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曹大奶奶叹息着道:“既然吴三奶奶您这样诚心,我也不妨说实话,实在是我们听说你们要亲上加亲,我们才打退堂鼓的。——我们不做阻人姻缘的事。”说着,端茶送客。

吴三奶奶听得大吃一惊,整个人气得发抖。忙站起来道:“曹大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若是我要亲上加亲。我做什么要成天往您家里跑?”

曹大奶奶点点头,道:“这话都当着太皇太后面前的女官说了。我们不信都不成。不管您有没有这个意思,您娘家应该有这个意思,我们家世一般,不能跟吴国公府相比。你们亲上加亲,实是良配。”

吴三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里,怒气冲冲地回到神将府,先把周怀礼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那天在宫里的金桂筵是怎么回事?什么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你知不知道娟儿那妮子都是怎么胡说八道的?”

周怀礼一脸愕然。“娘,您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我不仅生气,我更要发火!”吴三奶奶恨不得喷出火来,将挡她路的人统统烧了!

周怀智和周怀信恰好来爹娘的芙蓉柳榭请安,见状也都跟着点头,道:“大哥,你还不知道?那天在宫里,我们都听说了,表妹说是外祖父的意思,要跟你亲上加亲呢。”

“啊?”周怀礼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你真不知道?”周怀智和周怀信连连摇头,“大哥你天天往外跑,都在忙些什么啊?”

“我在找门路。想出去带兵。”周怀礼叹息一声,“但是僧多粥少,没有什么位置空下来给我。”说着,一脸阑珊地摇摇头。

吴三奶奶啐了他一口,“你找什么门路!放着家里现成的大佛你不拜,却去找外三路的门路!难怪人家就敢把‘亲上加亲’挂在嘴边!——不成,我可不能让这件事生米煮成熟饭了!”吴三奶奶对外面吩咐道:“套车!我要回娘家!”

“又要回娘家?你不是才回去?”周嗣宗有些不满,“也得去跟娘说一声,不能说走就走。”

“知道了。”吴三奶奶带了丫鬟。忙忙地去周老夫人那里请示,说有急事。要回娘家一趟。

周老夫人斜靠在罗汉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嗯。什么急事儿?是急着要回去亲上加亲?啧啧,能娶重瞳圣人做儿媳妇,可算是能把那一家子的风头压下去了。去,好好说,我老婆子站在你这边!”听上去好像支持她接吴婵娟做儿媳妇!

吴三奶奶却知道周老夫人惯会说反话,忙苦笑道:“娘,您别打趣我了。我怎么可能接她做儿媳妇?我疯了不成?”

周老夫人淡淡点头,“你跟我说没用,回去跟你爹说吧。——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好像对她娘家事了如指掌的样子。

吴三奶奶气结,怒气冲冲地回了芙蓉柳榭,本来是想送个信回去,说明天就回吴国公府,结果一回去,听说吴老爷子刚刚派人来将周怀礼又叫去吴国公府了。

吴三奶奶这才“呀”的一声拍了拍额头,恼道:“我说这阵子怀礼怎么跑吴国公府跑得那么勤,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周嗣宗笑道:“反正那是你娘家。妇人家不都是喜欢补贴娘家?你儿子跟你娘家亲,你该高兴才是!”

“啊呸!”吴三奶奶啐了周嗣宗一口,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命人套车,她要马上回吴国公府,看着她儿子。

周怀礼被吴老爷子叫了过去,跟他说的是前些日子他托吴老爷子打听的事。

“外祖,事情有眉目了?”周怀礼着急地问道。

吴老爷子叹息着摇摇头,“难啊。”

“难?还有外祖为难的事?”周怀礼笑着问道,有些不信的样子。

“当然。其实吧,你要不是神将府出身,也没什么难的,手到擒来。但是你是神将府出身,陛下不放心啊。”吴老爷子摸了摸额头,眯了眼睛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神将大人,更不是世子。我们这一房很快就要分出去了。您也知道,咱们四大国公府虽然传承千年,但是分出去的那些旁支偏支,甚至连平时走动都很少,比一般人家的亲戚都不如,就是完全的两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周怀礼忍不住满腹牢骚。

神将府的好处他捞不着,坏处倒是都想着他。

吴老爷子低声道:“我们都知道,但是现在的陛下却不敢冒这个险。陛下说。神将府的兵权已经足够大了,不能再把朝廷的兵给神将府的人。所以。苏定远将军走后留下的位置,不能再给神将府的人……”

周怀礼如同被打了一闷棍,眼里心里都涩涩的,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怔了半天,道:“那别的位置呢?不用是定远将军那样的高位,一般的副将也行啊。”

