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自是看不到其中各种关系的错综复杂,只暗自羡慕尚书府好福气,生的一个女儿也能嫁入锦英王府。虽说这锦英王名声是不大好,不过百姓们哪里懂得这些,光是看面上,也只那所谓乱臣贼子的萧王爷实则是朝廷的一个香饽饽。年纪轻轻便有如今权势的,萧韶是头一个。

这蒋尚书生的三个女儿个个花容月貌。大女儿虽是自小被养在庄子上,架不住人自个儿出色,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道成了郡主,如今也算是高嫁。尚书府必然是跟着水涨船高的。

有了蒋阮的珠玉在前,倒是教人不禁思索起蒋素素未来的归宿了。说实话,蒋素素在京城中自来便是绝色美女之称,又才名远播,若是夏研未曾出事,怕如今提亲的人也会将门槛给踏破了。只是有一个风气不好的母亲,蒋素素到底也是受了些牵连。正经人家的瞧不上她,有那垂涎她美色的,蒋权又看不上其门第。一来二去,便也将她的亲事耽搁了下来。

无论如何,太后下的懿旨,即便蒋权心中有多憋屈不悦,面上总是要做的高高兴兴的。不仅如此,还必须得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懿德太后的人盯着,哪里容下他做什么手脚。好在这府里他还有一朵解语娇花。红缨将蒋阮的亲事一概应承下来,里里外外都由她帮忙操办,另外有大姨娘辅佐着,礼数倒也没有什么短缺。蒋权因此对红缨十分满意,因为红缨还怀着蒋家的骨血,待红缨更是体贴周到。

红缨果真为蒋阮想的周到,自太后下懿旨到现在,萧韶还不曾登门蒋府来拜访过。于礼数上来说并不对,可萧韶上头没有父母,自是不可能由父母代劳。亲自跑一趟,以萧韶的性子又觉得颇不可能。萧韶若是真的迟迟不来,以蒋权的品级,也不敢轻易对他说什么不是。

红缨提起这事的时候,一边为蒋权整理衣领一边道:“无论如何,萧王爷总归要上咱们府里来的。妾身想着,无论萧王爷来或是不来,礼数上总是要周全。不若下封帖子给他,请他来府里一趟。聊聊大小姐的亲事如何?”

一想到这门亲事,蒋权便觉得脑仁生疼,偏生这门亲事还怎么也得罪不得。当下便也硬邦邦答道:“你看着办吧。”

“这事本该是夫人做的,”红缨低下头:“只如今夫人在庄子上养病,倒也不好再麻烦。只希望萧王爷不会嫌弃妾身出身低微,以为辱没了他。”

“什么低微?”一提起夏研,蒋权便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心情更是糟透了。当下语气便也不怎么愉悦道:“如今府里你就是女主人。他萧韶想娶我家的女儿,蒋阮总归还是占着一个蒋字,他就要守我蒋家的规矩。帖子你尽管去下,他不来没关系,总归传出去说不知礼数的人是他。就是告到太后那里去,他也是理亏的那个。”

“老爷莫要生气。”红缨温柔劝道:“想来萧王爷也不是那不知礼数之人。妾身这就去安排,待过几日若是萧王爷愿意登门,妾身也希望能服侍的周到。毕竟大小姐的亲事怠慢不得,太后娘娘也要亲自看着哪。”

“琐事而已,不必多心。”蒋阮皱了皱眉,似是十分不愿意听到有关蒋阮的消息,转而叮嘱红缨道:“你有闲心,不若多多操心一下素素的亲事。眼看着素素的年纪也快出嫁了,如今府里的应酬都是你前去。多多打听一下京中的适龄青年,也得为素素选一门好亲事。”

“是,老爷。”红缨面上浮起一个笑容,心中却暗讽道,怕是蒋权这一腔心思也要白费了。蒋素素可不是省油的灯,那青年才俊也不用肖想了,蒋素素如今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爬上自己姐夫的床。不过如今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蒋府的拜帖交到萧韶手里的时候,林管家特意留意了一番萧韶的脸色。见萧韶并未表现出什么动静,忍不住提醒道:“少主,这帖子是接还是不接啊?”

“有什么不同?”萧韶在桌前坐下来,面前摊开着一张天晋国城池外的疆域图,其中记号累累。出征迫在眉睫,此次行事复杂恐生变,万事都要做好准备。

“哎呀我的主子,这可大有不同了。”林管家急道:“虽说这太后娘娘的懿旨下来,少夫人注定是咱们府里的女主子。可这排场嘛,还是不能忽略的。若是夫人还在的话,现在就该去尚书府相看媳妇和亲家说说话了。只是咱们府里如今寻不出这样的人,少主你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

见萧韶抬眸看向他,林管家说的越发卖力:“您要是去了,那说明什么,说明少主看重少夫人哪。少夫人如今在尚书府里,别人也会高看她一眼,不敢轻易欺负了他去。少主,老奴就说一句,这女子呢,是要哄一哄的,少主是不是觉得少夫人待您不够热情,这就是少主你的不是了。男人嘛,总是要主动一点的,少主你此次前去,可不就是给少夫人撑腰的意思。少夫人见您如此,也必然心中感动,此刻少主你再趁机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儿,还怕少夫人待你不死心塌地?”

