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轩,你说阿财是怎么来的呢?”盛思颜看着阿财深思问道。

周怀轩正在拖衣衫的手顿了顿,末了若无其事地道:“……自己爬来的。”

“它自己爬来的?”盛思颜狐疑,“这么长的路,也亏得它。”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神将府的门卫,应该好好整顿了。这么大一只刺猬都能大摇大摆爬进来。实在是太眼拙了。”

周怀轩听了,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收拾了睡下。

本来白天回盛国公府一天,已经很累了。

晚上越嬷嬷又来这么一出。折腾得大家都睡不着。

盛思颜窝在周怀轩怀里,想起他年少时候的遭遇。微微叹息了一声。

“睡不着?”周怀轩的声音在她头上淡淡响起。

盛思颜“嗯”了一声,抬头正要说话,周怀轩却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他的唇一接触到她的唇,便立刻急促起来,咬住不放,一只手已经伸到她的中衣里面,重重揉捏起来。

她立刻觉得困了,想推开他睡觉。他却不肯放手。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在被子里拉扯翻滚。

盛思颜到底抗不过周怀轩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很快被他连里面贴身的寝衣都剥去了。

他翻身上来的时候,盛思颜催他,“你快一点,我要睡了。”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周怀轩脸色阴沉,重重往下一杵。

一股刺痛中带着酥麻的感觉从那一处很快散发到她全身上下。

“……醒了没有?没有我们就慢慢来……”周怀轩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淡淡说道,一边捻住了缓缓地磨。

盛思颜睁大眼睛。却只看见头顶的床帐如同海水的波浪一样起伏不定,动荡不休……

事后她沉沉睡去,连起身清洗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却是干爽的,而且连寝衣都穿得好好的。

她明明记得她倦极入睡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是不着寸缕……

“大少奶奶醒了?”木槿和薏仁笑着进来服侍。

小柳儿和茜香抬了热水进来,放到浴房。

盛思颜在盛国公府就是习惯早上和晚上都要用热水泡药澡。

她坐到澡盆里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没有上一次重,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在热气蒸腾里放松自己。

昨晚周怀轩还是很顾着她的,只要了一次……是吧?

从浴房出来,吃早饭的时候。盛思颜看见阿财也在饭桌上。

如同在盛国公府一样,阿财也有自己的一块地盘。和一个小碟子。

这种感觉真是窝心。

“大少奶奶,今儿要做什么?”吃完早饭。木槿和薏仁进来问她。

盛思颜想了想,道:“我那些嫁妆都入库了吗?”

话说她的婚期太紧,要忙的事情太多。

她的嫁妆,是王氏一手打理的,她都还没有仔细看过。

“入库了。大少奶奶要看嫁妆单子吗?”木槿是盛思颜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这些要紧的东西都是她打理的。

盛思颜笑着摇摇头。她虽然没有亲自查验过嫁妆,但是嫁妆单子是背过的。

“等下跟我去库房查看查看。”盛思颜吩咐道。

木槿点点头,又道:“大少奶奶,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盛思颜看了她一眼。

“就是大公子原来院子的人,您打算如何安置她们?”

“原来的人?”盛思颜恍惚想起来,周怀轩以前是有两个贴身大丫鬟的。

“……让她们先等一等吧。等晚上我跟大公子商议之后再说。”盛思颜不想自作主张。这是周怀轩的大丫鬟,不同于别的人。总要问清楚才好。

说到贴身大丫鬟,盛思颜想起一件事。

周怀轩之前到底有没有过女人呢?

按理说,这些世家大族的男人,成亲前房里都要放几个人服侍。

不管以后会不会做通房,或者抬姨娘,但是放人是一定的。

但是想起周怀轩十五岁以前一直病怏怏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十五岁之后又被堕民带走,在堕民聚居地住了几年,回来后就上了西北战场。

这十年间,他根本不在家,神将府应该没有他的女人。

但是在外面呢?

