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皱了皱眉:“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可别弄脏了身子才是,这奴才犯了大错,奴婢还要快些罚了回主子的吩咐,大姑娘若无其他事,烦请退开一点。”

蒋阮还未开口,连翘便道:“既然姑娘在此,这下人的事情便让姑娘做主,你一个奴才又如何插手主子的事情?”

琳琅一笑,身边另一个丫头道:“这话可就说错了,咱们都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琳琅姐姐的主子是夫人,大姑娘虽说也是府里的主子,可是如今掌管中馈的却是夫人,大姑娘再大,总也越不过夫人去才是。大姑娘可莫要为难奴婢们了。”

“你…”连翘还要再说话,蒋阮已经开口道:“你说的不错,看来你们都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惩处这位犯了错的下人。”怀中的周嬷嬷身子还在微微颤抖,蒋阮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们奉主子的命令行事,的确没有错,只是我有些疑惑,蒋府里的规矩,犯了错的下人要吃掉夜香,却不知是哪一条家规了?琳琅,你在府中也是老人了,能否说一说,到底是哪一条?”

琳琅一愣,没料到蒋阮会与她玩捉字眼的游戏。本就是随口的敷衍,哪里还有什么家规。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怎么回话,索性道:“大姑娘,奴婢也不记得了,奴婢只是照夫人说的做。”

将皮球踢给夏研,琳琅想的也简单,无非就是看蒋阮不好与夏研作对罢了,今日她为周嬷嬷出头,恐怕已经犯了夏研的忌讳,只是既然已经表明装聋作哑这一条行不通,不把事情闹大如何收场?夏研开了局,收局却由不得她。

蒋阮微微一笑:“那么琳琅你的意思,就是夫人犯了错,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琳琅有些急:“大姑娘,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下人计较。”

蒋阮摇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蒋家在京中口碑甚好,更不能做混淆视听的事情,即便是一个下人,也不能冤枉或者是错怪,若是犯了错,严格照家规惩处,否则何以正视听,若人人都可以随意用刑,蒋府岂不是乱了套,所以此事一定要弄个明白了。”

“大姑娘准备如何?”见蒋阮态度强硬,琳琅也察觉到不同,不再纠缠,态度倒是有些蛮横。蒋阮正要开口,猛地感觉怀中人身子一沉,周嬷嬷竟是晕了过去。她面色一沉:“白芷,带周嬷嬷回我院里,马上去请个大夫。”

“大姑娘,”琳琅挡在前面:“这于理不合,她还未接受惩罚,也不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下人,大姑娘恐怕没有这个权力。”

“琳琅,难道你就有权力挡在我的面前吗?”蒋阮冷冷道:“白芷,还不快去。”

琳琅还想阻拦,瞧见蒋阮森冷的表情时却忍不住一愣,竟不敢多说,眼睁睁的看着白芷扶着周嬷嬷回阮居。蒋阮瞧着她,淡淡道:“琳琅,有些事情我没有权力,也不知夫人有没有权力,但有个人一定有权力。”

琳琅愣愣的看着她。

“琳琅,去请夫人吧,咱们在桂兰院见。”

桂兰院是蒋老夫人的院子,蒋权的嫡母,蒋权是蒋家贵妾所生,贵妾死后便养在嫡母名下,两人也算母慈子孝,蒋老夫人在蒋府的地位不容置疑。对老夫人的印象上一世蒋阮并不熟悉,因着夏研和蒋素素总说这位老夫人性情古怪,她便极少亲近蒋老夫人。记忆里蒋老夫人是一位极其注重规矩的人,当初虽然对赵眉并不热络,但蒋权娶了夏研后整日留恋夏研院子里,也被蒋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番。上一世她及笄的时候,所有人都赞同她代蒋素素入宫,只有蒋老夫人反对,只是那时候她身子已经日渐枯朽,卧病在床,说的话也无人听得了。

但是如今离她及笄还有几年,正是蒋老夫人掌管蒋府大事的风光时期,却不知夏研这样的手段,在年轻时做事精明强势的蒋老夫人面前,够不够看了。

桂兰院在蒋府偏西的地方,离蒋阮的阮居最远,通报的丫鬟回来领了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彩雀来,彩雀瞧见蒋阮也是大吃一惊,从前赵眉在的时候,这位最不受宠的大小姐尚且与老夫人极其疏远,怎地如今刚回府就来了老夫人此处?

