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太子,林管家和李公公是好基友,好基友一起走!

第二百三十七章蒋阮的决心

第二日一早,萧韶便出了门,蒋阮便自己梳洗换了衣裳,连翘见她似乎是要出门的模样,奇怪道:“少夫人可是要出去?”昨儿个蒋阮可没说今日要出门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儿上,大约也不会有心思出门散步吧。

蒋阮微微一笑:“不打紧,只是去隔壁看看。”

隔壁,连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王府隔壁的宅子里住的可不是夏青和齐风嘛,连翘和露珠便以为蒋阮是要向夏青打听皇帝的身子情况了。毕竟如今皇帝的性命全靠夏青的药吊着若是没有夏青,怕是皇帝连这几日都撑不过去了。蒋阮找夏青,大约也是这个原因。

谁知道等露珠几个跟着蒋阮到了隔壁的时候,夏青却并不在屋里,齐风笑着道:“夏五进宫了,三嫂找他何事?”

蒋阮摇头,道:“我不是来找他,我是来找你的。”

连翘和露珠面面相觑,露珠和连翘自然是知道齐风对蒋阮的心思的,当初因此萧韶和蒋阮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后来证实那不过是蒋阮自己设的一个局,不过只要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无法坦然。天竺倒是没有什么神情,齐风闻言便是一怔,随即道:“好。进来说吧。”

齐风不会以为蒋阮找他来是叙旧的,前些日子的事情齐风并非看不出来,关于蒋阮利用他的事情,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同萧韶做了师兄弟那么多年,他又是锦衣卫中的军师,头脑一直十分清楚,即使对蒋阮心悦,也不至于完全昏了头脑,自然能看出来蒋阮是在故意与他套近乎。被利用的心甘情愿,齐风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并未因此而会对蒋阮生出什么不满,也不会对萧韶生出什么隔阂。

这大约就是齐风的不同之处了,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清醒的认出自己的位置,不会打破原有的局面。

蒋阮跟他在屋里坐了下来,齐风给他倒了一杯茶,夏青是个布衣神医,齐风也并不拘泥与小节,是以院子里除了几个小厮和夏青的药童,倒是连个婢子也没有。倒茶也须得齐风自己来,不过显然他倒得十分顺手,笑着道:“新送来的君山银针,三嫂尝过了各种好茶,可别嫌弃我这小庙里的茶水,我可是将最好的拿出来了。”

蒋阮微微一笑,大约也是看出来了齐风是故意将气氛做的轻松,跟了萧韶许久之后,她倒是更加善于将自己菱角的一面掩饰起来,表面上看起来更加温和了,不过骨子里的犀利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那犀利却是对于对手而言。她将面前的茶盏举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很香。”

“三嫂这么夸我,我就心中更觉得不安了。”齐风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三嫂过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喝茶吧,可是出了什么事?”说到最后,齐风的话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关怀。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不由得有些懊恼,蒋阮有萧韶在身边,萧韶是什么样的人齐风是最清楚的了,蒋阮若有什么事,萧韶必然会替她做到,又哪里轮得到自己关怀的机会呢?

他还在思索着,蒋阮的话已经说了,她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齐风一怔,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蒋阮好整以暇的与他对视,并没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许久之后,齐风才道:“三嫂,你要我帮忙这事,三哥不知道吧?”

齐风又不蠢,蒋阮特意来找他帮忙,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而齐风能做到的,萧韶肯定能做到。既然萧韶可以做到,蒋阮何必要齐风帮忙,说来说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蒋阮要做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萧韶。为什么不告诉萧韶,齐风心中一动,随即脱口而出道:“你要瞒住三哥?三哥不同意?”

蒋阮在某些方面与萧韶还是十分相似的,尤其是做事情有很明确的目的性,既然没有告诉萧韶,按原来的原因,萧韶与蒋阮又是最亲近的人,蒋阮舍近求远,只有一个可能,萧韶根本不同意。

蒋阮闻言,并没有否认,轻声道:“不错,这件事萧韶不知道,你也不必告诉他。”

“三嫂,”齐风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正色道:“无论如何,三哥都是真心待你,你要做的这件事情既然不让三哥知道,我想大约是你又要以身犯险了。这个忙,恕我不能帮。”齐风话虽如此,将事情尽数放到萧韶头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蒋阮以身犯险。从认识蒋阮到如今,蒋阮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以下克上,这事听上去固然不错,可每次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单是旁人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齐风…。他自己也做不到让蒋阮去犯险。

似乎早已料到齐风会是这个反应,蒋阮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齐风,你可知道如今是什么局面?”

“陛下病重,内忧外患,夺嫡在即,锦朝危机四伏。”齐风道:“可是这都和三嫂你没有关系。”

“不,这其实是和我有关系的。”蒋阮突然道。齐风一怔,只听蒋阮淡淡的声音传来:“从你认识我的那一日,想来你也已经看出来了,我与宣离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枉为世人。当初萧韶不在,你见我对宣离处处制衡,并非是全为了锦英王府,事实上,不过是因为私底下的恩怨罢了。这话说来话长,我便也不与你细细说了,你只需知道,我与宣离,今生便是宿敌,自然要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齐风也听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蒋阮说这番话是十分认真的,就好像她这一生,与宣离报仇就是她最终要完成的一件事情一般。其实早在很久之前,齐风便感觉到了蒋阮对宣离的恨意,对宣离,她总是出手狠绝,几乎是残酷的横档在宣离的夺嫡道路上,事实上,对锦衣卫来说,谁人当皇帝并不重要,可是如今齐风已经清晰的看出来,蒋阮已经用自己的能力影响到了萧韶,整个锦英王府,应当说是整个锦衣卫,都已经站在了宣离的对立面。对于宣离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若是没有锦英王府的阻挠,想必会轻松许多。