吴老爷子笑了笑,仔细看了看他失望的脸色。捻须道:“你不用急。这事容我慢慢与你筹划。今儿天不早了,你去含翠轩看看娟儿吧。”说着,笑眯眯地赶他出门。

周怀礼现在知道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就有些不太情愿。

但是也不敢当面拒绝吴老爷子,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挪地往含翠轩走,打算磨蹭到天一黑,去含翠轩点个卯,就可以马上打道回神将府了。

可是他走到半路上,就碰见吴婵娟带着两个丫鬟从另一边走过来。

“大表哥!”吴婵娟两眼一亮,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站定。

她定定地看着周怀礼,偏着头,道:“大表哥。你有心事?瞧你眉头皱得,都快出纹路了。”说着,踮起脚,伸出冰冷的手指,在周怀礼眉间轻按。

周怀礼觉得不妥,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想避开吴婵娟的碰触。

吴婵娟却因为踮着脚,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扑倒。

周怀礼只好伸臂将她接住。

手臂中少女温热软嫩的身躯让他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继而又变为粗重。

吴婵娟低头唇角微翘,笑意在重瞳里一闪而逝。再抬起头,她已经带了一脸忧色。将周怀礼拉到抄手游廊的栏杆边上坐下,关切地问道:“大表哥,你是怎么啦?最近忙吗?”

周怀礼刚刚得知自己一心期盼的位置可能要黄了,心里正是不痛快的时候,淡淡地道:“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吴婵娟笑了笑,往周怀礼身边坐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大表哥,是不是定远将军一职的事?祖父跟我说过……”

周怀礼别过头,脸上微红,不知是气恼,还是不好意思。

看着周怀礼这幅戒备的样儿,吴婵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低声安慰周怀礼:“大表哥,你别灰心。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位置!”

“是吗?”周怀礼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

“大表哥,我们是一样的人,都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只有等下去。也许上天成全,会有我们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吴婵娟靠在周怀礼身边,低低说道。

晚风带着晚香玉的香气,淡淡地飘过来。

天边的彩霞开始变得妖娆瑰丽,预示着黄昏的来临。

周怀礼遥目看着远方,怔了一瞬,摇摇头,道:“不,我跟你不一样。”

他是男子,他不会被动等待好运的降临,等待别人的垂青,他会去寻找自己的出路……

两人并肩坐在吴国公府内院的抄手游廊边上,天边霞光似锦,将他们两人笼罩起来,宛若一对璧人。

吴三奶奶一进吴国公府内院,走上抄手游廊,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忍了又忍,还是叫了一声:“怀礼!”声音威严中带着怒意。

吴婵娟吓得赶紧跳开,将手从周怀礼腕间抽了出来。

周怀礼如梦初醒般回头,看见是娘亲来了,忙站起来道:“娘,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当然有!”吴三奶奶扬了扬头,“你给我回家!现在!马上!”说着,用手指着二门的方向,让周怀礼赶紧离开吴国公府。

周怀礼知道不妥,忙点点头,“娘,那我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一溜烟地离开了吴国公府内院。

吴婵娟两手绞着帕子,抿着唇站在抄手游廊下,一点都不畏惧地看着吴三奶奶。轻轻屈膝下去,对她行了一礼,启唇而笑:“……姑母。”

吴三奶奶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昂头从她身边走过。往吴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云姬回来了?”吴老爷子看见了很是高兴,“怀礼刚刚还在呢,现在去含翠轩了。”

吴三奶奶更增恼怒,忍不住道:“爹,您怎么能这样?怀礼和娟儿都是大人了,不能再让他们如同小时候一样了。”

“那又怎么啦?”吴老爷子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是青梅竹马。难道还怕人说?”

吴三奶奶一窒,用手拍了拍胸口。——难不成她爹真有亲上加亲的意思?那自己怒气冲冲回来兴师问罪。岂不是正中了那小妮子的圈套?!

只一转念间,吴三奶奶就按捺下怒气,脸上带着笑意,点头道:“虽然如此,还是注意些好。”说着,已经转了话题,“爹,我听怀礼说,您给我们准备好地皮了?能给我看一看吗?”

吴老爷子嘻嘻一笑,“跟我来。”带着吴三奶奶去书房看图则。

“这么大块地!”吴三奶奶眼前一亮。“这得好好筹划筹划,要如何盖院子,非得请胸中有丘壑的人不可!”

