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做来干吗?”北王有这么闲吗?

“本王的王妃会!”他自己要的话,还需要他亲自动手做?

让底下的人送来就好了,浪费这个时间,他可以做多少事?

“你的王妃,不是只会医术吗?”男人好奇的问道。

至少,他们收集到的消息,楚九歌只有医术特别凸出,旁的与一般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京中那些纨绔子弟还要玩得疯。

他曾一度不解,北天骄这么自恋又骄傲的人,怎么会看上楚九歌。

难道就因为楚九歌的医术不错?

可这天下,医术好的大夫比比皆是,要留下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有的是办法,北天骄没有必要牺牲自己吧?

不过,看到楚九歌在北域的表现,他开始承认北天骄的眼光不错。

楚九歌看似除了医术外,再没有别的凸出的地方,但楚九歌有着其他女人没有的坚毅、果断,以及独立。

她是一个,很冷静的女人!

当然,也足够冷酷。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北王妃这个身份,不是她的荣耀,而是她的禁锢。

北王没有急着回答,打完一个孔后,北王仔细用指腹来回摩挲数遍,发现有一点毛刺,就细细地磨平,然后再用指腹摩挲,确保没有一丝毛刺。

如此反复数遍,待到这一个孔完美无缺,圆润光滑的不像新打的孔后,北王才满意的收手,施舍似的看了男人一眼,“她出自京城楚家,她的父亲才名扬天下,你不知道吗?”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查到的消息,可没有楚九歌在琴棋书画方面的天赋,甚至因为父母的不重视,以及父母兄长的早逝,楚九歌活得与平民女子无二。

别说学琴棋书画,能认识字就算不错了。

“虎父无犬女!”他的九歌,怎么可能差?

“所以,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的王妃会不会吹笛子?”男人听出了北王话中的潜在意思,摇头失笑,“你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吹笛子,就费尽的给人做根笛子,就不怕送出去,她不喜欢吗?而且,你要送姑娘家东西,不应该送发钗一类的吗?为什么要送笛子这么不实用的东西?”

“本王送的,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就算九歌现在不会,收到他送的笛子,学一学不就会了吗?

就算不想学也没有关系。

他的九歌又不是乐师,笛子这种东西,想吹就吹,不想吹拿着玩就是了。

难道他会告诉男人,他对发钗这种东西毫无印象,根本不知如何下手吗?

第1446章 嚣张,有本事又爱记仇

北王没有搭理红衣男人,继续给手上的紫竹打孔,一个一个,十分认真。

男人也不着急,他就蹲在一旁看着,直到北王打完这个孔,又去打第二个孔,男人才出声,“你就不好奇,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有区别吗?”北王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男人。

“有!”男人长腿一伸,在地上坐下,“你问,我不一定会说,但你不问,我肯定不会说。”

“哦!”北王有继续去磨紫竹上的孔。

“你那位王妃,真的给北域的孕妇下毒了。近七千余孕妇,全都被你的王妃下了慢性毒药,你说…我要把这事爆出去,你那位王妃,会不会被北域人活活给生吞了?”红衣男人恶趣味的道,他看着北王眼也不眨。

他在等,等北王变脸。

然而,让他失望了,北王压根不为所动,淡然的道:“不会!”

“你小看我了!我要做的事,一定能做到。今天天黑之前,这个消息就会在那七千名孕妇中流传,同时她们也会相继暴毙。北天骄,你该知道,一旦那些孕妇出了问题,再配上这个流言。你觉得…你的王妃还有活路吗?”男人说这话时,脸上扬起邪气的笑。

很显然,他是打算这么做,或者说…

不周山的人,会这么做。

弄死七千个没用的孕妇,废了楚九歌这个北王妃,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你这么蠢,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北王并没有因男人的话而受到惊吓,他嘲讽地看着男人,道:“楚九歌为什么要给她们下慢性毒药?你以为,只有被送走的孕妇,才被下了慢性毒药吗?”

