤皇帝台阶下,毫不掩饰兴奋与激动的老臣,眼中浮现出一丝讥讽与不屑。

他扭头看了梅公公一眼,梅公公轻轻点头,上前一报,高声道:“传方将军进殿!”

“踏!踏!踏!”一身戎装的方将军,大步走了进来,站在殿中,朝西凤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凤皇帝没有在第一时间叫方将军起身,而是任由他跪着…

第1243章 证实,造化终弄人

西凤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大殿中的方将军,眼中闪过一抹伤怀…

为什么,他们要长大?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连方见深都背叛了他,这世间还有他能信的人吗?

西凤皇帝的眼中隐有泪光浮现,氤氲的雾气,遮住他凌厉的眸子,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方将军,双眼没有焦距,眼神迷茫而空洞,明明是在看方将军,却又像是透过方将军在看其他,眼中有眷恋、有怀念,却没有厌恶与不满…

此时的皇上,已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他虽然在“看”方将军,却早已忘了跪在那里的方将军

方将军也不吭声,就那么默默地跪着,稳稳地跪着,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

大殿,静寂无声。

谁也不敢开口,打破殿中的死寂,提醒皇上方将军还跪着…

站在前排的两位相爷,还有两位一品武将,心里暗暗嘀咕:方将军不是完成了皇上交待的差事吗?皇上怎么不高兴?莫非是皇上对方将军不满了?

四人暗自琢磨了一下,悄悄地抬头看向皇上,却见皇上笑的亲切,看方将军的眼神也充满了温暖,周身散发出来的暖意,就是台阶下面的他们都能感受到。

没有不满?

为何不叫方将军起来?

陛下,这是何意?

皇上陷入自己的回忆,已忘了殿下的大臣,也忘了跪在他脚下的方将军,而满殿的大臣,也没有一个人敢吭声,打破殿中的死寂。

满殿的君臣,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直到…

一刻钟后,西凤皇帝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仍旧落在方将军身上,眼中的暖意倏的一下消退,眼中的情绪复杂的无方用言语描述。

旁人有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常,方将军不清楚,但方将军是察觉到了的。

皇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又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很清楚,皇上刚刚看着他,在想什么。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想来也不会最后一次。

“方…将军,起来吧。”方将军的名字到了嘴边,西凤皇帝又咽了回去,淡漠的开口。

“谢陛下。”方将军起身,神色自若,好似被皇上晾了一刻钟的人,不是他一样。

众朝臣不由自地看向方将军,在心中是暗道:方将军不愧为是皇上的心腹,这底气就是足。要换作他们,被皇上当殿晾着,别说一刻钟,就是一柱香,一盏茶的时间,他们都要吓尿了。

“朕的…令牌呢?”西凤皇帝嘲讽的开口,旁人不懂,但拿着令牌,假传皇上命令的方将军必然是懂的,可方将军却仿若未闻,淡定从怀中取出令牌,双手呈上,并道:“臣,幸不辱命,已将二皇子平安带回锦城。”

梅公公下去,接过方将军手中的令牌,西凤皇帝拿着手中,把玩了片刻,将其紧紧握在手心,道:“宣二皇子进殿吧!”

“宣…二皇子进殿!”梅公公高喊了一声,宫门口的太监,也跟着高喊了一声,在外殿侍候的太监又喊了一声,一连三声才传到,在外门等候的沈卿耳朵里。

“二皇子?”沈卿笑了一声,摸了摸脸上那道,毁了他相貌的伤疤,在太监的引路上,朝正殿走去。

“二殿下,前面就是…”引路的小太监,殷勤地为沈卿介绍,恨不得将一砖一瓦都告诉他。

沈卿笑而不语…

这正殿,他来过无数回;这地方,他比这小太监熟多了,但现在他却是“第一次”来,他必须装作不熟。

一路听着小太监的介绍,沈卿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以延清太子的身份,在宫中行走的日子。

不知不觉间,尽将心中的慌乱压了下去,步入大殿的那一刹那,沈卿一度将自己与延清太子重叠了,就好像…

他还是那个如履薄冰的假太子!

“踏!”重重地一步落下,踏踏实实的踩在地面上,脚踏实地的触感,让沈卿瞬间清醒。

他!