蒋阮屡次阻拦宣离的大计,齐风一直想不出为什么,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原是与宣离有血海深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齐风也觉得蒋阮并没有说谎。他有些怔忪的看着蒋阮,只听蒋阮淡淡的话继续传来。

“如今朝中便只有两个皇子了,一个是十三皇子,一个是宣离。我既要宣离得不到那个位置,必然就和十三皇子是同盟。这局棋我们已经将棋子押在了十三皇子身上,所以,我也必须要做出些事情来。如你所见,李公公已经死了,你如此聪明,不应当没有看出来李公公是死于宣离手下人之手。宣离已经先动手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趁着陛下没死做出一份圣旨来,要么,就是现在立刻让皇上驾崩,毁了皇帝本来想要立十三皇子的那份圣旨。”

“等等,”齐风睁大眼睛:“三嫂,你这说的我有些糊涂了。什么叫皇上本来想要立十三皇子的那份圣旨?你怎么知道皇上要立十三皇子为太子了?”

蒋阮微微一笑,只道:“我早就说了,宣离既然如此匆忙的动手,必然是从李公公处得了消息,若是真的立他为太子,又何必如此心急的杀人灭口。只因为那人不是他,至于圣旨,那是必然的,况且宫中的探子也回了,的确是圣旨无误。”

齐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似是对她的话还有些怀疑。蒋阮面上不动,心中却深思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皇帝必然会留一份圣旨,因为上一世他就是那么做的。只是上一世的圣旨最后却是没有找到,因为那时候宣离已经登基了,或许留下皇帝最后圣旨的那个人也已经被宣离追杀了,总之,宣离坐上那个位置,做的名正言顺,因为那时候宫中还剩下的皇子,除了宣沛,就是他了。而那个时候的宣沛,从来就没有人将他往大锦朝未来的储君那面想过。

蒋阮收回思绪,看着齐风道:“皇上留下的这份圣旨,必然在某个大臣手中,而宣离一定会用尽所有的手段来追杀那个大臣,毁了圣旨。”

“可是三嫂,”齐风还是追问:“既然陛下留了圣旨,为何不将圣旨留在锦英王府中。放眼整个大锦朝,如今能有足够力量与八皇子抗衡的,也只有锦衣卫了。放在锦英王府,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打算,陛下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将圣旨放到其他大臣手中。”

齐风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却是条理清晰,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蒋阮倒是被问的微微一怔,皇帝为什么不将圣旨交到锦英王府,自然是因为,萧韶根本就不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若是真的让那圣旨交到萧韶手上,怕是宣离还没有动手,萧韶自己就将那圣旨给毁了。皇帝的那份圣旨,根本就不是写给宣沛的,那是写给萧韶的。齐风并不知道萧韶的身世,是以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看出了这件事的不妥。蒋阮无法对他说出这个理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忘了,锦英王府究竟是什么名声了?”

齐风一怔,蒋阮继续道:“一个乱臣贼子,皇上怎么可能将圣旨这样的东西交到萧韶手上,这世上君王最是多疑,这么做,你就是说出去,便是圣旨是真的,文武百官也必然不会相信,只会以为那圣旨是假的了。”

此话一出,齐风倒是回过神来,连忙道:“我竟将此事忘记了。”这么多年,皇帝对萧韶的关照,齐风是看在眼里的,正因如此,即便是所有同僚以为萧韶是乱臣贼子,在齐风眼中并未有什么不同,倒是不会将此事与皇帝的决定联系起来,可是现在蒋阮这么一提醒,齐风也明白过来。的确,或许皇帝是信任萧韶,可是不代表他信任整个锦英王府。而锦英王府在文武百官中乱臣贼子的名声太过顽固,根本不会有任何说服力。皇帝不将圣旨交给萧韶,也情有可原。

“可三嫂究竟想要做什么?”齐风严肃了神色,问道。

蒋阮看着他:“宣离要抢圣旨,他的势力不容小觑,宣离本身或许并不足畏惧,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此事做打算,其中笼络的各种人脉交织成网,其中的庞大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想象。我怕其中有所纰漏,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情,让宣离以为圣旨被他找到了。至此以后,能为十三皇子争取一段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安排筹谋,将宣离一波拿下。”

齐风听得目瞪口呆,几乎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做一份假圣旨,来迷惑宣离,然后让他以为自己销毁了真的圣旨,其实真的圣旨在别人身上,这样吗?”

