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想容一声不吭地歪倒在地上。

郑素馨从她手上接过孩子,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从这以后,郑想容再想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果不是担心到时候没法交差,郑素馨都想将郑想容双腿打断算了。

……

后来,郑想容察觉到她要做的事,更是惊吓不已,苦苦求她。

“大姊,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要眼睛,拿我的眼睛,不要拿她的……”

郑素馨笑着将她关了起来。

谁要她的眼睛?

她想要的是那孩子的角膜……

那角膜里,也有她心爱男人的血脉。

……

很快就到了那孩子满月后的第一天。

她做好了全部准备,要开始做手术了。

那孩子有一双漂亮的凤眸,黑瞳圆圆亮亮,见人就笑,倒是很讨喜。

不过可惜了,谁让她是那贱人和二皇子的孩子呢?

这一对狗男女不配有孩子!

自己得天独厚,却独独在子嗣上艰难!

过了这么多年,生了个孩子还是又瞎又傻……

郑素馨很是不解,但是她最后想通了。

她最终一定会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只是过程曲折一些罢了。

那一天,因为她要做一个精细的手术,担心郑想容在她手术台下拼了命折腾,坏了她的大事,就用药灌晕了她,将她放到另一个屋子锁起来。

她记得,那一天虽然是在六月里,但是天气特别阴。

天上雷声阵阵,很是闷热。

她的头上背上不断出汗,用了好多的布巾擦拭。

穿上白大褂,戴上能罩住半边脸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柔至极的眸子。

拿起注射器,推上麻醉药,她那样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小婴孩,目光柔得让人心尖子都要化掉了。

因为她看着这孩子的眼睛,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活蹦乱跳,美目盼兮神采奕奕的样子……

自己孩子的眼睛,一定不比那孩子差!

那孩子也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好像还有一丝微笑。

郑素馨不太喜欢这种笑容,她低下头,手臂沉稳地将注射器推进那婴孩的肩头。

很快,麻醉药生效了。

那孩子渐渐不动弹了,闭上眼,像是死过去一样。

郑素馨将她的两只眼睛都挖了出来,只有两根筋还挂在那里,这样才好取角膜。

郑素馨然后去给自己的孩子吴婵娟做手术。

她抱起来哄了哄她,然后将她放在手术台上,拿起另一支注射器,将麻药打了进去。

为了取下那个孩子的角膜,她需要先把自己的孩子准备好,这样才可以更迅速地替换。尽可能少地缩短时间和感染的可能。

因此郑素馨要先给自己的孩子吴婵娟取下病变的角膜。

就在她给吴婵娟取下天生病变的角膜的时候,郑想容突然冲了进来。

她的额头上血迹斑斑,手上尽是血痕,十指的指甲都刨断了,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

看来是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才破釜沉舟,不要命地从锁住她的那个房间里冲出来。

郑素馨忙拿手术刀一挡。

但是被她饿了几天的郑想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好像也没有想过要对郑素馨动手。

她只是虚晃一枪,然后夺了躺在手术台另一边打了麻醉药的孩子,抱在怀里。一下子冲出去!

郑素馨因要做手术,当然把里屋所有的下人都远远打发走了,居然就让郑想容拣了空!

眼看郑想容冲了出去。将一堆东西包在那孩子身上,然后抱着她跳入养着紫琉璃的青花瓷大缸里,消失在里面。

郑素馨没料到郑想容居然也参透了紫琉璃的用法,大惊失色。

她心里一抖,忍着怒意,继续沉稳地给吴婵娟做完手术。

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然后才脱下白大褂。拿下口罩,脸上重新蒙上黑巾。匆匆忙忙跟着追过去,跳入养着紫琉璃的青花瓷大缸。

等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们已经出了吴家庄。

郑素馨看着郑想容抱着孩子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着,顺着一条林间小路居然跑到了一座高高的悬崖上。

在那里,郑素馨截住了郑想容。

同时截住她们的。竟然还有一个戴着赤色面具的人!

他从悬崖一旁的草丛里站了出来,身材高大,极有气势。

“把孩子给我。”那人像是在那里等很久了,他伸出手,沉声说道。

郑素馨听得皱眉。

这人的声音好怪,明显是故意变声的。

这人是谁?

他怎会等在这里?

他怎会知道她们会逃到这里?

今天的一切,明明是临时起意……

郑素馨往后退了一步,和那戴赤色面具的人一前一后堵住了郑想容。

郑想容抱着孩子,蓬头垢面、满脸血污地站在悬崖上,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大夏第一美人的风姿?!