林管家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说到萧韶心里去了。只见他轻轻蹙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地图,神情却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沉默半晌,他才点头,道:“回帖吧,三日后,萧韶登门拜访。”

“好嘞——”林管家说的一手漂亮话,见自家少主难得这样乖巧,心中自是欣慰不已,只暗暗又道了几句孺子可教,便颠颠的出门去找好看的帖子了。

“主动一点?”他低下头自言自语,睫毛划出一道醉人的弧度,眼眸却似乎是弯了弯,笑了。

尚书府和锦英王府交换拜帖的事情,蒋阮是浑然不知。这几日在蒋府里倒是难得的清闲。不知是不是蒋权特意吩咐过,下人们似乎完全无视了她与萧韶定亲的消息。既不上前做恭喜,也不问候,像是要故意冷落她一般。

白芷和连翘每每提及此事,自是窝了一肚子气。到底蒋阮也是蒋家的女儿,蒋权竟然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令人不齿。连翘一边给蒋阮梳头一边道:“听说这几日二小姐每日每日的都往五姨娘院子里跑,一坐就是一下午。真不知她二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的交情。那五姨娘也果真是过河拆桥的,如今竟是翻脸不认人了。太后娘娘懿旨下来这么久,也不见她上门来问一声。那嫁妆和亲事如何办现在都是不知道。”

出嫁的这些礼仪事情,原本都是当家主母自个先打理好的。若是赵眉在世,这些时日早已怕是忙的前胸贴后背了。红缨倒是清闲,到现在什么都没过问。总不能让即将出嫁的女儿自己去问这些事情。

“她有什么错,她大可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妾,嫡女的亲事轮不到她插手,说起来,倒是不理亏。”蒋阮淡道:“真有什么,太后也不会袖手旁观。她看准了这一点,才故意不过问。”

反正有懿德太后打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红缨大抵也是不愿意做。如今府里的掌家大权都落在红缨手里,真要红缨从公中出银子给她做嫁妆,红缨也是不愿的。尝过了权力的滋味怎么会轻易放手,红缨习惯了在府里高高在上的感觉,面对一个品级比自己高的嫡女,如何能高兴地起来?

“总之这五姨娘就是不厚道,也不想想,当初若非小姐帮忙,她能在府里安然度日么,更别提还过着如今这样的生活了。真以为自己怀的是…”

“连翘,”蒋阮打断她的话:“你说的太多了。”

连翘一愣,自知失言,忙道:“是婢子说错了。”

蒋阮摇头:“无事,别被人听到便是。你去宫里送来的料子里挑几匹出来,回头和白芷一起绣些荷包,这几日宫中来的人多,打赏怠慢不得。”

自赐婚懿旨一下,懿德太后倒是隔三差五的差人送些东西过来,不过也都是些首饰料子,想来也是觉得女儿家要出嫁,这些东西都能用的着。只蒋阮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若非白芷几个时时提起,怕是会直接扔到箱子里不见天日。

连翘吐了吐舌头便依言去挑布料了。在一边做着绣活的露珠见状眨了眨眼睛,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绣嫁衣?”

“嫁衣?”蒋阮微微一怔。

“自然是嫁衣了,”露珠拖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她:“出嫁前不都是要绣嫁衣的么?便是婚期得到明年,现在起也可以开始绣嫁衣啦?虽说萧王爷可能会让人送来,不过女儿家不都喜欢自己绣嫁衣么?萧王爷和姑娘都生的这样好,只要一想到穿喜服的模样,奴婢就觉得能晃花整个京城中人的眼珠子。”

她这话说的娇俏,却是教蒋阮陷入沉思。前生她被送入宫中,自是没有成为新嫁娘的机会了。少女时期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一身凤冠霞帔的模样,然而前生到底也没有等到那一刻。寻常人的幸福她是从未肖想过的。这一生若非萧韶求得这道懿旨,她也没有思考过嫁人是何模样。

若说是嫁给别人,或许她还能冷清相待,只对象变成了萧韶,心中却是怎么都有些古怪。嫁衣是绣给心爱的人穿的,萧韶如今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蒋阮自己也未曾思考过。大抵是超越友情,恋人未满,大抵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只是那一点点,却是隔着她深深的心结,也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没有解开的时候。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对萧韶生出些淡淡的愧疚来。

“待闲时再说吧。”她摇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露珠看出了她的失神,便也不再多问,乖乖继续手上的活计起来。