蒋阮朝她一笑:“彩雀姐姐,祖母还在休息?”

“老夫人早已醒了,”彩雀收起心中的疑惑,和气道:“姑娘随奴婢来吧。”

蒋阮便一边走一边与她说笑:“我也是怕叨扰了祖母休息,没料到祖母如此精神,起的这样早,教我惭愧的很。”

她这般说着,一只脚已经踏入屋门,便闻得一阵沁人心脾的檀香缓缓飘来,往前看,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正阖眼依在榻上,手持一串念珠默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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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讨好是门技术活

蒋老夫人身边的杜鹃诧异的看了一眼蒋阮几人,彩雀轻轻道:“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蒋老夫人仍是一动不动,双眼并未睁开,露珠有些不安,蒋阮却没什么表示,依旧站在原地。彩雀和杜鹃两人俱是安静站在一边,既不说话,也不招呼蒋阮,倒教蒋阮晾在一边了。

蒋阮目光平淡,不动声色间已经将老夫人打量了一番,蒋老夫人和记忆里的有些差池,当初在她看来,蒋老夫人无非是一个古板又苛刻的祖母,如今瞧着,浑身上下无一不富贵荣华,神态安然,眉目间却又有股自成的凌厉,显然这念佛的妇人心中并不如手中的佛经所讲看淡一切,其中精明恐怕只有本人自知了。

时间静静的流走,屋中安静的很,似乎连一根落在地上的响动也能听清。也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老妇人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眼便朝蒋阮看将过来。

蒋阮神情安然的回视,站得笔直而恭敬,蒋老夫人便眯起眼睛,不咸不淡道:“来了为什么不叫我一声?杵着跟个石头似的做什么。”

“进来方瞧见祖母在默禅,默禅时得一心一意,否则便是心不诚,蒋阮不敢打扰祖母。”蒋阮笑道:“却还是打扰了。”

蒋老夫人侧了侧身子,杜鹃忙送上热茶,蒋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才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蒋阮,道:“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比起祖母来差远了。”蒋阮谦逊道:“昨日回府回的匆忙,不曾来看过祖母,是蒋阮的不是。”

蒋老夫人淡淡道:“你回府的事儿吵得京里沸沸扬扬,昨儿个想必也应付的困乏,我这里不来也对。”

这话说的语气不明,反而看不清楚老夫人的态度了。蒋阮略略一想:“无论怎样,祖母都是祖母,都是蒋府的老夫人,是蒋阮的亲人。”

没想到蒋阮会这么说,蒋老夫人有有些微诧,垂头抿了口茶,道:“我也有几年未曾见你了,上前来,让我看的清楚些。”

蒋阮依言上前,彩雀和杜鹃站在一边,目光也跟着打量起蒋阮来。她们两人贴身伺候老夫人,知道老夫人的脾性,对今天可能出现的场景心中有数,却没有料到是如今这个局面。没有厌恶和粗鄙,反而平静无比,大姑娘的态度竟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意。

再看上前几步的女孩子,身子柔弱,脊背挺的笔直,日光照在她光洁的脸庞上,更衬得肤白如玉,眉目含情,一双水润的媚眼流露出平淡的笑意,有一种温柔又坚毅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她站在屋中,竟无一丝稚龄少女的胆怯和生涩,只有一种沉淀的稳重,便将那明艳飞扬的外表,生生的浸出一种高贵的风华来。

彩雀和杜鹃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大姑娘去乡下庄子上呆了几年,怎么变得如此不同,倒像是放在宫里细心长养出来的贵人。

不仅是杜鹃和彩雀,蒋老夫人的目光也是一滞,锐利的目光直逼蒋阮,蒋阮神色不动丝毫,依旧浅浅笑着与她对视。蒋老夫人移开双眼,淡淡道:“大了几岁,长开了些。”她神情冷淡,压下心底的一丝惊异,她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也算看的准,如今的蒋阮与过去判若两人,单是那份镇定,蒋素素便输了大捷。却不知蒋阮在庄子上到底有怎样的机遇,这样小的年纪,气势已有逼人的势头。

“你今日来,怕不只是来看我这个祖母吧,还有何事?”蒋老夫人道。早在之前蒋阮未到时,便已经有丫鬟来通报了之前在妍华苑门外的事情,蒋阮提出找她来解决此事,蒋老夫人也很是诧异,随即心中了然,如这大丫头本就不得蒋权欢心,后母又不是良善之辈,想到来靠她这个祖母也只能是唯一出路,不过若是想要讨好她来帮周嬷嬷,她却是不愿意的。

蒋阮还未开口,便听得外头一个丫鬟通报道:“夫人来了。”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祖母!”