已不再是那个,不知有没有明天的假太子。

现在的他,就是沈卿,西凤的二皇子。

一瞬间,沈卿踏实了,也稳住了,哪怕是面对百官或友好或冷冽的打量,沈卿也是从容不迫,无所畏惧的往前走…

现在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这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人取代。

他想,他大约明白,为何皇室没有双生皇子的原因。

任谁,处在那个位置上,都不会允许,有一个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很有可能会取代自己的人存在。

沈卿唇角勾起一抹笑,走到方将军身边,双手双叠,向西凤皇帝作揖,“东林,沈卿,见过陛下。”

“沈卿?”西凤的官员,因这个名字,注意力从沈卿的脸上移开了。

是的,他们一直盯着沈卿看,除了沈卿的身份外,更多的是因为沈卿的脸。

沈卿的脸毁了!

一条刀伤,从眉眼至嘴唇,将一张好好的脸彻底的毁了。

虽然,从他的面容上,依稀还能看出与延清太子的相似之处,但这道伤疤太深了,深到…

已破坏了沈卿的脸。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年轻的文官,看着沈卿,陷入深思。

“我记得,东林有一位连夺三元的寒门状元,好像就叫沈卿,可是这位沈卿?”有记性好的大人,出声道。

“对对对,我记得沈大人的文章,当时还传到了西凤,引得人人传阅。不过,后来听说他的家人惨遭杀害,就不再他有文章现实了。”有几个年轻的大人,连连拍掌,大声说道。

西凤皇帝也不在意,饶有兴趣的看着…

左相悄悄看了皇上一眼,没见皇上不满,心下稍好,和气的问了一句,“可是…那位沈卿?”

“是!”沈卿大大方方的承认,没有一丝迟疑。

“这,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左相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高兴的手舞足蹈,“东林沈卿的名声,我们都听过,二殿下真是,真是…人中龙凤,不愧为是陛下的儿子!”

左相这就是想拍一拍皇上的龙屁,不想他的话刚落下,就听到西凤皇帝冷声道:“当年,皇后生的确实是双生子,朕也确实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但,天下相象之人并非没有,沈卿是不是朕的儿子,现在说了还不算,得宗室验过后才能确定。”

想要做西凤的储君?

可以,只要你有那个命!

第1244章 血脉,阳光下没有秘密

皇家总有那么一两手鉴定血脉方法,当初福王等人逼宫,就是要皇上同意延清太子,接受皇家的血脉鉴定。

这对延清太子来说是一种污辱,也是对皇上的羞辱,但是…

让宗室为沈卿鉴定血脉,却没有污辱或者不屑沈卿的意思。

沈卿长在乡野,只凭那一张脸和方将军提供的证据,确实可以证明沈卿的身份。但证据是真,人却可以做假,便是证据一字排开,总会有人不信,总会有人在背后诋毁沈卿。

事关皇位继承,这事麻虎不得,沈卿的身份也不能有一丝瑕疵。

皇上让宗室来为沈卿鉴定血脉,哪怕没有证据,只要沈卿真是皇室血脉,就足够让所有的人闭嘴。

殿中的大臣,不知西凤皇帝的心思,听到西凤皇帝这话,只当西凤皇帝心疼沈卿,不忍沈卿受到一丝诬蔑。

然,熟知内情的方将军与沈卿,心里却明白西凤皇帝的险恶用心。

西凤皇帝是承认了,延清太子是他的儿子、他的血脉。西凤皇帝也承认皇后生的是双生子,他还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但这并表示,西凤皇帝承认沈卿就是那个孩子,是西凤的二皇子。

沈卿想要成为西凤的二皇子,想要成为西凤的储君?

可以,用血脉来证明。

西凤皇帝此举,可以说是阴险至极,他默认下方将军所有的举动,让人称呼沈卿为二皇子,却又在此刻反手一击,逼沈卿接受宗室的血脉鉴定。

一旦,得出沈卿不是皇家血脉的结论,那么无论是沈卿还是方将军,都要完!

而西凤皇帝心里很清楚,沈卿不是他…儿子!

西凤皇帝的话落下的瞬间,方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西凤皇帝看到方将军眼中的沉重与震惊。

西凤皇帝笑了,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与嘲讽:方见深,你变了,还奢望朕不变?你太天真了!