“不错,只是宣离此人狡诈无比,假的圣旨恐怕瞒不了他,所以只有用真的圣旨来换。不过此圣旨非彼圣旨,他毁的根本不是立太子的圣旨罢了。”蒋阮说完,才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齐风道:“我知道你在朝中也安插的有人,你是锦衣卫的军师,我想要你帮忙的是,要让你知道,那份圣旨如今在我手上。”

“你想以身作饵!”不等蒋阮继续说下去,齐风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激动,可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已经失声叫道:“这不行,太危险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这样会如何?他们会杀了你。”

蒋阮皱眉道:“他们不会杀我。”

“你怎么能肯定…。”

“因为圣女恨我。”蒋阮打断他的话:“南疆圣女恨我入骨,心系萧韶。如此一来,因为女人的嫉妒心,她必然不糊让我轻易死去。而正因为她恨我,所以放出圣旨在我手上的消息才会更加令人信服。如今南疆和宣离可是结为同盟,南疆的某些决定一定会影响宣离,包括,怀疑。”她见齐风渐渐冷静下来,才接着道:“我早与你说过,如今锦英王府和十三皇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要保证十三皇子顺利登基,只能有这个法子。萧韶的目的在于南疆,朝中之事要插手虽然可以,却不及宣离那般顺手。唯有此计,以我做饵,方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你所谓的最好的效果,是指什么…”齐风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宣离会以为我手中之物必然是圣旨无疑,会亲手毁了这份圣旨,从而不会对真的圣旨继续追查。这其中争取到的时间和机会,就需要萧韶和你去把握了。而我在南疆圣女手上,南疆圣女会想要折磨我,宣离却必须好好地供着我,因为以他的心机,必须用我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他想要用我来同萧韶做交易,最好是取得锦英王府的支持。”蒋阮的目光深幽,语气平静,好像这些关系到她性命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一般,她道:“如此一来,宣离和南疆人就会发生分歧,南疆圣女我见过,是个凶狠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认输。宣离和南疆的同盟本就不甚稳固,一旦发生矛盾,有得他头疼的时候,坐山观虎斗,得利的总是我们。”

齐风沉默的听完蒋阮的话,他的神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似乎又恢复到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了,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他缓缓道:“那么你呢?你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话几乎是不加掩饰他的感情了,齐风的目光痛惜,心疼,震惊,忧伤,种种复杂的感情交错在一起,倒教蒋阮看的微微一怔。一直以来,齐风将自己的感情掩饰的很好,他不想要打破如今的局面,可是面对眼前的女子,他实在是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了。

面前的这个美貌的女人,她善于把握人心弱点,看透人性欲望,精于算计,成于筹谋,可是每每以身犯险。她就像一个十分善于下棋的执棋人,将所有人都握在掌心成为棋子,她在布局的时候,连自己也都算计进去。她已经布好了棋局,自己就要做那一粒渡河的小卒,在楚河汉界的另一边,形单影只,孤军奋战。

齐风突然有些懊恼,他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聪明,要成为锦衣卫的军师,因为他深切的知道蒋阮说的话的确是没有一点错的,这的确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暂时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了。正因为如此,从大局方面来看,齐风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在心里已经同意了蒋阮的计划,可是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是她。

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要看见陷入危险的人,就是她啊。

蒋阮忽略了齐风眼中的深意,淡淡道:“我所要付出的,只是演一出戏罢了,与我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齐风,你们的任务更加艰巨,与我比起来,这件事情的担子,其实是落在你们身上的。我知道你与萧韶是师兄弟,他必然是不会同意此事,可我相信你们,南疆圣女即便再如何恨我,有宣离在,她都暂时伤不了我。你们只要在我没有受伤之前找到我就好了,我相信锦衣卫,也相信你们。”

她曾做事鲁莽一往无前,所以重生后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虽然以身犯险不在少数,可事实上,那些都是经过无数次演示和筹谋的,能够深切的明白其后的结局的。可这一次不一样,虽然她与齐风说的信誓旦旦,可事实上,人心总是易变的,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她还是要这么做,不为别的,为了沛儿,也为了萧韶。萧韶不愿意做这个大锦朝的主人,可皇帝还是留了后手。与其说这一次是和宣离在交手,不若说是和皇帝在博弈。她这样一往无前,似乎是勇猛无比,事实上,也因为是萧韶在身后挡着吧。因为有那个人在,所以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想到此处,蒋阮面上不由得浮起一丝笑容来,那笑容极淡,飞快的从她脸上隐没而去。

这笑容落在齐风眼中,他也跟着露出笑容来,只是那笑却分外苦涩,他知道蒋阮因何而笑,说起来萧韶那个人,还真是幸运啊。

齐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三嫂,我答应你,帮你这个忙。”他笑着,慢慢的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很快。”

蒋阮也笑了,举起茶盏与齐风轻轻碰了碰:“多谢。”

晚上,萧韶回府后,自然就从林管家此处听到了蒋阮去了齐风那里的消息。林管家倒不是故意拆台,只是烦着自家主子不开窍,怕自己王府的媳妇儿没得就跟了别人跑了。这是提醒萧韶别总是想着公事,要对自家夫人上点心。

萧韶果真不负众望,回头的时候就与蒋阮说了此事,沐浴过后就披着外裳坐到蒋阮身边,若无其事道:“听说你今日去见了齐风了?”

“想找夏青,夏青进宫了,就与齐风说了些话。”蒋阮正翻着手中的册子。冷不防地手中的册子就被人扯了去,一抬脸,萧韶那张俊美的脸就近在眼前,只是看着却是有些…别扭的不大爽利?

“…。你与他有什么可说的?”萧美人低声道,语气中的不悦隔着窗帘都能被外头的天竺捕捉到。

蒋阮放下书,无奈的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萧韶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表达了他想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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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两份圣旨

第二日早晨,蒋阮起的很早,萧韶见她如此,疑惑道:“怎么不多睡些?”