萧韶果真在三日后登门蒋府。只有他一人和林管家,萧韶一身墨黑提花鞘锦衣,衣领处绣着细细的青色竹叶滚花边。袖口护腕依旧勾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暗金麒麟,显得极为威武。入府门时神情一派淡漠,眸若寒星,直教人不敢与之对视,只觉得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霸气内敛,却又在暗处里低低张扬。

带路的婢子一边脸红却又不敢抬头去瞧这青年俊美的五官,从头至尾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带路。一路前行,到底是路过的婢子宫女都瞧着他有些失神。林管家自然是骄傲不已,将自己的身板挺得笔直,一派骄傲。

待到了正厅,果真见红缨同大姨娘都早已候着了。红缨在婢子的搀扶下给萧韶行了一礼,面上端着亲切的笑意:“妾身见过王爷。夫人如今不在府里,贱妾帮着打理内务,还望王爷不嫌弃妾身唐突。”

萧韶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在为他准备的座椅上坐下。林管家立在一边,不等萧韶开口,已经笑眯眯道:“五姨娘也不必客气,既是少夫人的娘家人,怎么都不为过。主子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便是。”

林管家笑的和气,偏生每一句说的话都不怎么和气。说是没有规矩,实则是谱摆的比什么都大。大姨娘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周围的丫鬟却是看出了情况不对,这锦英王府的主仆来者不善,怕是特意来给大小姐撑腰的,登时便将头低的更深了些,只想不要引起人注意才是。

红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到底是出身市井中,与人周旋要拿手一些,不过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亲切自然的笑容:“那便再好不过了。大小姐是咱们府上的嫡女,老爷心疼的紧。如今瞧着王爷这般爱护大小姐,老爷知道了也是很开心的。”

萧韶不答,林管家便道:“夫人这话说的客气了。既然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少夫人就是咱们府上的女主子,必然要得主子爱护的。今日来除了说这事外,主子还令老奴将聘礼礼单送来了。只等少夫人过门后,聘礼随嫁妆一道送到少夫人手上。这点太后娘娘也过目了。”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一封金丝帛印花的礼单递到红缨手上。

红缨起先听到林管家的话便是心中一喜,待听到他后半句时脸色又是一青。等翻开那聘礼礼单后脸色更是红了白,白了红,可谓精彩之极。片刻后,她才合上礼单,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王爷果真疼爱大小姐,这礼单不可谓不富贵,见如此,妾身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大小姐高兴。”

她这般说着,手下却用了狠劲儿,几乎要将那礼单绞碎了去。事实上,红缨出身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个销金窟,什么样的败家子她没见过。一掷千金为红颜的事情红缨见多了去,是以她待金银珠宝这些身外之物倒不像当初二姨娘那般眼皮子浅。可如今见了锦英王府送上的这份聘礼礼单,她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奇珍异宝,珍奇走兽,宅院商铺,金子银票。数不尽的富贵,倒不尽的珠宝,只是一份小小的聘礼礼单,便能让人瞧出锦英王府泼天富贵的冰山一角。饶是红缨也算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被这富贵敬惊花了眼,心中暗暗妒恨起蒋阮来。

更重要的是,这烫手的富贵,还没到手就飞了。萧韶话里说的很清楚,这聘礼是要教到蒋阮手里的,懿德太后也清楚。那便意味着,她连插手的机会也没有。原本还想从蒋阮的聘礼中捞些便宜,如今却是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富贵从手中溜走,要知道单是这份聘礼,就抵得上好几个尚书府,这叫她如何甘心?

心中越是不甘,红缨就越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蒋素素送进锦英王府。蒋阮不好掌握,蒋素素却是能分辨如今是谁在蒋府当家做主。要是拿捏住了蒋素素,待蒋素素进了锦英王府,这富贵岂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流进尚书府,到那时,尚书府的日子岂不是越过越滋润。

红缨心中打定主意,笑容便多了几分热切,只林管家皱了皱眉,看向被红缨攥的有些变形的礼单,道:“姨娘小心些,这礼单除了太后娘娘那处便仅此一份,损坏了怕是会很麻烦。”

“是妾身不小心了。”红缨尴尬的赔笑。只听林管家又道:“不知少夫人在何处,当是出来与王爷见上一面才是。”

红缨微微一笑:“大小姐自是要出来的,不过女儿家总是羞涩,恐怕眼下正在梳妆打扮。妾身方才已经派人知会过了,大小姐等会就去花园中的茶厅里,琳琅,你先带王爷过去,你们年轻人总是有些话要说,况且太后娘娘方赐婚,早些熟悉一下也好。”她这话说的精明大度,

与那些迂腐的世家截然不同。只是萧韶神色未动,依旧漠然的看着她。

面对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任你是巧舌如簧总也是有些心中无力的。林管家今日却像是专门替萧韶来说话一般,立刻又笑开了,道:“那是再好不过了,请快些带路吧。”如今锦英王府都把萧韶的亲事当做是头等大事,自家主子追媳妇的功力不够,自然要做属下的出一把力。林管家总是恨不得无时无地不给萧韶和蒋阮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红缨如此识趣,林管家很是满意。