皇上金口玉言,且要认回的,是有可能继承皇位血脉的皇子,再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满朝大朝无一不赞同,方将军与沈卿自然也是赞同的,也只能赞同。

现今,管着宗室的是福王,福王被皇上给关了起来,要给沈卿鉴定血脉,就得从大牢里把福王放出来。

再加上,认回皇子是大事,西凤皇帝大手一挥,命人把关在牢里的宗室都放出来,美其名曰:“这是皇室的大事,自该让朕的叔伯、兄弟们一起参与。”也正好,让他们看看,惹怒帝王的后果。

“是,陛下。”台阶下的大臣们,听到皇上的话,有人淡漠,有人却是苦笑。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暗中照应过福王等人,等到福王出来,让皇上看到福王等人神情气爽,身体健朗,丝毫不像坐牢的人,会不会找他们算账?

然而,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敢站出来说,不让宗室的亲王、郡王们参与。

侍卫把马狂奔,赶到宗人府,将福王等人提了出来,“奉皇喻,请福王、静王,诸位王爷进宫。”

“发生了什么事?”福王等人被关了大半个月,但面色红润,精神疏朗,衣着整洁,完全看不出坐牢的邋遢样。

“诸位王爷请。”传令的侍卫吝于言辞,一个字都不多说。

福王等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本想借着梳洗之便,向牢中的人打听一二,然而传令的侍卫,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陛下有令,请诸位王爷立刻进宫!”

得,肯定是出了大事。

福王等人面面相觑,眼中有兴奋、有不解、有期待,唯有没有害怕与紧张。

皇帝无子,便是皇帝再不高兴,下一任帝王也必然从他们这些人的家里出,皇上这个时候急诏,十有八九是与储君之事有关,而下一任储君,只能在他们的儿子当中选,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福王等人兴奋异常,不等侍卫催促,就主动上了马车,时不时还嫌马车太慢。

他们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进宫,步入宫门才稍稍收敛了一二,可哪怕他们极力压抑,西凤皇帝也能从他们面上,看出“人逢喜事精神爽”得意劲了。

西凤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扫了一眼,底下那几个将头埋到胸前的官员,笑了:他就喜欢看这些人,在他面前露出心虚有害怕的样子。

不要急,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皇上这一次没有走神,在福王等人行礼后,就将人叫起,而后点了左相,让左相将事情经过说给福王等人听。

左相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福王等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说…太子有一个双生弟弟流落在外?当年,皇后生的是双生子?”

福王说话间,就顺着左相所指,看到了沈卿。

初见,福王就被沈卿脸上的疤给吓着了,正想说什么,就发现沈卿与延清太子还真有七分相似,顿时眼前一亮,心里就有了主意。

指不定,他可以借这位延清太子的双生弟弟,把皇上拉下来。

到时候兄死弟及,岂不是美极?

“是!有宫里身边的老人可以作证,皇后当年生的确实是双生子。”左相一板一眼,福王问什么,他答什么,但问题以外的话,他绝不会多说一句。

“皇后生的是双生子,为何对外宣布只生了一个?另一个,为何要送走?”福王又问。

然而,这一次左相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福王说完就知自己犯了蠢,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就开始鉴定吧,正好可以验证,本王当日说的话是不是对的。”

福王这话充满了陷阱与暗算,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听不懂。旁人不好说什么,梅公公却不用顾忌,他上前一步,冷笑:“福王殿下,皇后当年生的确实是双生子,但沈卿是不是二皇子,是不是当年那个孩子,还要等宗室验了再说。”

福王皱了皱眉,虽然很想借此事,坐实皇上不行,将皇上从皇位上拉下来,但还是忍住了。

“是,是,是。沈卿是不是皇兄流落在外的儿子,还得验后再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皇上现在一无所有,他要是把皇上逼急了,指不定皇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等着皇上的真面止,在朝臣们面前暴露出来的那一天,也等着皇上的秘密,在阳光下暴露的那一天…

第1245章 沉稳,被人牵着走

皇家有特殊的鉴定血脉的手法,以往也有流落在外的皇子、公主,在被寻回来后,接受宗室的鉴定,但那都是由宗室去鉴定,大臣们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

多一个皇子、公主,只要不影响皇位继承,大臣们一般都不会过问,但此次不一样。

此次,事关西凤国祚。

在大臣们的请求下,皇上迟疑片刻,就同意大臣们随同前往西宫,与宗室一同鉴定沈卿的血脉。

西宫摆放的是皇室祖宗的排位,放的是西凤皇室的祖谱、玉碟,西凤所有皇家血脉,死去的、还活着,都记录在里面。

要确定沈卿的身份,也要在西宫进行。

西宫的太监早就宫殿收拾好了,但就算是这样,皇上一行人一过来,还是把小小的西宫挤得满满当当。

“福王,开始吧。”西凤皇帝早就知道结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沈卿一眼,一到西宫就不耐烦的开口。

“是,陛下。”福王已知晓西凤皇帝的秘密,虽然遗憾延清太子死了,这沈卿的身份又无法明确,没法借沈卿把皇帝拉下来,但能让皇上没有继承人,也算是圆满了。

而且,皇上这次把他放出来了,再想把他关进去,那就不可能了。

福王的好心情,就是强压也压不住,他朝众位大臣拱了拱手,道:“本王要去后面做准备,为保公证,请方将军随本王一同去,可好?”