“进宫一趟,看看沛儿。”蒋阮道:“这几日想来他也不轻松,有些事情我还要与他商量一下。”

萧韶自然不会拦她,沉默了一下,道:“京中不太平,让锦一锦二跟着你。”南疆人的底细还没有摸清,或许有什么后招也说不定。蒋阮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意思:“不必了,锦一锦二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我今日只是进宫,不会多呆,有天竺在身边,不会有事情的。再者如今南疆人正是躲还来不及,哪里又会自己暴露身份了?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萧韶犹豫了一下,蒋阮如此坚持,他从来都是顺着蒋阮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了,只又吩咐了天竺几句,蒋阮微微一笑,站到萧韶面前。萧韶今日也要出门去,他锦衣卫中的事情更加繁复,况且南疆暗地里的部署也要分析。一早要去天机营,蒋阮瞧着他,便主动帮他整理衣袖上的褶皱。

萧韶微微一怔,蒋阮虽然如今与他亲密的很,不过除了在揣摩人心这块注意细小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从来都是不拘小节。今日一早这般主动,倒是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蒋阮本身个子并不矮小,只是在萧韶面前便显得分外娇小了。她仰着头,还得微微踮起脚才能够到萧韶的衣领,萧韶垂眸看她,她倒是显得极为认真,于是萧韶的神情便渐渐地柔和起来,目光中溢出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蒋阮整理好,一抬头就瞧见萧韶紧紧盯着她的目光,这青年眸色本就生的好,极为深沉明亮,眼中若寒冰,平日里容色极淡,然而这般仔细的看人的时候,只觉美得让人晕眩。好似世间所有的风流,都映照在这秋水一般的温和眉眼中。美色惑人,即便这人是她的枕边人,蒋阮有的时候还是会看的失神,她时常在想,世上大约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萧韶不能办到的,只要他肯用美人计。

譬如此刻,蒋阮就看着近在咫尺的萧韶有些发呆,却没瞧见那青年眸光中似有狡黠飞快一闪,紧接着,萧韶就俯头在她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咳咳,”蒋阮猝然回过神,为自己方才一时被美色晃花了眼而觉得有些恼怒,对萧韶这般突然地举动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瞪了萧韶一眼,退后一步道:“有人呢。”

天竺几个早已极有眼力劲儿的同时别过头去,似乎还在偷笑,蒋阮无奈,萧韶却是摸了摸她的头道:“早些回来,今日我无事,回来的早,可以去外头走走。”

萧韶这百忙之中居然还有时日与她走走,蒋阮自然是应了,便笑道:“好啊。”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连翘笑道:“姑爷和少夫人感情可真是好,那什么话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我看那书铺子里卖的话本子也不见得有这般天造地设的。”

露珠也笑,笑着笑着便又有些惘然,想着自己与锦二的事情只觉得头痛。锦二自是已经与她说明了此事,并且也与她道过歉。露珠心里的气其实早已消了,她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对于露珠来说,蒋阮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她对于自己的主子有绝对的忠心。所以,锦二既是为了整个锦英王府,也是为了蒋阮,她自然是无可怨言的。露珠心宽,从来不在这事情上纠结,只是锦二…她目光有些黯然,却是自己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好似永远存在着一个隔膜,不肯说出来罢了。

正想着,却是林管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堆账册,瞧着蒋阮几人要出门的模样,倒是怔了怔,问道:“少夫人可是要出府?”

“进宫去一趟。”蒋阮笑了笑:“账册放桌上吧。回头我再继续看就是。”

林管家应了,却是露珠看着林管家有些发怔,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片刻后突然拊掌笑道:“我就说怎么今日看着不一样呢,林管家看着好似年轻了许多,连面上的皱纹也浅了些,似乎也变白皙了些?林管家是不是抹胭脂了?”露珠说着就要去揪林管家的脸:“这是哪个铺子上买的胭脂,这样好使。对了,林管家该不会是看上了哪家姐姐吧,所以才这般打扮自己?喂,若是看上了,我替你去说如何?”

露珠一连串的话蹦出来,林管家也被她说的噎住,顿了顿才道:“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早与你说过了,老夫当年也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心系老夫。什么胭脂,老夫也是个大男人,用得着那些吗,那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露珠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没搭他的话。倒是蒋阮闻言又细细的打量了林管家一番,果然,林管家今日看着年轻多了,虽然这改变算不得多大,不过还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蒋阮知道林管家的过往,想着这林管家当初的风姿应当也是引人唏嘘的,不过世上红颜皆是白骨,皮相也无非波若,林管家既然能舍去世人皆追逐的皮囊,显然也是个大智慧之刃,值得鼓励。

她这般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林管家身上,却是让林管家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得不知道蒋阮心中又在想什么,不由的有些心虚,连忙说了几句话就出去给蒋阮备马了。

等蒋阮几个到了宫中,先是去慈宁宫懿德太后那里坐了坐,懿德太后看上去还是如往日一般雷厉风行,只是眉目间再也掩饰不了一股沧桑之态。曾经在前朝八王叛乱中横刀立马的女人,也终于在岁月的摧残下显出垂垂老态。而如今皇帝病重,懿德太后必须要忘记自己身为一个母亲的事实,首先要做的是安抚群臣整肃后宫。夺嫡的巨浪掩饰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懿德太后不可能不知道,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持大局,不可谓不艰难。

蒋阮待懿德太后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当初靠近她时,也不过是想要利用懿德太后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可如今情况却又是不一样,懿德太后总归是萧韶的亲祖母,即便当初做了什么事,可从现在看来,她并没有逼迫萧韶做任何事情。而蒋阮旁敲侧击的也看清楚了懿德太后的态度,她并不会让萧韶坐上皇帝这个位置。