蒋阮没有回头,便见身边跑过一个白衣身影,熟络的爬到蒋老夫人的榻上,猫儿一般的偎在蒋老夫人身边,欢喜道:“祖母,瞧我带了您最爱吃的杏仁糕。”说完献宝般的将手中草编的小篮子放到桌上。

“素娘,看你像什么样子,惊扰到祖母怎么办?”夏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蒋素素撇了撇嘴:“有什么关系,祖母不会怪罪我的。”

“皮猴。”蒋老夫人斥责道,面上却流露出笑意:“这样不懂规矩,日后嫁人了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祖母说什么呢。”蒋素素脸红,一撇头似乎刚发现蒋阮,惊讶道:“大姐姐也在这里。”

蒋阮含笑点头。

蒋素素看了看蒋老夫人,又看了看蒋阮,突然道:“祖母,你和大姐姐是不是背着素素说什么悄悄话了?素素也要听,大姐姐,你们刚才做什么了?”她眨了眨眼,如云雾一般朦胧的双目灵动含情,嫣红的泪痣如小花一般,姿态天真无邪,仿佛堕入人间的仙子,教人看的心怜。

蒋老夫人没说话,只淡淡的将目光投向蒋阮。

彩雀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蒋阮,这屋子里热闹,大姑娘却似只有一人似的,冷冷清清,连能帮上忙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夏研笑了笑:“素娘别胡说,你大姐姐…。”

还未等她说完,蒋阮便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轻浅浅柔柔,慢慢道:“素娘说错了,我今日来,只是来看看祖母。素娘你也知道,我在庄子上呆了整整五年,与祖母也有五年未曾见面了,佛经里讲究圆满,我觉得世上之事,最圆满的莫过于家人团聚,我不像素娘你,时时刻刻便能享受到这样的圆满,对我来说,今日的见面,就是五年来最圆满的一刻,我与祖母并未说什么悄悄话,我…只是想见见亲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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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交锋

屋子里静的出奇,蒋阮沉静的站在原地,面上含了淡淡的笑意,目光却似透着层忧伤,比起蒋素素的令人心怜,她的安静教人更想要探究。

夏研的笑容已僵在脸上,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蒋阮这话瞧着没什么,却不动声色的指责了蒋素素的无礼。谁能对一个方归家渴望亲情的女孩为难呢?果然,便瞧见蒋老夫人看着蒋阮的目光柔了些,蒋素素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蒋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响起:“素娘,你大姐姐方归家,来看我这个祖母天经地义,不许胡闹。”

蒋素素有一瞬间的愕然,诚然她刚才那番话是故意针对蒋阮,但也是笃定了蒋老夫人并不会责怪她,这么些年她乖巧懂事,蒋老夫人对她疼爱有加,今日却是头一次对她发火。到底是年纪还小,蒋素素掩饰的有些勉强,笑道:“对不起大姐姐,素素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不要生气好吗。”

“你我是姐妹,我怎么会生气。”蒋阮温柔回答。

蒋老夫人更满意了,道:“你们姐妹二人要多扶持,大丫头今日做的就很好。”

夏研笑着走上前:“阮娘自然是个好的,不过阮娘,听说今日琳琅惹了你生气,似乎是为了一个下人,还要老夫人来做主,这是怎么回事?”

蒋素素仍旧窝在蒋老夫人身边,只是姿态不像方进屋那样自然,蒋老夫人也朝她看过来,显然在等她的一个说法。

蒋阮便将在妍华苑外发生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她的语气平稳,连自己与琳琅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倒是没什么修饰,令人更加信服。言罢,她看了看蒋老夫人:“老夫人,当初娘亲去世,我卧病在床,只听说周嬷嬷出了府,不想今日却瞧见了。想是当时哪个胆大的丫鬟说错了话。只是我也不知,周嬷嬷是我的奶娘,何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夏研轻轻叹了口气:“阮娘,你年纪小,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要告诉你,其实当初姐姐去世后,周嬷嬷她;并非是出府,而是偷了姐姐的首饰准备离开,蒋府里最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且周嬷嬷又是你的乳母,怕你伤心失望之下病症加重,我便与老爷商量着,先将周嬷嬷惩处了,未曾告诉你。”夏研诚恳的看着她:“如今教你知道了,母亲在这里对你赔个不是,只是这下人确实该该罚,即使你要误会我,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彩雀和杜鹃俱是垂头不动声色的听着,这里没有她们说话的份,只是心中暗暗思量,夫人话说果真是滴水不漏,一番说辞大姑娘已然没什么话可说了。