“你…我明白了!”红衣男人瞳孔一收,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北天骄,这一次,算你赢。”

男人很快就走了出去,并招来下属,命令道:“立刻交待下去,停止所有的行动,切不可伤害那七千名孕妇。”

“大人?”收到命令的属下,不解地看向男人,小声的提醒道:“大人,这是老祖下的命令,要那些妇人三天内暴毙。”

“北域城内的孕妇,也中了慢性毒药。你问问老祖,还要不要动手。”他们所有人,都小瞧了楚九歌。

把那些妇人,送到楚九歌手里,就是他们最大的失策。

楚九歌是个女人不错,但她的心,一点也不柔软,对孕妇也下得了手。

“还有,你现在立刻去查…查那些孕妇这段时日的吃食,我怀疑楚九歌下的慢性毒药,不仅仅是那些药丸那么简单。”依楚九歌的聪明,楚九歌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周山要拿到药丸很简单。

楚九歌半点防备也没有,他们只当楚九歌是对自己的药自信,现在想来…

楚九歌根本不在意,他们研究出药丸的毒性,也不在意他们找出解药。

因为楚九歌知道,他们找出来的解药是无用的。

“是,大人!”那下属脸色一变,凝重地应了一声,就匆忙往外跑,生怕晚了,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红衣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属下匆匆离去,笑了,“楚九歌,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北天骄更胜一筹。

明明被困在这里,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却能从他零星的话语中,推断出这么多消息,这人…

真的不一般。

北天骄说得对,易位而处,北天骄处在他的位置,也能做到他现在这个地步。

但相反,他要处在北天骄那个位置,他活不下来。

旁的不说,就为北王世子续命一事,他就得死!

红衣男子想到这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浊气,“这样,挺好的。”

他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

北天骄不欠他什么。

不周山的人,得到红衣男人的提示,立刻去查了,留在北域城中的那八百余名妇人,这一查,他们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留在城中的孕妇,也中了慢性毒药。

很显然,这些孕妇是楚九歌留在北域,用来钓住不周山的鱼饵,同时也是钳制不周山的手段。

只要不周山的人,敢对那七千名孕妇出手,留在城中的八百名孕妇,不周山的人也别想得到。

最后,真要闹得鱼死网破,她楚九歌名誉扫地,被北域人生撕了。不周山数十年辛苦也将一遭空,什么也得不到。

这个时候,就比谁更狠了。

楚九歌认自,比狠,她这次不会输给不周山。

无他,只因不周山,比她更在乎,那些孕妇腹中的胎儿。

魏将军带着大军走后,北域的防御弱了不止五成,不周山的人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将一切都查清楚了。

可就在他们认为,北域守卫松懈的时候,楚九歌身边的暗卫,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是何人?”不周山的人脸色巨变,拔刀指向对方。

暗卫离他们三步远,没有上前,也没有将他们的刀放在眼里,冷声道:“我们家王妃有一句话,要带给你们的主子。”

“北王妃?”不周山的人,脸色微变。

合着,不是北域防御松懈,可是人家故意放他们进去的,他们的一举一动,实则都在对方的眼皮下。

“我们家王妃说,安分守己,大家都好。不然,她不介意挖沟开渠,引海水倒灌不周山。我们家王妃还说,她也很想知道,不周山的老祖,有没有厉害到水火不侵。”暗卫说这话时,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可是…

不周山的人,听到耳里,却莫名感觉到恐惧,“你们…”

“我们家王妃还说了,她这人一向有毅力。不周山要动了那七千余名孕妇,她会跟不周山的人死磕到底。你们回去问你们老祖,敢不敢得罪一个,有权有势又有本事还爱记仇的女人。”暗卫无视不周山的人,径直说道。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转身就走,只留下不周山的人,站在原地又气又怒!