左右不是皇室血脉,福王不屑动手脚,自然不介意把事情做得更漂亮。

“准!”不给方将军说话的机会,西凤皇帝同意了。

圣上有令,方将军的意愿就变得不重要,他沉默的跟在福王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沈卿一眼,也没有看皇上。

沈卿很沉默,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随同众人来到西宫后,也是独自站一旁,自成一个世界,但此刻却没有人忽视他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才是主角。

哪怕,他一言不发。

福王走后,皇上就一直没有开口,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卿身上,将沈卿来来回回打量了数遍…

这要是换作普通人,被人这么盯着,尤其是被一国帝王这么盯着,怕是要手足无措,但沈卿却没有,他像是看不到西凤皇帝的打量一般,淡漠的站在那里,如同孤立于雪中的松柏。

他落落大方的样子,落在朝臣的眼中就是沉着稳重,有皇室之风。

有不少老臣,都暗暗点头,对沈卿颇为满意。

福王与方将军这一去,就花了近两刻钟,皇上没有发话,众人也就只能站着。刚开始,大家还能保持庄重、沉默,时间一久,就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皇上也不管,自顾自的坐在龙椅上,见沈卿不受他的视线影响,也不再盯着沈卿看,时不时地喝两口茶,眯着眼,惬意至极…

朝臣们见皇上没有不满,便更无顾忌了,一个个交头接耳,时不时就指着沈卿、看着沈卿,很显然,他们的话题中心全是沈卿。

此刻的沈卿,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但他仍旧没有一点反应,沉稳的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饶是西凤皇帝也不得不说,沈卿很好,至少比长大宫中,由司徒家一手养出来的延清好。

要沈卿真是他儿子,他…

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恨不得将江山送到他面。

奈何,沈卿不是!

两刻钟后,福王与方将军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一个托着一尊小鼎,一个托着一把匕首,一个托着一块白玉,一个端着一碗药。

那药味道极香,香味又十分独特,似花香又似果香,香味闻着浓郁可转瞬间又没了,真正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不过,此刻众人却无心管这些,福王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沈卿身上,一个个皆期待的看着沈卿。

“开始吧。”皇上也干脆,抬手就让沈卿上前。

沈卿一言不发,走到福王面前,朝福王行了个礼。

福王轻应了一声,侧身,指着身后的托盘道:“割开手指,滴三滴血入药碗。而后,本王为将混了你的血的药倒入鼎中,而后放入药玉。一刻钟,如若你是皇室血脉,药玉会变成血色,如若你没有皇家血脉,药玉不会有任何变化。”

“好。”沈卿上前,拿起匕首,在手指上了划了一道,挤了三滴血入药丸。

“啪!”

“啪!”

血滴入药中,发出一声轻响,融入药中,消失不见了。

整个动作干脆的,让众人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就是西凤皇帝也不由得多看了沈卿两眼。

这沈卿,颇有几分他的风采。

但可惜,不是他的血脉。

沈卿放下匕首,退了原位,见福王没有动作,提醒了一句,“好了。”

“呃…好,本王这就来。”福王没想到沈卿这么干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不由得打量了沈卿一眼,看着沈卿沉稳镇定的样子,不由得皱眉。

他怎么感觉,事情不对?

这沈卿是无知无畏,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福王看不明白,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明白,众大臣都等着呢。

福王心中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动不了手脚,只能硬着头皮将药倒入鼎中,而后在众人的期待下,将白玉放进去,“一刻钟后,就有结果了。”

福王说话时,忍不住又看了沈卿一眼。

这一次,正好对上沈卿的视线…

四面相对,沈卿一改先前的冷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福王一怔,瞳孔不由得放大。

西凤皇帝斜身而坐,手中端起了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看着沈卿,皱眉…

这事,透着蹊跷。

他有一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这沈卿…到底什么来历?