盛思颜想到新婚之夜。周怀轩从生疏到熟稔的样子,微微一笑。

她有股莫名的笃定:自己一定是周怀轩的第一个女人。

木槿应了,出去给连翘她们传话。让她们别急,再等一等。

盛思颜便起身披上大氅。带着阿财,一起去库房看自己的嫁妆。

她的嫁妆后来还是按照五百抬送来的。

因为周老爷子说了聘礼也是五百。

不过王氏不会让她吃亏。

她剩下的那些嫁妆,这些日子又陆陆续续以给她送东西的名义,慢慢都运过来了。

统统都装在清远堂的库房里。

清远堂的库房是临水的一座呈回字型的楼群,高低错落,掩映在湖光山色之间,白墙黑瓦,精致又大气。

“开门吧。”盛思颜随便挑了一座楼。让薏仁拿钥匙。

门开之后,盛思颜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里放着是尺头布料,都分门别类,装在香樟木的大箱子里,放在架子上。

“这里面的料子,大少奶奶可以穿一百年了。”薏仁笑着说道。

盛思颜微笑着看了看,便出来,打开了另一间屋子。

她的东西太多,只想随便抽查几个屋子算了。

等到了楼道里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前,阿财突然从盛思颜的袖袋里探出头。小鼻子嗅了嗅,像是闻到什么味道的样子。

盛思颜轻轻拍它的头,“怎么啦?闻到什么味儿了?”

阿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间屋子。突然从盛思颜的袖袋里蹦了出来,以前所未有“轻快”的姿势,往那间屋子奔去。

来到屋子门口,它撑着前爪在门上使劲儿地刨,像是要打开大门一样。

盛思颜觉得好奇,便对薏仁道:“把这扇门打开。”

薏仁找出对应的钥匙,开了锁。

阿财一溜烟跑了进去,在屋子中央伸着鼻子闻了闻,然后往东南角的方向爬过去。

盛思颜带着两个丫鬟跟在阿财后面。也往东南角走去。

那里放着一个黄花梨木的大箱子,箱子四侧还雕着龙凤呈祥的吉祥图案。

“这是哪一抬嫁妆?”盛思颜凝神瞧了瞧。

木槿忙着去翻嫁妆单子。

盛思颜却已经想了起来。这好像是郑国公府的郑老爷子和郑老夫人送来给她添妆的东西……

“打开箱子。”盛思颜对木槿说道。

她的这些嫁妆。嫁妆单子算是她自己保管。

库房的钥匙是薏仁保管。

但是库房里面箱子的钥匙,却是木槿保管。

木槿在钥匙堆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将箱子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啊?

为什么阿财要围着箱子转来转去呢?

盛思颜又看了阿财一眼,却见它两只前爪搭着箱子的边缘,一副想要爬上去的样子。

可惜那箱子直上直下,它那圆滚滚的小身子要往上爬还是蛮难的。

盛思颜又看了一眼箱子里面,见没有绫罗绸缎那样容易被阿财的刺刺破的东西,就弯腰把阿财抱起来,托着它送到箱子里,问道:“你在找什么啊?东西都在这里了。”

想到阿财跟小枸杞一样,都是吃货,会不会是闻到好吃的东西了?

可是想到谁会用吃食做嫁妆给别人添妆的?也不怕霉坏了……

阿财往前探了探,突然从盛思颜手里纵身一跳,就跳到箱子里面的一个小匣子上。

它在上面用鼻子闻了半天,便满足地趴在了那匣子上面,四个小爪子紧紧抓住匣子四周,一副不肯放手的样子。

这匣子有什么奇特?

盛思颜想了想,将阿财和那匣子一起拿起来。

匣子并不大,也很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这样吸引阿财的注意力。

盛思颜将匣子的盖子连同趴在上面的阿财一起掀开。

“啊?”她微微有些震惊。

只见里面居然是五朵枯萎的紫琉璃!

第263章 女儿红 (第一更,求粉红)

那紫琉璃睡莲盛放的时候,盛思颜记得花型有碗口大,重瓣累垂,色泽莹白,背面浅紫,隔着层层雾气,看上去就像真的是紫色琉璃。

但是这五朵枯萎的紫琉璃,却缩小成小酒盅大小的花苞,不再莹白浅紫,而是枯黄暗黑,在小小的紫檀木匣子里摆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阿财急得从匣子背面攀过来,一双前爪搭着匣盖,低头定定地看着匣子里缩成小花苞的紫琉璃,黑豆似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眨。

这是什么表情?

难道它想吃了紫琉璃?