他们潜伏四国,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向来只有他们威胁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被人威胁。

在北域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被楚九歌威胁,老祖不杀了他们,就是好的…

第1447章 推断,你救了谢玄

不周山的探子,带来了北域的消息,也带来了楚九歌的威胁。

红衣男子听罢了,笑了,“如实转给老祖们,请老祖们定夺。”

楚九歌果然有意思。

不周山的情报果然不够精准,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居然只把她当成北王的附属,没有正视她的能力,没有把她当成对手。

这次,他们栽在楚九歌手里,被楚九歌扼住命脉,实话,一点也不亏。

他们只知道北王难缠不好惹,却不知楚九歌与北王不相上下。

“大人,这…这老祖要知道,会不会怪我们办事不利?”不周山的探子,苦着脸道。

红衣男子不以为然的道:“我们按老祖的命令办事。”

就算办事不利有如何?

还能杀了他不成?

整个不周山,能在外面行走的红袍,只有他一人。

不周山那群人,就是看他再不顺眼,也得给他憋着。

“是,大人。”探子不敢再多言,恭敬的退下。

红衣男子和往常一样,又跑去找北王。

这一次,北王没有做竹笛了,而是改做排箫。

红衣男人一脸嫌弃的道:“你这人真是没趣的紧,女人呀,她们喜欢的就是簪子、首饰一类的。我这里不仅紫竹多,玉石、宝石也多,你闲得无聊,可以做一些首饰,我保证你的王妃会喜欢。”

“俗!”北王摆弄着手中的排箫,头也不抬的道。

他会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关注过,女人的发钗、首饰长什么样吗?

见到了,他能认出来,但要他做…

抱歉,他真的无能为力。

“大俗即大雅,你这样…我真不明白,楚九歌那样的女人,怎么会看得上你?”红衣男子看着北王,不停地摇头,“虽然长得不差,可脾气差、负累多、仇人多,出身也就那样。除了长相外,你真得毫无优势。”

“有话就说,没事就滚。”北王仔细想了想,发现…

最初好像是他误会了,坚定的认为楚九歌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为了嫁给他,连命都不要,后来…

后来,就容不得楚九歌说不了。

招惹了他,想要抽身而退?

做梦!

“说正事!”红衣男子一脸正色的道:“楚九歌真给北域城中的孕妇下毒了,且不周山的人查了。并不止药丸一种毒,楚九歌下了好几毒,具体有多少种,现在还查不出来。楚九歌她太聪明了,她没有用药,而是利用食物相克,给那些妇人下药。”

“不周山的人,能拿到应池定期给北域送了什么吃食,却不知那些孕妇每餐吃了什么。听说,那些孕妇每餐吃的,都是由楚九歌亲自拟定的菜单,你说…楚九歌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出,提前做好了准备?”

楚九歌一到北域,就接手了所有孕妇的饮食,且此次安排孕妇去荣兰,那些孕妇一路上的吃食,也由楚九歌私人供给。

因此举,北域那些妇人对楚九歌感激不尽,却不知楚九歌给她们下了药。

不过,这也怪不了楚九歌。楚九歌给她们下药,从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她们好,是为了保护她们。

“这重要吗?”北王斜了红衣男人一眼。

是不是事先就预谋好的,现在一点也不重要。

这个亏,不周山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这一次交锋,不周山败了。

“你说得对,确实不重要。可是,你应该知道,八百名孕妇,根本满足不了那些老东西的胃口。楚九歌还是不够狠心,她要是留一半下来,不周山那些老东西,肯定就会憋屈的认下了,不再跟楚九歌斗了。”红衣男人叹息了一声。

见北王无动于衷,红衣男人出声建议道:“不周山的老祖只有十来人,可他们子子孙孙一堆,少说也有三千人,八百个孕妇真的太少了,要不你给楚九歌写封信,让她想办法,再留三千名孕妇下来,先稳住不周山的那些老东西,免得他们又折腾人。”

“她不会干预别人选择,留下来的孕妇,都是自己的选择。”北王太了解楚九歌了。

楚九歌算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至少她不会伟大到,牺牲自己去救别人。

但是,楚九歌也不会害人,不会逼人送死。

甚至,她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救她所有能救的人。

也许,有很多人会说楚九歌自私,但他就喜欢楚九歌的自私。

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

先己后人。

红衣男人见劝说无效,贼笑一声道:“你说…谢玄的下落,能不能从楚九歌手里,换到三千名孕妇?