郑素馨眯着眼睛打量她,觉得她跟上一世,自己将她弄得破相了的样子有些像呢,也是额角一道凹下去的伤疤……

郑想容连连摇头,“不……不……你不要害我的孩子!你要害,就害我!”

那人还是伸着手,沉声道:“……来,把孩子给我。”

郑想容不肯,正要后退,那男人飞身跃起,手臂一长,已经从她怀里抢走了孩子。

郑想容大叫着要扑过去,郑素馨忙一把拽住她。

那男人抱过来孩子,在她的鼻息里探了探,皱起眉头,又看了看那孩子掉出眼眶外挂着筋的眼睛,问道:“……这孩子已经死了?”

“死了?”郑想容一下子呆住了。

郑素馨也呆了。

怎么就死了?

她不过是打了麻药而已……

郑素馨顾不得郑想容了,扑过去摸那孩子的心脏。

果然,那颗小小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她的腕间也没有脉搏。

连呼吸都没有了。

居然就这样死了!

郑素馨着急地道:“既然她死了,对你来说就没什么用了,快把她给我!”

她知道,刚死的人,在一定时间内,还是可以进行器官移植的。再久就没用了!

那戴着赤色面具的男人疑惑地看她,“她都死了,你还要她做什么用?”

郑想容像是回过神来,突然朝郑素馨一头撞了过去,将她撞得往旁边跌倒在地。

那戴着赤色面具的男人迟疑了一下,就被郑想容从他手里抢过包着襁褓的孩子,冲到悬崖边上。

郑素馨忙叫道:“快拦住她!”

那戴着赤色面具的男子跟着上前,手臂一长,拽住郑想容的后襟,要将她拽回来。

郑想容却像疯了一样,两手往前一扔,就将怀里包着襁褓的孩子抛了下去!

然后她跟着也要往下跳。

那男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最后将她打晕了,才把她拖了回来。

“孩子呢?!”郑素馨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叫道。

那戴着赤色面具的男人沉声道:“死了,被她扔下悬崖。”说着看着地上晕过去的郑想容摇摇头,“虎毒不食子,她可真是心狠。”

郑素馨走过去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眩晕,忙缩了回来。

鹰愁涧底下是一条小河,这样高抛下去,就算是活的也死定了,更何况已经是个死孩子?!

郑素馨恨恨地瞪了郑想容一眼,对那戴着赤色面具的男人道:“把她交给我!你不会也要她的命吧?”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这么毒,你还要救她?”

蒙着黑巾的郑素馨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那男人终于放手,将晕过去的郑想容给她带了回去。

她带着郑想容回到吴家庄外头,就用紫琉璃潜进她的密室,在那里继续做手术。

郑想容的孩子没有了,就只有用郑想容的角膜了。

因为吴婵娟的角膜已经取下来了,再装回去,早就没用了。

郑素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郑想容放在了手术台上……

她不记得花了多长时间做手术,但是最后手术很成功。

然后她顺便给郑想容重新修复了一下身上脸上的伤痕,再将那让她全身肌肉麻痹的毒药注射进去,最后悄悄把她送回郑国公府,做了个了断。

后来连郑老爷子、郑老夫人都不知道,郑想容送回来的时候虽然能睁开双眼,但是已经不能视物……

而她的孩子吴婵娟过了一个月就痊愈了,能够睁开眼睛,看见东西。

而她的公公吴老爷子第一次见到吴婵娟大睁的双眸,惊讶道:“重瞳!婵娟居然是重瞳!”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起意,居然就给吴家添了一个有“圣人”之称的重瞳女!

后来连她的痴傻都慢慢好了……

郑素馨那时候才更加坚信自己这一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上天的安排!

……

从回忆中醒过神,郑素馨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那双晶亮夺目的重瞳,眼里不由迸发出骄傲的神采。

这是她的女儿,她一手缔造的重瞳圣人!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要让她女儿知道,她今日受的苦不算什么,她娘早就百倍让郑想容偿还了!

……

神将府的清远堂正房外面的回廊里,周怀轩背着手站在那里,眯着眼看着庭院里的花草林木。

回廊上挂着几个古朴拙秀的紫竹鸟笼。

里面的黄鹂鸟婉转地叫着,声声动人。

盛思颜匆匆换了身衣裳,从屋里走出来,含笑道:“现在可以去了吗?”