“哈哈。喜欢就好。找人盖房子的事不用着急,可以慢慢筹划。我看你们又不是明天就要搬出去。”吴老爷子笑着将图则收起来,“来,去见见你娘,你娘有话跟你说。”

吴三奶奶一听,心里又有些发紧,但是又不能推脱,只好去找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看见她回来了,果然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直到吴三奶奶的脸都笑僵了。旁边站着伺候的尹二奶奶才笑着道:“娘,媳妇去看看晚上的菜准备好了没有。姑奶奶今晚留下吃饭啊?”

吴三奶奶感激尹二奶奶给她找台阶下。忙道:“我也要回去吃晚饭。你们是知道的,我们神将府都是晚上一起吃晚饭。我就跟那边说出来一会儿,回去晚了,他们该担心了。”

吴老夫人有些失望地拉住她的手,等尹二奶奶出去了,才对吴三奶奶低声道:“云姬,既然你忙,我就长话短说了。是这样的,我和你爹,都想亲上加亲,将娟儿许给怀礼,你看怎样?”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她。

吴三奶奶心里一沉。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逃避都不行。

看着娘殷切的眼神,还有爹的期望,吴三奶奶一时进退两难。

她当然是不愿意,但是又不想一口回绝,伤了爹和娘的面子。

情急间,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的,回去还要跟三爷、大爷、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商议商议才行。您想,怀礼有爹,有伯父,有祖父、祖母,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主呢?”

吴老夫人知道周怀礼以前是神将府当继承人培养的,得家里人看重很正常,闻言点点头,“也不是让你马上答复。你回去,好好帮你内侄女儿说说好话,她生得模样不用说,又是知书识礼,为人大方,特别是孝顺,这可是最难得的。而且她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性子彼此都知道,不会看上去千好万好,其实不知道内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吴三奶奶只敢在心中腹诽:看上去千好万好的是娟儿她娘吧……

想到这里,吴三奶奶又觉得心酸。明明一个孙女,一个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居然没有人为她家怀礼着想打算!

吴婵娟的生母被休,爹被夺了世子,分家出去单过。这样的家世,怎么配得上她家的嫡长子?!

吴三奶奶一声不吭地听吴老夫人说了半天吴婵娟的好处,特别是将她有“圣人之相”的重瞳夸了又夸。

吴三奶奶实在忍不住,笑着道:“……娟儿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家怀礼配不上她啊!”

吴老夫人眨了眨眼,“怎么会配不上呢?我看正是良配!”

良配?!——良配个头!

吴三奶奶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避重就轻地道:“娘,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告辞而去。

吴老爷子晚上回房,问吴老夫人:“说得怎样?”

吴老夫人照实答:“说会考虑的。”

“考虑?”吴老爷子冷笑一声,“咱们家娟儿又不是没人要……”

吴老夫人一声都不敢吭。

……

内宫深处最高的宫殿云阁顶上,夏启帝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内殿深处,看着那副画有重瞳的挂幅出神。

“重瞳现,圣人出……”他用手比划着那画旁边的两句话,盯着后面被墨涂黑了的字迹使劲儿地看,恨不得透过那墨黑,看见底下被抹去的字迹是什么。

“皇帝!”

夏启帝正凝神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是太后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

这间大殿是只有皇帝和四大国公能进来的地方。

就连执掌朝政二十年的太皇太后,当年也没有进来过。

夏启帝慢慢回头,从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太后站在大殿门口不远的地方,满脸怒火地看着他。

云阁高耸入云,最高层根本没有宫女内侍。

只有他们母子俩站在这里说话。

“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太后压抑着满脸怒气,瞪着他,“四大国公府的女子碰不得!你不要被人骗了!难道你忘了昭王的下场!”

“下场?他有什么下场?”夏启帝翻了个白眼,“他好好地做着闲王,不知多快活!”

“快活?!”太后嗤之以鼻,束着手在大殿门口来回走了几趟,“你难道看不出来?自从那件事之后,昭王就颓废至今,不得翻身,被祖训看得牢牢的。”

夏启帝默然看着云阁外空旷辽远的天空,没有说话。

“哀家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心思,哀家会让吴家那个重瞳圣人好看!”太后走近几步,低声威胁夏启帝。

夏启帝横了太后一眼,“母后,你想多了。朕的心思都在国事上,可不是跟昭王一样,只知道风花雪月……”

“国事?那你这几天老来看这幅重瞳图做什么?”太后狐疑问道,探头往殿内看去。

大殿幽深,一眼看不见尽头。

而那副画,就挂在殿内最幽深的地方、

“重瞳现,圣人出……后面两句话是什么,难道母后不想知道吗?”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太后摇摇头,“跟我们无关。有人看着重瞳圣人呢……”她顺口说道。

夏启帝猛然抬头,“看着重瞳圣人?谁?谁看着她?朕怎么不知道?”