“他在哪?”北王放下手上的排箫,看向红衣男人。

“他快死了。”红衣男人道。

北王眼眸微眯,审视地看着红衣男人,“当初,在地宫,救下他的人,是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红有男人挑眉,惊讶地看着北王。

他暴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不周山要有谢玄的下落,早就拿出来威胁楚九歌了。你知道谢玄的下落,但不周山不知。”北王冷声说着,红衣男人暴露出来的问题。

“我跟不周山的人,不是一路人。我知道谢玄的下落,不告诉不周山这很正常,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至少不够北王凭此推断出,当初救谢玄的人,是他。

北王缓缓说道:“谢玄此人,他精明能干不逊色于王梓钰。他只是比王梓钰更为内敛、平和,才显得他不如王梓钰。你我都清楚,谢玄心有大乾坤,如若不是出了那个意外,毁去了容貌,京城不会是王梓钰一个人的天下。”

谢玄的“陨落”于谢家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谢家不仅因此失去了,更上一步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会从顶尖世家跌落下来。

这一点,谢家人也许还没有察觉到,但北王却看得明白。

谢玄的“陨落”不仅仅是谢家的损失,也是他的损失。

如若有谢玄在,他就没有必要冒险,把新君托付给王梓钰一人,他完全可以重用谢玄,用来牵制王梓钰,牵制越来越强的王家。

然…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第1448章 恶意,最后悔的事

“我知道谢玄很出色,可这些,跟是我救了谢玄,有什么关系?”红衣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北王话中的意思,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呵…”北王轻笑一声,“这么聪明的谢玄,他在察觉到危险后选择了躲避。你认为,要不是他愿意,会有人能找到他吗?而你能知道他的落下,就只有一个人可能,谢玄他…不是一般的相信你,甚至帮谢玄藏起魔族人的,就是你!”

“果然,不能在你面前乱说话。”红衣男子轻笑一声,没有否认,“那你再猜猜,我把他们藏在哪里?”

“东林,京郊,始皇地宫。”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魔族人暂时生存,也让所有人猜不到,进不去。

“你确实敏锐,只凭这么几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红衣男人看着北王,目光微沉,“你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当初为何不理会谢玄的求助?你该知道,谢玄他不是被逼入绝境,不会向你求助。”

“我,帮不了他。”北王语气沉重的道。

“虚伪!”红衣男人冷笑。

“是事实!”北王并不受男人的话影响,他沉着而冷静的道:“他和魔族的人,离开了黑雾森林,只有死路一条。当黑雾森林不适合他们生存,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要他,带着魔族的人,一起去死是吗?”红衣男人冷笑。

“他们活不了。”他帮不了谢玄,也帮不了魔族人。

“你真…无情!”红衣男人看着北王,眼露失望。

北王嗤笑道:“你现在也帮不了他们了,不是吗?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再次绝望,感觉如何?”

“你…”红衣男人的眸子,染上一层阴郁。

“很好猜!如果不是你没有办法了,你怎么可能会在我面前,突然提起谢玄的下落。”这个男人,是绝不会把谢玄交给不周山的,也不会拿谢玄去换什么三千孕妇。

突然提起谢玄,不过是试探罢了。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红衣男人一顿,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坐在地上,“是,谢玄他们很不好,哪怕是住在地宫,全身也在腐烂,每天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

“本王不知,你这么善良。”北王嘲讽的道。

“我也不知,我这么善良。”红衣男人苦笑道:“甚至,我最初救谢玄就是不怀好意。我想知道,一个光明的、阳光的、未来不可限量的人,跟我一样身处地狱,永远爬不出来,会变成什么样?”