“林管家是误会了,”红缨掩唇一笑:“妾身还有些婚庆上的事情要与林管家商量,看王爷也是将亲事交给林管家打理的,妾身还想与林管家好好商量一番。若是林管家不嫌弃,还请留在此处与妾身说道。”她看向萧韶,笑吟吟道:“至于大小姐和王爷,两个人说话也更方便些。”

若非知道这蒋府里各个都是人精,林管家险些要赞一声好一个知书达理的美人。这两个人独处嘛最是好不过了,林管家年轻的时候跟着老锦英王,也学了一身纨绔不羁的性子,世俗立法根本不放在眼里。是以那世家的什么男女大防在他眼中都是浮云,更何况如今懿德太后懿旨已下,那蒋阮就是少夫人。少夫人和少主两个人说话有什么可避嫌的,男人女人呆在一起就是要独处,多独处几次就能擦出火花了,说不定还能擦出身孕。

“那也不错,主子您看——”林管家询问的看向萧韶,目光中满是期待。

萧韶也果然不负林管家的期望,淡淡点了点头:“好。”

红缨便笑的更真心了些:“琳琅,还不快带王爷过去。”

琳琅依言走过去,对着萧韶福了一福:“王爷,请随奴婢来。”

萧韶跟着琳琅一路走过蒋府的院子和花台,绕过长长的走廊,直走到一处园林的茶厅去。这茶厅坐落在丛林之中,掩映在幽木下,环境清幽。若是在此处累了进去休息一番,品些茶水小憩一会儿,也是极好的一处处所。想来也应当是蒋府里修葺的极其精致的一处地方,占地也算宽敞,远远看去,还会以为是哪家女儿居住的院子。

琳琅一路并不说话,只管埋头带路,因此也忽略了萧韶的目光。他神色冷静,却是不动声色间已将此处打量过。这蒋府萧韶也不是头一次进了,前几次有机会来此,蒋府也几乎被他摸清了七七八八的底细。更何况有锦二锦三盯着,呈上的蒋府地图他也看过,自然知道这一处茶厅。

这茶厅平日里并不用来招待客人,相反,虽然环境清幽,却因为离各个女眷的院子太远,自夏研走后,很少有人在此喝茶了。

红缨却将他安排在这个地方与蒋阮见面。

第一百六十三章她勾引我

红缨将萧韶带到门前后,便笑道:“这里便是茶厅了,奴婢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王爷且先进去歇一歇,不多时大小姐便过来了。”

萧韶不言,红缨便行了一礼,径自退去。临走前方又瞧了一眼那雕花门,才拎着裙子离开。待红缨走后,萧韶思考半晌,才伸手推开门。

方推开门,便闻得屋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这香气味道极淡,并不浓烈,方一闻上去还只觉得是少女身上的芳香。轻轻淡淡,却又有一股淡淡的甜意,直教人心中无端起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不似熏香,却似体香。萧韶挑了挑眉,在桌前坐下来。桌前摆着一只精致的青玉酒壶,上头两三盏玉杯。中有一盘晶莹剔透的紫葡萄,个个饱满圆润,像是一颗颗水晶珠子。

这里招待的如此周到,哪里还需要琳琅所说的“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不仅如此,屋子被一道翡翠屏风一分为二,那屏风极大,翡翠也青翠欲滴,上头细细镌刻了四美图,女子或舞蹈或诗画,无一不栩栩如生。看不到的屏风后面,传来了细细的,水波的声音。

这声音极为细小,若非萧韶是习武之人有内力,自也是听不见的。如今像是有什么东西激起了一阵浅浅的水花,水花轻轻落下,带出了一点旖旎的脆响,教人心中生出无限遐思。

萧韶不为所动,只垂眸看向指尖一只洁白的玉哨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自岿然不动,屋中时间静静流逝,迟迟不见蒋阮的到来。却就在这时,那屏风后的水花突然变大了些,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萧韶眸光一动,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自屏风后隐没出来。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分明是一身清淡的素白衣裙,衣裳上也无过多修饰,通体上下只有一根宽大的碧色腰带裹在宽大的袍子腰间,更衬得那腰肢不盈一握,行动间如嫩柳扶风,处处皆是媚艳。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狐媚之气,却又由不得人不被她吸引。身上尚且带着沐浴后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尖俏的下巴徐徐滚入胸口处,再往下被袍子遮掩,越发令人心痒难耐。

再往上看,分明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五官精致,眉眼盈盈,仿佛天上瑶池的纯洁仙女,天生不知烟火为何物,这样一张仙子的脸,却配着如青楼女子一般妖媚的举止,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正是蒋素素。

蒋素素见了萧韶,先是一惊,面上浮起些惊慌之色,随即又强作镇定一般的道:“萧王爷。”