蒋阮摇头:“虽然母亲自行处理楣清苑的下人,五年来也不曾告诉我一声,但都是为了我着想,我怎么会怪罪母亲?”

夏研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见蒋阮的脸色比她还要真挚,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话语中的暗讽,心中更是憋了一口气。蒋阮又道:“只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那就是偷了主人钱财首饰的下人,似乎好像并不至于生剜双眼,吃掉夜香这样的责罚。蒋家也算是,怎么能做这样血腥的事情?”

“生剜双眼,吃夜香?”蒋老夫人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她是念佛之人,在一些事情上有自己的主张,对夏研的手段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夏研不是个省油的灯,却不像这个平日里轻声曼语的妇人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奶娘也能如此歹毒,这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夏研声音仍旧温柔:“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念着周嬷嬷是阮娘的乳娘,我也不忍心责罚太重,便将她发配到浣洗房中,谁知周嬷嬷在浣洗房中仍旧有偷窃的习惯,与浣洗院的其他下人发生争执,被人剜了一双眼珠子,浣洗院也容不得她了,只能做倒夜香的活。”

“原来如此,”蒋阮若有所思:“那剜掉周嬷嬷眼珠的人现在到了何处?”

“已经打了板子驱逐出府了。”夏研道:“至于吃夜香,那是琳琅那个丫头自己的主意,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倒是显得她贤良淑德,又顾全大局,竟无一处不是,全是蒋阮斤斤计较了。蒋阮微微一笑:“母亲真是良善,换做是我,也不会做的更好。只是既然周嬷嬷罪不至此,我如今又回来了,她仍旧算作是我楣清苑…不,阮居的人,能否让母亲做个主,允了阮娘的请求?”

不等夏研说话,蒋素素已经叫起来:“大姐姐,你要周嬷嬷重新回你的院子,你不怕她偷东西吗?”

“阮娘,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周嬷嬷的品德确实不适合陪在你身边,又是个瞎子,放在阮居也只是个吃闲饭的,难不成你要养着一个下人伺候?蒋府岂不是会成了笑话?老夫人不也这样认为吗?”

“不错。”蒋老夫人点头。

蒋阮道:“我正是为了蒋府才这样做的,蒋府向来是非分明,行事也极有规章,如今周嬷嬷一个好端端的人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便被人剜去了一双眼珠子,下一次会不会是别的人,会不会不只是一双眼珠子,传出去大家会怎么看我们蒋府,只会说蒋府乱作一团,只会说母亲管家不利。周嬷嬷若真的在阮居手脚不干净,我第一个将她送进官府,若是她能改过自新,也算全了主仆一场缘分。且瞎子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世上许多生来便看不见的,照样好好地活着不是?”

眼看着蒋老夫人的神色松动了几分,再听着明里暗里讽刺自己管家不利的话,夏研皱了皱眉:“可这于理不合。”

“母亲,”蒋阮打断她的话,淡淡道:“凡是有因必有果,就算是为了下辈子的善果,这辈子也最好不要增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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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做衣裳

蒋老夫人从来信佛,听闻蒋阮说完,道:“大丫头说的没错,蒋府也不是从不讲情面的,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剜了一双眼睛,说到底还是你这个管家夫人的不是。既然只是一个下人,放到大丫头院子里也无妨,好歹也是她的人,随她处置了便是。”

蒋阮一笑:“谢谢祖母。”

夏研愣了愣,很快便笑道:“既然娘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多事,只阮娘将她接进院子里,要她做什么,也是安排倒夜香?”