蒋阮与懿德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宣沛的宫中。现在满朝都知道蒋阮与宣沛感情深厚,一个半路成就的姐弟哪里来的什么感情,众人也只当看的明白,全是蒋阮代表锦英王府站在宣沛这一边罢了。今日她进宫去南苑,势必暗中又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她,蒋阮知道,可这正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一进南苑,宣沛仍在练字,瞧见蒋阮过来,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竟是喜不自胜,立刻扔掉手里的笔就迎了上来:“母…。王妃。”

蒋阮微微一笑,宣沛殿里的都是自己人,不过也实在是有些碍眼,宣沛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蒋阮也让连翘几个在门外守着,自己先与宣沛坐了下来。

宣沛有些高兴,他也是许久没有瞧见蒋阮了,这一见了蒋阮自然是高兴得很,倒是一股脑的问了起来:“母妃怎么也不来看我,最近宫中热闹得很,每日都有热闹看,我想着母妃一定会趁着看热闹的机会来看我,结果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人。倒是那个锦英王偶尔进宫还会不请自来,我这南苑岂是人随意就能踏进来的!”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然有了愤愤之色,显然对萧韶极为不满。宣沛和萧韶也实在是一对冤家了,蒋阮也不知道宣沛为什么会对萧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过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便笑道:“贸贸然进宫只怕给你带来麻烦,皇上病重之后,想来你过得也不好,他没有找你麻烦吧?”

“他”自然指的是宣离,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宣沛一挑眉,眉飞色舞道:“他哪里敢找我的麻烦?本就是个缩头乌龟,如今更是恨不得将自己封闭起来,这种紧要关头,他才不会出什么岔子,便是我现在去往他身上吐口水,他也要说兄友弟恭不会降罪于我。”

蒋阮:“…。”

宣沛如今说话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匪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蒋阮的目光不自觉的就飘向了站在一边的明月。虽说明月是萧韶安排给宣沛的人,不过明月从前可是锦衣卫,锦衣卫本就是在死人堆中摸爬滚打过的,这明月每日跟宣沛呆在一起,难免就带坏了宣沛。宣沛如今在外头的形象可是贵气精致的皇家少年郎,怎么说的话就跟个土匪似的。蒋阮心中就有些怀疑萧韶到底为何要将明月送来了。

不过宣沛说的也没错,宣离本就是个性子谨慎的人,正是因为皇位得到的不是那么光明正大,所以更要注重外人的言说。是以他不会让人留下一点把柄,这个时候更是要做出一副明君的姿态,便是真的要动什么手脚,也万万不敢在明里来,将动静弄得过大。

宣沛看着蒋阮,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母妃,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沛儿,”蒋阮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你想要做皇帝吗?”

宫中多耳目,这话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太过胆大了,可蒋阮并不担忧,只因为宣沛也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蠢笨不知事的宣沛,这南苑的防卫可谓是滴水不漏。蒋阮话说完后,就紧紧地盯着宣沛的眼睛。

宣沛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咬了咬牙道:“母妃…我…想要当皇帝。”

“好。”蒋阮点头。宣沛又是一愣,抬起头来看蒋阮,他以为蒋阮会生气或者是会其他的表情,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平静。因为前生在宫中,蒋阮和他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东西,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因为人的*。如今他想要做皇帝,是因为他想要变得更强大,或许只有那样,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彻底的将蒋阮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蒋阮会怎么看他,宣沛不敢想。

可蒋阮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声好,连一句否认都没有说过。宣沛迷惑的看着她,道:“母妃,你不生气吗?”

“这世上所有东西,想要的,就去拿,拿不到的,就去争,就去抢。可是沛儿,”蒋阮看着他:“你想要的东西,我会替你争取。”

宣沛眼睛一热,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哭。他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是不能如上一世般彷徨无知让蒋阮担忧的。他咬着牙将眼泪逼回去,这宫中人情冷暖,人走茶凉,世上有一个人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会替你争取。这是何其艰难的一句话。

母妃,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替你争取的。宣沛在心中暗暗道。只听蒋阮的声音又传来:“那么沛儿,你能告诉我,你将圣旨藏到哪里去了?”

宣沛一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蒋阮,只那一眼,他便知道自己要瞒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他怏怏道:“母妃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看你的打算,你在朝中的安排一向紧密,从来都是进攻一类,这几日却是慢了下来,总归不可能是宣离让你改了主意。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一旦心中认定了的事情就会一直做下去。想来这一世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那个位置。”蒋阮顿了顿,才继续道:“而前几日宣离的手下人杀了李公公,想来想去都是圣旨的原因。可若是圣旨上是立你为太子,哪里还用得着你如此心神不定。”

“沛儿,圣旨上的不是你的名字,但是宣离不知道,对吗?”蒋阮淡淡问道。

宣沛看着蒋阮的目光,前生蒋阮总是温柔的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犹豫的袒护和慈爱,如今面前的这个女人在这一世脱胎换骨再也不复往日的懦弱。她待人面热心冷,可是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即便此刻这温和中还含着几分严厉,可是宣沛知道,他无法对蒋阮说谎,怎样的隐瞒都不行。

“没错,只是母妃只说对了一半。”宣沛低声道:“父皇的那份圣旨上的确是写清楚了立我为太子,可是…”宣沛咬了咬牙:“他立了两份圣旨。”

蒋阮猝然一惊,她问道:“另一份圣旨上的名字,是谁?”话说到这里,其实她心中一惊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仿佛在这个时候原先的所有疑惑全部串流成河,形成一个完整地计划来。而宣沛也不负众望的说出了那个答案:“锦英王,萧韶。”