萧韶只扫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去,并不看她,亦不说话。蒋素素身子一僵,修习媚术以来,男人的目光从来都是落在她身上,也从未被人如此忽略过,心中顿起一阵不甘心。便微微一笑,一个旋身坐到了萧韶旁边的椅子上,她这一举一动之间,一股熟悉的甜香顺势而出,正与那屋子中的香气不谋而合,果真是她身上的味道。

蒋素素偏头去看座位上的人,这青年一身黑衣,只在衣袖出氤氲出淡淡的话里,却更显得贵不可当。侧脸秀美绝伦,却丝毫不显女气。薄唇星眸,神色冷清,自有一种刻入骨髓的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这是一个美丽却英气的青年,便是没有他身上的锦英王府的光环,这副皮囊和气度,也是足够让女人动心的。

譬如此刻,蒋素素就心中嫉妒蒋阮何以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嫁与眼前的青年。

“方才素素正沐浴着,不想有人忽然进来,瞧来一看,正是萧王爷。”蒋素素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儿,痒痒的拂过人心头:“既如此,不若与王爷共饮一杯。”

孤男寡女,茶厅小醉,一人还方沐浴完毕,身上只着宽大的衣袍。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绝色美人儿,一举一动也十分主动。便是天下的男人眼见了此处场景,若想要不动心的,也实在是很难了。

萧韶依旧不语,眉间冷色不曾敛下一分。蒋素素见状,便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到萧韶面前,妖妖娆娆的蹲下身,几乎要伏到萧韶膝头。她这般注视着萧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登时便盈满了说不清楚的媚意。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如出一辙,只觉得让人瞧见了一朵柔若无骨的小白花儿颤颤的开在深谷上,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让人想要将那一朵花儿撕碎,想看花儿被凌虐的模样。

见萧韶没有动作,蒋素素便又凑近了几分,嘴唇若有若无的划过萧韶耳边,软软道:“王爷——”端的是吐气如兰。

萧韶眉眼一凝,不等蒋素素再有别的动作,只见他袍角微微一动,也不知带着护腕的手是什么时候动作的。那桌上的白玉杯应声而落,直直的撞向蒋素素的腹部,一只小小的玉杯却似什么狠毒的暗器,只听扑通一声,蒋素素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背后直撞向了屋里的翡翠屏风,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趴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血水。

“不知死活!”萧韶包含着怒气的声音淡淡响起。

屋里突如其来的动静令蒋素素惊呆了,她艰难的爬了起来,萧韶这一手大约只用了三分气力,却也几乎令她招架不住。更令她惊异的是,萧韶到现在为止,对她的无动于衷。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住她的魅力,她修习的媚术,连最清心寡欲的圣僧也会为她倾倒。更勿用提萧韶是个年轻的男人,但凡年轻的男人,瞧见她怎么会不动心。尤其是,今日她还特意梳洗打扮,以一种男人最不可抗拒的姿态出现在萧韶面前。

她自认一切天衣无缝,却惟独漏算了萧韶的打算。她知道萧韶生性不喜女色,可那些都是传言,若真不喜女色,怎么会像皇帝求娶蒋阮。蒋阮虽然生的好相貌,可风情和诱惑,哪一样及得上她?却不想萧韶非但没有被她迷倒,反而还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手!

“萧王爷,”蒋素素吐了一口血,那血迹留在她樱红的小唇上,越发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她道:“萧王爷如此不怜香惜玉,真叫素素伤心了。”

萧韶冷冷的看着她。

“萧王爷今日既看了我的身子,以为还能如此轻易地出了这里的大门么?”蒋素素扬唇一笑,说不出的得意:“姐夫,你看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今日本来想温柔点对姐夫的,没想到姐夫如此不近人情,只好等会出门的时候素素一呼,让姐夫的脸面也损上几毫了。”

“真胡说八道。”话音未落,屋中便响起一个男声,从横梁上跳出一侍卫打扮的男人,想也不想也得就对蒋素素道:“我也看了你的身子,岂不是你也是我的人了?这里的暗卫七七八八,怕是全都看了你身子,你要给哪个人才好?”说罢又故作苦恼的挠挠头:“不过弟兄们都比较中意良家妇女,如小姐这般大胆奔放的,我等实在是消受不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锦二。他早早便跟着萧韶埋伏在屋里,也不过是想要看看蒋家人到底想做什么。后来眼看着蒋素素出声勾引萧韶,心中自是鄙夷万分。若是青楼女子便也罢了,蒋素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当初全京城传的德才艺馨的绝色美女却连普通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普通女儿家尚且知道礼义廉耻,这蒋素素却是连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不过虽然如此说,锦二却也没有再看蒋素素的身子。蒋素素本就是个美人,加上修习了媚术,却是能够吸引所有男人的眼珠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极容易被她摄了心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在蒋素素的美人计里了。

只是蒋素素不知道的是萧韶自小接管锦衣卫,从刀山火海一路过来,自制力自是要比别人好得多。这些年经过的诱惑不少,绝色妖姬也不是没见过,蒋素素这点功力,倒是真的不被萧韶放在眼里,更别提动心了。