太后皱着眉头想了想,“哀家记得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一次,说有人盯着四大国公府和皇室。如果有人敢违抗祖训,他们就会出面铲除。千年以来,在暗中处决了不少敢于违抗祖训的人……”

夏启帝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缓缓地道:“……还有这样的人?他们在哪里?朕如何半点都不知道?”

第29章 传承 (6K5,大章求粉红票)

“他们在哪里?哈,你问哀家?哀家要知道,还会被你皇祖母压了数十年?!”太后忍不住冷冷一笑,讥嘲说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更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如果你父皇还活着,说不定知道,可惜他无声无息就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太后想到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的“活死人”的先帝夏明帝,有些淡淡的伤感。

不过她跟先帝的感情本就一般,后来又二十年不在一起,仅有的那些感情都磨没了,因此她的伤感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启帝心里一动。

帝位传承,是有自己的程序的。

夏启帝想到自己继位的“程序”不是完整的,很是懊恼地道:“……如果让朕知道是谁害了父皇,朕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你父皇的事,至今还是一笔糊涂账。不过哀家也懒得管了,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听话,就别怪哀家对那重瞳女子心狠手辣!”太后发狠说道。

“母后,您别乱来!”夏启帝忙轻声提醒太后,“外面的事,您别插手。轻举妄动,让那边抓到把柄可不好。”说着,往太皇太后住的安和殿那边飞了一眼。

太后嗤笑一声,转身离去,临走时抛下一句话,“……不许招惹四大国公府的女子。你要记好了,不然……哀家可没有你皇祖母的能耐,能保得你的性命……”

夏启帝皱了眉头,看着太后的背影,不悦地道:“母后,你真的想多了。朕对四大国公府的女子没有兴趣。”说完又嘀咕一句,“朕对自己的妃嫔都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想到他就要选妃了,夏启帝又有了几分兴趣。

那些画像里的确有几个女子,生得真是花容月貌。正是他喜好的那一型……

……

安和殿内,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从墙角仙鹤衔枝的宝鼎里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淡淡散去。

太皇太后一手托着头,一手握着书卷,靠在书案上打盹。

姚女官缓步走了过来,将一件深绿色缠枝云纹的锦缎披肩披在太皇太后肩上。

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眸,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轻轻拍了拍姚女官搁在她背后的手。微笑道:“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大白天看书居然都看睡着了。”说着,将手里的书卷放下了,“外面怎样了?最近皇帝经常往云阁高处跑,到底在做什么?”

姚女官俯身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道:“陛下对那副重瞳图近来很感兴趣……”

“哦?”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微微笑道:“他也感兴趣了?看来王毅兴做得不错。”

姚女官点点头,“太皇太后好眼光,王毅兴确实是可造之材。关键是能屈能伸,比别的读书人放得下身段……”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越是读书人。身段越软。至于有人放不下身段,是没人给他们机会放。王毅兴,还算是有气度风骨的读书人。他对自己狠得下心,才能有担当。不然的话,也没有多大用处。有风骨的读书人,实在是少啊……”太皇太后悠然笑道。

“那倒是。那句俗话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姚女官跟着附和道。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看了姚女官一眼,“你这么多年。陪在哀家身边,是哀家耽误了你。”

姚女官脸色一整。忙道:“太皇太后别这么说,跟在您身边。比嫁人要好。再说,我这辈子,已经不想嫁人了。”她低了头,垂手往后退了一步,侍立在太皇太后背后。

太皇太后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先别说这个。你对哀家忠心耿耿,哀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见太皇太后就这样走出去了,姚女官忙道:“太皇太后,还有一件事有些棘手。”

太皇太后停住脚步,“什么事?”

“就是吴家那事儿。吴老爷子插手了,蒋家想打退堂鼓,不欲与吴家争周四公子。”姚女官轻声说道。

“哈哈……”太皇太后仰头一笑,“吴家这妮子确实是不凡,不过吴老头也是心大。哀家倒是要看看那妮子如何嫁人呢……”

姚女官叹口气,“……太皇太后,其实,很多人都喜欢亲上加亲的。”

“哀家知道。”太皇太后点点头,“不过她想嫁去神将府,那是做梦。”说着,回头看了姚女官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

昭王府内院,昭王一个人坐在花厅喝闷酒。

王毅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站在昭王身后。

“毅兴来了?”坐。”昭王已经一个人喝了一下午了,醉意盎然,看着王毅兴一直笑。

王毅兴也不客气,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伸手将酒壶从昭王手边拿走,沉声道:“王爷,您不能再喝了。”

“呵呵,不喝酒,你说我做什么?我脑子里满是想容,想容的眼眸,想容的声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念她……”昭王喃喃说道,一仰脖将杯子里的酒喝尽了,将酒杯递到王毅兴面前,“再给我斟一杯!”

