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伤害过他们——”萧珑蹙眉,“居然只是为了收买贺兰卿凤。”对这件事是真的反感至极。

“的确。我还答应贺兰,在马到功成之日,杀掉萧南烟与乔让。”

萧珑紧张起来,“你…”

“马到功成之日,我会杀人,但杀的是他。乔让是我的师兄。他怎能相信我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师兄。”

萧珑心安许多,侧头看看他,“你耗在京城做什么?不要你那片疆土了?”

“龙九有寒烨,他顾不上风逸堂的时候,寒烨帮他打理——我自然也有几个这样的生死弟兄,帮我料理一切。”

萧珑想也没想就道:“你居然还有生死弟兄!”

叶明风的手又按在了胸膛,忧伤地看着她,“我是真伤心了。我就那么坏么?”

萧珑多少觉得自己这话是恶毒了一些,笑了笑,“我是觉得,人站的越高,越难有朋友。再说了,谁让你名声那么差的?”

在他们众多的师兄弟之间,除了龙九,就数他势力最大,独霸一方称王。而他的年纪与她相仿,手段、能力都是不容怀疑的。

叶明风显得好过了很多,“其实,在西域,我名声还不错。至少,我让那里的人比以往安乐富足。”之后,他凝视着她,“阿浔,我希望你日后能去西域看看,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萧珑眨了眨眼睛,“等西域归顺中原的时候,我再去。”

“等到天子比我更能造福那里的百姓的时候,我会拱手相让。”叶明风的语调变得淡泊悠远,“我应该不是那方水土孕育的人,但我觉得,那里就是我的家。”

应该不是——这四个字让萧珑生疑,猜想他大抵也是身世孤苦之人。可是她按下了疑问,阻止自己对他好奇,甚至想把他一番话引出的她的一点好感忘却。

如今与他相处的这种情形,已经太过分了。

龙九若是亲眼看到,估计会气得想杀人。

龙九那么忙、那么累——最主要的是,如今的所有他早已放下的一切负担,是因为她,他才又担负起来的。

念及此,萧珑强迫自己下逐客令,可是说辞委婉:“叶明风,我求你了,你别再大半夜来了。我这么嗜睡的人,你怎么忍心让我连个好觉都不敢睡?”

“龙九就快回来了,我日后就是想来也不能来了。”叶明风端坐不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着实的一日如三秋,你怎么忍心这么快赶我走?”

知道说法越强硬他越耍赖,才选择了委婉的方式。可是效果分明,他是软硬不吃。

萧珑索性气他:“龙九回来的时候你也可以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谁强谁弱。”

“我比他少活了七年,出手就比他慢一点,这不丢人吧?”叶明风坦然接受残酷的事实,“在他上面八个人,比他年长,却连我的身手都不及,那他们是不是该自尽而亡?”

说到底,比龙九身手差一点,不丢人。萧珑勉强认同。

叶明风又笑问:“他比你大七岁,可他轻功比得了你么?似乎是与我不相上下。你看,天赋这东西,是没道理可讲的。”

萧珑闭上嘴,决定不再跟他说话了。

龙九是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让她有时候受不了。

这厮是抓住话题就能长篇大论,也让她有点受不了。因为他太会说话,总是让她没办法反驳。

叶明风想逗她说话很容易,可是与她这样静静坐在一处,也是件值得享受的事,所以他闭上眼睛,闻着她的清香,聆听着她清浅的呼吸,极为惬意。

萧珑却觉得很受罪。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床,看到床就想爬上去睡觉,坐在那里就很气愤,因为有床不能睡的时候一向是她最痛恨的时候。

可眼前这瘟神又不是她能撵走的。闹出动静来,也实在是有害无益,徒惹得龙九众多手下不满、不解。

只得忍耐。

叶明风并没让她煎熬许久。

“真好。”他语气带着满足,缓缓舒展双腿,起身,“又快下雪了。你也该睡了。”

萧珑长舒一口气,险些道谢。

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加了一句:“风落修去了肖元娘房里,应该是不会动手了,安心睡。”

他这外来人居然比她这主人知道的还多。

不会动手了,应该是好兆头吧?

其实,今夜风落修与肖元娘也算不上是没动手,只是没闹大动静而已。

肖元娘蓦然醒来的时候,就对上了风落修的容颜。

不修边幅,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

意识到被眼前人握着手,肖元娘眸光转冷,要将手抽回。

风落修不放手,且不满,“我又不会冒犯你,你就继续装睡又怎么了?”