啧啧,阿财原来还是一只辣手摧花小刺猬……

盛思颜在心里暗笑,顺手关了盒盖,另一只手拎着阿财背上的软刺,想把它拎起来。

没想到这一次阿财紧紧抱着那匣子就是不松爪,无论盛思颜如何软语相求,如何哄它都不肯放……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盛思颜想了想,便不再逼阿财从那匣子上下来,而是捧起匣子,带着阿财一起出了库房。

回到自己的清远堂正房里屋,盛思颜将匣子放到窗台上,便去澜水院给婆母冯氏请安。

趴在匣子上的阿财便成了窗台一景。

屋里屋外的下人看见这一幕都暗暗好笑。

可是盛思颜从澜水院回来之后,却没有在窗台上看见那个匣子,更没有看见趴在匣子上的阿财。

“阿财呢?匣子呢?”盛思颜从屏风后面解了薄氅出来问道。

木槿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小套间。

盛思颜昨天就是让木槿和薏仁给阿财在正房另一边的小套间里给阿财准备个窝,如同盛国公府一样。

盛思颜走了过去,却看见阿财将那匣子拖到它软乎乎的小窝里,自己蜷成一团,睡在匣子旁边,挨得紧紧地。正在呼呼大睡。

“这是怎么了?”盛思颜大奇,轻声问了问。

木槿也压低声音道:“……大少奶奶出去之后,阿财就抱着那匣子从窗台上滚下来。然后用脑袋一步步顶着那匣子,一直推到自己窝里才停下来。”顿了顿。又道:“可能是累坏了……”

盛思颜莞尔,嗔了她一眼,“你们也是促狭。看它那么辛苦,也不说帮它拿过去,让它自己搬,自己顶,那还不得累坏了?”

“没事,没事。大少奶奶别担心。阿财如今越来越胖。让它动一动也好。”木槿和薏仁都掩袖轻笑。

屋外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盛思颜看了看在墙角小窝里呼呼大睡的阿财,唇边露出舒畅的笑意,回自己屋里研究她给周怀轩的“补身”方子去了。

虽然周显白说周怀轩已经大好了,盛思颜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不怕,她现在医术也很是不凡,有她照顾周怀轩的身子,不比她娘家爹娘差的。

……

傍晚时分,车水胡同的牛家大宅里,牛小叶穿着新做的水红流云缎的春衫。从里屋出来,问自己的丫鬟,“大哥呢?我大哥回来了没有?”

“大姑娘。大公子在外院,今儿好像是没事,在外院看这些天下面铺子送上来的酒。”她的一个丫鬟屈膝答道。

牛小叶满意地点点头,随手给她打赏了一个荷包,“拿去吧。我说过,凡是向着我的,我一定重重有赏。”

这丫鬟知道帮她盯着外院的动静,却是不容易。

牛小叶带着丫鬟去外院见牛大朋。

“小叶?你怎么来了?”牛大朋跪坐在条案后面,面前摆着一溜儿小酒碗。里面盛着或雪白、或金黄、或暗红的酒水。

牛小叶在门口就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酒香,没喝都要醉了。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牛大朋端起一个小酒碗,往嘴里一倒。仔细尝了尝,笑呵呵地道:“你没看我在尝酒吗?”

“大哥,你明明不喜欢喝酒的。”牛小叶在他对面坐下。

“我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牛大朋呵呵一笑,对门外吩咐道:“来人,把这三坛酒包起来,给王二公子送去!”

他们都知道,自从神将府和盛国公府宣布要联姻开始,王毅兴就开始无酒不欢了。

牛大朋扶着额头打了个酒嗝,“呃,这酒想不到后劲这么大……”

牛小叶跟着款款站起来,笑着提议道:“大哥,反正你今日也没事,不如,我们去王二哥家里坐一坐吧。——亲自把酒给他送去,岂不是更妥当?”

牛大朋看了她一眼,用手指着她,“呵呵,你想去?”

“当然。”牛小叶挺了挺胸,新做的水红色流云缎春衫如水般在她丰满圆润的身子上晃动,“大哥,咱们就去送酒。再说,你跟王二哥这么好,他不开心,你亲自去陪他喝酒,不是比只送酒更有情份?”

牛大朋有些意动,摸着下颌沉吟。

“大哥,咱们家是生意人。生意人嘛,讲究的就是人情。人情人情,要处出来才有情……”牛小叶意味深长说道。

牛大朋刚才为了尝酒,也喝了不少,听她说了,一时脑子发热,点头道:“说得好!咱们就去给毅兴送酒!虽然不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咱们也是亲自送好酒,礼重情意更重!”