蒋素素一口血几乎又要再吐出来。没想到这屋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听这人的语气,这屋里还不只她一人。想到今日无缘无故的便被这样一群侍卫看了,蒋素素心中便郁气难当。如今到此地步,也唯有一搏,男子与女子共处一室,女子虽然名声受损,可男子却也容易被推卸上责任。蒋素素张口就要大呼,叫外头准备的人进来。可方一开口,身边的锦二就眼疾手快的点了她的哑穴,登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主子,这娘们应该怎么办?”锦二问道。

萧韶皱了皱眉,道:“杀。”

蒋素素面色顿时一白,这萧韶竟然如此草菅人命,说杀人就如切菜一般简单。然而她此刻全身都动不了,眼中真真切切的划过一丝恐惧。

锦二耸了耸肩,正要提起蒋素素,门便被人推开了。蒋阮一脚踏进屋门,自然也一眼看到了蒋素素,怔了怔后便道:“怎么回事?”

萧韶沉思了片刻,才道:“她勾引我,我打伤了她。”

蒋素素的脸色已然精彩至极,到了眼前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果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有过半分动心。若是早在几年前听到萧韶这句话,只怕她早已羞愤的投井自尽了。如今虽然没有当年的烈性,却也深深的感到了一种侮辱。就像她费尽心机在人面前使尽全身解数,别人却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笑话。

蒋阮听罢萧韶的话,这才抬眸看向蒋素素。她神色平淡,甚至没有一丝不快的模样,蒋素素心中一紧,从前赵眉在的时候,她从没将蒋阮放在眼里。她知道蒋府里最后做主的还是蒋权,蒋权不喜赵眉,待蒋阮两兄妹连蒋俪都不如。蒋阮也只是一个懦弱怕事,又蠢笨如猪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对,应该是从三年前她回府开始,蒋素素就开始看不懂蒋阮了。

似乎是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蒋阮再也不会将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她高兴地时候微笑,生气的时候也微笑,面对诬陷的时候微笑,被关入大牢的时候还是微笑。譬如此刻,她依旧含笑的看着蒋素素。分明是极平和,可那上扬的媚眼中,到底是流露出了一丝嘲讽和高高在上的不屑。

便是那一丝丝不屑,登时刺痛了蒋素素的双眼。她想要大声指责怒骂,可怎样都发不出声来。

蒋阮收回目光,看向萧韶道:“姨娘让我过来瞧瞧你,原是过来瞧这出戏的。怎么,你竟没有被勾引?这出戏想来很难唱下去了。”

萧韶微微一怔,他本就聪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处。原来红缨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是今日换了别的男人,此刻早已中了蒋素素的媚术,真的就要在此行那荒唐之事,正巧蒋阮推门而进,自然就能看到眼前这一幕。

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到自己的妹妹与未来的夫君这般,自是忍受不了的。太后的懿旨却是不容更改,若是兴致烈一些的,寻了短见也是有可能。介时再用个什么理由遮掩过去,嫡妹代嫁的事情便水到渠成,岂不是美事一桩。

若是性子绵软些的,愣是忍受下来。可到底是一府的嫡女,不能白白被人坏了清白名声,自是要让对方赔上一个说法。嫡女做妾总是不合规矩的,介时做个侧妃倒是不难,还能成全一段姐妹共事一夫的佳话。

但无论哪一种,于那本身的小姐却是巨大的打击。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终其一生都会因为此事受到影响,一辈子都不会快活的。便是勉强成了亲,心中始终有一个心结,如何与夫君举案齐眉,失了夫君的欢心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今日之事瞧着简单,实则环环相扣,到了最后用心之险恶实在令人张口结舌。红缨和蒋素素为此果真费了不少的心神,只是她们料到了男人的劣根性,却没料到萧韶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冷漠和残酷,也没有料到蒋阮如此平静相对,甚至连误会的心思也没有。

萧韶自也瞧出了蒋阮的冷静,心中甚至有些微微失落。但凡真正在意他的心思,此刻到底也应该流露出一两分在意。她越是冷静,就越是说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

萧韶心中是这样想,却是想错了蒋阮的心思。蒋阮看着屋中的残酒喝空气里飘荡的甜香,再看看蒋素素衣冠不整楚楚动人的模样,心中便慢慢地升腾起一股怒气来。

便是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上一世最后宣离将她打入天牢时的情景,蒋素素也曾耀武扬威的到天牢里见过她,娓娓道来她与宣离的甜蜜过往。那时候蒋素素的话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腔真心到了最后关头方才知道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宣离竟与蒋素素暗度陈仓。她那时候不懂,为何宣离口口声声心中只她一个,却还是与蒋素素也做了同她不曾做过的亲密之事。

想来当初蒋素素也如今日一般,在宣离面前做出此等媚态,才引得宣离待她不同吧。

前世今生,蒋素素竟是与她不死不休一般,前生她恋慕宣离,蒋素素就抢走宣离,今世太后赐婚她和萧韶,蒋素素就来抢夺萧韶。蒋阮心中不悦,看向蒋素素的双眸也登时变得幽深。

“你有如何打算?”萧韶问道:“杀了?”