“放开!滚出去!”肖元娘语声冷硬。

“不放!”风落修语声虽低,却透着执拗。

肖元娘抬起腿就踢他。

风落修空闲的手臂捞起她双腿,钳制住她。

肖元娘空闲地手则探出,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风落修偏了偏头,结结实实挨上,随即竟是对肖元娘挑眉一笑,“我都习惯了,你继续打。”

“…”

风落修玩味地看着她,“如今你这般消沉,所为何来?不可能是只为容元,你早已习惯了对他失望。”又是一笑,瞥过她的手,“心里生气就继续打。”

肖元娘的手握成拳,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了。继而,她开始拼命挣脱他的钳制。

风落修索性欺身骑在她腰际,让她就此失去所有挣扎的余地。

“你这败类!”肖元娘恨得簌簌发抖,“别忘了你是我师弟!我待你只能是姐弟情分!你这像什么样子!我出家做尼姑也不会与你纠缠不清的!”

“又来了。”风落修眼中透着痛恨,“少他娘的用师姐弟做借口!”

他长指覆上她眼睑,“这双眼,只看得到容元么?”

落在她双唇,“这张嘴,只会对容元温言软语么?”

又戳在她心口,“这颗心,若是失了容元,真就要死了么?”

他扣住她后脑,托起她,容颜趋近,“元娘,看看,看看被你伤了十年的人。我做错过什么?你告诉我。我待你不比任何人都要好么?你不妨扪心自问。”

肖元娘不得已凝视着他,慢慢蹙眉,慢慢目露哀伤,慢慢地,晶莹泪珠滚落,没入发间。

“落修…我是…”

风落修猛地用力,再将她托高一些,双唇落下。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想说,她是为他好。

他听过太多次了。

原是漾着温情的言语,如今已让他痛恨、厌恶。

没有预期中的挣扎。

肖元娘无动于衷。

就那样,静静躺在那里,任由他粗暴地吮咬她双唇。

木然,不拒绝,不回应。

之于有情人,这才是最伤人的。

风落修和她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微凝。

灵魂游弋出体,冷眼旁观她的无情,他的束手无策。

他放开她,侧身卧在她身侧,“你活得了无生趣,我亦如此。死在一起吧,如此也不枉你我此生相逢。”又问,“你想死在哪儿?”

肖元娘不予理会,翻身向里,“闹够了就回去,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

两个人都拧上了,和自己和彼此,拧上了。

————独家连载——

第二日一早,萧珑还在睡懒觉的时候,倚红走进来,仗着胆子道:“王妃,肖元娘与风落修的事,您要不要听?”

萧珑没睁眼,蹙了蹙眉,显而易见,她不想听。这话音就是没打架,没打架就不需要她在睡觉的时候费心。

跟随倚红一道进来的吉祥嗖一下跳上床去,又是伸爪又是用头拱锦被。这大冷天的,它最喜欢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了。

随着小家伙呼噜呼噜的声音,毛茸茸的猫脸贴近萧珑脸颊,痒痒的。

萧珑睁开眼,对它绽出慵懒的笑,之后展臂将它搂到怀里,盖上锦被,“如意呢?”

“如意还在奴婢房里睡着。”

“嗯。”如意是个好打发的,如今是在哪里都无所谓。

倚红趁机说道:“风落修昨夜去了肖元娘房里,两人争执片刻后,风落修就躺在了肖元娘床上,到此时,两个人都还没起。”

“一起挺尸去了?”萧珑嗤之以鼻,“没出息!”

倚红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么?”

“随他们去。每日至少看着他们吃一顿饭,不吃的话再来知会我。”萧珑自问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两个人留着口气,给她活到龙九回来就行。龙九回来之后,这些让她一听就头疼的事就与她无关了。

倚红称是退下。

萧珑抱着吉祥,把玩着它的小爪子,叹息道:“还是你最省心,除了淘气一点懒一点,什么都好。”

吉祥打个呵欠,小脑瓜往她怀里靠过去,安稳入睡。

一人一猫睡到近正午,其实还不想起身,怎奈萧南烟找了过来,坐在外面不肯走,萧珑只好起身穿戴。

萧南烟说道:“给我做顿饭吃吧,菜色按你往常习惯即可。”

照酸儿辣女的说法,萧南烟是怀了个女孩儿?但愿这女孩儿不要像她娘成婚之前才好。萧珑还没腹诽完,萧南烟又道:“加个酸菜鱼、酸豆角。好不好?”

又是酸又是辣…

萧珑很认真地道:“你一定是怀了两个!”

引得在一旁服侍的侍女噗嗤笑出了声。

萧南烟无语望天,没好气地接了一句:“借你吉言吧。”

她也是因为怀孕之故没法子,今日一大早就开始想着吃萧珑亲手做的饭菜。

萧珑那手好厨艺,真的是她这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这也是讲天分的事情,萧珑自小就是好吃、会吃,口味特别刁钻,吃不惯厨房里做的,每每亲自动手,一来二去就入了门、精通此道。

萧珑去了厨房忙碌,饭菜上桌后,将十七唤了过来一起吃。

十七听说萧南烟肚子里有了个小孩子,很是好奇,小手小心地去碰了碰萧南烟腹部,“小孩子就是装在这里的?什么时候出来?”