“原来如此…。”蒋阮喃喃道。至此为止,她总算明白了皇帝的所有筹谋,那个帝王果真不如面上显得那般无能,或者是面上的无能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或许连宣离早些对他下毒他都已经发觉了,如今不过是将计就计。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萧韶了。

立两分圣旨,一份写着宣沛的名字,一份写着萧韶的名字。若是萧韶真的无论怎样都不接旨,他便让宣沛登基来确保万无一失。可宣沛的那份圣旨,不到万不得已,一定是不会出现的。

难怪了,难怪前生宣离也要下毒,那个时候明明宣离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挡着他的位置了,可皇帝还是没有流露出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萧韶。而宣离察觉到了意图,知道皇帝无意立他为太子,只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便将自己的兄弟屠戮个一干二净,然后在皇帝还没来得及宣布圣旨的时候痛下杀手。一出棋干干净净,即位顺理成章,根本没有一丁点不好的传言。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根本就不是要立任何一个儿子为未来的储君,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萧韶的身上。所以当宣离登基以后,萧韶回宫,准备好的大臣拿出圣旨,萧韶去除奸贼,证明身份,一统大业来时名正言顺。

如今皇帝有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想到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宣沛已经成长为足以和宣离抗衡的人,而萧韶,根本就不想要接应这个位置。

宣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母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心中有些复杂。萧韶做皇帝,蒋阮必然是皇后,这自然也是很好的,只是宣沛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不甘,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可是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最终还要拱手让人?而发誓要保护蒋阮的他最后只能看着蒋阮被别人保护?况且宣沛一点儿也不相信萧韶,若是萧绍手握大权之后对蒋阮不好又待如何?种种一切,宣沛心中交杂,这才叫蒋阮看出了端倪。

“你不必担心,”蒋阮摸了摸他的头:“萧韶没有做皇帝的意思,这个位置,仍旧是属于你的。我会帮助你,锦英王府也会站在你身后。”这是承诺。

虽然心中早已预料过这种可能,但当此话从蒋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宣沛心中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激动起来。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疑惑的看向蒋阮问道:“不过母妃,父皇为什么要立锦英王为储君?”当他看到那份圣旨的时候,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溢于言表。可是他查来查去,总是查不出原因。仿佛一切由头都被人抹去,消失的干干净净,干脆的连一点可能也没有留下。宣沛道:“母妃,难道…。他也是父皇的儿子?”

想来想去,似乎是只有这个最符合猜测了。宣家的江山不能为外人所夺,而皇帝立了萧韶,只能说是萧韶也是皇家血脉。可是萧韶怎么就成了皇帝的私生子,难不成锦英王妃和皇帝…宣沛想的有些远了。冷不防被蒋阮拍了一下头,她大约也是猜到了宣沛心中想些什么,又好气又好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少胡乱瞎想。”

“那…。”宣沛还要问。

“此事说来话长,”蒋阮打断他的话:“你若真想要知道其中缘由,自个去找萧韶,他要是同意了,我再说与你听。”萧韶的身世并不是什么轻松地话题,便是这样告诉沛儿蒋阮也觉得有些不妥,萧韶自己愿意的话再说吧。

宣培闻言就垮了脸道:“凡是要都问他,母妃该不会是非要遵从那个什么三从四德吧?一个区区的锦英王罢了,他的秘密我才不想知道,我自然有法子能知道。”他嘴硬道。

蒋阮笑了笑:“好了,如今我要问你的是,那份圣旨在何处,而你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宣沛能这么轻易的得到圣旨的消息,必然是因为有皇帝身边人的提点。原先蒋阮还以为宣沛拉拢了李公公,可如今李公公却是死了,若是真的是李公公,怕是其中秘密也被宣离的人发现了。可宣离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毫无疑问,宣沛的人根本不是李公公,究竟是谁呢?

“是穆惜柔。”宣沛道:“圣旨在她哪里。父皇相信她,将圣旨藏在她身边不引人怀疑。”

“穆惜柔?”蒋阮有些吃惊。宫中出了名的冷美人,蒋阮也曾怀疑过穆惜柔的身份,一个美貌的女子却是过分冰冷,仍能得到皇帝宠爱势必有些手段,哪有那样简单。可后来见穆惜柔却是并未做出什么事情,也根本不参与后宫的那趟浑水,便也放下心来,只道是个本不愿进宫却身不由己的女子在固守自己的坚持罢了。

如今宣沛却说,穆惜柔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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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九章掳走王妃

不等蒋阮开口,宣沛已经自己主动说了起来:“穆大人执意要穆惜柔进宫,当初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许了她一个自由。横竖她都要进宫的,我便许诺她,终有一日,大锦朝改朝换代的时候,就是她的自有之时。”

“她便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你了?”蒋阮有些惊讶。宣沛的真正实力是在进来年才渐渐显示出来的。再过去长久的日子里,众人心目中,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废物皇子,甚至连夺嫡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人要如何夺了穆惜柔的信任,甚至让穆惜柔心甘情愿的成为一枚棋子?