萧韶虽然名为乱臣贼子,行事布局也十分周到,但他并不在意后宅之中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他行事残酷却干脆,更是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处事方法,简单粗暴,杀了便是。蒋素素正是不了解萧韶,许是萧韶只在传言中出现过,关于他的种种说法都是道听途说,蒋素素也将他看做了与其他男人一般的人,却不知道萧韶此人骨子里极为骄傲,便是今日被算计了,也不会乖乖的听从蒋府的摆布。最有可能不过是一怒之下杀了蒋府的人扬长而去,最后皇帝就算真的不得已拿下他,那也最终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落下的事。

“何必?”蒋阮轻轻道:“姐妹一场,不必赶尽杀绝。只是,”她看向仇恨的等着她的蒋素素,微微一笑:“二妹既然如此怕嫁不出去,甚至不惜来从你身上打主意,我这个做嫡姐的,也必须好好地帮上一忙。”

萧韶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想如何?”

“二妹国色天香,冰清玉洁的身子应当更多人看到才是。”蒋阮淡淡道:“蒋府里小厮如此之多,能娶到二妹这样的美人,想来也应当是欣慰的。”

她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倦色,即便只是短短一瞬,也被萧韶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察觉到在刚才的一瞬间,蒋阮的情绪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促使她做了现在这个决定。

不过蒋阮的话,他一向是无条件附和的,便点头道:“好。”

蒋素素不可置信的瞪着蒋阮,她没想到蒋阮的胆子竟是如此之大。或许是前几次蒋阮明明有置她与死地的办法最终却还是没有动作,让蒋素素以为蒋阮必然是有所忌讳。蒋阮如此疼爱蒋素素,蒋素素真有什么事情,但凡与蒋阮有一丁点牵连,蒋权必然会不留余地的让蒋阮不好过。可如今蒋阮这样说话,便是打算撕破脸,一点余地也不留下了。

蒋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中平淡如水。前生的仇恨她没有一日忘记过,蒋素素原本她是打算令她一无所有,最后慢慢崩溃。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如今夏研已败,蒋超科举入仕的前途也毁了,她自己名声也不好,比起前世花团锦簇的人生,清丽的仙子模样可谓判若两人。

原先的执念如今看实在多余,蒋素素惯来会装,一直以来时时办仙子也不过是因为奢求着更高的地位。这样心比天高的人最后却落得一个卑微的地位,必须日日仰人鼻息才能过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对蒋素素来说,未必就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和惩罚。

蒋阮垂下眸,她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一个此生注定拜服在她脚下的臭虫身上,她还有蒋信之,还有赵家,还有宣沛。任何可能留着的祸患都改不遗余力的铲除。蒋素素多留一日也于她无益,许多事情也该加快步伐,而蒋素素,舒服的太久了。

她淡淡道:“那就麻烦我的夫君将二妹想个法子丢出去,记得,丢的地方越热闹越好。”她唇角含笑,明艳动人若红狐:“如此丽色,当万人共赏之。”

萧韶被蒋阮嘴里那个自然而然的“夫君”震在原地,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得,不过到底还是面上升起了淡淡的愉悦之感。沉默片刻才道:“锦二。”

锦二挠了挠头,站出来道:“好啦好啦,主子,就丢到蒋府大门口怎么样?太远了实在累得慌。”

“这就好。”蒋阮笑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少夫人体谅少主就行。”锦二也跟着笑了笑,一手便提起蒋素素飞了出去。暗卫的武功自是不低的,况且外头早已有人接应,那些守着门等着看好戏的小厮婆子想来也早已被人放倒,否则就不会到了现在还未曾出来了。

锦二走后,萧韶才抬眸看了蒋阮一眼,突然问:“你不高兴。”

“我自是没有你高兴的。”蒋阮神色未变,笑容依旧温和,可不知怎的,愣是让人瞧出了不悦之感,或者有淡淡的怒意。她道:“绝色美人前来勾引,想来也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夫君好福气。”

萧韶愣了愣,垂眸想了一会儿,突然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容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仙子堕

萧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蒋阮的确是发怒了,这个发现令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满意,连自蒋素素出现就一直未收起的的冷然表情也消失不见,只余一点笑意。

蒋阮看他笑,越发觉得心中恼怒,这恼怒中还带着一点对自己的厌弃。自打重生以来,许是受了前生的教训,她并不过多在什么事情上投入太多期待。但一旦认定的东西,便有极强的占有欲。如今已经接受了成为锦英王府的当家主母,不管与萧韶是有情还是无情,私心里,萧韶整个人都是她的。