西凤皇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切的想要喊停,可是…

看一眼,目光灼灼,盯着小鼎不放的大臣。

西凤皇帝憋屈不已。

事已至此,已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现在,就看那玉…会有何反应吧!

第1246章 震惊,谁的种

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住在胡宅的北王来说,一刻钟也就是他洗个澡的时间,可对西宫这满殿的大臣,宗室亲王来说,这一刻钟出奇的漫长,就是皇上…

也因心中的猜测而不安了起来,觉得这一刻钟异常的难熬。

他看着沈卿,目光凌厉,再不复先前的打量与戏谑,也没了先前逗猫逗狗的心态。

在此之前,沈卿在皇上眼中,就是一只没有本事,却上蹿下跳的猫崽子,以为自己有利爪有撩牙,却不知旁人一巴掌就能将他按死。

可现在!

西凤皇帝不敢这么想了。

这沈卿哪里是什么猫崽子、小奶狗,这就是一只老虎,一只把爪子和牙齿藏了起来的老虎。

今天,是他大意了!

皇上看沈卿的目光,越发的冰冷,而沈卿仍旧没有反应,就像是察觉不到,颇有几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

此刻,满殿的大臣,注意力都在那方小鼎上,所有人齐齐盯着那方小鼎,盯着小鼎旁边的沙漏,只等时间一到,就将白玉取出来证实沈卿的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一众朝臣与宗室亲王,焦急又不安的等待中,沙漏终于滴完了。

“时间到!”有太监,高声提醒。

福王应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沈卿一眼,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他总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可是…

他的皇兄明明就是天阉,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延清明显就不是他皇兄儿子,要不是如此,他皇兄何至于把延清逼死?

延清不是皇兄的儿子,眼前这个延清的双生弟弟,他哪来的自信?

是的!

自信!

沈卿从头到尾都很自信,很沉稳,半点不受外界影响,这明显是有十足的把握,不然便是有东林北王做靠山,也不可能如此冷静。

福王暗暗呼了口气,将心中那股烦闷的浊气呼出,而后在重臣的注视下,将小鼎里的白玉捞了出来。

他背对着重人,最先看到小鼎里的白玉,变成了…

红色!

这怎么可能?

福王震住,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人扯开了一般,似哭又似笑,看着狰狞可怖。

“怎么样?怎么样?白玉变红了吗?”

“福王殿下,沈卿是不是二皇子?”

“福王殿下,你快,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呀?”

“福王殿下…”

福王捞出白玉,盯着白玉看了半晌,久久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般,他身后的大臣急得不行,又隐有不安。

福王这举止,到底是何意?

西凤皇帝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深邃,他虽然没有看到那玉有没有变色,但心中已有猜测,而福王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看着眼神,神情变化莫测…

沈卿他,是谁的儿子?

当年,那个男人是谁?

在西凤皇帝思索间,有人高喊了一声福王,终于将福王叫回神了。

福王哆嗦了一下,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本能的转身,而他这一动,就让众人看到了他手中,通红的玉。

“是!是!果然是皇室血脉!”

“真的是,是皇家血脉!天佑西凤,天佑我西凤呀!”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满殿大臣不管心里怎么想,此刻只有欢喜,也只能是欢喜,在左相的带领下,众朝臣齐齐跪下,高声欢呼。

“哈哈哈…好!好!好!”西凤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到这一幕,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看着沈卿,对上沈卿嘲讽的眸子,哈哈大笑…

可笑!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居然是皇室血脉!

延清和沈卿,居然都是皇室血脉!

可是,这两人却不是他的儿子!

西凤皇帝大笑,放声大笑,那笑声充满了嘲讽与悲凉,但他的笑声淹没在朝臣的欢呼声中,除去沈卿,根本没有人发现他的悲伤与无法宣泄的愤怒。

与福王一同前来,得知皇上秘密的宗室们,看到福王手中的血玉,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皇上不是不行吗?

皇上要真有血脉,为何当日他们逼宫时,皇上不让太子验证血脉?

难道那一日只是巧合?

他们落入东林北王的算计?

不!

不!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皇上有儿子,有血脉,他们的儿子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还能有继承权吗?

宗室的亲王、郡王们,齐齐看向福王,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否定沈卿的身分。

然而,福王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清楚。

福王在朝臣的欢呼时,就已经恢复了理智。他看着沈卿,看着沈卿那张脸,脑海浮出出当年的画面…

那一年,他喝醉了,在宫里睡了一个女人!