“人总有弱点,她也不例外。”宣沛含糊道:“既然已经注定是要进宫的命运,与其进宫之后郁郁一生,倒不如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个前程,或许也有一番坦荡自由。”宣沛这话说的是穆惜柔,听在蒋阮耳中却更是像在说他自己。蒋阮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将宣沛保护的很好,事实上,在她和宣沛还未相认的日子,宣沛已经为了今日做了太多的准备,那些仇恨和隐忍从来没有一日脱离过他的心中,而她竟然忽略了。

虽然不知道宣沛是如何说服了穆惜柔成为棋子,可想来宣沛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蒋阮没有再问下去了,宣沛不再是那个需要她筹谋好一切的孩子,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给她铺路。

“好。”蒋阮道:“如今我要你把其中一份圣旨交给我。”

宣沛微微一怔,并没有拒绝,反而下意识的问道:“母妃要圣旨做什么?”他没有说明是哪份圣旨,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必然是写着萧韶名字的圣旨。蒋阮既然说了萧韶不会争这个皇位,宣沛就相信他真的不会有这个心思。可如今蒋阮还要那份圣旨做什么?

“圣旨留在宫中不安全。”蒋阮摇头道:“萧韶的身份是个秘密,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恐怕整个大锦朝都会乱了套,到时候即便是你有了皇上的圣旨,封你为太子,只怕也不能服众,只会给宣离可趁之机,他正是巴不得出这乱子才好。如今适逢李公公被害,想来宣离也觉察出来了不对,宫中处处都安排的有他的人,未必就不会查到穆惜柔头上。只怕那时候便是你也会被他所制箣。这一份圣旨留在宫中太过不安,由我带走销毁就是。”

“可是…。”宣沛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正是犹豫的时候。只听蒋阮又道:“锦英王府总归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锦衣卫也你宫中侍卫来的忠诚和厉害,再者,我带走圣旨,你只需同宣离那里稍稍透露一丝消息,或者你根本不用透露消息,宣离的人也会知道此事,那样一来,他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锦英王府。在宫中的那份圣旨反而更安全,如此一来,也为你争取到不少时间,宣离也不会日日都注视着你丝毫不放松。”

这话说的没错,宣沛却不知道,蒋阮巧妙地将自己代入了锦英王府。的确,宣离对待锦英王府或许还是欠缺了一些胆子,而锦衣卫的实力宣沛心知肚明,宣离便是要动手,事先也要好好掂量几分。可是对待蒋阮,尤其是没有任何保护的蒋阮,这其中就简单多了。

蒋阮丝毫不给宣沛想清楚其中关键的时刻,便道:“好,你现在带我去取那份圣旨。”

“现在吗?”宣沛有些惊讶为何蒋阮今日如此心急,有些委屈道:“母妃不多在此坐坐吗?带走圣旨便要出宫了吧。”

“今日有些事情还要做,”蒋阮摸了摸他的头:“况且你这里有两份圣旨,趁着此刻天色不算晚的时候带回去。免得惹出多余的事情,宫中的事情出了些变故,我得回府再想清楚。倒是你沛儿,这几日千万莫要轻举妄动,无论发生什么事,只需记得顺其自然就好。若是有什么决定,记得找萧韶来商量,千万不要莽撞。”

宣沛撇了撇嘴:“干嘛要找他啊,”瞧见蒋阮严肃的神色,便又轻咳两声道:“知道了,若是有事情,我一定会想法子找他商量的。”

蒋阮这才笑了笑:“好,走吧。”

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南苑这样的情况下,宣沛依然能不动声色的就控制住了如今的走向。表面上看着如今是宣离占了上风,可事实上,皇帝的枕边人是宣沛安排的人,宣沛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在这场棋局中,谁知道的更多,谁的胜算就更大。很显然,宣离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皇帝将圣旨放在何处,穆惜柔却是最清楚不过。说起来倒是十分讽刺,自古君王最是多疑,对于穆惜柔这般冰冷,凡是对皇帝没什么好脸色看的,皇帝反而认为她最是赤诚。越是年迈,越是对身边人颇不信任,那些温柔耳语,深怕其中包含着红颜暗箭,穆惜柔在其中格格不入,反倒成了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枕边人了。而将圣旨放在穆惜柔这边,穆惜柔根本不与后宫和前朝有所交往,任人也想不到圣旨这样重要的东西,穆惜柔一个女眷竟也能知道。

总归蒋阮最后还是在宣沛的安排下拿到了圣旨,当着宣沛和穆惜柔的面,她也毫不在意的将圣旨打开来,粗粗往上面一扫。心中略安,果真是立萧韶为太子没错,甚至上头还写明了萧韶是洪熙太子之子的身份。这圣旨掂在她手中重于泰山,宣沛却是毫不在意,只是让穆惜柔离开之后,才犹豫道:“母妃,这样的话,会不会给锦英王府带来麻烦?”

他是不想管锦英王府的死活的,奈何蒋阮如今是锦英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锦英王府有了什么问题,蒋阮自己也要受牵连。是以宣沛也得委曲求全的替锦英王府着想了。

正想着,蒋阮便已经将那圣旨整理好,放在一处木匣子中,同太后赏赐的一些玩意儿放在一起,起身准备离去了。宣沛一惊,一边有些遗憾蒋阮还未多坐一会儿就要走,一边惊讶于她就将那圣旨放的如此草率。虽然觉得蒋阮行事已经十分稳妥,宣沛还是有些不安的提醒道:“母妃不若将那东西换个地方放,这样的话,未免也…”

“放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蒋阮微微一笑:“若是真做的过于隐蔽,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教人起了疑心。我没事,你便也不用送了,省的让人怀疑。如今你万事都不得有差错,谨慎一些好。”