蒋阮失笑:“母亲多虑,周嬷嬷如今是阮居的人,便是仍照着原先的份例做个伺候的嬷嬷就是。”

夏研目光闪了闪:“阮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边伺候的嬷嬷瞎了眼,被外头瞧着可不好。”

“有何不可?”蒋阮道:“这世上可不是事事便看外表。”

“好了。”蒋老夫人似是不耐,道:“大丫头如今还小,不需要什么面子里子,下人用着舒心就好。现在操心还早了点。”她瞧了瞧蒋阮的模样,蹙起眉头:“过几日沈侍郎家夫人做寿,邀蒋府几位姑娘一同前去,你这个做母亲的整日也别只顾着院子里的事,早些给大丫头添置些新衣裳才是正经,瞧瞧大丫头如今穿的是什么样子?教别人看见了,指不定说我们蒋府苛待嫡女。”

蒋阮自回府便位换过衣裳,依旧是一身墨绿色弹菱旧夹袄,虽说她容貌明艳,将陈旧的衣裳也穿出几分颜色来,在蒋素素面前一比较,立刻高下立见。蒋素素的衣裳大多喜欢白色,装饰也极简单,一眼看上去便是一个朴素清丽的模样,可细细一瞧,用着的衣料无一不是昂贵的绸缎,上头的刺绣又俱是上好的针法,首饰虽不多,简单几样便是价值不菲,一眼看上去便是大户人家精心养出的好闺秀,气质脱俗。

“阮丫头传的竟不如俪丫头,你这个做嫡母的也该上心。”蒋老夫人教训道。

夏研惭愧道:“都是媳妇的不是,这几日阮娘要回来,媳妇大点蒋府的事情竟将这事儿给忘了,媳妇回头就让如意楼的裁缝过来给阮娘量尺寸做几件新衣,咱们蒋府的嫡女,不风风光光怎么成?”

几句话既表明了这几日她为蒋府上上下下操劳了不少,又说了马上请裁缝,如此识大体又知错能改,蒋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不少。又训了几句话,便称乏了,蒋阮几人便退出屋子。

蒋素素在门口叫住蒋阮:“大姐姐不去素素院子里坐一坐吗?”

蒋阮道:“改日吧,还有些东西不曾收拾清楚。”

“大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蒋素素有些无措:“素素哪里做错了吗?”

“怎么会?”蒋阮面色有些惊讶,语气越发柔和:“我是你的嫡长姐,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别多心。”

蒋素素面色滞了滞,才仰起脸道:“大姐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过几日去沈小姐府上,我也会好好照顾大姐姐的。”

蒋素素走后,露珠瞧着她的背影,才道:“姑娘,二姑娘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蒋阮问。

露珠想了想:“不知道,只觉得她和夫人脾气也太好了些,姑娘方才那般,若是其他人总要生气了,二姑娘和夫人却一直笑眯眯的,和气的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蒋阮微微一笑,夏研知书达理,蒋素素清丽脱俗,两人的名声就是她们的负累,注定她们为了自己那张高贵的皮囊,不会做出有**份的事情,在外人面前永远大方得体。方才她一再强调嫡长女的身份,不知蒋素素憋得可辛苦?不过到底还只是个开始罢了。

夏研的动作也快,下午的时候,如意楼的裁缝就到了阮居。如意楼的裁缝是个年轻妇人,名唤柳如意。如意楼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专为京里的大家小姐做衣裳,蒋家小姐的事情前段时间在京中吵得沸沸扬扬,柳如意心中也对这位蒋家小姐十分好奇。待到了阮居的时候,便看的院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阮居。当真是气势斐然,字迹又风流又潇洒,似乎是未出鞘的利剑,含着隐隐的锋利。柳如意平日里做的是大户人家的生意,对文房四宝也颇有研究,此刻见着这一幅字也忍不住心中赞叹了一声好。从来京中盛赞八皇子的字风流倜傥,她却觉得这牌匾上的字也不遑多让。

领路的连翘见柳如意一直盯着院门口的牌匾,笑道:“这是我家姑娘写的。”

柳如意笑道:“好字。”都说见字如见人,柳如意也对这位未曾见过面的蒋家小姐有了一丝好感。

待进了屋后,连翘道:“姑娘,如意楼的柳姑姑到了。”

蒋阮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过来。柳如意愣了一下,饶是她到贵人府中做衣裳,这些年见过的美人不知有多少,见到蒋阮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蒋阮约是刚刚看书看得乏了,整个身子都倚在软榻里面,整个人似乎都软软的陷了下去,抬眼看来的时候带了一丝不自觉的慵懒,然而上扬的媚眼中又含着一丝还未收进去的冷厉,如一朵冷艳的月季,有种凉薄的诱惑。