可那个女人,应该是宫女才是,怎么可能是皇后?

可要不是他睡了皇后,沈卿怎么会有皇室血脉?

他的皇兄,不行呀!

延清和沈卿,都是他的儿子?

这太可笑了!

这真的是太可笑了!

福王看着沈卿,看着沈卿那张被刀伤毁去的脸,如遭电击,踉跄后退了一步。

难怪,北王说跟他合作,原来…

这就是北王的合作!

他想笑,笑不出来。

他想哭,却也哭不出来。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再也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

福王的表现,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当他心里不忿皇上找回皇子,但在知情的人眼中,福王这般表情就是…不打自招了。

“原来是福王!”皇上一瞬间就了然了,他看着福王,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把人找出来了。

很好!

福王他和沈卿一样,死定了!

与福王对视的沈卿,只比西凤皇帝晚一步,就明白了他的生父是谁了。

西凤皇帝的弟弟,福王殿下!

这真是…

有意思了。

这西凤的皇位,注定是他的了!

沈卿勾起一抹笑,脸上的刀痕毁去他如玉的面容,让他的笑无端变得邪气、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第1247章 算账,父子相残

有宗室这么一验,沈卿的身份已是毋庸置疑,不容任何人怀疑,也不容任何人往他身上抹脏水。

西凤皇帝也很快收敛好情绪,起身,走到沈卿面前,牵着沈卿的手走到文武百官面前,“天佑我西凤,让朕寻回二皇子凤卿。朕宣布,各地免税一年,以示庆贺。”

西凤皇帝对沈卿这个皇子,可以说是极不在意,连名字也没有改一下,直接冠上姓就了事,但此时此刻,众朝臣却不会这么想。

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哪可能不疼?

真要不疼,就不会在今天,急着给他定下名份了。

福王跪在皇上脚边,趁众人欢呼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旁,神色冷清无喜无悲的沈卿,心里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证实了沈卿的身份后,就叫人把东宫收拾一下,将司徒嫣然移出去,让沈卿入住东宫。

朝臣没有意见,皇上虽未册封沈卿为太子,但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铁定是下一任继承人,入住东宫也未尝不可,可沈卿不能这么受了,他上前,行了个礼,“父皇,不可,东宫乃是延清太子的居所,儿臣…”

这一声父皇,沈卿叫得十分自然,毕竟他都叫了一年多,哪有什么不习惯的。

“东宫是太子的居所,不是延清太子的居所。你们兄弟二人不曾见过,你住在东宫,想必延清也会高兴。”西凤皇帝说这话时,怅然若失,大臣们以为他是想起了延清太子,可福王与沈卿都清楚,皇上这就是恶心人。

但知道又如何?

他要恶心人,你就只能认着。

“父皇说的是。”沈卿推拒不掉,便应了下来,而且他也不是那么想要推拒。

住在东宫挺好的,当年他就说了,东宫只会是他的东宫,日后延清要习惯他的喜好,现在…

虽然换了一种方式,但他还是做到了。

“梅公公,回头让太医去给凤卿看看,他脸上这伤,能不能医好。”西凤皇帝给沈卿安排好了住处,又指了指沈卿脸上的疤。

这道疤就在正中间,显目异常,是个人都能看到,但在场的文武百官却像是瞎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起。

这会皇上提起,众朝臣仍旧装死。

按说,皇子脸上有这么一道,肯定不可能继承大统,可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哪里敢多言?

“多谢父皇。”沈卿落落大方的应下,并不介意脸上的疤痕。

这道伤,是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见证,他很满意!

皇上刚找回二皇子,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二皇子说,大臣们纷纷找理由告退,皇上也没有挽留。

宗室的人倒是想要留下来,可他们的领头人福王,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且在宫里,有许多话他们也不方便说,见状也纷纷告退。

众人一一离去,福王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之前,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沈卿,欲言又止。

没有外人,皇上也没有装,他笑得极冷,看着福王…

福王心中一凛,到底不敢说什么,狼狈的告辞而去。

福王的狼狈取悦了皇上,皇上大笑一声,而后看着沈卿,玩味的道:“沈卿,你…很不错。”

“谢父皇夸奖。”沈卿只当没有听懂皇上的意思,低眉垂目,一脸恭敬。

“无趣!”西凤皇帝摇了摇头,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