蒋素素碰了她的东西,自然是令她心中不悦。偏生这始作俑者没有一点自觉,顶着一张美貌的面皮兀自做无辜。

她这厢越发动怒,看在萧韶眼中却是可爱至极,不等蒋阮开口,便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按到了他的腿上。

“你…”蒋阮大怒。按说萧韶这动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她在锦英王府,也有幸被萧韶如此礼遇过。只是那时候萧韶因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也可以忽略。如今这青天白日的,虽有婚约,这举动也实在太过孟浪突然了些。

“别动。”萧韶按着她的背,他动作轻柔,力气却大的出奇,根本不容人反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蒋阮对他冷眼相对的打算也没有了。他道:“夫君抱一下,天经地义。”

蒋阮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听萧韶又道:“换了眼前绝色佳人来勾引比较好。”

这人整日冷言冷语的,不想说起话来竟是一套一套,蒋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有些困惑。原以为他是在说笑,偏生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萧韶这么一番举动下来,方才那点子不悦倒是不翼而飞。

果真生的好就是占便宜,蒋阮心中暗道美色惑人,一时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顾上看萧韶的表情。也就忽略了萧韶怀抱佳人眼中闪过的愉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萧韶神色微微一动,拍了拍她的头:“有人过来了。”

这两人私下里怎么着别人管不了,可蒋阮到底还是未出阁,该守的礼仪还是要恪守的。况且蒋府里这样的是非之地,一个不小心便会传出对蒋阮不利的传言。萧韶这么一提醒,蒋阮就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端起桌上的茶作势要给萧韶倒茶。

只听外头有人敲门道:“大小姐?”

听声音却是正是红缨,想来红缨也是发现迟迟未有动静,看通报的人也不回来回话,心中怕是起了疑心,这才亲自前来看一看究竟。这时间卡的也刚好,若非这里另有打算,如今也就着了红缨的道了。

蒋阮微微一笑:“进来吧。”

红缨推门的手微微一顿,心顿时砰砰直跳起来。蒋阮怎生如此平静,里头为何又如此安静,连一丝一毫不悦的情绪也未曾听出来。那外头负责守门的小厮和婆子也不知所踪,红缨越是害怕,越是不敢轻易推门,心中不由得开始后悔为何如此草率的就答应了蒋素素的要求。那萧韶并非普通人,若是识破了想要报复,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门终究是被推开了,红缨深吸一口气往里看去,便见里头一派整洁,蒋阮站在萧韶身边正在为他斟茶,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红缨探究的看向那两人,蒋阮依旧是平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教人摸不透心中的心思。萧韶亦是一样,同方才一样的淡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不过即便如此,红缨还是能感到到屋中淡淡的愉悦?

愉悦?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红缨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发现蒋素素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红缨先是一惊,而后慢慢平静下来,心中甚至有几分庆幸。瞧着蒋阮和萧韶这副毫无不快的模样,想来蒋素素是没能得手吧。红缨有些失望,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依照蒋素素的计划,应当是不会失手才是。蒋素素有这样的魅力,即便不用什么特别的手段也能让男人为她疯狂,怎么,萧韶是个例外,竟然没有为她倾倒么?

红缨转念一想,倒也松口气。方才推门的时候她便有些后悔贸然答应了蒋素素的请求。这萧韶说到底是朝廷重臣,比蒋权的势力更是多了几倍不止。真要发现自己伙同蒋素素算计了他,难免不会怒而报复。同这样的人作对,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如今蒋素素不自量力落荒而逃,此事也算是揭过,无论如何都与她扯不上干系。

她赔笑道:“妾身过来瞧瞧王爷和大小姐还需要什么东西,妾身再去令人准备。王爷如今也是头一次进咱们府,日后两家关系又近,万万怠慢不得。”

蒋阮轻轻瞥了她一眼,卷翘的睫毛突然闪了闪,微微笑了:“姨娘真是有心了,不过说起来,这屋里的确需要打整一下。”

红缨一愣,茫然问道:“大小姐可有何吩咐?”

萧韶看着蒋阮不语,目光中尽是宠溺,显然也是准备洗耳恭听这位少夫人的胡言乱语了。

蒋阮拨了拨头发,表情端的是真诚无比,看不出一点作伪的痕迹:“姨娘选的这茶厅风景优美,地方也十分不错。就是许是太久没人来整理过,里头都有了老鼠来啃食。”

“老鼠?”红缨本来见蒋阮开口还有些紧张,听到她的话却是笑了:“怎么会有老鼠,大小姐许是看错了,妾身之前便令人特意打扫过的。”况且蒋素素为了达到目的,也早已将茶厅里里外外都布置好,如此香艳的地方,怎么会容忍有老鼠来搅乱?

“姨娘不信便去看吧。”蒋阮指了指屋里的那翡翠屏风,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方才老鼠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萧王爷便出手将老鼠打死了。那不就是留下的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