红衣男人说到这里,自嘲一笑,带着对自己的深深厌恶,说道:“我不怕告诉你,我当时可以及时救下谢玄,让他平安无事,可我没有那么做。”

红衣男人眼中泛出一层水光,他一字一字的道:“我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落入假水银河中,等到他濒临死亡,才假惺惺的救下他。我带着深深地恶意救下谢玄,不是为了救他,我就是想看谢玄变得阴鸷,变得愤世嫉俗,变得像我一样,恨不得毁掉一切阳光下的美好。”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更后悔当初的行为,然…

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世间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谢玄他知道。”北王看了红衣男人一眼,叹了口气。

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

于面前的男人和谢玄来说,那一念之间,他们都落入了地狱。

“他知道!”红衣男人点头,“在他烧得面目全非,向我道谢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

他受不了,谢玄眼中的坦荡与光明。

明明…

那么丑陋的一个男人,却拥有这世间最明亮的眼睛。

那一刻,他在谢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丑陋如鬼,却假装自己是人的恶鬼。

在谢玄向他道谢的那一刻,他撕开了伪装,将真相告诉了谢玄。

然,谢玄在沉默片刻后,说…

“他说,我与他非亲非顾,我没有救他的义务。我救他,哪怕在他面目全毁后,他也感激。我不救他,哪怕我有那个能力,他也不会怨恨我。”

“他说,要对他的人生负责的只有他自己,我不需要对他负责。我不救他,不是我的恶,害他至此的人不是我。我在事后救他,也是我的善,无论如何我救了他的命。他记我的救命之恩。”

红衣男子说到这里,抑制不住的哽咽了起来:“你说,我这样的人…哪怕是救人,也带着最大的恶意,我有什么资格要他感激我?”

“所以,他才是谢玄。如切如磋,有琢如磨的君子。”北王也忍不住叹了一句。

换他是谢玄,他做不到。

谢玄的胸襟与气度,非常人能及也。

落到那个地步,却能依旧保有纯心,不怨不恨任何人。

谢玄,真君子也。

“如切如磋,有琢如磨。”红衣男人闭着眼,哽咽道:“北天骄,你知道吗?我就是杀万千无辜,也不曾后悔。便是妇孺稚儿扑在我脚边哀求,我也能下得了刀。”

“我这样的人,从来不知后悔,更不会愧疚,世间人畜于我而言没有区别。可对谢玄,我后悔了,我愧疚了。”

“我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救他,后悔任由心中的恶念,把谢玄害到这个地步。谢玄活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因为我,我愧对谢玄。”

北王没有说话。

他不是谢玄,他说不出男人没有错的话。

但他也不能说男人有错。

当初那个情况,要不是男人出手,谢玄必死无疑。

红衣男人也没有想过,想要北王的安慰,他说这些,只是他想说罢了。

说完后,红衣男人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恢复原来的冷静,“北天骄,我这人从来求人。当初,被不周山那群老东西拿来试药,痛不欲生,几欲死去,我都不曾哀求过半句。今天,我求你…”

“我帮不了你。”他要能帮,当初谢玄给他写信,他就帮了。

他不能给了谢玄希望,又让他绝望。

“你的王妃…”

红衣男人还没有说完,就被北王打断了,“她要能帮,便不会让谢玄落到这个地步,我拒绝谢玄,就是不想她痛苦自责,你明白吗?”

他一直是个自私的人,自私的…

第1449章 末日,谢玄也是普通人

只想楚九歌好!

只要楚九歌好,旁人如何,与他何干?

便是谢玄,又能怎样?

他再欣赏谢玄,也仅仅只是欣赏,他不会为了谢玄,而让楚九歌痛苦。

“你这么做…你的王妃,她知道吗?”红衣男人没有想到,北王会拒绝,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他。

北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你做这些,你问过谢玄吗?谢玄他知道吗?你知道,谢玄为什么给我写信,请我帮忙安排魔族的人,而不是给楚九歌写信吗?他难道不知,给我写信,我不一定会答理他,但给楚九歌写信,却定能得到他想要的帮助吗?”