她冲柳如意微微一笑,冷艳感便瞬间消散,如同春水一般温和明媚:“柳姑姑。”

柳如意也收起心中的惊艳,笑道:“我来为蒋姑娘做衣裳,这里有几匹缎子,蒋姑娘先选一匹吧。”

桌上摆着的几批缎子,皆是上好的银丝锻,颜色有雨过天晴色,秋香色,蜜桃色,艳粉色,嫩黄色,皆是年轻女子喜欢的颜色。夏研特意为她选出来的几匹缎子,都是颜色跳跃鲜艳,挑不出错处来。偏偏穿上这样的衣裳,定会沦为蒋素素的陪衬,因为越是鲜艳,越显得蒋素素一身白衣飘飘若仙,高压出尘。

蒋阮指着最中间一匹大红色的缎子,道:“就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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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谁是谁陪衬

柳如意有些诧异的看了蒋阮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选这样一匹最为鲜亮的缎子,略略一想又笑道:“蒋大小姐皮肤生的白,这红色倒是极衬。”

蒋阮微笑:“柳掌柜,想来素娘当是选了白色的缎子吧。”

“是啊,蒋二小姐向来喜欢素净的。”说到这里,柳如意恍然大悟,再看向蒋阮时,目光已是不同:“京中众人都言蒋二小姐清丽无双若天仙,如今瞧来,大小姐更是艳中之王。”柳如意心中叹息,这蒋大小姐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本来鲜艳的颜色在蒋素素的素雅中会流于艳俗,可若换成火一般的红色,若是穿衣裳的人本就生的不俗,要压下其中的风头却是不容易。蒋二小姐想要成为众人的焦点,却不知在不动声色间已经沦为别人的陪衬。柳如意是个爽快人,加之之前对蒋阮又颇有好感,如今更是心中对她欣赏不已,便道:“大小姐尽管放心,如意楼出的衣裳,到时候保管让大小姐满意,走出去体面风光,定是最惹眼的一个。”

蒋阮也笑:“多谢柳掌柜了。”

量体裁衣,几天之后,如意楼的衣裳便送了过来。因为是为蒋家几位小姐有一起做的衣裳,都放在蒋老夫人的桂兰院。等蒋阮和连翘到桂兰院时,蒋素素早已到了,见到蒋阮便笑道:“大姐姐也是来瞧衣服的么?”

蒋阮颔首,只听蒋素素又道:“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祖母非得让姐妹们聚在一起,每次都是那些,穿着也差不离,有什么可看的。”她说的天真浪漫,本就生的一副天外飞仙的模样,

却对首饰衣裳一类毫无兴趣,一丝烟火气也没有。这样的女子似乎并不属于红尘之中,生来就是应该被好好呵护在人掌心,一辈子天真烂漫的。上一世的时候,蒋素素才名满京,却又不像别的女子那般贪慕名利,天下人无一不赞赏有加,蒋阮也曾以为这个妹妹是不懂这些红尘俗事的,直到上一世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蒋素素并不是没有**,不是对这个世上的名利弃如敝履,而是她要的,从来就是最高的那个位置,其他的都不屑一顾。

这一世蒋素素年纪尚小,却不知她现在有没有那个定力了。

蒋老夫人听到蒋素素的话,笑骂道:“姑娘家哪个不喜穿衣打扮,你倒好,成天就素净的跟丫头似的,花一样的年纪,却不爱穿鲜亮的颜色。”话虽这么说,蒋老夫人眸中却是满意的神色,显然她也认为蒋素素更衬素净的衣裳,显得脱俗。

蒋素素皱了皱眉:“我不喜欢那些,听说大姐姐要了红色的缎子,可是真的?”

蒋阮点头:“是,如今适逢年关刚过,想穿的喜庆些。”这个理由倒也无可厚非,蒋素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待的时候,蒋俪和蒋丹也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两人对蒋老夫人行了礼便站在一边。俪在蒋老夫人面前还算规矩,除了面对蒋阮的目光有些倨傲之外,倒是挑不出一点搓出来。蒋丹神情怯怯,有些无措的铰着自己的衣裳下摆,似乎对大家聚在一起的情形十分不适。

再过了一会儿,蒋老夫人身边的彩雀捧着一个箱子走进来,笑道:“如意楼的柳掌柜说了,先赶出了这四件,过些日子再赶春衣出来,到时候再让大姑娘挑些料子。”