牛小叶笑着点点头,命人出去套车,很快就跟牛大朋一起带着那三坛酒,来到王毅兴的宅子。

王毅兴正好也在家没有出去。

“毅兴,今天休沐?”牛大朋笑着走进来。

牛小叶跟着福了一福,笑眯眯地道:“王二哥,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了。听说你最近很忙?”

“嗯。”王毅兴温和地道,“过来坐。”说着,他嗅了嗅,“你们喝酒了?”

他闻到一股比较重,但是非常香的酒味儿。

“哈哈。果然是喝出来了。以前你恨不得滴酒不沾,如今倒是大不一样了!来,让你的厨子做几个小菜。咱们来个不醉不归!方对得起我特意给你寻来的几坛好酒!”牛大朋大手一挥,就让下人将那三坛酒呈上来。

王毅兴走过去。一一闻了闻,闭目品味了半天,颔首:“嗯,确实不错。这坛好像是西北的冰葡萄酿造的,极是难得。我也只在昭王府喝过一次。”

“好眼光!好眼光!”牛大朋拍拍他的肩膀,“这一坛正是从西北来的!去年冬天整个大夏都极为寒冷,西北更是冷。倒是让那里的冰葡萄比往年都要好,所以这酒也更难得。只可惜才是一年陈。也许放几年喝会更好。”

王毅兴笑了笑,“这你就错了。这不是女儿红,不是越陈越好的……”

说起“女儿红”,他的声音突然淡了下去。

大夏人一般普通人家生了女儿,都会在家里的树下埋下一坛刚酿出来的新酒。

等女儿出嫁的那一天再挖出来飨客,是为“女儿红”。

王毅兴以前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思颜嫁给他之后,他们会生一个和思颜一样可爱胖胖的女儿。

他会亲手在家门口的树下埋下一坛“女儿红”,等十五年后,女儿出嫁的时候。他们一起挖出来,给前来贺喜的宾客斟上一碗……

可是思颜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

不管她生的儿子还是女儿。他都没有机会给她埋上一坛“女儿红”。

王毅兴眼神黯了黯,一只手紧紧抓着那坛酒,像是把所有的隐忍和不如意都收拢在这一攥当中。

他扬声对门外吩咐道:“吩咐厨房整一桌酒席,就在旁边的偏厅摆上!”

门外的小厮应了,自去忙碌。

很快,佐酒的小菜先送了上来。

王毅兴和牛大朋一起走向偏厅。

牛小叶咬了咬下唇,脸上有着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她心里怦怦直跳,手心都在冒汗。但是她一点都不畏惧,反而觉得刺激……

来到偏厅。她看见王毅兴和牛大朋坐在一个圆桌上。

她看了看位置,悄然走到王毅兴身边坐下。笑着道:“王二哥,我来给你佐酒。”

牛大朋皱了皱眉头,“小叶,你去内院找文大姑娘吧,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要跟你王二哥谈事情呢。”

王毅兴却摇摇头,“文家人就要搬走了,你愿意去就去吧。不过我今儿可是不想谈正事。——来,咱们喝酒,你说的,今日要不醉不归!”

文家人要搬走了?!

牛小叶心头大喜,忙伸出手执了壶,先给牛大朋斟了一碗酒,然后给王毅兴满上,最后给自己也斟上一杯。

牛大朋听说文家人要搬走了,也不催促牛小叶了,开始跟王毅兴东拉西扯地聊天。

他一早弃文从商,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自是不凡,谈天说地最是厉害。

王毅兴开始还跟牛大朋搭话,后来喝得越多,就渐渐沉默下来。

他的目光越发明亮,淡淡的红晕浮在他清朗似玉的脸上,也给他修长明亮的眉梢眼角染上淡淡的春意。

眼看一小坛酒喝完了,牛小叶也醉了。

她醉眼朦胧地看着王毅兴如玉般的侧脸,眼底的爱慕完全不加掩饰。

“王二哥,喝点汤,再吃点菜,空腹喝酒伤脾胃。”牛小叶仗着醉意,一点点地将椅子往王毅兴那边移过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有小厮进来掌灯,又在门外的回廊下点亮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