北王问完,不等红衣男人说话,又道:“谢玄他知道,他活不长,他知道魔族所有人都活不长。他给我写信,只是报着万分之一的可能,能成最好,不能成他也没有遗憾。”

“他不给楚九歌写信,就是不想让楚九歌知道。他知道,他和魔族那些人都没有救了,楚九歌顶多就是让他们晚死两年。而他,不想让楚九歌看着他死。他曾经残忍过一回,让楚九歌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不会再做第二次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楚九歌的医术那么好,为什么不可以让楚九歌一试?万一能治好,谢玄就可以活下来了!”他毁了谢玄一生,他想还谢玄一个未来。

“魔族的人不是病,那是命!病可以治,命怎么治?”楚九歌一直把谢玄的事放在心上,要是真有办法治好谢玄,楚九歌早就做了。

为了断绝红衣男人,找楚九歌去给谢玄治病的念头,北王残忍的道:“而且,你就知道…谢玄,他愿意这样活着?”

“你,什么意思?”红衣男人看着北王。

“谢玄的坦然、率直、磊落、阳光,以及他的胸襟和气度,都是对我们的,在楚九歌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会自卑,会介怀,会在意她的目光的普通人,你明白吗?”

北王强压下心的暴虐,不耐烦的道:“谢玄他的容貌毁了后,他依旧活得很自在,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在我们面前都能坦然面对。可你知不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谢玄不仅不敢出现在楚九歌面前,甚至都不敢让楚九歌知道他还活着。谢玄他宁可躲在暗处看着楚九歌,也不肯出来与楚九歌相见。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这些话,北王并不愿意说,但…

为了打消红衣男人的念头,他不得不说。

无论是他还是谢玄,都不愿意楚九歌看着谢玄死。

尤其是谢玄,他一直都希望,在楚九歌的心目中,谢玄永远是那个芝兰玉树,面如冠玉的君子,而不是一个容貌尽毁,只余丑陋与腐肉烂骨的魔主。

北王看红衣男人怔在当场,又道:“谢玄成为魔主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楚九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谢玄有他的骄傲。

谢玄他看似温和,实则比任何人都骄傲。

红衣男人重重点头,闭着眼睛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你真的为谢玄好,就让他安静的离开。”闭上眼,北王默默地抬起头,掩去眼中的悲伤。

谢玄的结局早已注定,他,谢玄,早就知道了。

甚至楚九歌心里也明白,楚九歌她只是…

不肯面对。

“谢玄曾跟我说,如果有机会,让我帮他给楚九歌说一声,他带着族人找到了栖身之地,他过得很好,让楚九歌不用担心他,也不要找他。让楚九歌一定要幸福,他在远方才能放下心来。”红衣男人终于抑制不住眼中的泪,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中溢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摔入青草地里。

他这一生,都将活在愧疚中。

他这一生,都将活在悔恨中。

他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及时伸手,拉住谢玄。

北王眸光微沉,片刻后,站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体,缓缓走到屋内,从屋内取出一个铁盒,递给了红衣男人,“楚九歌擅用银针,这里面有一块玄铁,你给谢玄,他知道怎么做。”

“你?”红衣男人看着北王。

他知道,北王有多么小气。

“将死之人罢了,本王还会跟你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北王高傲的哼了一声。

“我不会告诉谢玄,这是你给他的。”红衣男人收下来。

他想,这也应该是谢玄想要的。

谢玄他这一生,唯一牵挂的人,就只有楚九歌了。

也许,这块玄铁,能让谢玄多活几年。

北王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做着排箫,只是…

有那么一丝心不在焉。

他一直都知道楚九歌很聪明。

谢玄的事,根本瞒不了楚九歌,楚九歌早晚会知道。

“北天骄,不管如何,我还是要你说一声谢谢。”红衣男人拿着玄铁,站了起来,拍拍红袍上的草屑。

对谢玄的愧疚,他一直憋在心里,没有人可以说。

这些日子,得知谢玄越来越不好,他几乎要被心中的了悔恨给吞没了。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一个人身处地狱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拉一个人下来陪他?

那个人,又为什么是谢玄?