蒋府四个姑娘中,蒋阮的衣裳最少,都是从庄子上带过来的旧衣赏,蒋老夫人自然不会让她穿这样的衣裳出门,先是去成衣铺子买了些送来,等天气再好一些,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都要重新做。

蒋俪目光一顿,狠狠剜了蒋阮一眼,面上不满之情明显的很,碍于老夫人在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彩雀将那口小箱子打开:“姑娘们来挑吧。”

衣裳全部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如意楼特制的精致木箱中,蒋素素看了一眼蒋阮:“大姐姐先挑吧。”

蒋阮摇头:“我最年长,丹娘先挑吧。”

彩雀笑吟吟道:“都是做好的衣裳,早晚挑也一样。”

这么一说,蒋素素便不好意思道:“说的也是,那我便直接挑了。”

蒋素素从箱子中拿出来的,果然是一件雪白香狐皮原锦边琵琶襟大袄,腰下是宫白色绣花锦裙,外罩一件银鼠坎肩。样式精致独特,便又不显得繁琐,却处处透着高贵。即便蒋素素要显得自己并不在意衣裳,看到成衣时,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蒋俪看到蒋素素的衣裳后,目光闪过一丝不虞,然蒋府嫡女的衣裳本就比庶女更花心思,何况蒋素素还如此得宠,即便心有不甘,蒋俪也不敢再说什么。蒋俪的衣裳是浅紫色的织锦窄银袄配莲青洋绉裙,平金盘扣,倒也显得丽色逼人。

蒋丹的则是一件山茶黄的紧身棉袄,葱黄绫棉裙。简单明艳,倒是极衬蒋丹怯生生惹人怜爱的气质。蒋俪与蒋丹的衣裳其实也十分美丽,只与蒋素素想必便落了下乘,若三人站在一起,外人眼中便只能见得蒋素素一人风姿脱俗,蒋俪也意识到这一点,见到衣裳并不显得高兴,蒋丹倒是极开心,眼里都是欢喜。

蒋阮的衣裳是压在最下面的,彩雀帮她从里头拿出来抖开,便见是一件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银袄,翡翠撒花洋缎裙,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待众人看清后,蒋素素惊叫起来:“竟这般鲜艳!”

姑娘们虽喜欢颜色鲜亮的衣裳,却更愿意穿些柔美的粉色桃色之类,这样的水红色却极少尝试。一来是因为水红色衣裳大多适合于那些性子火一般的热烈女子,若是温柔的女子穿着红色,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二来是这府里蒋素素最喜白色,穿红色在她身边定是强烈反差,蒋俪蒋丹容色都不及蒋素素,若是选了红色,站在蒋素素身边定是十足洋相。

而蒋阮,偏偏就选了这么一件热烈似火的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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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青睐

蒋俪笑起来:“大姐姐怎么选了和二姐姐浑然不同的颜色,这下子两人站在一起可就鲜明了,有趣。”

蒋素素愣了片刻,也跟着笑道:“大姐姐穿红色定比素娘好看,也喜庆的紧。”她虽知道蒋阮挑了匹红色的缎子,却没料到如意楼做出的这件衣裳如此繁复华丽。不过这倒让她心中宽慰了一些,年轻小姑娘必然压不住这样华丽复杂的红色彩衣,蒋阮便是长相明艳,穿着这身衣裳,也只会被衣裳的势头压过去,倒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俗气的很。

蒋俪也如她这般想,看向蒋阮的目光有些幸灾乐祸,嘴上却道:“柳掌柜可真是偏心,给大姐姐做的衣裳花纹这样华丽,咱们可就比不上了。这花儿一样的衣裳,只有大姐姐才敢穿。”

“我既然是蒋府嫡长女,穿的正统一些也好。”蒋阮微笑:“你们挑的衣裳也极衬呢,蒋府的姑娘个个都是顶好的。”

蒋丹看了一眼蒋阮,小声道:“大姐姐的衣裳真好看,我从未见过府里有人这般穿呢。”

座上的蒋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蒋阮道:“衣裳是不错,可还少了点什么,大丫头似乎没什么披风,杜鹃,回头你取了我箱子里那件大红鹤氅送到阮居。”