萧南烟被问住了。

萧珑呵呵地笑起来。

沉了片刻,萧南烟才道:“到明年夏季,你就能看到了。”

十七便又开始纠结辈分的问题:“我虽然小,却是九哥的师妹,那你的小孩子该管我叫什么呢?”

“就叫小姨啊。”萧珑笑道。

“可是我想有个妹妹。”十七很烦恼的样子。

萧珑坚决反对,“可她的孩子就得叫你小姨,这种事不能由着性子来的。”

十七想了半晌,笑起来,“那浔姐姐你快点生个孩子,等你的孩子再生了孩子,就能叫我姐姐了。那时候我虽然已经很大了,可还是会很高兴的。”

一说就说到了若干年后。

萧南烟叹服十七的想象力之余,有些忐忑地看向萧珑。

萧珑却是神色如常地点头,“好啊,我尽力让你如愿。”

十七很高兴,安心埋头吃饭。

萧珑是觉得,小孩子的憧憬,尤其是美好的憧憬,还是不要期期艾艾地闪烁其词才好。况且,那何尝不是她的心愿?之后,她瞪了萧南烟一眼,“快吃!不是你的缘故,我何必做这么多菜?看看你,还没吉祥吃得多。”

“你那吉祥就是个吃货!”萧南烟笑着反诘回去,“和你一样。”

之后聊起了乔让。

乔让出手的面具要价高昂,而除了这营生,他近年来已将大半精力放在了经商之道。京城两家银号、一家染坊和几家酒楼都是同行中的翘楚。

而萧南烟不说的话,外人并不知晓那些产业隶属乔家,萧珑也不知道。

而乔让如今情形自然更让萧珑放心。安稳富足的时日,又不会介入龙九每日都要面对的朝堂纷争,其实是惹人羡慕的生涯。

如果日后风落修也能有个正经行当就好了。萧珑想,他天生一双巧夺神工的手,其实大可不必仿造那些极为贵重且手工繁琐的宝物,自己做些金银玉器出售,其实也是个好买卖。

说到底,她希望肖元娘能过上萧南烟这样的日子。

可是风落修与肖元娘眼下都是一副活腻了的样子——想想就忍不住沮丧,看着就会生气。

此时风落修正与肖元娘相对用饭。

萧珑吩咐之下,绿痕带着几名侍女,服侍的很尽心也很执拗。两个人不肯起身,绿痕就在门外一遍一遍地请,又让侍女走马灯似的将饭菜奉上、回锅去热再端回。

谁也受不了这样的下人,又因为要顾及萧珑的面子,两个人再懒得动,也只好没精打采地起身用饭。

肖元娘眼睑不抬,敷衍地用罢饭,这才看向风落修,“你可以滚了。”

风落修泰然自若,“这是老九的地方,你说这话不合适。”

“那我走。”

“你走不了,萧珑不允。”

也是事实。萧珑就是因为担心才把她拖到王府来的。

接下来,风落修又道:“元娘,你我成亲吧。”

肖元娘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成亲后,忍受我日日折磨?”

“嗯。”风落修喝了口茶,“起码还能日日看着你。”

“成亲后,你日日忍受旁人奚落?——看你多厉害,娶了天下第一的妓女进门。老五老九娶的是相府千金,你娶的却是什么货色?”

“可我与你师出同门。”风落修无动于衷,“你若是在意这些,大可不必。”

肖元娘语声冷硬:“我不在意,我痛恨你,我恨你死皮赖脸缠了我这么久!”

“恨我就更应当嫁我了。”风落修温柔笑道,“嫁给我,日日折磨,一点点报仇。”

肖元娘没说话,忍耐地阖上眼帘,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风落修眼中笑意苍凉各半。

他会哄、会对付很多性情的女孩子,否则便只能做个采花贼,不能落得风流多情的名声。

他只是多年来也学不会对付眼前人。他一到她面前,就会变成懵懂无知的少年,只会试图哄她开心,却总是不得其法。

时至今日,他终于不会再做她熟知的那个傻子一般的师弟了——

“元娘,你终究失去那个对你毫无心机的风老四了。”他毫无预兆地到了她面前,“我不会再做苦恋你的师弟,我要做陪伴你一生的男人,不择手段。”

肖元娘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强硬地扣住她下颚,欺身索吻。

第一次,她看到他唇角的笑容,透着残酷。

她慌了,心生恐惧。

她从来不认为他会成为他的威胁,因为他从不曾如此。

因为恐惧,她拼力要逃离。

却不能如愿。失了先机,他又蓄意轻薄,加之她这几日浑浑噩噩,体力无法与之抗衡。

只能眼睁睁地接受他进占齿间,噬咬吮吻,恶意撩拨。

纠缠许久,他放开她,手指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现出满意的笑,“这样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