北王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红衣男人也没有久呆,道了一声谢,看了北王一眼,拿着玄铁就走了。

北王仍旧没有动,继续摆弄手中的排箫,可是…

就在北王将排箫做好的刹那,他却突然一个用力,将手中的排箫捏成碎片,而后掷入水塘中。

北王起身,看着水塘中央的阵阵波纹,心中一阵烦闷。

谢玄这事…

他要怎么做?

他要告诉楚九歌,让楚九歌再受一次死别之苦吗?

可不告诉楚九歌,事后楚九歌知晓,因为他的隐瞒,致使她没有见到谢玄最后一面,楚九歌会不会怪他?

那混蛋,为什么要告诉他?

不说,他不知道谢玄在哪里,一切不就没事了?

北王看着水塘中央恢复平静的水面,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周山的人,果然让人讨厌!”

他的伤好之日,就是不周山的末日!

第1450章 求诊,不敢用的药方

楚九歌安排好了北域的事,正欲去追魏将军一行人,打算跟着大军走两天,就找机会去怪石岭,可不想…

临出发,北域却来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

“南凉太子?他来了北域,指名要见我?”哪怕下人已重复了一遍,楚九歌仍旧觉得意外。

她与南凉太子可是有仇的,南凉太子带着人悄悄地来北域,想要干什么?

或者说,他不怕死在北域吗?

她楚九歌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对待敌人更是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南凉太子突然出现在北域,就不怕她报复?

“是的,王妃。”下人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南凉太子人此刻就在门外,希望王妃能见他一面。”

“可有说何事?”楚九歌震惊过后,便忍不住多想。

自打南凉、西凤和北林三国联手围攻东林失败后,南凉太子就安静了许多,除了接纳了巫族的人,就再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当然,也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低调的不像先前那个惯会搞风搞雨,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南凉太子。

此刻,南凉太子找上门,还这般的低姿态,必然是有所求,而能求她的…

只能是得病了!

“回王妃的话,南凉太子一行人没有说,只说求见王妃。王妃见了他,就明白了。”下人低着头,说道。

楚九歌几乎可以肯定,她的猜测是真的了。

南凉太子怕是病得不轻,不然…

也不会用一个求字。

“把人请进花厅,我随后就到。”对方既是有所求,楚九歌也就不用太客气了。

南凉太子求上门,就该有被人刁难的自觉。

楚九歌也没有晾着南凉太子太久,半个时辰后,便出现在花厅了。

只一眼,楚九歌就知道,南凉太子病得很重,病了很久。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明知南凉太子病入膏肓,楚九歌却还说别来无恙,摆明了是在气人,可南凉太子却没有不满,反倒扯出一抹笑来,“北王妃,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比不上太子殿下清贵高雅。”楚九歌在主位上坐下,对上茶的丫鬟摆了摆手,“别上茶,送两碗清水来。”

“是,王妃。”丫鬟顿了一下,就端着茶退下了。

“看样子,北王妃是知道孤为何而来了。”南凉太子一脸灰败,脸颊凹陷,趁得一双眼越发的大,可偏偏双眼无神,浑浊的如同迟暮的老人。

“还真不知。”知道又怎么样?

她偏不说出来,南凉太子能奈她何?

“孤是来求诊的。”南凉太子确实奈何了楚九歌,是以,即使他再不痛快,也得压抑着脾气,好生好气地跟楚九歌说话。

他这病,拖了大半年,什么名医都看病了,巫族的人也想尽了办法,可仍旧治不好。

这次,他来求楚九歌,也是迫不得已。

如若楚九歌也治不好,他怕是没有办法,活着回到南凉了。

不得不说,不周山那些人是真的狠,他不过是没有按他们的命令灭了巫族,不周山就对他下手,丝毫不顾念这些年,他为不周山所做的一切。

楚九歌笑了,“我是北王妃。”不是游街走巷、坐诊看病的大夫。

南凉太子来求医,她就要治吗?

“孤知。所以,孤亲自来问北王妃,你要怎么样,才肯为孤治病。”南凉太子说话时,一直看着楚九歌。

他不怕楚九歌开条件,就怕楚九歌不开条件。

能开条件,敢开条件,说明楚九歌有那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