宣沛总觉得今日的蒋阮有些怪怪的,要说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不过蒋阮已经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细细的嘱咐他一些事情了,这倒让宣沛心中生出一如今的局势比想象中更为艰难的感觉。他吩咐明月送蒋阮出宫,明月依言照办。

可宫中多耳目,平日里本就有数不尽的眼睛盯着南苑这一块,今日蒋阮进宫,本就调动了大家的疑心,见蒋阮与宣沛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中途去探望皇帝的时候好似还瞧见穆惜柔也在,这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宣离站在屋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目光有些深沉。自从皇帝病倒之后,他要做一个孝子,当然也是更方便自己能从皇帝周围寻找东西,所以并未回自己府上,而是一直住在宫中,亲自为皇帝烧水煎药。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为他的孝心所感叹,朝中也不时有人写一写歌功颂德的折子,歌颂宣离的孝心。宣离自然不介意自己美名远扬,在伺候皇帝的时候,也尽力做的尽善尽美。他不必在药中再使什么手段了。连夏青都没有法子的病情,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可是,宣离紧紧皱着眉头,原先以为皇帝只要这么一直睡下去直到驾崩,就是再完美不过的办法了。可如今看来,皇帝的病发却不是时候,只因为他到如今都还没有寻到那份圣旨,皇帝早早的写下圣旨,而那圣旨中根本不是他的名字,这是他早就猜测到的事情,后来更是从李公公的嘴里证实了这一点。知子莫若父,可知父也莫若子。同皇帝当了父子这么多年,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将他视作一名父亲,而是对手,是绊脚石宣离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暗地里的交手,他从来都没有站到上风。

包括皇帝暗中对太子的关照和庇护,宣离都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他无法更好的进行计划。宣离有时候也十分不解,皇帝分明就十分讨厌太子,太子无能无德,皇帝为何还要袒护他,不让他将那个位置让出来。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留着太子,不过是暂时不想让任何人做到那个位置上去了,他在为谁留着太子之位?宣离一直以为,大锦朝中的几个皇子中,只有他最有资格,可他也清楚的感觉到,皇帝欣赏他,赞美他,总是鼓励他,待他也极好,可是他心中根本就从没有想过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宣离不解,继而不甘,这种情感压抑之下已然变得扭曲无比,他在宫中的争斗中将可能造成的威胁一一除去,可到了最后,皇帝还是没有要改立他为太子的心思。他终于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仁慈,在皇帝的食物中下了药。

自古以来,弑君弑父,夺嫡之事中就没有少见。宣离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做这个决定而纠结的人,他坦然的以为,这就是对的,这才是最好的方法。这世上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抢,就去争,他惯来都是最隐忍出色的猎手,一定会笑到最后。

可偏偏,半路上杀出个宣沛来。

从一个无能的废物皇子到如今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对手,宣离每每面对宣沛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种忍不住愤怒的恶毒感来。在最初的时候,宣沛在他心中,甚至连成为对手都不够资格。可如今,皇帝竟然有心立他为太子,而宣沛甚至还得了锦英王府的支持,宣离心中哪里能好过。若是可以,早已将宣沛千刀万剐了。

方才手下的人又来报,蒋阮与宣沛呆了许久,他心中就有些怀疑,听说还一起去瞧了皇帝,穆惜柔也在,宣离心中便浮起了一个猜想。

若说这世上圣旨放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无疑就是锦英王府了。或许文武百官会说,从锦英王府拿出来的圣旨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这根本就是个乱臣贼子之家。可只有宣离知道,皇帝对萧韶一直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那信任有时候都会让他感到妒忌。在曾经的时候,宣离甚至还以为皇帝和萧韶有什么血缘关系,可后来派出去的探子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宣离清楚的知道,皇帝对锦英王府,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所以,那圣旨真的可能在锦英王府中。

只要想要此处,宣离心中便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要知道若是知道了圣旨究竟在何处,下一步自然就是去抢回来,可锦英王府是什么地方,哪里就是人轻易能近的了身的。

那探子还道:“方才锦英王妃进南苑的时候,将太后的赏赐也带过去了。”

宣离手下的探子从来精于此道,自然会将细节也丝毫不漏,将太后的赏赐带到南苑本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蒋阮想要挑些赏赐给宣沛。可在这里说这事,却好似触动了宣离心中的一根弦,这会不会是…。一种掩饰的方法呢?

随即宣离又摇了摇头,怎么会,便是真的要人来取圣旨,也不该是蒋阮一个人前来,是萧韶还差不多。哪里就会如此草率的过来,这样明目张胆。

可是,若是这便是她的幌子呢?

萧韶与宣沛本就没什么交流,若是萧韶前来,或许才是真正的印证了圣旨在锦英王府。蒋阮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隐藏圣旨的下落,兵行险招,打算来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又如何?

宣离目光沉沉,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死路已经被蒋阮牵着鼻子一路引到此处了。蒋阮知道他多疑的性子,一路便是顺着他性格上的弱点来布这个局。放走蒋阮,宣离会因此而惴惴不安,抓住蒋阮,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将自己暴露了。宣离如此纠结,思索了许久,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握住拳头道:“去,送信给丹真,现在有个机会在她眼前,捉住蒋阮,不要暴露自己。”

属下领命离去。宣离这才松开手,负手而立,看着宫墙外的云朵,慢慢的溢出一丝冷笑。自己不能轻易动手又如何?总归是面前还有一把好使的剑,丹真对蒋阮的恨意可是入骨至深,而琦曼在京城中潜伏多年,精通隐藏之道。借刀杀人,用这两个人的手在合适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