大红鹤氅是蒋老夫人当初的陪嫁,自然珍贵无比,不过蒋素素向来喜欢白色肃静,是以从来没讨要过,但这不表示她不喜欢。如今见蒋老夫人将自己的陪嫁之物送给蒋阮,心下诧异,蒋俪早已看红了眼,酸溜溜道:“祖母可真疼大姐姐,刚回来就将这样的好东西给了。”

蒋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语气分辨不出喜怒:“你们养在蒋府里,穿的用的可短了?大丫头如今刚回来,前些年在庄子上也吃了不少苦头,瞧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蒋素素想了想,道:“祖母说的是,大姐姐,我那处还有好些首饰,你不如来我院子里坐坐,选些首饰走,只是我的首饰太过素淡,不知你喜不喜欢。”

蒋俪做不到蒋素素那样大方,即使装也装不出来,索性将头扭到一边假装没听到。蒋丹只低下头,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她的首饰没有两个姐姐的多,最多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夫人赏下来,平日里积在一起,等着日后若是有急用还能当掉。

“我怎么能拿妹妹的东西?”蒋阮道:“没事的,母亲定为我准备好了。”

蒋老夫人目光闪了闪,挥了挥手:“也罢,你们的衣裳都拿到了,明儿个去沈侍郎家中,也要打扮的体体面面的。我蒋府中的女儿都是名门闺秀,二丫头,你姐姐如今刚回京,京里许多人都不甚熟悉,明儿个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出门在外,你们代表的都是蒋府的脸面,当要相互扶持。”

蒋素素点头:“祖母教训的是,素娘知道了。”

蒋阮也颔首答应。

说了一会子话,蒋老夫人便要默禅,几人各自拿了做好的衣裳回了院子。蒋阮到底还是没有去蒋素素的院子里挑首饰,听说蒋俪却去了,拿走了些项链簪子。蒋素素在首饰珠宝方面对蒋俪并不小气,或许是因为蒋权从来都不会短了她的。

到了晚上,蒋老夫人身边的彩雀果然送了大红鹤氅过来,与此同时还带了一匣子首饰,称是蒋老夫人赏的,嘱咐蒋阮明日要打扮的体面些。蒋阮也不推辞,笑着应了,然后从匣子里挑了一只成色比较一般的银簪子给彩雀,称劳烦彩雀走这一趟。彩雀起先不肯收,最后推辞不过,只好笑着接受了。

彩雀走后,连翘道:“老夫人如今对姑娘这般好,姑娘的日子可算苦尽甘来了。”

“这大红鹤氅可珍贵,就这么给了姑娘,可见老夫人心里还是疼咱们姑娘的。”白芷也欢喜,一边将鹤氅叠起来,一边仔细上头的毛料。

露珠摇头:“我瞧着也不见得,如今姑娘刚回府,老夫人就让姑娘穿的体面去沈侍郎家中,明儿个的聚会去的可都是京中贵族小姐,咱们姑娘五年未曾回京,这一次露面,必然要让大伙儿知道,蒋府的大姑娘是个正正经经的名门美人,我估计老夫人是这个意思。”

蒋阮拨了拨灯芯:“露珠说的没错,左右是蒋府大小姐这个名称的好处罢了。将那匣子收好了,明日怕也不是那么轻松。”

桂兰院中,张妈妈起身给老夫人端了杯红枣莲子茶,蒋老夫人接过茶并不喝,只若有所思的瞧着茶杯里的起伏的红枣片:“张妈妈,你觉得大丫头怎么样?”

张妈妈笑道:“大姑娘生的美,如今瞧着言谈举止也极有风度,就是命苦了些,早早的夫人就去了。”

“她是个聪明的,”蒋老夫人皱了皱眉:“刚回府见我的那次,你是没瞧见,这丫头的通身作派竟和宫里出身的贵人一般。从前瞧着是个胆小温顺的,如今气质也变了,倒不像她亲娘。只这些年她都是在庄子上,夏研办的那些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能有大丫头的好果子吃,没被养废了就不错,她是如何做到今日这般的?”

“许是和您一样,”一边的彩雀听到,笑吟吟接了句:“毕竟是您的孙子,老夫人当年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谁听到不说您规矩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大姑娘瞧着是个通透的,或许天生如此,就算在庄子上也能养出宫里的派头。”

“就你嘴甜,”蒋老夫人笑骂:“也不知那丫头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这般替她说话。”

“我可不是奉承大姑娘,我是在讨好老夫人呢。”彩雀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