王毅兴没有给他斟酒,一手护着酒壶,一边给昭王夹了点菜,“别光喝酒,您先吃点菜……”

“……我受不了,一想就受不了。毅兴,你知道……知道……郑素馨那个贱人,对想容做过什么事吗?”昭王说着,回头看着王毅兴,眼里流下两行泪水。

王毅兴一怔,摇摇头,“不知。”

“呵呵……呵呵……那个贱人,将想容的眼睛挖了出来,安在她女儿眼里!她那个贱人女人的重瞳,明明就是有了想容的眼睛。才变成现在这样!圣人?!她做梦!”昭王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眼底满是疯狂。

王毅兴吓了一跳。他是知道郑想容的死,跟郑素馨脱不开干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婵娟的重瞳还有这样的来历!

想起吴婵娟那双比一般人更大更深黑的眸子。一眼看进去影影绰绰,似乎一层又一层,要仔细看,才能看见她的眼眸比一般的瞳仁要多上几层圈里,魅惑又不凡。

王毅兴抿了抿唇,低声问道:“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王却不肯再说。喃喃骂着:“贱人!贱人!一定要把她眼睛挖出来!那是想容的眼睛……”说着,狠拍一下桌子,便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王爷,您别乱来!”王毅兴忙阻止昭王,他叹了口气,看看桌子上七歪八倒空了的酒壶,摇摇头,招手命人进来收拾,自己扶着昭王去寝阁歇息。

“大姊,你好生照顾王爷。”王毅兴将王妃叫了过来。

王妃连连点头。“多谢二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这些天都是那两个狐媚子侧妃巴着王爷,还好你一来。就把她们赶走了。”

王毅兴苦笑,“大姊,我哪有那么大能耐?你快进去照顾王爷,我得走了,不能让人看见我来过……”说着,换了装束,从昭王府后门溜走了。

……

还是京城那所普通的民居,七个戴着面具的人继续在这里聚会。

“老四,堕民那边最近怎样?”戴赤色面具的老大照例问道。

“我正要说呢。堕民那边最近有些奇怪。以前总是死气沉沉,看上去就是穷途末日的感觉。现在却多了些热闹和喜气。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他们的人从中原撤了回去,都回西北聚居地去了。”戴绿色面具的老四哑声说道。

“他们想做什么?”几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头去。

“我也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不是错了。”戴紫色面具的女声悄然说道,“重瞳现,圣人出。这个圣人,到底是不是重瞳之人,你们想过没有?”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吴婵娟就是圣人,但是她至今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凡之处,跟传说中能够改天换地的圣人实在相差太远。”戴橙色面具的人点点头,“老七说得有道理。而且祖训上从来没有说过重瞳圣人很重要,我们为何还要天天派人盯着她?”

“祖训是没有说,但是你如何解释祖宗留下来的重瞳图,还有‘重瞳现,圣人出’四句话?”戴黄色面具的人不以为然地道,“祖训只有那几句话,还不如一幅图的内容多。”

“对了,老大,那幅重瞳图,到底是谁留下来的?为何后面两句被抹去了?”戴青色面具的人很少说话,如今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戴紫色面具的女声跟着附和:“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至今不得其解。”

“这件事,只有皇帝和四大国公知道。”戴赤色面具的老大看了众人一眼,“我们中既没有皇帝,也没有四大国公,我们怎么会知道?”

“那就是说,现在有五个人知道那幅图是怎么回事?”戴蓝色面具的人好奇问道。

戴赤色面具的人想了想,感慨说道:“这件事传到现今,最多应该只有三个人知道了。陛下应该不知道,盛国公也不一定知道。确信知道的这件事的,只有周国公、吴国公和郑国公。”

“为何?”

“这你还想不明白?如今的陛下和盛国公,都是断了传承的……”所以有些秘闻,他们不一定能知道。

“……唉,可惜祖训不许我们碰四大国公,除非他们犯了大禁。不然将他们抓来拷问一番,岂不是真相大白了。”戴绿色面具的人声音中有股阴测测的急切。

“呵呵,你别看轻四大国公。就算看上去最弱的盛国公,也能在太皇太后辣手底下留下一条血脉,就知道他们的实力了。还是不要惹他们的好。而且,我认为他们也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戴赤色面具的人笑道,“或者说,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你们想。若是真的跟他们休戚相关,他们会这么多年无动于衷?”

“这倒是。”这样一反推,他们就明白了。