他们是新婚夫妻,成亲第二天早上按理是要去敬茶认亲的。

可是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

周怀轩点点头,过来拉着她的手,绕着回廊慢慢向后院走去。

他走得那么慢,慢得盛思颜疑心刚才薏仁在里屋说的话,是不是全让他听去了?

“……我们坐船去松涛苑。”他淡淡说道。

第248章 利息

居然要坐船去……

盛思颜一窒。

虽然她知道清远堂后面就是一个小湖,和松涛苑隔水相望,但是……去敬茶认亲,不应该走正路过去比较合适吗?

按这些大家子的规矩,在内院只有老封君一样的人物才能坐轿子或者滑竿、步辇比如周老夫人这样的辈份才可以。

盛思颜和周怀轩在神将府虽然不算是最小辈,但也是孙辈,是不可能摆谱在内院里也坐轿子的。

当然,成亲第二天要坐轿子去敬茶认亲,是个人就会浮想联翩……

那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坐船,她还没有见别人家有过这样的排场。

内院有湖,还可以坐船……

盛思颜一转念就想了这么多,但是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柔顺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周怀轩唇边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她绕过回廊走到后院。

那里真的有座伸到水里的竹跳板。

边上停着两艘船。

一艘乌棚小船,大概能坐三个人。

还有一艘大一些的楼船,虽然有两层船身,但还是比较低矮。

乌黑的底板,原木的船身,只刷了清漆。

楼船二楼的窗户上飘着细白的窗纱,停在岸边的垂柳下,美好得似一幅画。

盛思颜看见这幅天然去雕饰的美景,有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上船吧。”周怀轩托着她的手,走向乌棚小船。

一个船娘忙跟了上来,在船后摇着木桨。

盛思颜的丫鬟则匆匆忙忙从清远堂的大门出去,跟着神将府原来的下人去松涛苑外面伺候着。

果然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们直接坐了船去松涛苑,比那些丫鬟婆子绕个大圈子跑过来的速度还要快。

周怀轩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抱下船的时候。盛思颜的丫鬟婆子才刚看见人影。

下船的时候,盛思颜在周怀轩小心翼翼的搀扶中,突然明白了他要坐船的意思。脸上不由自主红了红。

他一定还是听见了薏仁在屋里说的话,知道她身子“不舒服”了。

确实是不舒服。

虽然用了她娘给她专门配的药。但是昨夜的损耗实在太大。

她虽然心智上成熟了,但是这具身子才十四岁,要到六月才满十五岁。

而周怀轩已经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成年男子。

经过昨夜,她的两条腿都快合不拢了。走路的时候,就像是小美人鱼被剖开鱼尾,在刀锋上行走一样。

如果可以,她其实是想一整天躺床上歇息的。

可惜她不能,敬茶认亲。她必须到场。

只好咬紧牙关,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跟着周怀轩出来。

周怀轩是为了不让她多走路,才提出坐船的吧……

盛思颜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她看了周怀轩一眼,目光温柔眷恋。

周怀轩看着她眼下用香粉也遮不住的青黑,别过头,握了握她的手,“……以后再不会了。”他轻声道。

盛思颜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微笑着抬头看松涛苑的大门。

门楼像是用一整块巨大的大石头雕琢而成的,

平平常常的屋子。但是透着盎然的古意,像是已经经历的千年风雨,早已被岁月洗去了浮躁和尘埃。

周怀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道:“神将府从大夏立国就在这里了。”

也就是说,确实是经历过千年的风雨,一点都不是夸张。

盛思颜赞叹一声,“这门楼好别致。”

周怀轩面无表情地领着她进了松涛苑的院门。

松涛苑是周老爷子和周老夫人住的院子,算是内院的正院。

因今天是盛思颜敬茶认亲的日子,神将府的人都来了,也带来了各自的下人,在院子里的甬道两旁候着。

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些下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不过他们一进来。这些人立刻住了嘴,垂手侍立。对他们行礼。

周怀轩拉着盛思颜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过甬道。绕过影壁,上了松涛苑正房的台阶。

“大公子和大少奶奶来了!”

正房门口站着两个俏丽高挑的丫鬟。一见他们过来,忙打了帘子。

帘子一开,屋子里刚才似乎有人说话的嗡嗡声就停下了。

盛思颜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让人久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门口的时候,她松开了周怀轩的手。

周怀轩也没有强求,先一步跨过门槛。

盛思颜保持着落后半个身子的距离,也跟着跨过门槛。

她的丫鬟婆子此时终于跟了上来,都在院子里跟别房的下人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